齐骁寒在前头，一手握着自己的马缰，一手牵着方落月胯下马儿的缰绳，就这么一前一后慢吞吞赶路。
马车早就将他们甩在后头。
方落月紧紧抓着马儿鬃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拖累你了。”
齐骁寒看向前方，不在意地摇头：“事出有因，不必有负担。”
只不过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到禹城。
方落月心里也清楚，努力适应马儿的节奏，半天下来，已经能自己握着缰绳赶路。
齐骁寒在旁不时指导，眼中闪过赞赏：“你很有天赋。”
方落月朝他抿唇一笑，眼眸中光影浅浅，如一泓秋水扰人心弦。
齐骁寒看愣了，心跳倏尔漏了两拍，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经过几日不间断的练习，方落月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可以不用别人帮忙自己纵马赶路。
甚至还可以加快速度奔驰，实在不像一个新手，好像她天生就适合马背。
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在第四日晚上到达禹城边界的一个客栈。
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城门被封锁，城中几万难民叫苦连天，即便隔了段距离也能听见连绵不绝的哀嚎。
姜鸿一听那声音就发怵，赖在客栈死活不走：“反正咱们已经到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多歇两天准备好了再进去吧。”
齐骁寒的眼刀冷冷扫过去：“你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可城中每时每刻都会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因疫情而死。”
转头却看到方落月因为几日奔波越来越差的脸色，默了片刻软下语气：“今晚先休息，明早再进城。”
付下银子定了四间客房，方落月向掌柜要了热水，想好好泡个澡。
她上了楼梯往房间走，发现齐骁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她停他就停，她走他就走。
而且他的房间明明在一楼！
方落月蓦地转身，端起笑容看他：“殿下有什么事吗？”
“你的伤不能碰水。”齐骁寒沉沉开口。
方落月眼皮一跳，心中腹诽他真是比老妈子还唠叨。
面上笑的滴水不漏：“瞧我这脑子，多谢殿下提醒，热水送到房间我洗洗脸就成，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她看似恭敬，实则是不耐烦的想赶快结束话题。
齐骁寒看出来了，意味不明的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梯。
方落月一路小跑回房间，等热水送来，立马锁上门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伤口虽然痛的不行，可也比顶着一身灰尘强。
第二日早，四人在楼下集合，穿着朝廷特制的防护服，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和当地府尹一起准备进城。
齐骁寒嗅到方落月身上的沐浴香，蹙眉拉住她的手：“你洗澡了？”
方落月眸光一闪，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姜鸿就挡到两人中间，皮笑肉不笑：“皇兄不是急着进城吗？拉拉扯扯做什么？”
齐骁寒没松手，眸色冷淡：“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鸿气极，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果然看上她了！”
方落月不想听他俩东扯西扯，将胳膊从齐骁寒手里抽回，率先往城中走。
城门只打开一点，够两三个人并排通过，无数难民争先恐后往外逃，官府安排重兵拿着棍子阻挡，才堪堪拦住。
几人快速进了城，城门重重合上，那些难民眼里的光也瞬间熄灭。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在这刺骨的冬日感觉不到冷似的，行尸走肉的绝望哭嚎。
一眼望去，整座城内全是游荡的灾民，不计其数的尸体被他们踩在脚下，脏乱恶臭混乱不堪。
有的人饿极了，甚至去撕咬尸体。
眼前情景宛若人间炼狱，方落月胸前像压了一座大山，压抑得喘不上气，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齐骁寒是一样的感受，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他比方落月多了份愤怒。
城内已经是这副惨景，瘟疫的事儿五日前才报到京中。
是有人故意压制，还是皇帝的不作为？
方落月向前走了几步，温声招呼那些难民到自己面前排队，一个一个检查病情。
可那些人都绷着脸，麻木了一般看着她，没一人行动。
直到府尹站出来大喊：“这位是朝廷派来治疫的国师，还有太子与七皇子，你们想活命的通通站过来排队，不许乱挤！”
那些难民才像是大梦初醒，疯了一般冲向方落月。
齐骁寒手疾眼快，将她扯进怀里快速后退，才避免被那些人践踏。
“朝廷好不容易才派了人下来，你们想把人踩死是不是？”府尹愤怒大喊，命衙门官兵上前打压。
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们乖乖排队。
方落月不厌其烦的，一个个替他们号脉，查询是哪种瘟疫。
姜鸿站在最后面，满眼厌恶：“费这么大劲做什么，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姜国这么大也不差这一座小城。”
齐骁寒带人维持治安，闻言转头看去，眼神冷的要杀人。
“你不想待在这儿，可以随时滚。”
姜鸿缩了下脖子，看向方落月，不甘心地闭上嘴。
徐瑶儿见了这副惨状也顾不上缠着谁了，问府尹朝廷的赈灾粮在哪，支起口锅开始煮粥分发。
几人各司其职忙活一整天，只有姜鸿置身事外，悄悄隐了身子离开。
夜幕降临，方落月突然感觉一阵晕眩，毫无预兆倒了下去，接着就落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
齐骁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到暂时的落脚点歇息，声音充满担忧：“哪里不舒服？”
方落月被他抱到椅子上，耳垂染上一点红，沉默摇了摇头。
齐骁寒垂眼，看着她瘦削的身子，心中泛起疼惜，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方落月察觉的目光，冷淡推开他：“别这么看着我，我不需要怜悯。”
她最讨厌那些光看外表，就把女人视作柔弱低人一等的生物，想要占有保护的人。
齐骁寒微愣，敛了眸中所有情绪：“你有把握治疫吗？”
方落月活动着发僵的手点头：“能，不过缺药材，你能给我娘传封信，让她送两车药材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