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尘有些心虚地停了手, 灵也一动不敢动。
顿了一会儿后，谢让尘在一道空间乱流卷来时，眼疾手快又轻手轻脚地把球给直接抱了起来, 拇指小人也一本正经地在灵气球下加了一个灵气托盘。
倒也不必如此......
师盈欲言又止，最终放弃沟通，将全部心神放在驱散最后一抹邪灵之上。
等这个邪灵终于被彻底驱散，师盈徐徐呼出一口气, 只觉从未这么疲惫过。倒也不是灵气被压榨得太干净, 而是心累。
“小师妹, 辛苦了。”
谢让尘立刻将一瓶补充灵气和体力的灵茶送到了师盈嘴边。
拇指小人也蹲坐在她肩膀上, 做了个捶肩的动作。灵气随着他的动作聚集在一起，轻轻揉着师盈的肩膀, 别说，还真挺舒服。
此时, 方才的空间乱流已经过去。罗浮山山主不可置信地内视了一圈，激动地挨个抱住旁边围观的修士, “看看，你们来看看, 没了！”
就连一贯不怎么显露情绪的卫子夙都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为他感到高兴。
“小徒孙, 你们也累着了, 先回去休息吧。”
她很是体贴地看向师盈二人。
师盈刚想客气客气表示也不怎么累, 忽然就瞥见一群“老人家”灼灼看过来的目光, 当即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闭关！”
那个刚才试图研究她神魂的白胡子老头肉眼可见地露出失望。
很好, 他们果然是想来研究自己的避雷针吧！
师盈更加不敢在这里多呆, 迅速站起来, 正想溜回洞天，脚下的山峦再一次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抓住距离她最近的大师兄，堪堪避免了被甩出去。
脚下的大地宛如水波一样流动起来，更是有“轰隆隆”的声音，自山峦中传来。
江怀风用灵力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圈，“哎呀”道，“玄龟动了！”
“玄龟动了？”
师盈懵了一秒，忽然想起来，其实他们是呆在玄龟背上来着！
“糟了。”
罗浮山主从邪灵被驱散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语气染上忧舊獨愁，“莫非...它的大限到了。”
“怎么会这么快？”
一名穿着漂亮藕色长裙的女修皱眉。
“玄龟的大限到了？”
师盈提炼了一下关键词，面色骤变，“那修真界会掉下去吗？
她的话音刚落，“嗡嗡”震动就再一次从下方的山腹里传来，频率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听起来很是着急。
“完蛋了，这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江怀风眼神绝望地下意识去揪自己的胡子，却揪了个空，正在他愣神的时候，一股灵力打了过来，带着他的手拍在了他的下巴上。
“你才回光返照！”
众人面前，忽然冒出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
这老头似乎腿脚不好，盘膝悬浮在半空，脑袋上罩着一个灰色的...龟壳？
“阴阳玄龟？”
师盈冒出不可思议的念头。
“小丫头眼神真好。”
老头看她的目光很是热情。
谢让尘不动声色地朝前挪了一步，将小师妹半藏在自己身后。倒不是防备这老头，而是数道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掠了过来。
因为速度太快，那些人看起来宛如和这老头一样凭空出现。
“师伯。”
罗浮山山主立即冲一人喊道。
“师尊。”
“长老。”
又有几个人出声，显然，新来的这一批是辈分极高的修真界前辈。
“玄龟前辈，您走慢点。”
可是，罗浮山这位前山主的师尊却压根没顾上自己徒弟，只颇为担心紧张地看向了那老头。
“不碍事不碍事。”
老头还在盯着师盈，“小丫头，会看腿不？”
“看腿？”
师盈将目光挪到老头的腿上，“您的腿......”
一眼望去，宛如石头一样，但仔细用灵力探查，发现这双腿里竟......
