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北让林蓉蓉多说一点，林蓉蓉也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倒了出来，顾成北听完后，二话没说，立即去找队长杨海军。
他在路上还碰到了郭栋梁和陈刚等人，他按着林蓉蓉说的，完全不理会那些人，就跟不认识似的，完全不理会，直接往队长家走去。
郭栋梁呸了一声，而陈刚则冷冷的看向顾成北。
顾成北找到杨海军，立马开始和杨海军说着嫁接有关的事，把那杨海军说得一愣一愣的。
村里种的广柑和柑子的确是个老大难，砍了吧，也不知道能种些什么，而且那点广柑和柑子多少能值那么点钱，不砍吧，又觉得每年照顾这些树耗费的人力物力都超过赚回来的钱。
杨海军真为这事愁过，他自己是偏向于不砍，那些树可是老一辈的人种下来的，作为后人，就这么砍了，总觉得对不住人。
那些老人给大家种了不少东西，花椒树八角树之类，在灾荒的时候，有些树，也为大家的肚子做过贡献。
杨海军咳嗽了一声，看着激动的顾成北：“那嫁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成北知道自己也说不清楚，幸好他问过了林蓉蓉，于是去找了两根树枝来仔细说明，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把原本的树干用刀划破，然后把需要的树的枝丫的一点塞进破口处，用东西死死的缠着，当树干长好以后，就会觉得被塞进来的枝丫就是自己身上的一部位，这枝丫吸收营养后，也就会长大了。
当然了，还是应该有专业的技术，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经过顾成北的解释说明，杨海军有些明白了：“那你知道哪里有这个技术？”
顾成北陷入了沉默。
杨海军一看，就知道顾成北也不知道。
顾成北拍了拍自己大腿：“我是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找啊！杨队长，我也和你说句实话，我是个高中生，我的本领本就不在种地上，而在别的方面。你把这事交给我，管它什么天南海北，我都去找找，找不到，当我增加了阅历，总能从别的地方学到什么，找到了，那就是对我们全村都有益的事。”
杨海军陷入了沉默，要是有确切的地方，他立马就点头，但顾成北说这么多话，全都是虚的。
“队长，这样，我自己出钱去，找到找不到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只给我写介绍信就行了，一切的事，我自己安排。”
“你小子，怎么这么积极了？”
顾成北露出苦笑：“我家那些事，你知道得最清楚。原来大家只把我当成笑话，现在都把我家人当成笑话了，我想做点成绩出来，让别人对我改观，这样能让我家人高兴了点。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受。”
“你这是要去外省，不是说着玩的，可不像你去县城那么简单……”
“队长我都明白，我也早就想好了。我待在村里，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去拼一拼呢！”
……
杨海军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但顾成北觉得吧，杨海军肯定很心动。
杨海军确实很心动，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大事，他亲自去找人，去问了问，得知确实是有这种技术，有些地方还真的实验了，效果还不错，杨海军的一颗心就更加火热了。
几天后，杨海军就把顾成北给叫来了，村里没多少钱，只能给二十块钱，其余的让顾成北自费，要是他真的能把技术学回来，那村里再给他补贴。
意思就是要是什么都带不回来，这二十块钱就是所有，但能带东西回来，顾成北所有的花费都可以报账。
顾成北对这条件没有异议，但他有个小小的建议：“队长，能不能开个会，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杨海军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能学到那个嫁接技术，还把什么枝丫啥的带回来，我一准开会表扬你。”
至于现在，开会干嘛，让人都知道他要出门？要是什么都没有呢，那不是更让大家看笑话了？
顾成北见自己被这么“嫌弃”，拿着一叠介绍信走了。
他回到家，直接给林蓉蓉看：“搞定。”
