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遇刺

袁萝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随即觉得觉得耳朵又痛又痒,是这家伙在咬自己。

她转身想要挣脱。这个举动却更加刺激到蔡云衡, 将人抱得更紧了。

香甜的气息缭绕在鼻端, 那种深埋在心里的冲动, 因为傅窈白天似有若无的香气, 彻底勾动起来, 化为燎原大火。

他只觉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有眼前的人是一汪清泉,能将自己从这焚身般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这些日子袁萝在书房里看书看地懒散, 就喜欢歪在小榻上睡一会儿, 就把这玩意儿搬到了书房里, 还是指使着蔡云衡出的力。如今被这家伙压制着,只觉一阵气闷。

袁萝用力推着他的肩膀, 却根本无济于事,反而被他捉住了手。

他握住袁萝素白纤长的手指,放在唇边, 一边低声说着,“娘娘知道吗?我有多么喜欢你,从很多年前开始了, 从遇到你就开始了……”

“你送给我的指南针, 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一直放在心口。”

“还有你曾经教导我的那些知识……”

温热细碎的触感落在她脸颊上, 额头上, 还有睫毛上,轻软又小心翼翼, 像是对待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明明干的这么让人气愤的出格事情,做出的表情却是又委屈又可怜,晶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满是哀求。

袁萝只恨不得痛打他一顿,我教导你就是来干这个的?

“我知道娘娘不喜欢我,只喜欢他。”

“娘娘知道我多么嫉妒他吗?”

他咬着唇,低声说着,在这个冲动的时刻,将很多深埋在心底不自知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明明是一起遇到了你,一起偷偷溜出宫去,可是娘娘的目光总是会落到他身上。”

“从小的时候就这样,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每次我们出去,所有人的眼中,总是先有他,再有我。”

“娘娘知道这种滋味吗?”

说到最后,他音调哽咽。

“你疯了!”袁萝忍无可忍,低吼一声。

“我是疯了!被娘娘你逼疯的……”蔡云衡尖尖的小虎牙儿磨得耳垂又痛又痒。

这家伙是属狗的吗?袁萝用力踹他。

一直踹到自己都累了,都不见这家伙松开的,这王八蛋!

“在娘娘眼中,我算什么?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知道自己烂泥一样,知道自己比起他来,根本不值一提……”他继续低声说着,讥讽地低笑。

袁萝怒从心头起,干脆微微抬头,凑上去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刚才蔡云衡小狗一样把她脸颊亲了个遍,就是不敢碰触她的嘴唇,似乎潜意识里上一次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万万没想到袁萝竟然会主动亲上来。蔡云衡顿时愣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袁萝挣脱双手扣住他的肩膀向旁边一推,然后两人上下翻转。

她居高临下望着懵逼状态的蔡云衡,冷笑一声:“不就是上个床吗?你瞎比比这么多干什么?”

蔡云衡一怔。

袁萝顺手拿起桌沿儿上的杯子,一杯冷水当头浇下来。

冰冷的水珠钻进了发丝脖颈,蔡云衡打了个哆嗦,曾经无可压抑的冲动瞬间消散了不少。

抬头对上她冷若冰霜的眼神,蔡云衡急促的喘息声渐渐缓和,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我……”

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无地自容,转过头去,不敢看袁萝表情。

看他眼神恢复了清明,袁萝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捏着他下巴迫他转过头来,面对自己。一边恨恨说着:“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么嫉妒顾弈,要不你去上他算了!”

蔡云衡:……这是什么清奇的逻辑?

“你就这么想要干这种事儿?欲求不满,不会自己弄吗?”一边说着,袁萝用水杯子狠狠往他脑袋上敲了几下。

蔡云衡被接二连三打得头晕,还有那露骨到极点的话语,知道婕妤胆大包天,贵妃肆无忌惮,也没想到会画风狂野到这种地步。

袁萝真的怒气攻心,这段日子两人相处融洽,她都想要原谅他那天晚上的失态了,毕竟当时两人情绪都不对劲儿。但好好的你给我来这一处。

袁萝扔下杯子,拎住他的衣襟往外扯,“你是想要在这里干?让我帮你来吗?”

