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 溯影珠笼罩在灵力波流之中,缓慢地浮沉着。
周长明忍不住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蔺楚疏的手。
相较于众人的紧张, 车静姝的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她双手捧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水晶铃铛, 缓缓凑近溯影珠。
只见其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乳白的幽光。
属于殷想容的一魄轻柔波动着, 溯影珠中出现的画面也越发清晰起来。
这枚灵珠留在衣烬斓的身上已久,因此极为全面地记录下了他自从中毒以来, 所经历的种种。
裴雪音的医治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异变的开端,却并非来源于外界的毒素。
这种所谓混毒,同样也是魔心石的手笔。
衣烬斓修为极高, 魔心石对他的侵蚀很是缓慢,但在他人不间断的投放下,他的身体和精神力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每逢衣烬斓因为毒素发作痛苦不堪时, 便会有一人潜入房中,为他加深毒素, 麻痹感知。
溯影珠将画面记录得极为清晰——那手持魔心石晶体的人,正是岑禹洲无疑。
此前岑禹洲的种种表现, 已经证明他与魔心石有着极深的联系。
只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从如此早期,便开始与幕后主使有了勾连。
但没有时空之力在身的他, 究竟是如何与自己所在的位面取得联系的?
周长明回眸,与蔺楚疏的眼神不期而遇。
心底原本沉渣泛起的不安,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就消散无踪。
“别担心, 因核之力在这世间只可能同时存在一个。岑禹洲不可能操纵着魔心石危及整个位面。”
甚至,除了因核,这个位面中没有任何人或者物能够抵抗魔心石的侵袭。
也就是说, 岑禹洲在利用魔心石戕害衣烬斓的同时,自身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伤害。
“难道……是钟思远许诺了他什么?”
周长明回想起周章对钟思远这个人的评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善恶观念可言,不论是言语和行动都极具说服力。
想必他是抓住了岑禹洲的软肋,才让那人不惜违背原则,都要追随于他。
蔺楚疏轻轻颔首:
“岑性情颇为偏激,若是钟思远投其所好,他未必做不出弑父弑兄、有悖伦常之事。”
以往岑禹洲和夏侯鲲联合起来不知给他使过多少绊子,甚至在任务中出手搅浑,害得他险些丧命。
他虽没有公开攻击过两人,却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只是……那个人竟然罔顾昔日恩情,悍然对衣烬斓下手。
确实教人齿冷。
身边骤然冷凝的气氛,让周长明眼睫微颤,忍不住回握住蔺楚疏的手。
他似乎很生气。
确实,不论对于蔺楚疏还是他自己来说,钟思远和岑禹洲都是害得自己险些丧命,痛失亲爱之人的罪魁祸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疏,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答应了父亲,要与钟思远做个了断。倘若岑禹洲真的与他勾结,投放魔心石祸害三界,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放过。”
他将蔺楚疏的手握得更紧:
“相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蔺楚疏眼底闪过动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溯影珠依存着衣烬斓的感官展开,等到岑禹洲离开穹芜殿,自然看不到他的下一步去处。
“根据他的行动轨迹,钟思远和他的联系机制应该设置在玉坤司内。”
秋声缈怄得跺脚,
“就这样他还能栽赃墨刑司在玄光宝鉴中植入魔心石……真是气煞我也!”
他还在为蔺楚疏因为魔心石被污蔑栽赃的旧事愤愤不平。
姜玉琢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家师哥炸毛了的头发。
“对了,储坊主,蔺仙尊,我昨夜将溯影珠中的影象来回观看了几遍,似乎有所发现。”
一旁始终没开口的车静姝忽然道,“岑禹洲曾有一次趁着衣阁主毒发、神志不清之时,一时兴起,将计划和盘托出。”
“当时他只怕是拿准了衣阁主无力辨别,可阁主身上的溯影珠却记录下了一切,诸位请看。”
她手中印诀连掐,溯影珠中的画面顿时一变。
只见岑禹洲捏着衣烬斓的下颌,眉目间含着讥诮,状若痴狂: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内心的偏私,分明就是嫌弃我的出身不佳,纵使我能力拔萃,也不给我墨刑司首之位继承。”
“但如今我用不着你的垂怜,在天命面前,你不过是只没用的蝼蚁罢了。你看,些微一点魔心石毒素,就足够让你神魂颠倒,是非不分,是不是很可笑?”