林蓉蓉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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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北要出远门，就得做不少准备工作，他得先去和黄山把事情讲清楚，直接把黄山的车给包下来，这事只要愿意给钱，就没有问题。但要去那么长时间，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首先要弄到全国的粮票什么的。
顾成北都有些感谢自己了，他以前和黄山他们混在一起，还真有渠道，价格稍微高一点，全国粮票也能拿到手。
他一大早就要去镇上，再次和黄山商量具体哪天走，还需要准备什么，得把东西都给准备齐全。
他才刚出门，就撞到了苏志明和林知微。
顾成北嘴角一抽，这苏志明竟然还没有走，这种经常回家的人，怎么保家卫国啊，就该待在部队里才是。
这还是顾成北头一回撞上苏志明，他既不想躲，也不想和苏志明打招呼，苏志明被人夸奖的路上都是踩着他顾成北上位踩出来的血。
苏志明也没有想到看到顾成北，爽朗的笑起来：“顾成北，好久没见。”
苏志明这般大方的样子，更让顾成北心里不舒服了，他那么介意苏志明的存在，人家苏志明却压根儿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更显得他顾成北小气吧啦心胸狭窄。
“嗯。”顾成北高冷的回应了句，“我要去镇上，你们去哪里？”
其实真没有好久不见，顾成北待在家里，都能听到苏家那边传出来的声音。
“我们也要去镇上，然后坐车去县城医院，让医生仔细检查下孩子。”林知微之前摔了，有些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苏志明正好在家，自然要陪同。
县城的医院，有一种可以照出孩子的东西，两人都想去试一试。
“看来你们不信任我们镇上的医生啊！”
苏志明不以为意：“县城的医疗条件肯定要好一些。”
县医院的水平和市里的水平差不到太多，只是市里那些医院接收的病人更多，医生对于很多病症的熟练程度更多，加上很多大病患者直接就会去市里，这就导致，县城这边直接就不出现那些医疗设备了。
顾成北没有回应，只是想着，林蓉蓉要是怀孕了的话，也得去县城瞧一瞧。
顾成北不想和苏志明林知微一起同行，但去镇上的小路就那么一条，不走也得一起走，他开始埋怨自己怎么这个时间出门了。
林知微也不想和顾成北同行，看到顾成北，她就心情抑郁，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
只有苏志明，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一会儿和顾成北说话，一会儿和林知微说话。
顾成北倒是有些感觉到了，林知微对苏志明爱理不理的，难道林知微真对苏志明没啥意思，以至于都不想给苏志明生孩子？这就有些意思了，顾成北想着想着，觉得有趣极了。
等到了镇上，分了路，顾成北和黄山见面，结果被黄山告知，那些全国粮票，得去县城拿，顾成北只觉郁闷，黄山单独送他去县城肯定亏本，也麻烦，于是顾成北只好自己买票进城。
一上车，又遇到了苏志明和林知微。
青溪镇到县城的长途客车，就算不装满人再走，也会装了大半人才开车离开，那苏志明和林知微上车的时候，前一班车刚开走不久，于是只能等着。
顾成北一上车，正好坐满，那售票员很高兴的样子：“现在可以开车了。”
在顾成北没有上车前，车上的顾客就已经抱怨了几回怎么还不开车。
顾成北坐的位置，中间隔着走道旁边就是苏志明。
还不等苏志明问，顾成北就直接回答：“去县城有事。”
苏志明点点头：“去找你二哥啊？”
顾成北心里不舒服，说得他进城只能找顾成安似的，他含糊的应了一声，不想和苏志明说话，自己闭目养神了。
林知微拧着眉头，她都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黄历不对吗，怎么哪里都有顾成北。只要有顾成北的地方，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要不是怕苏志明觉得奇怪，她都想直接坐下一班车了。
“不舒服吗？”苏志明关切道。
“就觉得有点闷。”
苏志明就把林知微旁边的窗子稍微打开了一点缝，他知道村里的人很少出远门，对坐车也不适应，很多人一坐车就会晕车。
“你靠着我睡一会儿。这样会舒服点。”苏志明压低了声音说道。
