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遇越说疼林倾越要哭, 林倾越哭乔遇越觉得疼。
状况陷入了微妙的僵持。
终于乔遇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林倾哭了，当下就有点强硬地捧着林倾的脸抬起来, 露出她被泪水浸湿了的清秀面庞。
“林倾……”
乔遇轻声喊着林倾的名字，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没有纸就只能就地取材, 她笨拙又小心地用绷带轻轻拭着林倾的眼角, 动作轻柔的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林倾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了，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低声说道：“别乱用绷带，沾湿了对伤口不好。”
“能把它弄湿到对伤口不好的地步, 那倾倾得哭的多厉害啊？”
见她有停下眼泪的征兆，乔遇趁热打铁, 有意想逗她开心，歪着头探到她面前对她笑。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 那我哪还管这绷带湿不湿。”
方才那股酸涩来的凶猛，让林倾一时措手不及在乔遇面前落了泪。现在稍微冷静了些, 林倾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担心乔遇，渐渐止了眼泪，敛着感情回道：“……怎么不管, 刚才还说疼呢，哪里疼？手还是脸？”
她说着抬起头，担心地摸上乔遇红肿的左脸和受伤的唇角, 看到乔遇对她笑的没心没肺。
“不疼了, 不疼了。”她笑的时候不小心咧到了伤口, 皱了皱眉又改口说道，“现在就只有一点点疼。”
“那你刚才——”
“那、那是……”
乔遇眼神飘忽，吞吞吐吐, 难得羞赧的红了耳朵。
“……反、反正现在就只有一点点疼。”
林倾心中猛地一动，有一个大胆又惊人的念头突然浮出水面。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念急转，掩着突然加速的心跳，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哭吗？”
“啊、我、我觉得……”
话题转的很突然，乔遇措手不及，答得断断续续。
“是因为……担心我……吧。”
她声音越说越小，林倾没放过她身体的僵直和不自然的视线转移，她尚还白净的右脸不争气的变红了，这一切都落在林倾眼里。林倾心脏砰砰地跳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那个让林倾日思夜想却难以企及的梦。
这是……
要捉到了吗？
乔遇答完就觉得懊恼了起来，深悔她怎么能说出那么自恋的话，搞的自己现在难为情的要命。
不好不好，脑子里的情绪太多感觉脸都要变得奇怪了。
她深呼吸着给她过热的脑袋降温，却看到眼前林倾还泛着红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我的确是因为担心你。”
“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次数太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步？”
“乔遇？”
林倾说着手上捉住了她的校服，微抬起头看着她。乔遇被迫直视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此时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清澈，而是泛着涟漪，教人瞧不真切，只是被她微红的眼角勾去了心神。
她声音轻缓，她楚楚可怜，就像海妖塞壬。
啊，不好。
乔遇感觉心像是跳到了喉咙口，让她口干舌燥。
不能再看了。
“……不是的。”
乔遇听到自己说话了，声音平稳又冷静。
“那两个人，也说了我和从烨的坏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教训他们，是我想去做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她到这一刻仿佛才终于取回了自己声音的控制权，稍顿了一下，低声加上一句。
“……亲密朋友。”
是的，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所以。
乔遇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了拳，感受到绷带下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感。
所以心脏，不要再跳的这么厉害了。
*
被逃掉了。
走到看台旁重新和小伙伴们会合后，林倾看着走在前面和从烨谈笑的乔遇背影，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最后的那个问题，乔遇回答的没有什么毛病，的确是平时的她会说的答案。
但是——
林倾垂下视线。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她甚至忍不住去想那时她心中的念头是不是她渴求过甚而产生的幻觉，但林倾却无论如何不想这么轻易的否认掉。
如果乔遇也对她不仅仅只是友情的话。
这句话让林倾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像一剂甜美的毒。
饮鸩止渴也好，她想去捉住这个可能性。
林倾是胆怯的。她害怕迈出的步子过大会打破她们的关系，如果乔遇对她毫无恋爱情感，她无疑问会永远失去乔遇，连朋友的身份都拿不到。
但她同时又是勇敢的。只要让她寻到一点点她们互相爱慕的证据。
到了那时——
林倾眸色渐深，不露痕迹地抿紧了唇。
*
这场打架最终惊动了不少人，首先就是他们三家的家长。
乔爸西装革履的直接从公司开车来了学校，看到乔遇的样子就又心疼又气愤。成年人的威压比她们可怕得多，乔遇成功借着乔爸的威势在抖如筛糠的熊大熊二口中问出了耀华里给他们俩传过去那种消息的人是谁。
