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太宰告诉我,从横滨出发到马里亚纳群岛附近的海沟处,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来说大概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所以这一周,我一直在防备着他在中途搞个杀人灭口的突然袭击之类。
可就像是在否认我的猜测一样,饮食用水都安全无毒,也晚上睡觉没有暗杀者出没,甚至在我帮忙分担了部分工作之后,他居然还能抽出空来陪着我在游轮上玩了一圈。
“港口黑手党的A干部,你知道的吧?”
硬纸扑克牌在他灵活的指尖花样百出地舞动着,【太宰治】的手一向非常的巧,我还没有见过能不被他两下就轻易打开的锁。只是我没想到他玩扑克牌也这样得心应手。
“他就是以赌场出身的豪客,对于数字和计算这方面非常的敏感,是黑手党里面奇缺的人才,不然也不会跻身与五大干部的行列。”
“……”
我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这不妨碍我昏昏欲睡地看着太宰玩牌然后神游太虚。
眼睫低垂,神色中漫不经心的随意,他洗牌时牌面如散花般飞舞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般的顺滑。
说实话,我觉得太宰在长大了以后比他小时候更好看了,真想拿起手机来现场录个像。
“……所以,在管理组织的时候不能只看武力,经济方面也——”
他在间隙中抬起头来瞄了我一眼,长长地叹口气,“京君,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你讲嘛。”
作为一个颜控,我自认对长得好看的人可宽容,悻悻地收回了试图去偷他手机开始拍照的手,“但是你和我讲这些也没什么用,这是你们这些当首领的人才要操心的事情吧?”
“谁知道呢,多学一点东西总不是坏事。”
太宰口气松散地说道,然后随手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赌桌旁边的教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啪”地在我手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艹!!
我的手背上立刻被这一鞭子抽出了一道细长的红痕,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太宰治!”
“知道疼的话,就给我好好听课。”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一鞭抽过来,我手疾眼快地举起小兔子挡了一下,谁知道这个狡诈的男人临时改路,屈起手指在我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乖一点,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让厨师给你准备芒果千层。”
我捂着受伤的额头,面无表情地跟着首领的太宰一起念完,然后抓着桌子旁边的一盘筹码愤怒地全都扔过去,“芒果芒果,整天就知道芒果!你这家伙到底是把我当成几岁的小孩子在哄啊?!”
他被我丢了一身的塑料筹码也没说话,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你不是喜欢这个的嘛?‘以前’的话,只要看到芒果蛋糕就会高兴起来。”
“才不是!”
我低头看着自已经开始发肿的手背,气得想干脆就直接走掉。但是看到对面的首领太宰默不作声、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我是很喜欢吃芒果蛋糕,但是我不会因为区区一点食物,就原谅冒犯我尊严的人。”
“如果我愿意因为蛋糕原谅你,也只是因为我想原谅你而已,和蛋糕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
我的话说完之后,首领太宰一下子就安静了好久,久到我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就站在那里直接睡着了。
“太宰?”我小声地叫他。
“……!”
他就忽然像是从一个梦中惊醒的人那样,脸上还带着一些现实与梦境分不清的迷茫,“那么,万一我……或者还有港口黑手党的其他人,对京君你做出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情。”
“你还会原谅我们吗?”
虽然那只鸢色的眼眸现在没有看着我,而是虚无地注视着他自己面前旁人看不到的空间。但是我却能感受到【太宰治】正在对我祈求着什么、不。
“祈求”这个词,是人们在陷入困难时还对未来抱有一线希望,才会用到的词语。
而如果说是我面前这个太宰的话,与其说他是在对我祈求,不如说他正在对我……忏悔——就像所有的天主教教徒那样,在临终前对着神父忏悔他们所做出的罪孽,并且祈求神明的原谅。
“非常过分的事情?”