“邪灵？”
师盈很是震撼。
这玄龟竟将邪灵全封在腿部灵脉里！
“没办法，太多了。”
玄龟化形的老者摇摇头，开始说正事，“本来啊，以为可以慢慢等它们消散，结果呢，越积越多，最后灵脉堵塞，老头子的丹田也有些不够用了。”
他的话说完，刚来的一群修士纷纷面色黯然。
不知是哪位前辈先与这只阴阳玄龟结识，后来便发现这玄龟的丹田因灵力不足以维持庞大的身躯，一直在迟缓地衰竭，而且，衰弱的速度越来越快。用不了多久，这只迟暮的玄龟就会死去。
届时，被它托举着的修真界，又会如何呢？
谁也不敢去想，只能尽力在这里搜刮各种灵力充盈的灵药，绘制聚灵阵，炼制丹药来延缓它衰老的速度。
倒也不是没有能净化邪灵的佛门高僧飞升，但佛修本就人少，彼时又无人发现玄龟的衰竭与腿脚处的邪灵有关，那些高僧便凭借自己能抵御邪灵的功法，主动跨越不归之墟，前往灰雾的另一侧探查情况。这一去，便一直杳无音信到现在。
“不仅要驱邪灵。”
师盈认真看了看，很直白道，“您的灵脉受损严重，全要一起治。不过，我没给...咳，人类之外治疗过，可能需要时间来重新规划针灸阵法和治疗方案。”
“不用有压力。”
一名中年修士按捺着激动道，“有得治就好。”
师盈本来是没有压力的。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耗时长一些，但有天雷协助，总有清理干净的一天。
反倒是这些在修真界时也算呼风唤雨的前辈们头一次见人用天雷来治疗，紧张到不行。又发现师盈修为太低，甚至有人慷慨到要醍醐传功，被祖师给赶紧阻止了。
给玄龟治疗的时候，师盈也得以第一次踏足这片黑色的大地。
一片没有丝毫灵气的大地。
“这下面是浊气，也可以说，魔气。”
谢让尘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疮痍，神情带上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难过。
“灵气为清，上浮于天阙，魔气为浊，下沉于九渊。”
顿了顿，青衫的青年安静地缓缓陈述。
“大师兄。”
师盈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谢让尘从恍惚中回神。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
师盈镇静道。
她只是觉着，大师兄看着这片大地的样子，莫名让她想起另一条命运线上见过的大师兄。
一样的独孤，一样给她一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止不住恐慌，止不住想拽住他。
谢让尘没忍住，忽然用力握住了小师妹的手。
“大、大师兄？”
师盈磕磕绊绊，几乎说不出话。
大师兄并不是和以前一样抓着她的手，而是、而是，十指相扣。
“小师妹。”
谢让尘拼命用灵力控制着止不住乱跳的心脏，努力用灵力控制着声线不要发颤，“我......”
“怎么了？”
师盈觉着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可等了半天，大师兄也没继续往下说。
谢让尘正目光幽幽盯着不知何时爬到小师妹头顶盘膝坐着的拇指小人。
他的神魂碎片甚至都没将手放下来，而指尖正灵光闪烁，显然是刚绘完一个符咒。
蓦地，谢让尘松开小师妹的手，二话不说朝自己的神魂揍了过去。
居然偷偷给他下禁言咒！
今天就算识海撑爆，他也要将这片神魂给收回来！
师盈欲言又止地看着再次打起来的两个大师兄，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扣住的左手，只觉心底忽然一阵莫名的雀跃。
等到脸上的热度消退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慢朝玄龟脚下的营地走去。
从这里看向玄龟，其实看起来只是一座植被茂盛的巨大山峦。为玄龟治疗的时候，她找了许久，才在一群前辈们的引导下，嗯，一起站在了玄龟的一根脚趾上。
普通的针灸方式和阵法肯定不行。
师盈静静看了一会儿山峦，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辽阔而遥远的黑色大地。
蓦地，她看见了星光。
先是一颗巨大的火流星从天际砸了下来，紧接着，落地之处，点点星光从大地上升了起来，如万千花灯，朝着天幕飘去。
这场景过于震撼，导致她甚至没注意师祖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残存的灵在试图补天。”
“补天？”
师盈一震，只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
“刚才落下的，是一片消弭的天道。”
卫子夙依旧平静，声调却还是低沉了几分，“每当有天道崩塌，这些灵就会去试图填补。”
补天......
