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
蒋妍忽然想到之前在东山看到的那些棺材。棺材都是竖起来插进土里的， 如果硬要联系， 那倒是和泥石流冲击后的场景对得上。
问题是卡莱村并不是没人。
别人不说，村长就还活跃在村里。虽然迄今为止他们没见过其他村民， 但毕竟有活人不是么？
而且， 卡莱村也很好找，坐火车就能到达，出了站台只有一条路，无论如何不可能找不到。
她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岳航一已经交完了任务，正抱着她在街上闲逛。
他以前对这些内容完全没兴趣，可现在他饲养了一只储备粮，像是忽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很有东西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来来来， 看一看， 新鲜手工打造的猎猫猎犬粮，加入了肉糜的超豪华分量，城堡专属驯兽师的谢苗老爷都夸奖过的好东西， 猎人先生要不要给你的猎猫来一份？”
岳航一停下脚步， 皱着眉看着凑到跟前的小贩。
他的摊位上摆着很多瓶瓶罐罐， 里面放着土黄色的粘稠物， 卖相十分差劲。
男人低头看了看在怀里一脸沉思状的储备粮， 暗暗摇头。
不可能，储备粮不可能喜欢这种东西。
“猎猫都吃这些？”
他怀疑地问道。
“当然当然！”
小贩一脸热情地推销。
“我这个配方得到过谢苗老爷的指点，谢苗老爷出身鲍里斯家你知道吧？那可是为国王世代饲养斗兽的家族， 我和他喝酒的时候搞到的配方，除了卡莱鹿肉找不到，其他成分都是一模一样的！”
“卡莱鹿肉？”
岳航一想起自己刚刚交出去的那头鹿。
早知道储备粮吃那个，他就留下一部分就好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今天晚上还要打猎，到时候先挑好的给储备粮。
“那玩意有什么用？”
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小贩耸耸肩。
“谢苗老爷也没说。不过以前鲍里斯家族为国王培养斗兽的时候都要添加卡莱鹿肉，他们杨养出来的斗兽又凶又壮，很让国王涨面子，所以国王才会这么看重奥特洛夫大公。”
“不过十年前卡莱村被山掩埋了，一个人也没逃出来，那一年大公向国王进贡了最后一头鹿，然后就再也没找到贡品。六年前大公去世，国王生气他多年没有进献贡品，连吊唁的使者都没派过来一个，大家都在传说国王生气了。”
说到这里，小贩停住了嘴，眼神不住在蒋妍和小摊之间来回飘动。
岳航一感觉到储备粮再抓他，于是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刚刚收到了星源币。
“我要两份猎猫粮，我再多给你一个银币，你给我讲讲卡莱村的事。”
“好咧！”
小贩做成了生意十分高兴，嘴甜如蜜，一个劲儿地奉承岳航一的猫咪凶猛强壮，听得蒋妍十分尴尬。
她就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布偶，就算布偶在猫中体型算是大的，但说现在小小的一只凶猛强壮，那可真是在睁眼说瞎话。
再说，有哪个女孩子被夸奖“强壮威猛”会感觉高兴啊！
好在小贩十分识相，在猫咪即将抓狂前，他又把话题拉回了卡莱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都倒了出来。
“卡莱村的事，你问我就对了。”
“谢苗老爷总在我哥哥开的赌坊赌钱，有段时间他手头紧没钱还债，还是我去帮他说情拖延的。”
“我记得那是大约十年前，就在老大公给国王陛下准备贡品之前，大公的领地忽然下了十天十夜的大雨。”
“要知道，我们这地方从来没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雨，大雨造成了积水，卡莱村所在的地方山路不通，大公派去的管家在城里等了才出发，在第十二天的时候他忽然回来，说卡莱村那里的水太大，山都被冲下来了，把整个村庄都埋在下面。”
“开始的时候老大公没在意。不就是山洪么，奥特洛夫每年都有地方发水，少了一两个村子不算什么，等水退了还会有人会去种地。”
“刚好卡莱村的村长一直很不听话，死守着鹿的秘密不让人知道。我们的国王最喜欢斗兽，用卡莱鹿喂出的凶兽特别强壮，可是卡莱村每年只能上供一头雄鹿，大公多次招卡莱村长觐见，就是想要他增加肉量供应，一直都被那个顽固的老头子拒绝。”
“大公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办法，可这个村子的人都是怪种，不论怎么威逼利诱都没人肯说出猎鹿的路径，外人进去一定会迷失在山里，那地方很是邪门。”
“刚好这次发大水，领主老爷根本也不想去救那些不识相的庶民，山埋了村子，但鹿还在，遭了这么大灾，那些鹿再也不能躲在林子里不出来了。”