林知微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苏志明身上，苏志明看着自己妻子，忍不住露出笑容。
顾成北撇撇嘴，叹一口气，他也想自己媳妇了。
到了县城，顾成北就去找黄山帮他约好的人，拿到东西后，他放好，就去供销社那边买了两包点心，点心是用纸包裹起来，然后用廉价的麻线绑起来，提在手里，跟古代的那些人提着药的感觉很像。
顾成北是觉得自己来都来县城了，也去找顾成安说说话，顾成安这种已经上班的人，接触的人多，肯定知道不少事，对自己这次出门，肯定有有用的建议。
顾成安看到顾成北到来，非常高兴，顾成北甚至还带来了点心，顾成安让他以后别这样了，不是客气话，而是知道自己幺爸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
顾成北把自己要出远门的事说了，顾成安大为震惊，完全没有想到顾成北会有这样的想法，顾成安是非常支持，他对这些不大了解，但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偶尔会涉及这方面的消息，给了顾成北一个大概的范围。
顾成北和顾成安聊了很久，拒绝了顾成安请客吃饭的提议，让顾成安把点心拿回家给嫂子和孩子们吃。
顾成北是不想给人一种每次来都是要帮忙打秋风的感觉，他堂哥堂嫂家庭条件好不大介意，但自己得识趣。
然后他就往国营饭店去了，他倒不是要去吃饭，而是打算打包两份肉回家，正好他手里就有肉票。
县城的国营饭店，卤肉是一绝，卤的都是猪头肉，这猪头都是宝，核桃肉好吃，耳朵之类咯嘣脆也好吃，饭店里也爱弄这个，听说是卤的时候会出油，这些油服务员们可以分回家，于是就导致了良性循环，一直提供这些卤肉。
顾成北还专门买了两个搪瓷缸子，在这里叫盅盅，打了两份肉，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猪头肉。
这肉让顾成北肉疼，好在分量实在，而且大概是最后一点了，那服务员直接把猪头肉全给了他，直接满满一盅盅，连调料汁都一起倒了进来。
顾成北端着两个盅盅坐车回家，上车后又遇到了苏志明和林知微。
顾成北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这也太阴魂不散了。
顾成北见苏志明盯着自己的盅盅看，不由得得意：“在国营饭店买的肉，糖醋排骨和猪头肉。”
“怎么就买排骨和猪头肉啊，这不划算，还是肥肉好。”车里的人不由得就接过话题。
这时候缺油水，觉得肥肉更实在。
顾成北叹气：“但我媳妇就喜欢糖醋排骨和猪头肉，觉得这两样好吃。”
“那是应该的，都是肉，都好。就是排骨的骨头都算斤头，不划算。”
“猪头肉啊，国营饭店卤的猪头肉很好吃，放的料特别足，我吃过一回，香得不得了。”
“就是，我就听说肉联厂那边的好些猪头都是给国营饭店那边送过去，这猪头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
车里的人自己聊了起来，反倒是顾成北这个当事人插不上话。
苏志明轻轻拍了一下头，他竟然没有想到弄点肉回家，现在这个时间，到了镇上，镇上的国营饭店已经不营业了，只能看哪里有没有高价肉买点回家。
林知微瞥向顾成北拿着的两个盅盅，顾成北察觉到林知微的目光，生怕他们提出要买一份走，避开林知微的目光，直接挡住。
林知微：……
林知微嘴角微微一抽，脸色也不大自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情绪，仿佛觉得可笑，又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苏志明感觉到林知微的不对劲，伸手摸了摸林知微的脸。
他们去县城检查了，和卫生所的医生说的一样，没有任何问题，但也没有说满，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市里看看。
顾成北抿抿唇：“苏志明，你是不是傻？你媳妇明显是想吃肉啊？她都怀孕了，你也该弄点好吃的给她。”
看那馋的劲儿。
车上的人，也开始插话，让苏志明给孕妇弄点好东西，怀孕的女人就是喜欢吃。
苏志明被大家说得尴尬。
林知微被气到了，恨恨的瞪了顾成北一眼。
很好，顾成北还是那么让人恶心。
苏志明大概受到了顾成北的刺激，在青溪镇下了车，就带着林知微过去要买肉。
顾成北想了想，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
林知微忍了忍，看了顾成北端着的盅盅一眼：“我们是去买猪肉。”
“我也是啊！”顾成北自顾自的说着，“这盅盅里装的是我媳妇喜欢吃的肉，但我家还有我爸妈啊，我哥哥嫂嫂啊，我姐姐姐哥，我侄子侄女，他们也长了嘴，也得吃肉。”