我检索着脑海中已经浮现的记忆,毕竟太宰这厮曾经做出的过分事情真是数不胜数。
但他毕竟是我重要的朋友,而且看到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心里也会感到非常的难过。
“太、太宰的话……如果只是‘喷水小蛋糕’之类的,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
“……噗。”
“……”
笑毛啊,欺骗神明已经是很严重的罪行了!
我白了首领的太宰一眼,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转身就要走,却被他用那根教鞭给拦住了。
“不行不行,不要借此机会逃走。”
他站在赌桌后面,用教鞭勾着我的脖子硬生生地把我给拽了回来,“回来继续学。真是的,太任性了京君。”
“……”
“不要嘟着嘴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算这样瞪着我我也不会放你走掉——至少先把今天的功课学完了再说。”
成年男人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我打的时候都没用力气,还是会借着生气偷偷逃跑,小孩子么你。”
“……”
没用力气个头啊,我手都肿了。
“啊啦,居然会用这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我,是想继续被惩罚吗?”
他眸色发暗,手执教鞭,黑色硬塑胶质地的末端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这当然不会痛,反而让我感到有些微微的痒。
“如果京君现在是归我教导的部下的话,这种态度,早就被我拖出去丢进海里喂鱼了。”
“……我又不是你的部下,谁会像芥川那么倒霉。”
我小声逼逼,躲开那根教鞭回到高脚凳上坐下,把小兔子垫在桌子上趴好,“刚才是在说掌握了港口黑手党百分之六十以上经济来源的A干部,在你接任先代首领的位置时发起的叛乱吧?”
“没错,我想听听京君的解决方案呢。”
“没有了A干部、还会有B干部、C干部……要我说,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不就好了,人类自己的求生本能,就会直接改变他们的行为吧。”
首领太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个人也挺喜欢这个提议的呢,但是对于京君来说没关系吗?”
“什么?”
“就算是叛徒,好歹他们也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京君不会感到心疼吗?”
“当然不会啊,”
我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也只是组织的成员而已吧?既不是中也先生,也不是太宰你或者……唔,谁来着……那样和我亲近的人。”
“甚至有些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偏爱他们呢?”
“因为京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呢,只知道一味地顺从和保护所有人,反而总是让自己受到伤害。”
首领的太宰再次陷入了回忆般,露出了有些空洞的表情,“那样的京君就像是走在平衡丝线上的玻璃人偶一样,时刻都会因为行差踏错、甚至一阵风吹动丝线而坠落地面粉身碎骨的样子——”
他望着我的眼神忽然柔软了下来,“哪怕是‘我’,都觉得那样的京君很可怜。不用说更加会心软的大姐和中也。”
“因此,大家才会格外的溺爱京君,想让你活得更加轻松一点。”
“如果他们看到现在变得自私起来的京君,想必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等等,你真的是在夸我吗?”居然说人自私……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话,“你说的大姐又是谁?”
“是以前的五大干部之一,负责教导你和中也的人。”
什么,居然是这么我重要的人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
(使用了异能力读心术的)太宰直接摇了摇头,截断了我的问话,“她不喜欢现在充满暴力和恐怖的港口黑手党,已经主动离开了组织,我也找不到她。”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兔子。
在我的小人们里,的确有一个总是娴静坐着品茶的、长发裙装的形体——难道那就是太宰口中的“大姐”吗?
然后,我就发现首领的太宰,将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我这只粉红色的绒毛玩兔子酱身上,“我一直想问这个呢,京君。”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这种类型的玩偶了?天天看到你抱在手里,难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
对面是之前曾隐约让我察觉到了其中杀意、善恶不明又心机深沉的首领的太宰,我下意识地把小兔子往身后藏起来,有点心虚地小声说道,“也、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我这段时间已经习惯抱着它了。”
“真不会撒谎啊京君,”他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算了,我们还是继续上课吧。”
“不是说来陪我玩的嘛,整天除了批文件就是上课……我想去玩滑梯。”
我用食指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忽然看到首领太宰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