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对比

知勇全很久没见过小女儿了,有多久?他自己都没印象了。

这个时候的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亏欠了这个女儿很多。

家里的重心一直都在大女儿身上,所有的好资源都往大女儿身上砸,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大女儿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小女儿呢?她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没花家里什么钱,没花费他们什么精力,就那样野生一样地长大了。

何其无辜?她不也是个孩子吗?不也是他们的孩子吗?凭什么姐姐有的东西她没有?凭什么一个像公主,一个像可怜虫?

知勇全越想越心酸,都怪他,是他这个爸爸没做好,有能力生两个女儿却没能力一碗水端平,一起富养着娇养着。而且他不仅没能力,也没那个心。

妻子不管知漆,他在家的时候妻子从未跟他说过知漆,说的一直是知浣,知浣又干嘛了,又买什么了,乖不乖了,对于知漆却只字不提。久而久之,他也被潜移默化了。

再加上他因为工作的原因,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孩子的教育基本上是妻子来的。想想妻子的偏心,在一个由妻子操持的家里,小女儿过的什么日子、被怎样对待着长大的都可想而知。

回忆了一下小女儿出生以后的这十几年,他其实都没有给予过多少的父爱。妻子的母爱就更别提了。这孩子,竟然没有过什么父爱和母爱啊!

想当年,他在外面赚钱,一听到妻子要生了就赶紧回来了,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和妻子一起从产房出来,从护士手里接过了这个小不点儿。

好小啊,好轻啊。

虽然满心希望是个儿子,可是当这个生命被自己抱在怀里后,就只剩下满腔的柔情。

不过当时他工作忙,也就只抱了这么一会儿就赶紧马不停蹄出差去了。

后来工作繁忙,基本上都在东奔西跑的,就算有时候是在家里这边工作,也是一天十几个小时在外面的。

本来也没必要这么辛苦,一家四口的生活没必要这么拼命地赚钱也能过的挺好,可是为了大女儿啊,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出来,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妻子的要求很高,什么班都想报,什么东西都想买。

他没办法,妻子伸手要钱他就得给,他没有,那就拼命赚。

现在想想,为了钱,去工作,赚了钱,给妻子给大女儿,那知漆呢?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连父爱母爱都得不到。

知勇全一个大男人,越想就越是愧疚难当,整个眼眶通红。

他其实不配去说夏秀梅,夏秀梅是很过分,可他也没好到哪去。

生活太忙,节奏太快,没有时间让他慢下脚步好好想些东西。乍然回想,只觉得从前的岁月对小女儿满是亏欠。

夏秀梅的偏心他知道,却从来没怎么在意过,更没想过去改变她的偏心。

知勇全不知道夏秀梅为什么偏心成这个样子,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一胎是女儿,对第二胎就满心希望是儿子,毕竟他们夫妇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还没生的时候他就一直念叨,她一直烧香拜佛来着。

结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加上夏秀梅生知漆的时候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失望加上不孕的伤害,她对知漆也就厌之入骨。

他不是知漆本人,想想这些尚且都如此难受,那个孩子心里又该有多苦啊?

简直舍不得去想。

他怎么配当一个父亲啊?!

生之前重男轻女,生之后不闻不问……

深夜的Q大校园归于沉寂,虽还有不少灯火,但这个时间都没什么大的声响。

知勇全驻足在校园外,就这样看,看了很久——脚麻了,浑身上下冻得没了知觉,他直到黎明才离开。

知勇全手上有刚结的一笔款子,还没还债,也还没给夏秀梅,他给知漆的银行卡打了两千过去。

他没能力,还蠢得可怜,赚不到钱也就算了,还欠下巨额赌债。想给女儿点什么,也给不了。

在中午的时候,知勇全又出现了,他拿着新买的电话卡给知漆打电话。

没接。

意料之中。

知勇全就给发短信,按着虚拟键盘的动作生疏僵硬,缓缓打下一串字:孩子,爸不是来求你什么,只是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想吃什么,爸出钱。

知漆看着银行的提醒短信和知勇全的这条信息发愣。

她不知道他们又想搞什么花样。

真的很可笑啊,占了她那么大的便宜,被发现了,没有一句抱歉,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想吸她的血挖她的肉,理所当然而没有半点负罪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耻的人?

现在又来打亲情牌了吗?一整个学期都没给的生活费现在为了两千万,就打了两千过来讨好?