“我觉得......”
师盈闭了闭眼，“我知道这个破系统到底是让我做什么了。”
想苟命？苟住师门都没用！这是让她把整个世界都苟住啊！
而苟住这个世界，需要补天。补天，需要针！
避雷针也是针，可以当针灸的针，也可以当补天的针！
“什么情况！”
江怀风匆匆飞了过来，又骤然一个急刹车。
谢让尘也和自己的神魂停止了打斗，双双懵逼地看向小师妹。
也就是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小师妹怎么整个人都成了灵气团了？
没错，就是灵气团！
整个天幕的灵气都在疯狂地朝她身上涌，甚至连他们身上的灵气都被扯走一些，不要钱一样地糊了上去。
再仔细看，这灵气团里，似乎还有道纹...等等，这条道纹......
谢让尘眼睁睁看着一条道纹被一根避雷针引动，落在了玄龟脚下，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轰”一声，天劫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赤红色的紫电被避雷针引走，游走在道纹之上，将整个玄龟脚下都涂抹成赤红一片。
“下雨了。”
卫子夙眨了下眼。
灵气汇聚的雨，掐在最后一道天雷消失的时刻纷纷扬扬地飘落。
“咦？”
江怀风轻轻地“咦”了一声。
玄龟脚下，他小徒孙盘膝而坐的地方，探出了一片绿色的叶子。
这是这片大地，万年来，长出的第一片绿叶。
“老夫从未觉着如此神清气爽过！”
玄龟化形的老者“哈哈”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双脚行得飞快，还跑去灰雾旁边，把一只悄悄探头出来的邪魔给一脚踹飞。
“这小丫头怎么还不醒？”
正等着给师盈送一份谢礼的玄龟又晃了回来，在师盈面前晃悠了几圈。
“可能在悟道吧。”
谢让尘对此已经很淡定了，特别娴熟地拿出一个药鼎，开始给小师妹熬炖固灵凝神的灵茶。
“我这有灵草，万年份的！”
龟老头立刻拿出一大把，就要往药鼎里塞。
“倒也用不上这么、这么厉害的。”
谢让尘艰难阻止。
“对哦！”
江怀风一拍脑门，“小徒孙醒来一定很累。大徒孙，你会烤那个什么、什么饕餮肉不！”
谢让尘眼皮跳了跳，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抓饕餮来！”
江怀风一阵风地冲向灰雾。
“姓江的，你说你要抓什么？”
和他颇有些不对付的白胡子老头也急忙跟了上去。
“那我给小徒孙把悟道的环境给布置得更舒适一些罢。”
卫子夙微微一笑。
拇指小人安静地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小师妹，忽然消失舊獨，几天后，又吭哧吭哧搬回来几棵灵果树。
“这什么灵果，我怎么没见过。”
罗浮山山主的那位师尊有些好奇地走过来看了几眼。
“我在这里一本书上看见过，这云彤果，是上衍宗门特......”
