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面无表情地出了八宝斋, 沿着东街往下。
陆宁雪鼓着腮帮子, 一言不发地跟着陆宁阳拐到了街角。
然后靠在墙上,摆出了一副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冷姿势。
但是当她哥刚给她递了个帕子,让她擦擦的时候, 瞬间就崩不住了。
一把攥住陆宁阳的袖子, “哥, 你怎么能这样呢?苏妙她已经成亲了呀, 这传出去你就是勾引有夫之妇, 到时候你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还有……父亲知晓了也不会饶了你啊……”
说到焦急处,还跺了跺脚,“喜欢你的女子那么多, 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苏妙呢?”
陆宁阳皱了皱眉, “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陆宁雪掀开她哥的手就要往外跑,“不行,我要回去告诉母亲。”
却被陆宁阳按住肩膀。
陆宁阳一字一顿地道,“宁雪你听我说,我是喜欢她,也许是从江州回来不久遇到就动了心思了,但我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是苏妙。所以当我知道她已经成亲了, 已经嫁做人妇了,我就生生断了这个心思……但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她与赵谨感情不好, 不久就要和离了。届时我再娶她,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陆宁阳这话说得又快又急,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陆宁雪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家哥哥。
在她印象中,她哥面上常年挂着一副淡淡的微笑,性子温和,很好说话,后来更是天齐知名的温润公子。
恍若从未有过这般急切的样子,这般红赤白脸的,没有一点点寻常温文尔雅的模样。
不,还是有一次的。陆宁雪吸了吸鼻子,是她小时候贪玩爬到了树上,不小心摔下来的时候,当时他都快急疯了。
陆宁雪心里有些不好受,糯糯地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哥,我怕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会打死你!”
“我自有办法!”陆宁阳摸了摸陆宁雪的脑袋,“我会等苏妙和离,再与他们说这些。现在……只要你别告诉他们我就还是安全的。”
……
陆宁阳和陆宁雪回来的时候,红绸已经遮住了门口的牌匾,大堂也备得差不多了,桌椅更是摆得整整齐齐的。
苏淮瞅着那恍若变了一个模样,乖乖巧巧地跟着自家的哥哥的陆宁雪。
直喊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是挑着眉就开始调侃,“陆宁雪啊,你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儿哪儿学的,快教教我!”
以后我爹打我,我也这么坐地上就开始嚎。
陆宁雪没说话,她答应她哥了,今天是苏妙的铺子开业,她不闹腾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贼。”
一击得中。
陆宁雪瞬间就炸了,一手扶着她哥的胳膊一脚就往苏淮身上踹去。
苏淮反应快,瞬间跳的远远的。
陆宁阳忙将陆宁雪拽了回来,低喝道,“宁雪!”
小姑娘瞪了苏淮一眼,默默地站好。
倒是一旁瘫在椅子上的周南竹,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两个小鬼打架,随口揶揄道,“苏淮啊,你老是招惹这陆家的小姑娘,该不是喜欢人家吧?”
“我喜欢她?除非我脑袋被门夹了!”
“你谁啊你,你胡说什么?”
瞬间两道凶光齐刷刷地瞪向周南竹,先反驳的苏淮顺手就操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然后又飞快地放下,收了收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周南竹听着脚步声,了然一笑,也就只有苏妙能治治苏淮那个混不吝的了。
“胡说什么了?”苏妙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向陆宁雪,顺手还递了一块点心给她。
像花儿一样,里面是梅子肉,与昨天的一模一样。陆宁雪心情有些复杂,看了陆宁阳一眼,又注意到苏妙的嘴角的笑意,接了过来。
苏妙接着诧异地看向苏淮和周南竹,胡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苏淮——”
周南竹刚要接话,苏淮迅速跳了过来,按住周南竹的肩膀,强势插嘴,“阿姐,不是说开业吗?啥时候啊,我还想亲手放鞭炮呢!”
“你急什么?”周南竹看了陆宁阳一眼,故意道,“你姐夫等会儿不是来吗?”
关你啥事儿,苏淮下意识就要反驳周南竹,瞅到他“暂时休战,一致对外”的眼神,瞬间福至心灵。一拍桌子,“对啊,我姐夫得来啊。他可真是事务繁多,不像某些人,整日瞎溜达,得空了还能去牡丹坊晃悠一圈。”
哐叽一声拍桌子的脆响,差点没把旁边的苏妙吓着。
周南竹没看到苏淮斜到陆宁阳身上的眼神,自顾自挑了挑眉,不是休战吗,你这拐弯抹角地说谁呢!“你看看你那肮脏的思想,我们去牡丹坊那是喝酒听曲儿。”
苏淮顺手扣着周南竹的脖子,使了劲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压低生意道,“你哪边儿的?我说陆宁阳呢,没说你,你对号入座个什么鬼。”
周南竹也不是好惹的,反手掐上苏淮的背,就开始揪。面上却是讪讪一笑,似有深意地道,“但是我是去喝酒听曲儿,保不齐别人不是,小嫂子你说是不是?”
你们做什么一直针对人家?