他丝毫不顾忌衣烬斓的身体状况,猛力一掌将他推倒在榻上:
“等到蔺楚疏除魔归来,他的名望必将达到峰值,届时便是将你推出,作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最佳时机。”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下任阁主对上任阁主痛下杀手,天之骄子一夕沦为罪徒,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呢。”
“老头,留着你的命还有些用处,我暂且不杀你。”
岑禹洲厌嫌地掸去衣袖上的血渍,转身欲走,虚空里却忽然传来一声唤:
“岑长老,向三界投放魔心石之事,进展如何了?”
“天命冕下,您怎么……”
岑禹洲这一惊非同小可,须知平日里天命本不会轻易现身,如今不管不顾直接出现,只怕已经失了耐性。
按照他之前和天命的协议,用魔心石耗尽蔺楚疏的力量,将其生生拖死便已经足够。
是他自己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了那个人,这才专程为他设下这个局,让那人承受身败名裂、亲友离散的痛苦。
“我交代你的事,怎能拖延至今?”
话音未落,人影已至,一团金芒之中,隐隐现出俊秀的中年人相貌来。
不是钟思远,却又是谁?
岑禹洲的脸色越发苍白。
起初“天命”的力量极为虚弱,唯有通过玉坤司的灵池才能现身。
如今却已经强大得不知凡几,根本不用借助自己的帮助,便能自由出现。
更有甚者……
来不及反应,一股金色流光已经灵蛇般缠上了他的颈项:
“我借给你力量,许诺你权力,可不是做慈善呐。”
“岑长老,你的私人恩怨是其次,但若要完成你我的事业,蔺楚疏就是最大的阻碍。”
“天命”满意地看着他逐渐变得狰狞的神情,
“倘若不能将他尽快绞杀,你的阁主之位,你我在三界推行魔心石的大计,便要化为泡影了。”
“呼、呼……”
直到他近乎窒息,那道要命的流光才猝然撒手。
岑禹洲心脏狂跳,当即不敢有任何不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天命冕下恕罪!小人保证,待蔺楚疏从魔界返回之日,便是他的葬身之期,此诺既立,绝无违拗!”
“若真能如此,便再好不过。”
“天命”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肯定,随即不再逗留,转身消失在原地。
……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蔺楚疏众人,神情都显得颇为复杂。
倘若没有殷想容布下的溯影珠,他们只怕也很难掌握到岑禹洲与钟思远勾结的直接证据。
“钟思远的目的,应是借岑禹洲之手取了小疏的性命,进而通过魔心石感染这个位面的所有生灵,并趁机夺走所有资源。”
周长明喃喃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即使周章现在还活着,恐怕也很难想象,钟思远竟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为了自己的存续,不惜站在天命的制高点,恣意剥夺无辜他人生存的权利。
“如今岑禹洲认为我已在天劫中凶多吉少,加之已经控制了墨刑司上下,想必正是放松警惕、防卫空虚之时。”
“更何况,假若钟思远得知此事,定会判断这个位面的守护结界已经失效,是大量投放魔心石,发动总攻的合适时机了。 ”
蔺楚疏的这个猜测,让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溯影珠中接下来的画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恐怕是因为“天命”的成像终究是来自于异世界的力量,对其造成了影响所致。
“既如此,你们还是趁早返回朝音阁为上。”
储月熹沉吟道,“一方面揭露岑禹洲的阴谋,另一方面,也及时制止‘天命’将魔心石投放到三界各地。”
在场众人皆点了点头。
……
五日后,朝音阁主峰。
例行朝会结束后,众位阁中骨干纷纷退场,脸色都显得很是难看。
岑禹洲的疯狂,实在是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不仅试图为魔心石正名,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推广使用。
甚至提出了动用朝音阁与归墟、覆穹宫之间的秘密通道运货的可能性。
此等言论一出,听众尽皆哗然。
修真之人讲究德才兼备,自修行以来便以严格的纲纪伦常要求着自己,行为标准远比寻常人严格得多。
更何况岑禹洲的提议,即使在寻常人眼中,都称得上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呢?
