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消弭之后, 在场极端的死寂被秦方的笑声打破。
男人也回过神来?,抬手冲破地层, 扒着地面用力将自己往外拔,场面一度神似拔萝卜。
因为这一幕太滑稽,云不意甚至忘记阻止他的自救之举,光顾着乐了。
片刻后,男人终于重?新站到地表,结结实实挨了两拳却毫发无损,拍着身上的尘土冲秦方斥道:“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
秦方依旧踩着那块石碑,足尖轻点, 冷笑道:“秦天机,你若是少作点妖,我?才懒得理?你。把离繁还给我?!”
“他不就在那儿吗?”秦天机撇嘴,指向梦先生身侧。
自秦方出现起, 他身上?诡谲莫测的气质似乎便瓦解冰消,大概是从怪物到披上?人皮的怪物的转变。
云不意虽然诧异,却没空多?想, 将体型缩回原本的小精灵大小, 便先秦方一步飞向秦离繁。
冷天道缓缓坠地, 见危机暂时解除, 便没有把对秦天机的戒备挂在脸上?,反而还向他颔首示意,疏离且温文有礼。
“离繁!”云不意凑到秦离繁面前, 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兄弟, 嘿!看我?!”
秦离繁木木的毫无反应,如同人偶, 愈发鲜明地表露出精美而呆板的特质。
秦方望着他眼神复杂,良久,出言止住还在绕着他飞的云不意:“阿意,不用叫了,他如今只是具空壳。”
云不意一怔:“那离繁呢?”
秦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天机便低低地笑出声:“看着挺聪明一小苗,怎的如此迟钝呆蠢。”
云不意扭脸瞪他,想了想,语气里?带上?虚情假意的笑意:“那天下第一聪明人,请你告诉我?,我?家离繁去哪儿了?”
一边说?,他一边挡在秦离繁前方。
即使只是具空壳,他也不想让秦离繁沐浴在这人的视线下。
他讨厌这种表面温柔,实则满怀恶意的虚伪。
“他是我?的‘造物’,自然在我?这里?。”秦天机摘下发上?的骨花簪,苍白手指抚过同样白森森的骨簪,有种诡谲的美感。
“容我?纠正一下。”秦方道,他指着云不意身后的秦离繁,“那具躯壳才是你的造物,被你剥夺的灵魂,是属于我?的。”
秦天机一笑:“你我?父子同心同德,何必分什么你我??太见外了。”
秦方冷笑,朝他摊开五指:“既然不分你我?,那就将离繁还给我?如何?反正我?们同心同德,他在我?身边,一如在你身边。”
秦天机的笑容阴郁了下去,语调也变得阴恻恻:“小孩子过于牙尖嘴利,可?不讨人喜欢!”
喜怒无常如他,一言不合便将手上?的骨簪捏碎,碎片冲向四?面八方,带着刺耳的破风声袭向诸人,杀气腾腾。
冷天道微抬眼,竹简张开筑成光墙,将其尽数挡下。
他捋平衣袖上?的褶皱,慢条斯理?道:“会因一句话不合心意就对小辈动手,这样的长辈也实在惹人厌烦。”
秦天机眯眼与他对视一瞬,却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上?扬。
“蚍蜉撼树,夏虫语冰,皆是痴妄。原以为世间只有我?一人疯得登峰造极,没想到是我?坐井观天了。与这一代的人族相?比,我?那点妄想算个什么。”
秦天机呢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迎着众人迷惑的目光,并不解释,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向秦方招招手,神似秦离繁平常招猫逗狗的举动。而被当成猫狗的秦方似乎早已习惯,抬脚一跺,足下的石碑便化为齑粉。
“想见我?的宝贝,就随我?回家。”秦天机负手微笑,“当然,你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们到家里?做客,虽然他们有些无礼,但毕竟是你的友人,为父不介意与他们冰释前嫌。”
云不意心内翻了个白眼。
听听这话说?的,多?像放屁啊。
而且这人脑回路有够跳跃的,一会儿喊打喊杀,一会儿亲切友好。知道的知道他是性?情古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格分裂,每个人格的出场时间按需分配呢。
不过吐槽归吐槽,为了离繁,是不是该接受他的邀请?