“于是，大公老爷就派了自己的加莱少爷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山。这位少爷是大公和一个女仆生下的孩子，血统低微，大公派他去卡莱村，也是想给他积攒些功劳，好讨的国王陛下的欢心，将来好把爵位传给他。”
“原本以为没什么危险的任务，结果那位加莱和大公的□□队，一个人都没回来。老爷又派了三队人马去查看情况，除了一队人根本就没找到那个村子，余下两只小队全军覆没。”
“少爷没了，但答应国王的进贡还要送，大公老爷又气又急，直接病到卧床不起。后来还是他供奉的巫师给他出了主意，找到一个隐居在奥普山里的黑巫师，老大公送给他五个女仆，最后弄到了最后一头卡莱鹿，献给了皇帝。”
“从那以后，大公安排了很多人密切监视卡莱村，但都一无所获，直到他死掉，他也没再找到一头卡莱鹿。”
“因为没有卡莱鹿进贡，国王对大公很不满意，赏赐给他的东西也少了许多，现在的女大公袭爵，那也是走通了摄政王的关系才能拿到国王的承认。”
“本来这件事在女大公袭爵以后就终止了，但她结婚后又旧事重提，派了一个管家专门在城里收鹿肉，天天都有人送鹿肉，但都是假冒的，这十年就没见到过一头真的卡莱鹿！现在那就是一个死亡之地，没人找得到也没人出得来！”
从小贩那里打听到了情报，岳航一抱着一脸沉思的猫咪往回走。
然而之前下车的车站已经消失，成为一片空地，周围摆摊做生意的小贩却一无所觉。
这下可糟糕了。
如果不能赶回卡莱村，那他将没办法完成今天晚上的任务。
男人眯了眯眼，估算了一下天黑时间，然后又回头去找那个卖饲料的小贩。
“啊？你说卡莱村？”
小贩一惊，忙不迭地摇头。
“不不不，那地方可去不得啊！有去无回的！”
“你要是真想去，就从东城门出去之后一直往东走，走到第一个岔路的时候能看到一条已经废弃的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就能看到原本的卡莱村。”
“但是现在，那个村子已经被山埋住了，估计你就路过也分辨不出，还是算了吧。”
岳航一没理他，按照他说得方法走出了城门。
他走到第一个岔路的时候忽然停住，左右看了看，然后闷不吭声往回走。
“喵喵喵？”
蒋妍不明白，疑惑地抬头看他。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向西边的方向，那里刚好是火车站所在地，和小贩指出的路径相反。
“我们还是沿着铁轨走，我大概急的方向。”
岳航一轻声说道。
他虽然没解释那条岔路有什么问题，但蒋妍对那里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杂草满地的荒野小路，有什么危险在暗中潜伏。
要真是说起来，很像是刚刚进入节点时，火车被村民亡灵逼停的那种阴森感。
如果真是那样，也难怪大公的小分队一个都没回来，大概都是被替身了。
岳航一的方向感非常好，两人一路赶路竟然也没遇到波折，堪堪在天黑之前赶回了村子。
村长对他们的归来很惊讶，他夸了好几句蒋妍是只认路的好猎猫，搞得猫咪一脸尴尬，把头埋进了岳航一的怀里。
她要怎么解释，她就是一个抱大腿蹭车的，目前一点儿作用都没发挥？
算了。
毛爪爪捂住脸，自暴自弃。
这个时候，一直留在村中的玩家们也走了过来。
就算再害怕，该做的任务也是要做的，有人去打井，有人去耕地，就连昌达也向村长提出了买酒的要求，只是他到现在还没等到回复。
村长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埋葬205房间三个遇难者这件事上，他早上就把尸块装上了马车，现在正张罗着人上山埋尸。
昌达的意思是全体人一起行动，避免有背叛者做手脚，大家纷纷同意。
可即便这样，玩家们的心中也是难免忐忑。
“你白天去哪儿了？”
昌达一上来就问道。
岳航一看了他一眼，照例不回答，倒是对站在一旁的村长点了点头。
“你们人多，我就不去了，我今天还要做任务。”
“你怎么还有任务？！”
村长还没说什么，昌达着急了。
“岳航一你搞清楚，这可是集体行动！”
“哦，那又怎样？”
黑衣男人嗤笑一声。
“我和你们不是一起的，你的集体也不用算上我。”
“但你是蓝星人吧！”
昌达的脸色奇差，怒声说道。
“就算你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但大家好歹都是同胞，送他们最后一程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应该不应该。”
岳航一轻笑。
“我有我的事，你也别拿什么背叛者来要挟我，觉得我是就过来杀我，不动手就闭上嘴，老子做什么关你鸟事！”
被他一顿抢白，昌达也不敢说话了。
他还记得被砍断胳膊的痛楚，眼中漫上了一层血色。
“哼！你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他悻悻地离开，回到了玩家中间。
