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后面小修

一堂课45分钟, 张活柔一层层楼爬那个贴子。

关于她的身世, “无父无母”, “家境贫赤”,“菜花炒肉”, “背带裤”等等几个标志性的用词,随随便便一看,到处都是。

至于“心机婊”和“绿茶”就更不用说了。

张活柔无声吐了口气, 趁课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路上有人三五成群偷偷摸摸议论她, 听不清说什么。那鬼祟状, 多半不是好话。

张活柔忽然有点落寞。

这几年忙着倒卖凶宅, 忙着应付学业,又有李雪仪这个塑料闺蜜情的阴影前科, 张活柔不怎么乐意与人交朋友了。

与谁都仅仅是点头之交, 在谁眼里, 她都是独来独往的习惯,潇洒自如, 却也有些孤独。

今天没有概率论课,在冥界的三老头估计没空关心阳间发生的是是非非。

罢了,还是冷静为妙, 她若焦急胡乱操作, 说不定反而中了计, 令仇者快。

那个贴子看似言辞凿凿, 实质没有什么依据,过段时间观众看腻聊腻, 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离开洗手间时,李雪仪从哪靠了过来。

“张活柔,你看贴吧了吗?”李雪仪皱眉问。

张活柔淡淡扫她一眼,一改以往懒得跟她废话的作风,答道:“看了。”

“那你准备怎样反击?要不要我帮你?撕逼这种情况,一定要有亲友团上阵帮忙的。”李雪仪很积极,乍看还以为是当年的闺蜜。

张活柔笑了笑:“放心,我在憋大招。”

李雪仪跟着笑,不过笑容有点干:“什么大招?冽会帮你出头吗?那顾太子呢?”

张活柔笑而不语,意义不明地拿手指了指她,转身走了。

放学后,张活柔骑小绵羊离开。路过离校不远处一个小巷口,同专业的女生江燕带着几个生面孔拦下她,将她逼进小巷子里。

全专业乃至全级都知道,这江燕同学明恋冽教授,早在冽教授第一天上课,她对他的兴趣就张扬地写在脸上。

只不过后来被肖欣欣削了锐气,误以为冽教授是对方的“猎物”,江燕才收敛了些,没敢跟肖欣欣正面杠,但心里憋屈得很。

今天看到贴吧那个八卦贴,江燕又喜又怒。喜是,看来冽教授与肖欣欣没什么关联嘛。怒是,她的冽教授跟个平凡低调的女生传绯闻,都不跟她传绯闻,扎心。

江燕带人来拦张活柔,那阵势,摆明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不管贴子爆的料是真是假,江燕都要杀鸡儆猴,顺便将从肖欣欣那里吃的瘪受的气讨回来。

那冽教授,除了她,谁都休想觊觎。

江燕的处理手法简单粗暴,恐吓了几句,张活柔不顺她意,她就开骂动手。

张活柔哪能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幼稚的举动上,可江燕将她的小绵羊粗暴地推翻,又用脚踢,踩,倒后镜碎了一块。

张活柔怒了,举起头盔瞄准江燕的大腿,毫不留力掷过去。

江燕的膝盖被掷中,吃痛得紧,扭曲着脸喝了声:“揍她!”

其余女生围冲上去。

张活柔随手抄起一根烂扫把,把它当桃木剑来使,也把那些女生当恶鬼来驱。

妈蛋,好端端的一天,就这样被毁了。

江燕带来的全是校外的小太妹,打起架来不讲负担也不讲情理,烂扫把终究不是桃木剑,张活柔以一敌众,一不小心,手背被什么利物刮伤。

疯了,居然有带刀的!

有个小太妹手里拿着水果刀,刀刃上沾了鲜红的血迹,小太妹相当得瑟,看着张活柔冷笑。

张活柔咬牙暗骂,扯下颈脖上的桃木剑吊坠,要出手时,拿水果刀的小太妹突然手一松,水果刀掉了,接着一声哀嚎,肩膀受挫,整个人扑地上。

其余人愣了愣,一头雾水,上前扶人时,不知哪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巴掌般照着脸扇过来,人人有份,个个又痛又慌,吓懵了。

从心叉腰痛骂她们:“再敢动手,我用铁沙掌拍死你们!”