苏志明听到这话，好心的提醒顾成北：“你对你媳妇好，这是好事。但你在家里这么表现，会让你家人心里不舒服，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我家和别人家里不一样。”顾成北神秘兮兮的，“我对我媳妇好，我嫂子她们只会更高兴，我家人感情特别好，根本不会介意这事。”
苏志明有些怀疑的挑挑眉，没有反驳些什么。
林知微听到顾成北这话，只觉得可笑至极，要不是她忍住了，真的很想笑出声来，这顾成北，一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林知微决定把顾成北当成空气。
他们三人到了卖肉的地方，运气好，这里刚刚杀了一个猪，杀猪匠动作迅速的把猪身上的部位分割出来，刀锋利，杀猪匠的动作跟武林高手似的，刀光剑影间，摊位上就摆放着整头猪的各个部位，猪身上的大肠舌头等东西，都用稻草拴着，挂在旁边的杆子上。
这卖猪肉的人什么都能干，杀猪割肉卖肉，喊他什么的都有，一般这些远处的人来买肉，都喜欢喊杀猪匠。
“哟，你们几个运气可真好，才弄好的猪，就过来了。有票的排前头，没票的排后头……”被喊杀猪匠的男人说了句，手上拿起刀，只等一声吩咐，立马就能把各种肉切割下来。
苏志明有肉票，因此排在了前头，他没有自作主张，询问起了身边的林知微。
林知微也不大喜欢吃光肥肉，但她知道，家里炒菜的油，基本上都是猪油，因为每年分到的菜籽太少了，去镇上的菜油加工坊做成菜油，那就更少了，相对来说，猪油还更容易弄到。
于是林知微让苏志明直接买油，这油分为板油和边油，板油要贵些，边油要便宜点。
苏志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肉票，买了点板油和肥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买了些排骨和肥瘦相间的肉。
顾成北一边瞧着苏志明买肉，一边暗自琢磨着，轮到他时，他把自己的肉票拿出来，肉票数量不多，所以他只买了些板油，把苏志明没有买下的剩下那一坨都买了。
“然后还有这些这些……”顾成北指了指排骨和那些骨头。
肉摊后面的男人头也不抬：“你肉票不够。”
“我花钱买。”
“全买不行，最多一半。你全都买走了，别人来买怎么办？”男人嘴里哼了一声。
其实别人来买是次要的，而是人心啊，太难说，只要看到没有这种可以捡便宜的事，立马就会觉得是肉联厂里面的人贪了，这才让大家买不到这些东西，虽然并不冤枉，但说得不好听啊！
他们内部是会拿一部分，但也没有拿全，也会留给大家一部分。
“一半就一半，再把那副大肠取下来……”
杀猪匠把刀一放，抬眼瞪了顾成北一眼，结果顾成北对他笑眯眯的，嘴里喊着大哥，把杀猪匠弄得没脾气，把在旁边杆子上的大肠也直接拿下来，都不用称称都知道斤两，当然了，为了怕别人说闲话，还是老老实实拿着称称了。
这样一来，顾成北买的肉，可比苏志明多多了。
顾成北又开始和杀猪匠磨嘴皮子，他买了这么东西，拿不到啊，这里能不能提供个筐啊啥的。
杀猪匠看着顾成北买的那些肉，没有说话。
顾成北又继续磨嘴皮子，家里好多人，父母好久没有吃到肉了，媳妇嫁给自己半点福没有享受到……
“行了行了，这里有个烂背篼，你拿去吧……”那杀猪匠一副懒得再听他废话的样子。
顾成北这才满意了，随后又转身看着苏志明：“你也买了不少肉，就用这背篼背回去吧！”
苏志明点点头，随即看向顾成北的目光多了点什么，要是他自己，那杀猪匠一拒绝，他也就不会再说，但顾成北会继续磨嘴皮子，并且竟然还真的有作用，苏志明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做人似乎也不能那么直？
在苏志明用背篼把自己的肉也装进去后，顾成北又笑眯眯的发话了：“反正你也要背肉回去，顺便帮我家的肉一起背回去吧！你可是军人，要为人民服务，这么点小事，你肯定不会拒绝吧？”
这道德绑架……
“行，没问题。”苏志明不把这点重量放在眼里。
但林知微却是差点气炸了，气息都快不稳了：“军人也是为了保护好人。”
“那你让人把为人民服务改成为好人服务啊！”
“你……”
苏志明拉了拉林知微：“没什么的，又不重。顾成北只是喜欢开玩笑而已，他手上还拿着两个盅盅，我原本就是要帮他提的。”
顾成北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果然是军人，瞧瞧这觉悟。林知微，你这觉悟可没有跟上啊！”
林知微咬咬牙，懒得和顾成北多说。
而这会儿闻讯而来买肉的人已经很多了，多到排在后面的人都有些担心自己这种没票的人能不能买上所谓的高价肉。