吃过晚饭，岳航一抱着蒋妍又上了山。
他们没有直接奔东山，而是先在余下三个方向兜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还是要去墓地。”
男人站在南山坡上，看着下方村庄中逐渐亮起的橘黄色风灯，摸着下巴眯了眯眼。
“鹿只有在东山才有。”
“咪咪喵喵！”
蹲在他肩膀上的蒋妍似乎看到了什么，灵活一跳上了岳航一的头，朝着村东侧的方向眺望。
她现在真的很感谢猫咪的夜视能力，否则以人类的视野，根本看不到村东头那正鱼贯而出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村长，他穿着一件长袍，手中提着一盏灯，正是村中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的那种橘黄色的风灯。
这只队伍无声无息，除了村长手里的一点微光外，再无其他照明，队中有六人抬着一个大箱子，一点点往山上走。
蒋妍抓了抓岳航一的头发，对方秒懂，抱着她悄无声息地朝着东山靠了过去。
越过界河，依旧是冰冷刺骨的阴风，这一次岳航一轻车熟路，避开阿索罗可能出现的路线，沿着棺材林的外延靠了过去。
今天没有鹿，倒是发现了一头山羊，勉强也算是中型猎物，一刀砍死后被岳航一收入袋中。
接下来，一人一猫屏气凝神，等着村长带玩家上山埋人。
山中，忽然响起了歌声。
依旧是诡异的童谣曲调，然而这一次，唱歌的人口齿不清，完全听不清歌词内容。
是老村长在唱歌！
蒋妍打了个哆嗦，总觉得事情再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她不自觉往岳航一的怀里挤了挤，一双猫眼瞪得大大，就等着那群抬棺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杂乱的脚步声近了，夹杂着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这些声音清晰入耳，并没有被老村长的歌声掩盖。
歌声，越来越近。
依旧听不清歌词，但曲调像是灌进了脑子，让人不自觉想要跟着哼唱。
蒋妍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那歌声像是把小钩子，在一点点勾出她的灵魂。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前方的空地上，那里插着一个个竖立棺材，像打开门的房间，正等待着她入住。
蒋妍心知不好，在即将意识混沌的前一刻，勉强挣脱出一瞬间的清醒。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秒钟，但她还是顶着快要爆炸的头痛，狠狠朝自己的胸口抓了一把，揪下了一团毛毛。
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一回神就看到黑压压的玩家站在棺林中间，僵直不动。
而站在最后的那个，是岳航一，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控制，和那群抬棺上山的玩家站在了一起！
蒋妍的头都要炸了！
她也顾不得许多，跑过去一口咬住了岳航一的靴子。
但她实在太小了，怎么跳都够不到男人的膝盖，根本不可能唤醒对方。
蒋妍咬牙，挥动着着爪子往上爬，一点点撕开岳航一的裤脚。
啊呜！
一口咬住！这次蒋妍是下了死力，牙齿被咯得生疼，但她也没有松口。
她是凭借着疼痛醒过来的，那岳航一应该也可以！
只是他身体太过强大，要他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果然，下一刻，男人抬起腿，将扒在上面的猫咪甩了出去。
小布偶飞出去十几米，撞到一个土坡才滚落下来，摔得内脏生疼，差点没吐血。
她挣扎着爬起身，老村长还在唱那古怪的调调，岳航一又是站在最后，前面都是无知无觉得玩家，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她不敢耽搁，一瘸一拐地回去找岳航一。
这次摔得有点远，她不得不穿过人群往回跑，途径某一处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了什么，来不及收回的前爪绊住了后爪，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那个花纹！那个血迹！那些鞋子的形状！
不会错的！
这不就是她昨天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潜入者么！
他果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