从妈在外地出差，虽然不能亲自赶过来，但在和班主任的电话里态度也十分严厉，班主任只得对她再三保证一定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点名让乔遇接了电话，夸奖了她年轻人很好很能打之后专门向她解释了一番。
‘倾倾她妈妈每个月都给我交房租的，现在她们俩和我们家应该算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
‘所以不用担心，他们关系很正当的。你就放心的去打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脸吧。他们再有意见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乔遇应着挂了电话，深觉从总这个人一定不好对付。
没过多久林妈就过来了，她大概算是家长里态度最温和的人，他们班主任看看陆遥家里一起带来的几个块头贼大的保镖，心里十分珍惜林妈这种温声细语的家长。
熊大熊二哪见过这阵势，早就缩在角落一个字都不敢说了。但他们很幸运，乔遇是一个打完就算了不会赶尽杀绝的人，在那二人哭哭啼啼地对他们几个道了歉之后，乔遇就不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反正还有一中的收拾等着他们呢。
一中的老师们姗姗来迟，他们在回途中接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一个个都满头大汗的道着歉，看着怪惨的。
“我之前还听说一中是成绩最好的高中呢……”
林妈面上忧色深深，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一中的老师脸上更苦了。
“不、不是的，这只是个例！每个学校都难免会有这种人，我们学校其他学生都不是这样的！阿姨你不要误会！”
知道了眼前这位是林倾的妈妈之后，一直装哑巴的李华跟打了鸡血一样跳了出来，疯狂解释着，生怕被连带着冠上不好的印象。
“是啊是啊。”
从烨早就看他不顺眼，当下就冷笑着接道。
“一中除了他们那种欺软怕硬、满嘴喷粪的渣滓，不是还有你这种——嗯，乔遇你觉得该怎么形容李华先生比较好？”
“啊，我认为应该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李华先生觉得如何啊？”
李华张口结舌，半天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乔遇忍着笑，悄悄和从烨碰了碰拳。
“嗯，看来耀华语文教的不错。”
林妈面上一派和气地向班主任赞许点头，仿佛刚才乔遇和从烨是在出口成章而不是在骂人似的。
面对这个情形，一中的人根本不敢久呆，反复道歉并承诺会给出令耀华满意的解决办法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对于乔遇等人的处分，班主任也有心轻轻放过。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对乔遇问道：“是他们先动的手对吧？”
“是的。”
乔遇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是那两个人没忍住先朝她冲过来的没错。
“那你不就只是对外校人的袭击正当防卫而已吗？”
就这样，校方和家长方都和平的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件事就这么以“正当防卫”为官方说辞落下了帷幕。
*
回家的路上，乔爸看着女儿受伤的脸，心疼的不行。
“真是可怜了我们遇遇这小脸，那两个混小子也下得去手！好在只是肿了没什么其他问题，要不然我非得让他俩——”
“我没事的，你开车好好看着前面别老看我！”
乔遇抓着安全带心惊胆战，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她的脸可真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
在她的提醒下，乔爸才不再频频看向她，但还是紧锁着眉头嘴也不闲着。“对了，我看你还从他们那问出几个名字，他们是还有同伙？那要不要爸爸给你准备点儿方便的道具？”
“……道具？”
“就是拳套啊指虎啊什么的，啊，刀可不行啊，那可不能乱用。”
“我才不会用到它啊？！”
她家的家庭教育是不是有点问题！
乔遇惊恐地看向乔爸拼命摇头，示意她不管是拳套还是指虎都不需要。
“我又不是还要找那些人打架！我就是觉得他们至少得被揪出来道个歉，别老躲在后面叽叽歪歪的，还一点儿代价都没有。”
“这样啊这样啊，这次不打架了啊。”
乔爸理解地点点头，感叹道。
“对对对遇遇手上还受着伤呢可不能剧烈运动。遇遇是讨厌从烨？所以才对被传和他的绯闻这么生气？”
“……这……”
乔遇一时语塞，的确从乔爸的角度来看她这么较真儿肯定是为了自己，但将错就错地说她讨厌从烨好像也不太好。
“……也不是讨厌他的问题，是我不喜欢被人背后说闲话。”
不喜欢自己被人说，也不喜欢别人被人说闲话。
乔遇皱了皱眉，及时掐断要往奇怪的方向发散了的思绪。
“嗯嗯，这很好，遇遇真是长大了，这性格随我。”
乔爸一脸满意，欣慰地点着头，眼里都要涌出泪花了。
“没想到遇遇打架还挺厉害，这点也随我！”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在吹牛，乔遇没做声，听他继续感慨道。
“哎呀这我就放心了，遇遇这么能打，以后肯定没人敢欺负你，是好事是好事。”
乔遇一挑眉毛，戏谑道：“既然你说你也很能打，可是我也没见妈妈少欺负你啊？”
“这、这不一样嘛！”乔爸一梗，涨红了脸解释道。
“我对你妈妈，那是又敬又爱。所以她欺负我——那能叫欺负吗！那叫她爱我！”
……噫，竟然在孩子面前大大方方秀起恩爱来了，真是自由奔放的家庭环境。
“等遇遇也有了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能不能打根本就没有用的，爱人只要皱一皱眉，那百炼钢都会化作绕指柔啊。”
乔爸高高兴兴地继续说着他不知偏了多远的话题，很快开始讲述他和乔妈的罗曼史。乔遇看着窗外很敷衍的偶尔回应几声，除了那句“百炼钢也会化作绕指柔”，后面的话全然没听进去多少。
她忍不住回想起林倾落下的那滴眼泪，默默叹了口气。
的确，要是都像林倾那样的话，别说百炼钢了，就算是金刚石都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