云不意沉吟之际,忽见秦方对他摇了摇头,以口型说?了“正事”二字。不等他反应,秦方又转向秦天机,漠然地、优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那座老坟头不适合用以招待客人,等几时打理?干净了,再邀人做客不迟。”
说?着,他的右手背到身后,摆了摆,示意云不意他们离开。
云不意虽然担忧秦离繁的状况,却也信他能够处理?好,加上?必须尽快找到林葳的住处,便垂了垂叶子,同意了。
见状,秦方抱起秦离繁,甩袖走向秦天机。秦天机朝他伸手,他视而不见地擦身而过。
周身灵光闪动,冤种秦方带着他失魂的儿子和怪里?怪气的死鬼(迫真)老父亲化光而去,当着云不意几人的面没入残碑,在碑面靠地的角落留下一个小小的指印。
这就是明示仙冢真正的入口了。
“看来?,此地不过是仙冢的门?户而已。”冷天道环视左右,忽然眼神一凝,“梦先生呢?”
云不意反射性?看向玉蘅落所在的方向,却见玉蘅落仍蹲坐在那里?,他旁边的梦先生却不见踪影。
“对啊,他人呢?”云不意蹿了过去,“难道趁我?们跟秦天机说?话的时候溜了?”
玉蘅落茫然摇头,他刚才也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秦天机身上?,那人简直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怪异到让人移不开目光,所以他也没察觉梦先生是几时离开的。
“不用找了,进仙冢吧。”冷天道伸出手,捏住重?新变回小小一只的云不意搁在肩头,“他来?仙冢自有他的目的,本就是不知底细的人,分开行动也好。”
云不意点头,伸出两片叶子环住他鬓角垂落的一绺发丝,挂在上?面荡秋千。
“希望我?们与他是友非敌。说?实话,对付一个林葳就很烦了,我?真的不想再树新敌。”
冷天微微一笑,指尖蹭蹭他的叶片,朝残碑走去。
玉蘅落小跑跟上?。
在秦方留下的指印上?一按,云不意三?人顿时被一股吸力?拽入其中,短暂的天旋地转后,身体从虚空陡然落回实处,巨大的冲击搅得他们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云不意还好,顶多?有点犯恶心,冷天道是修行者也还好。玉蘅落就倒霉了,这具普通的狸奴身躯难以抵抗这种冲力?,刚落地就在地上?摊成猫饼,耳朵尖与尾巴尖微微抽搐着,差点昏死过去。
“哎呀!”
云不意惊叫一声,连忙落到他背上?为他渡去灵力?,抚平不适。
冷天道也从袖兜里?取出瓷瓶,倒出一丸丹药捏碎了喂他服下,在他背上?轻抚顺气。
二人双管齐下,玉蘅落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来?,勉强撑起身子,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感觉怎么样?”云不意问,“还有哪儿不舒服?别憋着,也别逞强,一定要告诉我?们。”
玉蘅落缓了一阵:“我?没事了。只是这副身体过于脆弱,仙冢里?还不知有何危险,往后行事需更加小心了。”
闻言,云不意看向冷天道。
绿莹莹的草苗并无眼睛之类的部位,但他的注视素来?存在感强烈,而方才的战中配合更是让他与冷天道产生了莫名的默契,因此冷天道几乎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冷天道颔首,将玉蘅落提溜到肩上?,拍拍他:“跟紧我?们,不要乱跑。”
玉蘅落一甩毛绒绒的尾巴,点头答应。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他们终于有功夫查看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如果将残碑之外的草地比作门?户,那么残碑之内的天地就是一座广袤的庭院。
群山林立,峰峦如聚;江流回环,密林成荫。
林深雾锁之地,是大片土坟。坟前立着无名的石碑,每块碑上?都缺一角,与其说?是墓,不如说?是纪念。
深林之外山峦起伏,云遮水绕。其中最?高最?陡的一座位于正北方,风从南面吹来?,漫山遍野的松涛声。
外面还是白天,残碑内已经明月高悬,就悬在那座高山的峰顶,月光照着红梅,照着连绵涨落的沉沉树影,如云霭昏昏,万籁俱寂之间,唯见天地澄明。
别枝明月,松风如洗。云水环绕,沉于山腰。
那大抵便是宁唯萍眼中所见的……昏云山。
……
“找死。”
美人榻上?,林葳倏然睁眼,温文俊朗的面容覆上?沉沉阴霾。
珠帘后正在抚琴的琴师仓皇跪下,抱着琴瑟瑟发抖,却不敢妄发一言,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琴声中断后,林葳太阳穴的经络突突地跳动、抽痛。他烦躁地按了按,一挥手,琴师就被身后闪现的人形阴影捂嘴拖了出去。
七弦琴砸落在地,摔断了六根琴弦。杂音倥偬,吵得他更是心头火起。
林葳赤足下榻,从窗户向北面望去,黄澄澄的日光照得天地通明,自然山水城镇无一不纤毫毕现。
可?是人间繁华,山林岑寂,都没有他想看的风景。
“主上?。”房外有人敲门?,“发生何事?”