“此人到底是得位不正,要我说这长老会之中,除了绛月仙尊与灵嬛仙尊,另外两位根本不能成事!”
新晋的璇玑司首魏青“啪”地将手中的玉简摔在地上。
“魏兄说得不错,若非天劫骤然降临,前任阁主又突然殒命,眼下事态可绝非如此覆水难收哇。”
身边人纷纷附和,甚至有人疑惑道:
“说来也属诡异,衣老阁主素来与绛月仙尊亲厚,在仙尊神志清醒之时,他又怎么可能罔顾情谊,对其痛下杀手?”
“这件事原本就透着诸多疑点……”
殿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岑禹洲耳中。
夏侯鲲惴惴不安地瞧着身边人风云变幻的脸色,悄然召唤出了长.枪握在掌中。
他绝不能放任岑禹洲做出任何伤害朝音阁中人的事。
气氛焦灼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天边却隐隐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岑禹洲双眸一瞪,似有感应,忽地撑身而起,飞掠而出。
夏侯鲲紧随其后,来到殿外,只见原本阴霾密布的天穹之中,忽地绽开一条裂隙。
裂隙之中有明亮的光辉透入,隐约映照出五道身影来。
“是……是绛月仙尊他们!”
“他竟然没事么?分明那时我们都看到他在天劫中……”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蔺楚疏耳中,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手臂一招,强横的灵力波流以他为圆心爆发开来。
灵力很快形成了一方半球形的结界,笼罩住整个朝音阁的地域。
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溯影珠中记录的一场场关键画面,就以整个朝音阁为范围铺展开来。
作为殷想容的灵武,溯影珠所记录的内容真实无误,不可更改,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从魔心石的肇始,到“天命”的出现,以及衣烬斓中毒的真相,到天劫来临前他对蔺楚疏所说的一切,全部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一时间,静默笼罩了整座主峰。
过往从未了解过的浩瀚真相在众人眼前展开,相比于位面,他们不过是渺小的沧海一粟。
但万万想不到的是,作为此位面中人,岑禹洲竟不惜与另一位面勾结,在他们全然不知的情形下,献祭他们的生命。
此人究竟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刹那间,无数愤怒的目光集中在了岑禹洲身上。
“岑兄,你怎么……”
同样出离愤怒的还有夏侯鲲。
若非溯影珠告诉了他一切真相,他还愚蠢地以为,蔺楚疏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殊不知,背后早已有人牵好了线,只待猎物入网,堕落至万劫不复。
他曾以为自己同样是狩猎者。
如今看来,不过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傀儡罢了。
更何况,殷想容也因他而殒落。
夏侯鲲曾抱着浅薄的希望,殷想容在天劫那日重伤咯血,只是因为功力消耗,并非其他原因。
然而最后,却依旧是那可恶的魔心石夺去了她的性命。
“你怎能如此心狠,不顾念同门情谊,欺骗我的信任……还害死了她!!!”
长.枪前刺,一瞬间愤怒快过了理智。
在所有人动弹之前,夏侯鲲已经挺.枪.刺穿了岑禹洲的胸膛。
贯穿心脉的致命伤害,让岑禹洲的身体晃了晃。
但恐怖的伤口处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
他狭长的眼眸抬起,定定凝视着夏侯鲲,唇角忽然勾勒出一抹莫测的弧度来:
“夏侯兄,你还是太心急了。”
“我曾告诉过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需沉心静气,步步为营。”
“不过一枚溯影珠就让你方寸大乱,甚至不惜与我同室操戈,这样的你,让我如何信任,如何能与我并肩行事?”
说时迟,那时快。
夏侯鲲只觉得持.枪的手掌一寒,紧接着,紫黑色的晶石便穿透了皮肤,沿着手背开始向上迅速蔓延!