真把她当成傻子了。

知漆没理会这条短信。

知勇全等了半小时,确定这孩子真的不想理他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又发了一条:孩子,爸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那就算了,爸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缺钱就跟爸说,爸会想办法的。你妈和你姐你就别理了,不管她们说什么你也不用管,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样爸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知漆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她不该心软的,可是她就是这样没出息,一点点的爱就能让她逼着自己竖起来的铜墙铁壁倒得溃不成军。

说到底,还是太缺爱了吧。

知漆虽然不知道知勇全的用意,不知道他是真心发的这话,还是又是他们一家子的策略,打感情牌让她心软、出手相助,可她还是感动成了狗。

她左思右想,还是回了一句:我会过好我的日子的,你们保重吧。

知勇全听到回复声,激动得立马从口袋里去掏手机,差点给摔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看完回复,嘴角上扬,他的女儿啊,依旧是那个最天真无邪的女孩。

是他们家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孩子。

和他一样发愁的是林谨盈,她回校后很认真地做了调研,做了一张关系表,把她和知漆在学校参与的社团啊活动啊还有专业活动、选修课都列出来,从中寻找联系——就算没有联系也要建立联系。

比如她为了和知漆取得联系,特意去交了一个学生会知漆部门的“好朋友”,用最短的时间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她这几天天天熬夜,为了这件事头都快秃了,但是没办法,妈妈都急疯了,她必须加快进度呀。

而且,她自己也好奇,这是不是她传说中的姐姐。

这段时间调查知漆她也并非没有收获,越调查她发现她越喜欢这个女孩,积极向上、果断大胆,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女神的样子!

林谨盈发现她很想去跟知漆有深入的认识和结交,她想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想更深入地挖掘她的魅力,这种“想”在她脑子里渐渐萌芽长成了苍天大树,她的冲动与日俱增。

知漆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林谨盈发现。

在班级里人缘好,在社团里人缘好,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生还能左右逢源,人缘这么好绝对是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的。而且林谨盈还查到她大一一年参加的活动、协助举办的活动、成绩、实训、考下的证书等等等等,林谨盈都惊呆了。

她的大一怕是忙得不能喘息吧?

就算最后调查出来知漆不是林谨柒,林谨盈也想认识她。

优秀的女孩子男女生没有不喜欢的。

怪不得连霍晗川那样的男孩子都喜欢知漆呢,林谨盈笑眯眯地想,她也很喜欢。

在打听到知漆最近在忙着迎新晚会的事情,林谨盈瞬间就有了想法。

她可以趁机拿到知漆的头发去做鉴定啦!

**

迎新晚会是整个学生会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既然知漆是主办人,她就一定会好好对待。

从小到大,交给她的任务她没有一项是没认真完成的。

假期剩余的时间里,她每天除了日更三千外就是在筹备晚会了。

可是筹备晚会也就意味着她要和霍晗川联系。

一来霍晗川是主席,很多事情得经过他手,二来霍晗川有丰富的经验,她这个小白需要求助。

如果不是晚会,知漆短时间内都恨不得避着霍晗川走的。

两人现在的关系真的就是很尴尬,她想避开一段时间来着。

但是——

早知道她不竞争了!

知漆丧气地想。

既然那个错误的婚约没了,那接下来他和她呢?

是呀,名正言顺了,从前求而不得的事情,突然就唾手可得了——人就是这样,遥望不可及的东西到了手里反而不敢接。

说实话,她心里是高兴的,只是表面上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罢了。

他的心意她看得出,她相信他也看出了,两人之间只剩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家里的话——她打算给他们个教训吃吃,没道理就这样算了。

至于两千万,他们还不起的话她酌情会帮的,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个版权的事情而已。

就是她还得找个时间去霍家,替知家向霍家人赔礼道歉。

好好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假的。虽然是一个家的亲姐妹,但霍家心里肯定是有气的,尤其是知浣仗着这个婚约那样趾高气扬。

知浣啊知浣——知漆真想揍她一顿。

“中午吃什么?”兰呦走过来在她身后搂着她脖子问。

“没想好——”

“下午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去逛街?”

上官书化着眼妆嗤笑:“她忙成狗了,还逛街?对了,兰呦呦,你好歹是个副部吧,怎么那么闲啊你?”

兰呦哼哼唧唧:“干嘛,你管我。”

知漆抿着笑,“我得去找一趟霍晗川或者沈句问问后勤部一个老师怎么联系。我这里联系了两天一直没联系到,有点急,必须在假期结束前找到人,不然会耽误事。”

兰呦看出她的纠结,建议:“你可以问舒俐学姐呀!”