“我不……”蔡云衡吓得赶紧抓住她的手,被她这么连消带打的,什么旖旎的念头都压下去了。

***

晴虹从外头提着石炭回来,还没进门,就远远看到书房大门被推开,蔡云衡快步冲了出来,沿着廊道另一边离开了。

今天蔡将军离开地很早啊,平时禀报事务都要谈一两个时辰的。

晴虹诧异地想着,提着炭进了书房。

因为袁萝的身份不好公开,所以毓秀宫里只有晴虹带着两个锦麟司出身的宫女在服侍。

“先不必加炭了,这房里够热的了。”袁萝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吩咐道。

晴虹扫了一眼室内,隐约察觉不对,不敢多说,连忙依照吩咐退了下去。

安静的房间里,袁萝坐在湿漉漉的床榻上,陷入深思。

愤怒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疑惑。

她知晓蔡云衡钟情自己,但他性格颇为自律,不是这种控制不住死缠烂打的人。上一次冒犯,因为他长时间绷紧在敌方阵营的巨大压力之下,被刺激之后情绪激动也就罢了,这一次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失态?而且手臂上严重的烫伤都不管不顾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同样觉得不对劲儿的还有蔡云衡。

离开毓秀宫,一直跑到寒月湖边上,他才停下脚步。

回想刚才干的事儿,简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理智提醒他这会儿应该忏悔懊恼,偏偏身体却是另一种冲动,怀抱中娇软的记忆不停地浮现,勾起内心异样的波动。

凝望着冰冷的湖水,他嘴角扯动,干脆脚下发力,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包围着身体,仿佛是一柄尖锐的刀,将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都割裂下来,一层一层,等到彻底冷静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后面不远处的小树林中,程巍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他从这里走过,远远看到一个人影突然跳进了湖里。他吓了一跳,以为是个想不开的小宫女或者小太监,想要过来救人,走近了却发现竟然是蔡云衡。

三更半夜发什么疯啊!

看了半天,不见蔡云衡起来,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就看到蔡云衡依靠在石头边上,肩膀露出水面,闭着眼睛。

这家伙是把寒月湖当澡堂子来泡啊!真真有病啊?

听到他的脚步声,蔡云衡睁开眼睛,一脸淡定地跟程巍打了个招呼。

程巍嘴角抽搐:“听闻民间女子有受辱失贞者,常跳河自绝。竟然不知道蔡将军也有这种爱好,这是哪里受了委屈不成?”

这家伙是不知道他的贵妃娘娘的事儿,才会说出这种比喻来吧。不过之前自己跑出去的狼狈模样,还真有点儿像是……脑海中瞬间又浮现出她压制着自己的那一幕,捏着下巴的纤长手指,腰间修长柔韧的触感,还有居高临下的高傲表情……

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冒了出来,都是因为这个多事的家伙。

蔡云衡看向程巍的目光有点儿不善,但表情却是拿捏到位。

“咳咳,实不相瞒,我受了内伤,火毒焚身,只得用这等冰雪之法催疗,祛除淤血,让程大人见笑了。”蔡云衡忧虑地说道。

受了伤?这个解释倒是挺合理。只是……“蔡将军身在内宫,怎么可能受伤?”

“一个时辰之前,我在侍卫所被刺杀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蔡云衡露出惊讶之色,旋即变为讽刺的笑容,“看来程大人想要真正执掌锦麟司,还需要一段距离啊。”

“你……”程巍眉头蹙起,目光扫过蔡云衡额头脸颊,清晰的淤痕红肿,难不成真的遇刺受伤了。

他问道,“你是何处受伤?”

“就在胸腹之间。”蔡云衡似模似样地说着。

程巍走近了蔡云衡,想要仔细看看。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

程巍刚走到石头顶上,就觉脚下一滑,是黑心肝的某人一拳打歪了石头,程巍立足不稳,知道中计,立刻发力跃起,跃上半空,才发现某人打歪石头的同时还转了方向。自己跃起的方向本来是冲着岸边,如今却变成了湖面上。

身在半空无处着力,扑通一声,他只能重重地落进了湖水里。

同时旁边蔡云衡跃上岸,客气地道:“这湖我用完了,程大人请慢慢享用吧。祛除心火有奇效哦。”

说完拧了拧衣袖上的水花,转身就这么湿漉漉地走了。

留下程巍在后头气得要爆炸。

***

顾弈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两三碟小菜。

在一处民宅安顿下来之后,他立刻上街查看情况。

大体上京城已经恢复了平静,治安状况也非常良好。诸条街市上都有禁军来往巡逻,不过都是生面孔。原本的天武卫的人,除了少数跟随蔡云衡叛乱之外,其余都随着他们出征在外。

不过在返回京城之后,蔡云衡以手中的兵力为基础,再次扩展了禁军,不仅从民间招募,还有各大门阀世家留下的私兵,手中兵力大增。

同时增加的还有威望,清脆的醒木声响,酒楼中央的看台上,耳熟能详的话本段子在说书人口中演绎地活灵活现。

蔡云衡返回京城之后,就禁了之前流传广泛的吹捧自己的话本。

但百姓的热情是禁止不了的,上一个版本停用之后,立刻衍生出了更多的新版本,只是掩去了真名,但京城上下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