林葳压下心头烦闷,冷冷道:“无事。新的鬼蜮拟造得如何了?”
“还需一夜方能功成。”
“抓紧时间。”林葳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有老鼠溜进家里?,我?要回去清理?清理?。在我?回来?之前,余下的事皆由你处理?,别让我?失望。”
“是!”
门?外的声音变得欣喜,林葳却在他回答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
仙冢内,用于快速赶路的法术,诸如缩地成寸之类,皆不能用。
冷天道一个一个试验过去,最?后向云不意和玉蘅落无奈摊手。
“不但赶路方面的法术无法使用,旁的法术也不行。此地对修行者有天然的压制,想去昏云山,我?们只能步行。”
云不意望向前方。
要步行到昏云山,必须穿过面前这座树林。树林本身并未给他危险之感,但里?面那么多?坟墓,随着南风呼啸而发出空寂幽声,却令他毛毛的。
他不怕妖魔鬼怪,尤其不惧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只对未知的物事犯怵。
按理?说?,仙冢是曾经红尘仙与修行者的共同生活所在,亦是他们埋骨之地,有坟有碑理?所应当。
可?云不意瞧着那些空碑与高高的土堆,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就好像它们不该出现在此,更不该用以指代那群故去多?年的仙人和先人。
正如玉蘅落先前所言,仙人无名。
红尘仙死后,躯壳与灵魂皆归于天地,不入轮回,早已超脱生死界限,又何须这一座狭窄的土坟、不敢落笔的墓碑纪念。
违和且虚伪。
“走吧。”冷天道的声音突然打断云不意的思绪,他抖抖衣袖,正正衣冠,端肃沉静地迈开脚步。
云不意愣了愣,默然跟随,只见他淡然穿行于群墓之中,若遇上?哪座墓碑沾了灰尘污渍,便用手帕擦拭干净。若看见哪个土堆长了杂草,便动手清理?。
分明是略显突兀的举手之劳,云不意看着,却觉得他比立碑堆坟的人心诚,至少比起筑坟后还从碑上?敲下一角带走的作为,他的举动带着更无私与显而易见的温柔。
“这林子太暗了。”冷天道忽然开口,他仰望头顶细密纠缠的枝杈,不赞同地摇头,“若是真心想祭奠埋骨于此的前辈,便不该将他们的墓建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喜欢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若我?死去,也想葬在高山上?、清溪旁,明月梅花相?伴。”
“是这样没错。”玉蘅落点头。
他就把自己和兄长的尸身葬在了山明水秀的所在。
冷天道又说?:“不仅如此,这些墓自建成那日起就再无人整理?过,那人甚至不曾来?此看望,附近一点行动痕迹都没有。这些生拉硬凑的石头与沙土,或许只为让他一时心安,真是……”
冷天道生平第一次语塞,内心莫名翻涌的愤懑令他想骂点什么,却找不到对象,也全?无立场。
好生憋闷。
这时,云不意曳着一尾亮光飞进他的视野,值此昏暗环境里?,如同夜色中的一只萤火虫,在他眼中起伏明灭。
云不意看天看地看墓碑,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能理?解冷天道的想法,便笑眯眯催生出一条条新枝,枝上?嫩叶错落,开出一簇簇粉紫色的花朵,飘到冷天道手中。
“不用生气,小事而已,前辈们若还有魂灵在世,必不会介意。”云不意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若是实在看不惯,自己动手改变就是了,跟那不认识的人怄什么气?”