九军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朝扑地的小太妹一扔,普普通通的一把小刀子,比认知中的锋利坚韧,刀尖竟能直/插/入水泥地面,堪堪立在小太妹的脚跟旁。

看不见从心与九军的小太妹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巷子里忽然阴风阵阵,邪气得很,江燕意外得不知所措,有些毛骨悚然。小太妹们扶着同伴匆匆撤退,不管江燕怎么喊,她们照样跑了。

从心飘到江燕面前,咬牙切齿说:“你是头头对吧,买一送一,赏你!”

她左右开弓,“啪啪”两声甩了江燕两巴掌,将江燕吓得连疼痛都顾不上,只顾没命地跑,嘴里狂叫:“有鬼有鬼!”

乱七八糟的人清理干净,巷子里清静许多。

“活柔你没事吧?”从心忧心问。

“皮外伤。”张活柔用嘴吸了吸手背上的一列血珠,没一会,血止了。

从心:“她们发什么疯?为什么要围殴你?”

若非她与九军在附近训练,九军感应到桃木剑的气息,赶过来营救,怕且张活柔会再挨些伤。

张活柔脸色淡淡:“回去再说。”

九军面无表情说:“这事我会报告三殿下。”

“你试试。”张活柔冷声警告。

她扶起小绵羊,收拾碎掉的倒后镜。头盔在地上滚过砸过,磕出不少裂纹与小窟窿。

……

顾跃收到肖欣欣的信息时,人在极臣花园的公寓里。

肖欣欣在微信里说:快删,丢人。[连接]

顾跃点开连接,随便扫了眼,觉得有点意思,索性坐下来耐心看完。

他翘起嘴角叹笑,调出张活柔的微信号,发去信息:小聋人,你得罪谁了?

“顾先生,这面墙也要打吗?”有人过来请示。

顾跃敛起所有表情,起身指示:“打,统统打,但不要暴力。”

他就不信把徐总监这个公寓挖了拆了,仍找不出那个U盘。

除了顾跃,芙蓉轩的柳桥也给张活柔发去微信:活柔妹妹,微博热搜是怎么回事?

半天时间的发酵,A大这个八卦已经上了微博热搜前十,标题右侧有个“爆”字。

柳桥知道张活柔与阎冽的情况,但张活柔与首富独子什么关系,她不知情,亦不敢乱猜。

张活柔回复了顾跃,向他致歉。

也回复柳桥:都是乱传乱说的,我跟顾跃只是普通朋友。

柳桥:明白了,网上的说辞有些很过分,像专业黑子水军,桥姐姐认识不少公关营销,要帮你把它摆平么?

芙蓉轩做饭店,除了出品好,宣传形象方面也没少下功夫,它有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和微博主页,与好些公关营销公司关系不错。

张活柔不知怎的,反而开口问:这件事冥界知道吗?

那边柳桥心想,傻姑娘,什么冥界不冥界,直接说三殿下,她又不会取笑她。

正要回复,有服务员匆匆忙忙跑过来:“桥姐桥姐,二殿下又喝醉了,闯进水仙包厢大闹。”

在水仙包厢用餐的是A市的领导人物,柳桥收起手机,糟心地随服务员赶过去善后。

那边九军转身将张活柔受了小伤的事上报,不过九军从不八卦,不知情的他只说:“那人曾在三殿下的课堂上嚣张,叫江燕。张姑娘很生气,不准属下报告。”

阎冽正头痛父亲冥王的赌债账单,闻言后说:“磕磕碰碰的小伤对她来说不过尔尔,她脸皮子薄,你说夸张了她自是不喜欢。”

他对江燕有点印象,吩咐九军调查她的作恶动机,该惩惩,心里又盘算明天去A大上课,无论如何也要将张活柔留堂。

九军尚未查出实因,大太子就来敲阎冽的办公室门,将阳间的八卦口述得有声有色,追问三弟:“你竟然不知情?”

阎冽这才拿出手机接通阳间的网络。

他有手机也有微信。近几年阳间的科技日新月异,为了更好与阳间的创收冥企保持沟通与管理,他与时俱进开通了微信号,好友除了冥企的管理者与家人,还有张活柔。

不过闹分手的时候,张活柔把他拉黑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自此之后,阎冽很少翻微信。

今天不止柳桥,好几个冥企管理者先后将八卦的连接发给了他。

阎冽一目十行,目光平静,脸色看似无风无浪,晦暗不明,沉默了一会,一声不哼走了。

文若仙问大太子:“大殿下,张姑娘跟阳间那什么什么顾太子,真好上了?”