接下来苏志明又和林知微一起去别的地方买东西，顾成北的肉在人家背上的背篼里，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林知微原本没有什么东西想要，脑海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拉着苏志明买面粉，这里本地的人通常不用面粉做食物，生活习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因此面粉一直都有富余，林知微很轻易的就买到了不错的面粉。
苏志明见自己媳妇难得有想买的东西，心里也很高兴，把票和钱全塞给林知微，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顾成北站一边，想着自己有什么可买的，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媳妇其实啥都不缺，这可让她骄傲了。
他翻了翻自己各种口袋，发现还有一张饼干票，于是直接买了。
而林知微则是买了不少东西。
顾成北撇撇嘴，这么多东西，还不是得苏志明背，刚才还一副心疼苏志明的样子，现在又使劲儿买，这女人就是虚伪。
终于买齐东西，三人向着青山村的方向走去。
先到顾家，苏志明站在顾家门前没有动，让林知微自己回去，而顾成北则踢踢大门，让人拿东西来装肉。
林蓉蓉早就听到顾成北的动静了，拿出一个木盆子来。
苏志明把背篼给放下来，随后把顾成北的东西给一一取出来，还让顾成北自己检查一遍。
“我等下把东西放好，就给你把背篼拿来。”苏志明直接说道。
“哦，不用，反正也没有花钱，也不算我的东西。你自己拿去算了。”
苏志明低头一看，这背篼的确很旧的样子，看起来也用不到多久，这也是那杀猪匠会给出来的原因，于是他没有推脱什么。
顾成北瞧着林蓉蓉：“我给你从国营饭店弄回来两盅盅肉，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猪头肉。”
林蓉蓉没有想到还有这惊喜，这些日子，家里都没有点肉味了，她也馋得不行。
“真好。”林蓉蓉眼里有雀跃的小火焰。
“那是，我当然好了。”
“我说的是这肉真好。”林蓉蓉狠狠的瞪了顾成北一眼。
一旁的苏志明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背起背篼，向着自己家走去。
顾成北没有进门，把东西都让林蓉蓉拿进屋子里去，而他自己，则提着那副大肠，向着他大伯家走去。
他这是把大肠拿去给奶奶尝点肉，他今天买了东西回来，瞒不了人，怕奶奶心里不舒服，也怕大伯娘有意见。而且这大肠，有腥味，通常情况下处理起来很麻烦，反复揉搓的洗，这也就罢了，做东西也得费油，反正想要好吃，必须得让人肉疼一回。
这就是个麻烦东西，拿出去的话，既尽孝道又丢了麻烦，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顾成北提着大肠去了顾绍伯家，路过中湾时，少不了和顾绍仲顾绍叔家打招呼，那两个伯娘一看到顾成北手上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立即就不好看了。
那老大家的，条件明明就那么好了，还因为老人可以得到那么多好处，说是给老人的，难道老大家那几张嘴会不吃？而且顾成北提的分量可不少。
顾成北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知微和林蓉蓉在说话，林知微把一个背篼递给林蓉蓉，说是还回来。
顾成北撇撇嘴，就一个背篼而已，还弄成这样。
林知微却是非要把背篼还回来，那执着的程度，让苏志明都非常不能理解。
林知微一看到这背篼，只要想到这是顾成北碰过的东西，她心里就不舒服，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因此变异，让她难以呼吸。
幸好顾成北不知道林知微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他会很高兴——被背篼装过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一起拿过来？
林知微见到顾成北回来，立即闭嘴，转身就走。
顾成北看也不看那林知微：“媳妇，以后少和那林知微接触，看着就古古怪怪。”
林蓉蓉不置可否。
“大嫂他们在熬油，等会做个油渣炖白菜。然后再用那点瘦肉炒个菜，配上你带回来的糖醋排骨和猪头肉，今晚上的饭菜就非常丰盛了。”
“那是给你带回来的糖醋排骨和猪头肉。”
“我知道了。谢谢。”