苏妙诧异地看着见面就掐的周南竹和苏淮此刻勾肩搭背地,好得跟个亲兄弟一样地一致对外,微微晃了晃脑袋,真是世事无常。
陆宁阳微微一笑,恍若没听见这两人的嘲讽。
但是边上的陆宁雪却是忍不住了,心疼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暗骂了苏淮和那姓周的几句。
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就笑着指着自己掌心的点心道,“苏姐姐,这点心我昨天才吃了,真好吃,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做的,是我铺子里的王姑娘做的。”苏妙笑眯眯地回答。不知道是喜欢陆宁雪的真性情,还是因为苏淮老是欺负人家姑娘而多了一份愧疚,只觉得那小丫头格外地合眼缘,语气也温柔了不少。
“那苏姐姐,我也想学做糕点,就昨天那个小兔子那种的,你可以教我吗?”说完挑衅地看了苏淮和周南竹一眼。
“兔子啊?”苏妙却是犯了难,冲着刘阅道,“你去把流萤喊来。”
……
流萤依旧是一身嫩黄色的布衣,小姑娘很瘦,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到这么多人却是一愣,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道,“……少夫人。”
苏妙笑道,“陆姑娘,这兔子是流萤捏的。”接着转向流萤道,“流萤啊,陆姑娘想跟着你学捏面点,你可愿意教她?”
陆宁雪一愣,那兔子不是你做的啊?
接着暗戳戳地瞅了身侧的陆宁阳一眼,都怪你,小气吧啦的,就给两块,一块花形的,一个小兔子,弄得我以为兔子是她做的?
面前的黄衣女子却是开了口,“好。”还羞涩地点了点头。
苏淮哪能让她如意,嫌弃地冲着陆宁雪就开了口,“你看看人家那么文静,你上蹿下跳的,性子野蛮,能耐得下心来吗?”
“你——”
“苏淮!”苏妙低声呵斥道,板着脸看向苏淮。
但是此时的苏淮已经犹如脱缰的野马飞驰了出去。
他迅速打断陆宁雪的话,补上一句,“就算你耐得下心来,人家五指芊芊的,你手指头那么粗,做得了吗你!”
“苏淮!”陆宁雪气得不行了,甩开陆宁阳的手,一巴掌就往苏淮脸上甩。
苏淮被他爹打多了,连茶盏都能躲。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哪能躲不过去。
飞快地就往周南竹背后躲,顺带还伸出的罪恶的爪子死死摁住了他的肩膀。
陆宁雪到底还留了几分理智,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及时收了手,才没有一巴掌呼上周南竹的脸。
嘿,周南竹刚要发作,突然瞥到门口的人影,咧嘴一笑,扭头冲着身后的苏淮努了努下巴,“淮淮,你姐夫来了!”
苏淮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淮淮也是你叫的?
探出脑袋却望见了门口的人影,当下就开始唤,“姐夫,你咋来这么晚?”
望见陆宁雪已经被她哥按在了一边坐下,这才放心地从直起了身。
顺便还端起了桌上的茶,当着陆宁阳的面递给了刚进来的男子。
赵谨目光幽幽地滞在了陆宁阳脸上,接着接过了苏淮递过来的茶,这苏淮都这么懂事了,苏妙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不懂事的苏妙问了问时辰,清了清嗓子,“开业吧!”
然后事先安排好的舞狮在门口咚锵咚锵地跳了起来,一阵噼里拍啦的鞭炮声接着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牌匾上的红绸也被刘阅挑了下来。
八宝斋的门口迅速围满了人。
震天响中,周南竹推了推身边男子的胳膊。
凑过去道,“这陆宁阳可真是居心叵测啊,还把自家妹妹也出动了。人姑娘可说了,要跟小嫂子学糕点呢。依我看,这哪是学糕点啊,到时候一送一接,分明是给她哥制造往这跑的理由呢。”
瞥到赵谨眉头一皱。
接着安抚了一句,“你也不要着急,你那小舅子不是好惹的主儿,见面就跟那丫头吵起来了,方才还找陆宁阳的不痛快呢!”
瞥了瞥赵谨的脸色。
继续凑着脑袋道,“但是我总觉得吧,那陆家小姑娘鬼精鬼精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拉拢了苏淮,这苏妙又疼爱自个儿弟弟,到时候……啧啧,你可就惨喽!”
虽然知道了苏妙现在对陆宁阳无意,但女人心,海底针,指不定这么日日在眼前晃,说变就变了呢。赵谨本来就有郁闷,听到这里,一把将周南竹的脸推到一边,嫌弃不已,“你真聒噪!”
聒噪?周南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成了渣渣。
上次你大半夜发疯找我喝酒,留下来的就酒坛子让我平白遭了一顿骂你知道吗?
这还不算,老头子拿着鸡毛掸子就往我腿上抽。
更过分地是,伙同我娘,在我房里掘地三尺,硬生生地将我地板里那几坛子女儿红和秋月白都抱走了。
这些你赔吗?赔吗?
周南竹气咻咻地翻着旧账,谴责着面前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账。
赵谨懒得听他吵,微微侧过了头,正好撞上了陆宁阳斜过来的目光。
心上一滞,鬼使神差地就去握苏妙的手。
摸上还没一秒,就被极其利索极其无情地甩开。
赵谨诧异地看着那白皙的小手顺势而上,指着那跃到台子上虎虎生风的狮子,嘴里还喊着,“淮淮快看!”
心中的酸水咕咕地往外冒。
耳旁,是周南竹洞悉一切的一声嗤笑。
咕咕……咕咕……那冒泡的声音更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