搭话的藕色长裙女修忽然顿住口，惊疑不定地盯着灿若烟霞的一树灵果，又将目光缓缓投递到树上坐着的小人身上。
这云彤果，生长在上衍宗门内部，而上衍沉入不归之墟的部分据说封印着最厉害的一部分邪魔，无人能进去，这果树是怎么被搬出来的？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好些天没动静的师盈忽然动了动眼皮。
“小师妹？”
谢让尘似乎怕惊扰到了师盈，待她彻底睁开眼才小小声喊了一句，却见她直勾勾看着前方不言不语。
小师妹在看什么？
谢让尘疑惑顺着师盈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百分之五十？”
师盈内心震撼。
跌下去的生存值涨到百分之五十了！
看来，她的思路没错，就是不知百分之五十，究竟是因为她治好了玄龟，还是因为她补了一条天道？
没错，她碰到了天道。
或者说，天道主动让她碰到了它。
那是一片半透明的空间壁，上面裂纹密布，仿佛被摔到离粉碎就差那么一点点的玻璃屏。
师盈用空灵力，也就是只用避雷针牵引着道纹补了其中一小块快要掉下来的碎片的一个角。
然后，灵力没了，道纹也不够用了。
似乎知道她尽力，一道柔和的灵力托着她，缓慢回归自己的身躯。
思路没错，方法却不可行。
师盈得出结论。
这个世界太残破了，仅凭她的力量修补不了。
刚从遐思中清醒，师盈就发现面前多了一盏灵茶，多了一颗灵果，再回头一看，一群千岁的修士们正在争论到底用谁的异火进行烧烤，最终决定一种异火生一个火堆，看看哪款烤出来最好吃。
等等，烧烤？
师盈刚意识到违和感，就见师伯祖风风火火地拖着一头大家伙跑了过来，“小徒孙！我给你带了饕餮！”
“这位小辈！”
师伯祖身后，还有一人抱着一只圆滚，毛绒绒，黑白相间的生物，不甘示弱道，“我也给你带了妖兽！”
“这个不能吃！”
师盈大惊失色。
“不能吃？”
对方显然有些失落。
师盈有些欲哭无泪。
她该怎么给这群修士解释这是保护动物？好吧，在这群修士的眼中，可能凶残连灵器都能嘎嘣咬碎的灵貘并不需要保护。
“总之，不能吃！”
师盈语气坚定。
“好吧。”
白胡老头语气蔫蔫。
“我给你烤羊肉，咳，烤饕餮肉吃啊。”
师盈转移他的注意力。
“哼，我才不吃这家伙打回来的。”
说是这么说，等到羊肉，哦不，饕餮肉烤好，这个白胡老头下手的速度贼快！
不知是不是被师盈修补了一小块天道的缘故，这会的天空特别的晴朗，凤凰也从半空落下，凑过来吃了一颗灵果。
微风徐徐吹过，不仅师盈，似乎所有人都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至少，玄龟已治愈，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趁现在空间稳定，你们想办法离开吧。”
吃到一半时，卫子夙忽然道。
师盈的手一顿，缓缓看向一群正在毫无形象抢着烤肉，抢着灵果的前辈们。
“别看我们。”
罗浮山山主率先摆了摆手，“已经飞升的人，还是别回去了。”
“不然你说这掌门，到底是我做还是我那徒孙来做？”
江怀风也“嘿嘿”笑了声。
师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了起来，“那我给前辈们留一些药膳食谱吧。”
“要这个烤肉的！”
江怀风立即道。
“好。”
师盈弯眼笑了起来。
*
“我们不能从这个门走。”
待到准备离开的时候，谢让尘对师盈和将伤养了个半好的燕程道，“这个门已经非常不稳定了，不能继续刺激它。”
“那还有什么地方适合破开空间？”
燕程很是担忧。
“你是想从上衍走？”
站在不归之墟旁准备送他们的卫子夙蹙眉道。
“上衍也有一道门。”
谢让尘看了看坐在小师妹头顶的分魂。
这些信息都是忽然冒出来的，想来，是自己的这道分魂里的。
“若不行便回来。”
卫子夙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劝阻。
“师祖......”
师盈看着师组，想说点什么，又都觉着不合适，最后只笑道，“我们飞升再见。”
卫子夙一贯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笑，“飞升再见。”
“小师妹，不归之墟里空间混乱。”
谢让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正视前方，“以防万一，你最好，抱......”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腰被紧紧扒住了。
“我会抱紧的！”
身后，传来小师妹很是严肃的声音。
“好的。”
谢让尘艰难地应了一声。
正在他神思恍惚的时候，忽然感觉手指被扯了一下，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缠上自己的手腕。
红线？
“小师妹？”
谢让尘有些懵地缓缓低头。
“以防万一。”
师盈试着将灵力注入小拇指，发现真的可以将红线召唤出来后，又试着扯了扯红线，发现这玩意也真的可以扯到无限长，立刻用红线将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作者有话说：
小师妹：怕走丢！求生欲超强！
大师兄：飞剑怎么驭来着？
被吊在剑下的燕程：你们还记得我吗？感谢在2022-09-24 23:20:22~2022-09-25 23:5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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