魔心石所过之处皮开肉绽,骨骼崩碎,他却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即使想要撒开长.枪保命,也根本来不及。
灵武与使用者同体连心,在它被魔心石侵蚀的瞬间,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浓烈的黑气逐渐充斥了夏侯鲲的面庞,他眼珠上翻,喉间发出诡异的“嗬嗬”声。
随后,挺拔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化为一滩脓水。
局势的陡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深恐惧。
连夏侯鲲如此修为的人都被一击毙命,他们对上岑禹洲,又焉能有一战之力?
“天命,是不可战胜的。逆天而行,只会自取灭亡。”
岑禹洲狂笑着,忽地双臂一张,解开了身上外袍。
旁人这才看清楚,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开始,居然早已不是凡人的躯干。
紫黑色的晶石遍布了他的全身,原本已经断裂的左臂,竟然在晶石的作用下再生而出。
晶石下经络骨骼清晰可见,但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仿佛这种存续的状态仰赖于某种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看到了么,这就是魔心石的作用,生死人肉白骨,不论受到何等眼中的伤势,都能迅速再生。”
“接受魔心石的改造后,不论天资如何,在我面前,都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他大笑着,仰面向天:
“你说是不是,蔺楚疏?”
迎着下方那人状若癫狂的目光,周长明心中一阵发憷。
与蔺楚疏十指相扣的手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
就算小疏是因核宿主……
面对这样一个被魔心石彻底感染、悍不畏死的“怪物”,胜负依旧难料。
蔺楚疏却蓦地拍了拍他的手掌。
周长明望着他墨黑的眼眸,从中读不出任何的犹豫或者退却,有的只是无比的坚定。
“魔心石再是强大,不过是散落的异时空之力。”
“别忘了,岳父大人炼化的秘钥精华,可已经被我吸收入体。”
“岳父大人”这四个字一下子让周长明的脸臊得通红。
他倒是没想到,在如此紧张的战局面前,蔺楚疏居然还有心思打趣。
“别担忧,安心等我回来便是。”
蔺楚疏微微一笑,亲了亲他的唇角,
“对了,长明,可否借你霜昀古剑和旭日弓一用?”
虽然没有明说,周长明却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霜昀古剑和旭日弓虽然是剑灵和杨峤的灵武,但经过了他的气息浸染,已经成为了能够承载时空之力的媒介。
倘若蔺楚疏要使用秘钥精华与岑禹洲对抗,它们无疑是最佳的载体。
“你只管拿去。”
宝光流转的古剑和弓箭浮现在素白掌心,周长明将它们交到蔺楚疏手中,呵在他耳畔的全是热气:
“我等你回来。”
宛若冰消雪融后的涓涓细流,蔺楚疏凝视着周长明的目光里,蕴满了浓烈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接过灵武,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脚踏灵力,从云层之中跃出。
一袭白衣,湛然若神。
猩红的泪痣从他眼角凸出,化为一滴殷红,悄然融入了霜昀古剑之中。
顷刻间,金红两色光芒在半空之中疯狂爆发。
蔺楚疏缓缓闭上眼,已经进阶到大乘境界的神魂飞速运转,司掌天枢之位的灵武空缺处,渐渐凝聚出一套弓箭的形状。
细密的纹路开始沿着旭日弓弓身蔓延,与此同时产生变化的还有霜昀古剑。
在这一刻,它彻底凝聚成了一柄细窄的箭,牢牢卡入旭日弓的凹槽之中。
冰蓝和猩红两色光芒交织,时而在蔺楚疏身后幻化出双翼般壮美的形态,时而又化作两条腾飞的蛟龙,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天地之力。
冰火交融,旭日长虹。
箭在弦上就已有崩天裂地之威,地面上的岑禹洲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心中不禁油然生出一股退意。
但也就在此时,他身边忽然闪现出一道灿金色的身影。
似乎是意识到事态的瞬息万变,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钟思远终于按捺不住,现身在众人眼前。
“天命冕下,您怎么……”
岑禹洲惊讶地瞪大了眼。
然而下一刻,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钟思远眼中闪过讥诮。
魔心石在戕害这一位面生灵身躯的同时,也渗入了他们的识海之中,是以衣烬斓修为绝世,却依旧被迫为不愿为之事。
岑禹洲当然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的意识被迫缩回识海之中,无法与钟思远的意志抗衡。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钟思远勾起唇角,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周长明。
熟悉的金丝眼镜,俊秀容貌,映在周长明眼底却无异于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鬼,令人憎恶。
“钟思远,你以我为饵,侵害其他位面,如今阴谋败露,一切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阴谋?难道这一位面的生灵便算是生命,你我所在的位面,千千万万濒临绝境的人民,便不配有生存的权利了么?”