“她不在校。”事赶着事,知漆无奈,“我先给霍晗川和沈句发下微信问问他们在不在校。”

霍晗川和沈句的手机放一块,都在摆弄电脑。微信消息提示音同时响起,凌韬挑了挑眉,手疾眼快地一瞄,不怀好意地笑道:“可别是小学妹群发的。”

那霍晗川不得吃醋死。

那么久(好几十个小时)没联系,一联系就是和沈句一样的微信内容。

——不过没办法,还真是。

【知漆:学长好,后勤部李老师的电话打不通,您有他其他的联系办法吗?有点急】

官方。

凌韬看着霍晗川的脸色,差点笑出声。

关键是沈句这傻逼浑然不觉霍晗川的不对劲,还在认真地抠脑袋:“李老师?好像有他夫人的联系方式,他夫人上学期教过我们来着。”

沈句开始翻找上学期的课本,“我记得我记在第一页了,她的课挂科率超高,我想着要是没过的话去找她求情来着,还好踩线过了。”

霍晗川当然是没记的,他不需要这个——没想到知漆需要。

凌韬抱着胳膊,晃着二郎腿看好戏,不出意料,这又是霍晗川的一次黑料。

很快沈句惊喜道:“找到了找到了,我给她拍下就行,老大你不用管了。”

“拿来我弄。”霍晗川说拿就拿,长手一伸就把沈句手里的书拿走了,速度快到沈句一脸懵逼。

沈句嗷嗷叫:“干嘛干嘛?我记的我记的,能不能让我在学妹面前刷一次好感??”

沈句伸手抢,霍晗川一个回身躲开了,“你论文还没交,我给你记上去了。”

沈句瞬间蔫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老大,我马上就写完了你通融一下啦——给你给你就是了,不跟你抢!”

霍晗川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再等你会。”

凌韬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还刷好感?也不看看你刷的是谁的好感。

老大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为了“衣服”砍掉了“手足”。

“沈句啊沈句,我说你是不是傻,老大的女人你刷什么好感?”宿舍另一个人看不过去了,周离幽幽提醒这个傻逼。

凌韬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沈句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周离:“啊——?”

“噗嗤——”凌韬和周离拍桌狂笑。

霍晗川才顾不上理他们,他把号码给了知漆,跟她说:“这是李老师爱人的,你可是试试能不能打通。”

“好的好的,谢谢学长!”知漆秒回。

霍晗川敲了敲桌子,面色严肃,这丫头,真的是......

他不容置喙道:“中午一起吃,我去接你。”

跟乌龟一样缩进龟壳了,不一把拉出来还不知道要在龟壳里待多久。

知漆叹口气,在宿舍里哀嚎:“我不用想中午吃什么了!”

兰呦好奇地探出小脑袋:“为什么呀?”

“霍晗川约我吃饭。”

兰呦:“......”

一个抱枕扔向知漆。

知漆在霍晗川到来之前试着去联系李夫人,没想到还真的联系上了,不枉费她挠着头很纠结地去找霍晗川和沈句。

李夫人歉意地道:“老李去山里做调研了,打不通的话应该是没信号,晚上就回来,你看看来不来得及,不会耽误你们的事吧?”

“不会不会,刚好呢,那我晚上再联系李老师了。不好意思,真是太打扰您了!”

心满意足地挂断后,知漆想了想,打开衣柜开始拾掇起来。

上官书摇了摇头:“上一秒还是奋战在一线的女汉子,下一秒就变成了准备去见心上人的小女孩,女人呐。”

“话说我真是没想到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有心机了,知浣也是厉害。”兰呦说。

知漆把婚约这事从头到尾都和宿舍的人说了,她们参与了这么久,乍然得知也是替她高兴。

整个宿舍齐上阵帮她打扮,打扮完了,三人满意地看着知漆这个“成品”,林若清合手道:“简直完美。”

倒是上官书,开始不怀好意道:“要是这个婚约没了的消息传出去,霍晗川可就要被抢断手了,要知道有婚约的时候追霍晗川的姑娘都排成了长城,更别提现在没婚约了,很多女孩子追起人来都跟没有理智的一样疯的!所以——小漆漆,赶紧下手收入囊中,先下手为强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已经没了!再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兰呦添柴加火地说。

知漆红着脸跑了的。

一时之间转变成男女朋友也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事,还是有点难度的啦。

精心打扮过的知漆一下宿舍楼,还没看到霍晗川呢,宿舍楼下几个路过的男生都忍不住看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女生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流连。

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走了。

——是霍晗川。

他的小漆漆真的长大了,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她的美了。

霍晗川想起舒俐的提醒,有很多人在追她。

危机感四伏。

知漆看到霍晗川戴着她送的那块表,在白皙修长的手腕上戴着,不知道是不是她戴着有色眼镜,反正就是觉得很好看。

这是个除了意大利人外没多少人知道的牌子,可是她就是很喜欢,不过她自己的那一块从来没戴过。

道德与廉耻两座大山压着,她从来不敢做点什么越矩的事,她能买下一对,都是鬼迷了心窍。

霍晗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顺嘴问了下:“这块手表你哪里买的,有没有一对的?”

“没有!”

知漆像是做贼被发现一样地害怕,下意识地撒谎。

回答完后,脑子却轰然炸开,顾不得去想什么撒谎不撒谎。

——他、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