顾成北：……
他的意思是不用拿出来给别人分着吃啊！
林蓉蓉觉得他傻，这悄悄吃可行吗？还不是得去大锅里回锅，能瞒住人？反而让人尴尬，还不如这么大大方方的。
今晚顾家的饭菜确实比较丰盛，而且因为苏家那边传出的肉香味，顾家这边半点不显眼。
林蓉蓉都能闻到三线肉炒蒜苗的香气，确实香，非常香，然后是三线肉炒辣椒的香味……
对比起来，自家这油渣炖白菜和辣椒炒瘦肉都黯淡无光。
这也好，她就希望苏家这样天天吃肉。
饭菜上桌，大家一起吃饭。
顾成北专程带回来的两道菜没什么人动，也就是林蓉蓉给一人夹了一筷子，孩子们多夹了一筷子。
林蓉蓉尝着那糖醋排骨，这熟悉的酸甜滋味，让她味蕾得到了满足和享受，甚至开始觉得，这七十年代和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至少这糖醋排骨同样好吃。
而那猪头肉，味道更是好，瘦的多肥的少，加上各种佐料，放进嘴里，美妙的滋味瞬间就能炸开，充满了享受。
一道菜是酸酸甜甜，一道菜是麻辣香，简直是完美的搭配。
“好好吃。”孩子们的声音，完美说出了林蓉蓉的心里话。
“你们都是沾你们幺妈的光。”顾成北挑挑眉，有些得意。
顾家梁：“谢谢幺妈。”
顾家栋：“谢谢幺妈。”
顾家和：“谢谢幺妈。”
顾婷婷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她嘴里咬着一片猪头肉，满嘴都是辣椒油，亮晶晶的，此刻她抬起头，看看自己几个哥哥，随后又看看林蓉蓉：“我也谢谢幺妈。”
顾成北身体一颤：“我呢？”
顾婷婷疑惑的看着顾成北，不懂他的意思。
顾成北想摔倒，这些都是他带回来的啊，为什么他一句感谢都要不到。
林蓉蓉看着顾成北这样子，直接笑了起来。
顾成北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蓉蓉。
一大家子人吃饭，那道糖醋排骨和猪头肉竟然还有剩。
林蓉蓉直接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给每人赶了点，不管多少，也可以尝到点。而盘子也被瓜分了，顾婷婷要酸酸甜甜糖醋排骨的盘子，顾家梁要那猪头肉的盘子，盘子里的辣椒调料不少，还分给了顾家栋顾家和一些。
陈明英看着都心痛，那些辣椒油调料，都可以再弄一个菜，不，两个菜了。
林蓉蓉分完菜，才发现一件事，现在一大家子人，都开始围绕着桌子吃饭了。或者一根板凳挤着三个人，或者直接在桌角的地方加凳子，这样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相当热闹和温馨。
在这种时候，林蓉蓉轻轻推了推顾成北。
顾成北一怔，对上林蓉蓉的视线，于是明了，他点了点头，看向顾绍季和陈明英：“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姐姐姐哥，我有事和你们说。”
话音落下，大家都看着顾成北。
顾成北：“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徐晓兰和陆子娟对视一眼，眼里有些许的恍然大悟，肯定是顾成北要出去弄那高考复习资料书了，这让她们有种提前得到信息的自豪感。
“去就去呗，你不是经常去镇上？”陈明英没有当一回事。
顾成北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这个出去，可以指出门在村里溜达，可以指去镇上买东西，也可以指去县城，更可以指去外省等地方。
“爸妈，我的意思是我要出远门，要出我们远隅市，到外省那边去。”
外省？
在座的人，顾成东顾成南打零工的时候去过市里，顾成北往县城里跑了跑，别的人最多也就在镇上转了转，离开远隅市对大家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事，以至于大家短时间内没有反应。
陈明英反应过来：“你去楞个远干啥子？”
顾成北咳嗽了一声：“当然是干大事。我们村里的那些广柑树柑子树，种那么多，又废功夫照料，结果每年都赚不到啥子钱。但大家又舍不得砍，大家都对那些树有感情，尤其是你们这辈人，都说那些果子树冬天结的果，让你们挺过了那没粮食的冬天。不砍又没有钱，肯定不行。蓉蓉听说了一种叫嫁接的技术，可以把别的好的果子树的枝丫嫁接到这些树上，这样下面长的还是那柑子树广柑树，但枝丫却是那种好吃的果子的树枝，结的也是那种好吃的果子……”
“楞个神奇？”陈明英直接给听愣了。
顾绍季也是这么个想法，至于别人，全都听得莫名其妙，听不懂，但好像又能够理解？
徐晓兰和陆子娟是最惊讶最愣的人，这发展不对啊，不是去弄书吗，怎么变成给村里果子树弄啥子嫁接了？