钟思远寒声道: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原就是懦弱无能之人为自己找的托辞。既然我们有能力拯救自己的位面,为什么不付诸实践?”
“不论如何,挽救位面都不应该通过掠夺,牺牲无辜的旁人为代价。更何况,除了你这种极端的方式,分明还有更好的方法。”
周长明丝毫不为所动,
“你休想通过摧毁因核的方式攻取这里,即使你落败返回自己的位面,我也一定会设法揭露你的丑恶嘴脸。”
“哈哈哈哈……”
见劝说无果,钟思远蓦地狂笑起来。
“你还真是和你那父亲一样,冥顽不灵!”
他眼中的优雅从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灼眼的疯狂与执念,
“既然你不愿与我重建位面的辉煌,便与这些蛆虫一道,陨落于此吧!”
说罢,立在原地的岑禹洲忽然动了。
无数紫黑色的触手以他的身躯为中心,开始向四方猛烈爆发,所过之处植被纷纷枯萎,竟是瞬间被抽干了天地灵气。
魔心石的原理与因核类似,同样是吸取位面中的力量强化自身。
只是相比于前者的相互壮大,它则是赤.裸.裸的剥削与毁灭。
“交给我。”
蔺楚疏朝周长明微微颔首,随即双臂大张,将弓拉成一轮满月。
下一刻,交融着无比强横的天地之力的箭矢,便流星赶月般激射而出!
瞬时间,山海变色,风声静,云行止。
红蓝两色箭矢与紫黑色的波流猛烈撞击在一处。
碰撞产生的恐怖气浪几乎是顷刻间就席卷了整座山头,众人如同在狂风骤雨中飘摇不定的小舟,修为稍弱者,甚至被直接掀飞。
蔺楚疏面色沉静,面容在光影映照下显得益发轮廓分明,刀刻斧凿,恍若神祇。
而钟思远志在必得的脸色,却缓缓地变了。
“因核……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比元初状态更为强盛?”
甚至不止因核的力量,他还在其中感受到了……某种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是……
那是当年自己和周章一同,在研究所中提炼的时空之力!
钟思远瞳孔微缩。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倾尽全力制造的利剑,最终竟然反噬到了己身。
在时空之力和因核的共同作用下,魔心石的力量渐渐式微。
耀眼的光华如同旭日驱散黑暗,缭绕不散的黑雾逐渐归于消弭,那些恐怖的触手也随之不断回缩,化为了岑禹洲原本残缺的躯体。
蔺楚疏最终还是没有用因核之力强行净化他的身体,而是采用了相对柔和的方式,驱散了魔心石对这具躯体的影响。
但即使如此,在天劫中受到的重创,依然让他走向了油尽灯枯。
朦胧的视野里,他朝淡金身影不断消散的方向颤抖着伸出手:
“天命……冕下……救救我……”
对力量的渴望,权力的狂热,终究让他踏上了不归之途。
但在此间迷失的,又何止他一人。
“钟思远,我以本位面因核之名,将你永远驱逐。”
蔺楚疏眸色清冷,五指倏然收紧。
钟思远的虚影瞬间被撕扯破碎,化为点点星芒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消散的,还有他假借因核受损打通的一条条“时空通道”,隐藏在其中的魔心石也化为飞灰,尽数消亡。
纵使那人有天大的野心,也注定只能永远被束缚在原本的位面之中,生生世世不得而出。
更何况等待着他的,还有周章所部署下的势力。
地面上,岑禹洲微微抽搐了几下,终于没了动静。
蔺楚疏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唇角忍不住逸出一声叹息。
终是大仇得报,大梦将晤。
往者不可谏,逝者不可追,但好在,他还牢牢地拥有着现在。
他转身,回眸。
朝着身后飞奔而来的红衣身影,张开了双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