“……”
冷天道握着花枝茫然片刻,忽的反应过来?,低头笑了笑。
素白的指尖轻柔拂过枝上?花朵,他微笑道:“你说?得对。与其浪费时间气恼,不如自行改变。”
说?罢,冷天道将花枝分了分,在每座坟前放上?一枝。随后朝头顶的繁枝密叶凛然一挥袖,灵力?化风激荡,将它们裁剪得疏落有致,使月光渗照下来?,落在墓前碑前,如同温柔收翅的蝴蝶。
云不意接住掉落的枝叶,将其化作纯粹的灵力?,回归树林本身。
飒飒风响,月色皎白,林中依旧静寂,却不再死气沉沉。
玉蘅落叼着花枝放在最?后一座坟上?,立起身并爪挥了挥,算是行了一礼。
冷天道将云不意拢在掌心,眉宇放松地舒展,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向玉蘅落说?道:“走吧,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到了昏云山触动阵法,林葳必定有所感应,他们不能继续耽搁了。
……
穿过树林,身前是辽阔接天的芦苇荡和蜿蜒的江流。江水对面就是苍松绝壁,明月高悬于峰顶,将一山的松柏照得霜白,在风里?荡着银浪。
过了江就是昏云山,山路隐在山壁里?,并无阶梯护栏,看上?去颇为惊险。
岸边停靠着一叶竹筏,陈旧,但没有最?近使用的痕迹,想来?秦方的家并不在附近,林葳这段时间也没有回来?。
冷天道支篙行舟,玉蘅落蹲在船头,云不意抻长了身体在竹筏边沿绕了一圈,防止江底突然有暗流偷袭。
所幸一路无事,顺利过江。
越靠近昏云山,天地间的压制就越强烈越清晰,而且尤其针对修行者。冷天道下船之后,连用灵力?点火都做不到了。
玉蘅落是肉/体凡胎,倒没什么影响。云不意也还好,毕竟是灵草,传说?中由建木碎片所化,天道钟爱的存在。
可?饶是如此,云不意的力?量也受到极大的削弱,无法自由地伸展躯体、催生枝叶,只有在小精灵体型时能飞,略长大一点就只能待在冷天道身上?,让他带着走。
仙冢,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如果林葳这时候赶回,任他再强也会被压制到与他们相?同的境界,到时候菜鸡互啄,他们人多?,肯定可?以占据上?风。
云不意乐观地想。
上?昏云山的路是一条由人生踩出来?的泥土小径,隐藏在茂密的野草中,狭窄、曲折且时断时续,搭配着几乎与地面形成直角的峭壁,恐惧感拉满。
这要是换个恐高或胆小的人来?,一步头晕,十步昏厥,二十步原地去世,三?十步诈尸然后再去世一次,不成问题。
别说?他们了,就是云不意看着也惴惴不安,连忙把自己缩小了藏在冷天道头发里?,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他固然实力?不俗,火力?全?开的时候能够撑天贯地,却依旧会被这样一条小小的山路吓到。这就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北方将军,到了南方仍然会为巨型老鼠、蟑螂、飞虫、蚊子吓得满屋子鬼吼鬼叫一样正常且合理?。
嗯,正常,且合理?。
就在云不意拼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之际,冷天道已经撩起衣摆,淡定地迈上?山路。
他一步一步走得平稳,云不意和玉蘅落也表现得十分平静——如果忽略前者炸开的绒毛和后者炸开的猫毛的话。
山路曲折,道阻且长。
冷天道行至山腰,身前起了大雾,愈发难走。
云不意不知怎么,离山顶越近就越困倦,心里?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但昏沉的大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迷糊间,连冷天道的脚步声消失都没有立刻注意到。
过了许久,云不意忽然感觉自己的叶子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冷天道和玉蘅落不见踪影,身旁是茫茫大雾,淹没了空间界限,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清醒状态下,云不意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昏云山的护山大阵!
不仅是他忘了,就连冷天道和玉蘅落也忘了。
他们或许在过江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阵法,思维受到蒙蔽,否则以冷天道的机警,不可?能半点准备都不做就贸然踏上?上?山的路。
这阵法好阴险的设计,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闯阵者的思考能力?。
如果云不意没有及时惊醒,那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在这片大雾里?一直打转,直到无数年后力?竭,或者寿尽而死?
云不意懊恼一拍脸:“靠北啊!不愧是林葳布的阵,跟他一样阴险狠辣!”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触感不对。
手上?触感不对,有手的感觉也不对。
云不意一愣,把手拿下来?——这确实是一双手,指节修长,指甲圆润,肤色白净,指腹平滑无茧,可?以清晰地看见养尊处优的痕迹。
手上?有干净的药草香,像是长年累月接触晒干的药草,香气都渗进骨肉里?,稍一凑近就能闻到。
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自己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原地蹦跶两步再转个圈,终于确定自己拥有了一副人类的躯壳。
他穿着蓝色常服,用料昂贵刺绣精美,像是大户人家子弟的着装。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发冠束成高高的马尾。鬓边别着一带边沿锋利的发饰,末端扣在耳骨上?,轻薄而锐利,他摸索时还差点被划伤。脚边滚落一只灯笼,蜡烛烧穿了红色的灯纸,半熄不熄地燃烧着。
云不意看见那只灯笼,忽有无数记忆如潮水般灌入大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阵阵抽痛。
“要……救……”
“你回到过去……要救……”
“救……他……”
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听不真切的话语,像嘱咐又像警告。
云不意单膝跪地,一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按在灯笼的木把上?,掌心微微发抖,渗出冷汗。
“救……”
他紧闭双眼,睫毛剧烈地抖动。
“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