不对，不对，这完全不对，她们印象当中，完全没有这事。
顾绍季看向林蓉蓉：“你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这种事？”
林蓉蓉没有想到自己公公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这才是正常发展，她想了想：“以前听过，忘记了谁说的了，但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有。”
她努力回忆一般：“我想起了，是我去镇上的时候，有个外地口音的人说的，因为口音重，我也听不太清楚，但大概就是有这样一种技术存在。”
顾绍季叹了一口气：“蓉蓉不知道听什么人说过，然后顾成北你就要去外省找那什么技术？你们自己说，荒唐不荒唐？陈刚那事出了，我还以为你老实了，现在又皮痒了，非要干点事出来？去外省，那是好去的吗？你怎么过去？怎么买船票火车票？去外省怎么吃穿？怎么找地方住？简直是胡闹。”
这些全都想到了，也全都安排好了，已经完完全全解决了。
顾成北吐出一口气：“你就是不信我能干好这事。就是觉得我不可能弄回来那个嫁接的技术，觉得我顾成北干不了这种好事。”
顾绍季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直接给气笑了：“你倒是做出点让我们相信你的事来啊！你自己说，你从小到大，我和你妈，还有你哥哥嫂嫂们，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读书，就供你读书，你成绩好，我们都舍不得让你干活，那时候村子里的人怎么说我们的？我们家有个读书人，是不得干活，古时候的读书人也不干活。但你有争口气吗？读了高中，都学了些什么？工作工作没有个影子，回家来连地里的活也干不好……我都后悔你小时候顺着你，让你什么都不会做。人就是得踏踏实实，别的东西都是虚的。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干活就行了，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顾成北扯了扯嘴角，嘴角微微勾了勾，他想到自己去找工作时，笔试面试都很好，还是被刷了，只因为他不是那些人的亲戚。
那时候他提过，找堂哥帮帮忙，但顾绍季死活不肯，非说他要是有真才实学，不可能应聘不上，他会找不到工作，就是自己没有本事。
有些事情，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突然就知道为何会和郭栋梁他们走得那么近了，因为那段时间，他父母只会冷言冷语，哥哥们虽然没有说话，眼里都透着失望，嫂嫂们就完全不用顾忌了，整天指桑骂槐。
他有什么想法，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然后和郭栋梁他们一说，他们全站在他这边，安慰他，骂那些走后门的人，夸他很厉害，去笔试的时候，一次第一，两次第二。
顾成北喉咙滚了滚，完全都不想说话了。
陈明英也觉得无语：“成北，你就好好听你爸的，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顾成东见气氛这么僵，只好主动站出来开口：“爸妈，其实可以让成北去试试，你们不让他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行？他或许就真不适合干活。成北，你也别怪爸妈，他们就是话说得不好听，但也是关心你，你一个人去那么远，肯定怕你出事。我们都没有出过远门，怕得很，我和你二哥每次出去，都是约起一大群人，这样壮着胆子在市里找些活儿。你一个人，出事了也没有人帮个忙……”
顾成南考虑了一下：“这事确实有点儿戏了，就一个念头，立马就去行动。至少得有个章程吧，先去打听清楚，哪里有这种技术，是真的还是假的，别的地方有没有成功。有目的地，这样才好出门，否则你到市里那边后，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而且得要粮票，还得全国的才行，那玩意儿，我们根本都没有见过，好像说是可以去兑换，我也不知道是哪点。你出门，还得有正当理由才行，没介绍信，压根不行，买车票也得要介绍信，和坐县城的那车不一样……”
顾成北抬抬眼皮，看了看自己二哥，依旧没有说话。
徐晓兰望望堂屋的屋顶，哪里需要确切地点嘛，这本来就是个借口而已。