大太子笑了笑:“我们冥界用同一根网线,你能看多少,我能看多少,谁了解呢。”他歪头问:“你怎么不提醒三弟?”

文若仙唉声叹气解释:“三殿下一忙起来,我连斟茶都不敢发出声响,又岂敢特意讲阳间的八卦。万一三殿下怪罪,我担当不起。”

……

傍晚,刚刚中介门前,积聚了一班张活刚全不认识的人。他们有与“刚刚中介”的招牌合影,有指指点点,有敲闸门说要做采访,又闹又吵,招人厌烦。

张活刚看过微博和微信了,那八卦贴扒张活柔,顺手将“刚刚中介”也扒了出来,这个一直是旁人眼里的小破中介,知名度一下子提了上去。

张活刚却一丁点都不高兴,早早关门落闸,不营业。

正愁着如何把门口那帮人赶走,手机响,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

“喂?”

“嗨,张老板,是我。”

电话那端是把清冷的女中声,张活刚想了想,记起来了,是那位想要买真凶宅的女警察。

张活刚安静如鸡地翻抽屉底,将对方的名片找出来了,照着念:“蔡警官你好你好,有什么能帮到你?”

蔡警官说:“张老板今天中介不营业么?我来打听最近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张活刚猜测这人物八成就在闸门外面,他呵呵笑打发:“是呢,家有喜事,暂停营业。不好意思了,让你白走一趟。”

蔡警官:“那真是可惜。上回我说负担不起超过200万的房,现在可以负担了。”

张活刚挑了挑眉,有些心动,连带说话语气也热情了些:“蔡警官的新预算是多少?400万还是500万?”

电话那端的女人异常从容:“201万。有合适的吗?”

张活刚:“……”

挂线后,他撇嘴腹诽,无意抬个眼,吓了惊。

阎冽冰雕般出现在面前,张活刚一秒挤出笑容,打着微颤招呼:“三殿下。”

阎冽面无表情,问:“她呢?”

张活刚秒懂,指指内宅:“在房间。”

阎冽转身要走,张活刚叫住他:“三殿下等等。”

他说:“网上八卦的事你知道吗?简直胡说八道!活柔那LB小黑裙,是刷我的卡给买的。”

张活刚想过挽起袖子实名下场,带上吃鸡的战友,拿出证据跟诋毁堂妹的网友大战撕逼。

但堂妹叫他别冲动,事件除了她,还关乎另外两位当事人。万一处理不当,会给无辜者添更多的堵。

“活柔看上去不惊不慌,其实心里很难受。”张活刚说。

没有一个女孩子被刻意诋毁抹黑之后,仍能无动于衷,除非她绝望心死。

阎冽没应声,转个身,影就没了。

张活柔的房间只亮了一盏台灯,光线暗弱,有些萧瑟冷清。

她在写作业,很投入,从心抱着枕头守在旁边,几次想开声,都找不到时机。

有人敲门,张活柔听不见似的,从心代应:“进吧。”

门推开,一身古衫白得透亮的阎冽,淡然地站在门口。

从心惊得下巴掉地,心思迅速转了圈,赶紧捡起下巴,识趣地退了出去。

阎冽缓步而至,合上门。

张活柔低头写作业,没看他一眼,也没半分不自在。

她身形消薄,小肩膀窄窄瘦瘦,颈脖子修长白皙,环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微弱光线下,依然惹眼。

阎冽淡声问:“吃了吗?”

张活柔没给反应。

他又说:“张活刚一般给你做什么菜?别净是菜花炒肉。”

张活柔保持沉默。

她的书桌放着概率论课本,在写的也是概率论作业。笔尖写写停停,不太畅顺。

阎冽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课本:“上次月测你险险及格,课后给你补习,你还跑。”

声音低细,丝毫听不出有怪责的意思。

张活柔不理他。

阎冽在她身旁站着不动,莫名左右不是。

无言了半天,他再次淡淡问:“去那什么生日宴的,玩得可好?”