让蔡云衡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幸而紧接着顾弈平定北戎,给百姓茶余饭后添了新的谈资。

如今酒楼上也是,讲完了蔡云衡的段子之后,紧接着就是顾弈率领三千精锐,荡平北戎全境的话本子。

同样三千精锐,一者荡平北戎境内,一者覆灭入侵敌军。又都是年轻有为的武将,京城从上到下谁不爱听?

不爱听的可能只有当事者本人了。比起楼内听众津津有味的表情来,顾弈听得面无人色。

旁边属下刘铎压低了声音笑道:“将军,您的段子写得好离奇啊,没有蔡将军的朴实啊。”

顾弈搁下茶杯,强忍住扭曲的脸色。

刘铎的评价太含蓄了。这瞎编乱造的故事何止离奇啊,简直变成了神话故事。讲述着他统帅三千精兵,使用飞天火气球渡过了天阁关,落在了北戎境内,遇城破城,遇敌摧敌,一路杀到了皇城,然后三千兵马围困皇城,一通冲杀,将那北戎小皇帝和太后一举擒拿。出击的兵马个个神勇无双,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尤其顾弈本人,一个挑百个,连败千人,北戎众将无不胆寒,无人敢靠近。

如果让袁萝评价,蔡云衡的是孙悟空大战二郎神,那么顾弈的这个版本已经是变形金刚大战葫芦娃了。

顾弈听了半截,觉得五雷轰天,要不是顾忌着泄露身份,一定要冲上去将那说书人的嘴巴堵上。

他非常怀疑是蔡云衡故意的,这种离奇夸张的东西。明明之前听的霸县大捷的段子,虽然也有夸张的成分,还在合理范围之内。

轮到自己的就扭曲成了这种模样。而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自己这扭曲离奇的段子,竟然大受百姓欢迎,听者云集,讨论热烈。让人怀疑京城百姓的审美水平。

另一个属下笑道:“详细的战报没有公开,只能瞎编了。”攻略北戎的这一段从路线到战局有太多难解之处,话本子根本编不出来。

“是啊,不像蔡将军那一战,目睹者数以千计……”

顾弈垂下视线,在这些人的口中,蔡云衡又重新变成了蔡将军。

在听闻蔡云衡叛变的时候,他在这些人口中是十恶不赦的叛贼,没少问候十八代祖宗。如今拨乱反正,尤其一场大捷,又成了忍辱负重的典范,人人提起来都要夸两句的。

军中的汉子就是这么直爽,近乎残酷的直爽。无论多少牺牲,军功和胜仗是最辉煌和推崇的。

反正罪名都被连延秋一个人背下了。

如今酒楼之上,还充斥着大量关于连延秋的评书。

也不知是百姓自发,还是读书人看不惯,针对这个擅权叛国的权宦,这段日子又出台了好几折话本子,大都是他当权之时如何欺压诬陷忠良的,听着让人愤懑不已。

“听说这几日太学中已经有人联名请愿,要求尽快将此人明正典刑,不可再拖延了。”

“早该杀掉了,也能告慰老将军和众位兄弟在天之灵。”

几个属下也议论着。

顾弈不想再听下去,起身道,“走吧。”

他披上斗篷,走到酒楼门口,一个小厮大半的年轻人急匆匆进来,擦肩而过。

等人走过去了,顾弈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刚才的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

年轻人上了楼,推开门,禀报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几个话本子都投入了市面上,如今听者如云。几处书院里也安排了人鼓动情绪,想必不久就要去宫门前请愿,杀掉连延秋这个奸贼。”

钟煜抬起头来:“没有留下痕迹吧?”

年轻人就是一直跟随钟煜的侍从,继续道:“大人放心,此人本就已经民怨沸腾,只要稍加引导,就形成规模了,无人能追到源头。”

钟煜满意地点点头。

侍从犹豫片刻,压不住心中的疑惑:“大人,这人本来就是必死无疑的,何必在多此一举呢?”

钟煜冷笑一声:“此人本就必死,只是他利用了我一场,如今我也要用他的死,来做点儿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