陆子娟只能庆幸，幸好家里除了他们几个，都不知道顾成北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否则一准被当成疯子，然后天天被骂。
顾成北情绪低落不想说话，任由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不管有没有道理，他都不搭腔。
林蓉蓉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发现，是他们没有说清楚。
于是林蓉蓉咳嗽两声，拍拍桌子：“那个，其实吧，不是顾成北要去外省胡乱找那技术。而是我们队长杨队长，派顾成北去找那嫁接技术。杨队长见村里那么多果子树，却不赚钱，心里看着着急，早就想解决这事，让大家过年的时候多分点钱。所以一听说有那技术，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决定出去学习。他考虑了很久，决定让顾成北去，一来他是高中生，学习东西肯定比别人快，出门在外的，也更能适应；二来顾成北就不是下地干活的料子，队长也是想开发下他别的优点，一个好好的高中生，可是人才，不能埋没了。”
陈明英瞪着眼睛：“所以是杨队长让成北去找那啥技术？”
林蓉蓉点头：“对。”
这就让顾绍季尴尬了，他脸皮一阵紧绷，张张口，好一会儿才吐出字：“那为什么不早点说是队长让你去的？”
顾成北自己去，和队长派他去，那概念肯定不一样。
顾成北闷声闷气的：“你也没有给我机会说。”
顾绍季又瞪了顾成北一样。
林蓉蓉继续说：“爸爸和二哥考虑的那些事，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也完全解决了。全国粮票已经换到了，等顾成北走的时候，再给他烙点麦粑，让他拿着去，家里的水壶也让他带着一路……介绍信杨队长也早就开好了……甚至连车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得这么齐全，那肯定就是杨队长安排好了，这时候，再没有人怀疑了。
林蓉蓉又嘱咐他们：“这事杨队长不想让别人知道。花费了那么多钱和功夫，要是事情没有办成，会让大家失望，同时也对成北更有意见，所以得悄悄的。爸妈，哥哥嫂嫂，还有姐姐姐哥你们，包括你们这些旁听的小孩子，都不准在外面提一句。”
林蓉蓉说得有理有据，陈明英立即吩咐家里的人，绝对不能说出去。
几个孩子也一一都做了保证。
为了让顾绍季和陈明英他们放心，林蓉蓉让顾成北去把杨队长写的介绍信给拿出来，两个老人看到这介绍信，心里立即踏实了。
顾绍季大概也觉得之前的话比较冲，于是看着顾成北，低声细语的嘱咐他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之类。
陈明英也忍不住一直嘀咕，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在家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有家人撑着，在外面的时候，别人可不会那么客气，而且还有些人特别坏，不管什么理由，就是要害你，得把票啊钱之类的放好。
陈明英更是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二十块钱给顾成北，让他自己在外面好好的。
顾绍季也是嘱咐顾成北，哪怕事情没有办好也没事，人到时候安安稳稳回来就行了。
顾成北坐在桌边，听着自己爸妈的话，一时之间特别的不是滋味。
他都不明白，以前的自己，自己就被那些人给哄去了，明明那些所谓的“安慰”和“好”只是动动上下两张嘴皮子而已，然而家里的爸妈哥哥他们付出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知道了。”顾成北声音还是沉沉的，“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们就放心吧！”
他是觉得自己以前会被人哄骗，肯定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考虑事情太简单了，而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小孩了，考虑事情肯定很周到。
但顾成北的话这样说出来，全家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完全没有办法放下心来啊！
前些日子，关于陈刚那件事，不就是个最佳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