张活柔笔尖微顿,尔后继续写,她头没抬起,冷笑道:“可好了,人家给我买了LB小黑裙,艳压全场,还喊我未来太子妃。”

这话带刺,又尖又直,尤其“未来太子妃”这词。

阎冽眉头即皱:“说的什么话。”

张活柔凉着口气:“真心话。”

她存心作对,阎冽罢了,说:“你若然与别人没有瓜葛,就不该去人家父亲的生日宴。如今落下话柄供人消遣,谁不难受。”

网上有人贴出当日晚宴顾跃与张活柔的照片,像素模糊,角度不明,看不清有没有亲密动作,但一男一女相视而笑,有人非要说是暧昧,也不算蛮不讲理。

张活柔“啪”一声放下笔,抬头瞪他:“我去朋友父亲的生日宴道贺祝福,有什么问题?你以为是在古代?9102年了老头!”

阎冽眯起凤眼:“朋友?你敢说那人没别的心思?”

他认得顾跃,对他完全没好感。

张活柔:“敢。人家光明正大,哪像你阴暗小气。”

阎冽:“那你那他,为何不澄清事实?”

张活柔踢开椅子站起来,抱胸皱眉看他,“你认为该怎样澄清?”

暗光中两人直直地对视,对方的脸半明半暗,轮廓却清晰无异。

阎冽语气严肃:“是就是,否就否,一纸书的功夫,何需犹豫?”

张活柔呵呵,手指轻勾阎冽胸口的衣襟:“这样的话,冽教授你也要赶紧出声明澄清。不然,‘女朋友’这个坑被我占了,吃亏是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女生觊觎冽教授你的风采。”

阎冽握过她的手腕,拉到眼皮底下仔细检查,她的手背有一道浅红色的新伤痕,格外扎眼。

张活柔用力抽回手,背到身后。

阎冽没生气,倒笑了,唇角轻勾:“我正要问你,敢请我俩何时何地‘在一起’了?”

贴里有人爆料,说“Z女”亲口承认与冽教授“在一起”,许多人跟贴骂“Z女”不知廉耻。

张活柔面不改容:“不知道,有人要黑我,我没说过。”

阎冽不出声,眼神沉静地打量她,似乎在判断。

张活柔有些心虚,原本就憋屈不爽,现在更加愤怒。

他来了,一句安慰话都不给,只有数落和质疑,怎么成她的错了?

妈蛋!

她愤愤不平,很恼火,巴不得他别来算了。

张活柔一脚踢过去,赶人:“走!别进我房间!不想看到你!走!”

又一脚踢过去,踢得阎冽的白衫摆卷起来。

“不讲理了是吧……”

阎冽才开口,张活柔双手推他:“出去!出去!”

较劲的话,她哪是对手。阎冽一步步后退,硬是被张活柔赤手空拳推出了房间。

房门用力一甩,在他鼻尖前紧紧合上,里面的人大声警告:“敢进来跟你没完!”

阎冽眨眨眼,看两边。

张活刚与从心在门外一左一右,纷纷假装路过,往两边自动自觉消失。

张活柔被阎冽气得半夜没睡。

第二天出门,戴好头盔骑上小绵羊,准备出发时愣了愣神。

小绵羊昨天被江燕踢碎的倒后镜,修好了,换了一面新的,不过手工笨拙,看得出师傅技术一般。摘下头盔,上面的裂纹小窟窿也修补过,就是手工依然不行,有点丑。

穿睡衣的张活刚抱着粉红豹经过,呵欠连连,被她叫住:“你修的?丑爆了!”

“我修的绝逼比这强好不好!”张活刚一下子来气,怒摔粉红豹抱怨,“是三殿下修的!我真是服了,堂堂冥界三太子,变魔术给你变一辆新的不好吗?非要三更半夜玩DIY,问我螺丝刀怎么拧,我说他没修好他还不乐意,动不动瞪我,重点还不让睡觉@#¥%¥#……”

张活柔听得有点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老头亲自动手给她修小绵羊和头盔,想象一下画面,他会不会像修车师傅那样赤着膀子,露出白皙得可恶的上半身……

张活柔晃晃脑袋,想多了,却又感觉好笑,愣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张活刚说她:“你还笑,网上那些八卦管不管?今早我看都稳坐热搜榜了。”

张活柔重新戴好头盔,启动小绵羊,掷地有声一个字:“管!”

她从中介后门离开,现在就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