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初年,天下渐平,诸事晏安。一日,忽然太白星白天显现于天空,且一连多日不断出现这种天文景象。古人迷信,唐太宗君臣一边自我反省政事阙失,一面让主管天文的太史“勾沉典籍”,进行推占。不知是查了《易经》还是“扶乩”所得,太史奏报:“女三昌”。面对如此玄玄乎乎三个字,太宗君臣商量了半天,也没整出什么头绪。同时,民间又有谶言歌谣传入内廷:“当有女武王者”――“女”了半天,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心多恶之”,总有不祥之兆的种预感。
唐太宗朝君臣关系十分欢洽,一天晚上,李世民在内廷宴请心腹武官多人,飞觞仰饮,大家好不痛快。喝到一半,为了使气氛更加融洽、欢快,太宗令诸将作酒令,各自报出自己儿时的小名,以此作引,以博戏乐。轮到左武卫将军李君羡,这位将军长身虎须,一脸络腮,自报小名:“五娘子”。
话言刚落,殿内的武将们笑成一片,东倒西歪。太宗初听李君羡的小名时也不禁发噱:“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电光石火之间,太宗面色忽然一变,低头沉吟。当然,与宴的诸位武将,包括李君羡自己在内,均未注意李世民当时面部表情的变化。美酒醉人,皇帝又是主人翁,天大的面子,谁能不尽醉方休!
李君羡,洺州武安人(一个“武”),封武连郡公(两个“武”),时为左武卫将军(三个“武”),值守玄武门(四个“武”,玄武门是宫城最重要的咽喉要地,因此有数次宫廷政变都在此处发生,包括洛阳宫的玄武门,均是“制高点”),当然,最要命的,当属李君羡小名“五娘子”——“女三昌”、“女武王者” ——莫非正是这位身为皇家禁卫军的李姓武将?
太宗宴毕,退至寝殿,细思李君羡为人。此人也是武艺绝伦之辈,本属王世充贴身侍卫官(骠骑),因讨厌王世充的为人,潜结数人从洛阳城中潜出,投靠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太宗引为左右,从讨刘武周及王世充等,每战必单骑先锋陷阵,前后赐以宫女、马牛、黄金、杂彩,不可胜数。”
就是这样一个武功盖世、一心事唐的壮士,神勇与尉迟敬德、秦数宝相匹的猛将军,恰恰因为自己当年的一个小名“五娘子”,使得太宗皇帝浮想连翩,夜不能寐。
“会御史奏(李)君羡与妖人员道信潜相谋结,相为不轨,遂下诏诛之。”史书为尊者讳,给人一种李君羡倒霉,有人牵告他。其实,肯定是太宗李世民杀心顿起,为后世天下计,派人诬引,杀掉了这个他认定符合谶谣中的“女武王”的将军。人要倒霉,祸从天降,李君羡将军正是这种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晦气包,一人被杀不说,株连三族。上百人头落地,起因竟在于两三句的“歌诗谶言”。
没过几年,听说工部尚书武士鷿女儿貌美,时年十四,太宗一时兴起,召小姑娘入宫破瓜。女孩圆脸大眼,媚笑动人,太宗名之为“媚娘”。尝了几口,也觉平平,胖丫头肉紧腮圆,双目炯炯,不是太宗喜欢的那种温柔类型,但毕竟是高祖李渊老友武大叔的女儿,怎么也得给个“才人”封号。恰恰是这个武才人,才真正是那个应谚的“女武王”。日后,数百上千李姓凤子龙孙,皆被这位当时的肥胖闺女弄死。她还化唐为周,差点让唐朝三世而亡。
茅庐初出——武才人与太宗、高宗的父子“情缘”
说起武则天,笔者想起那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少女刘胡兰。看客至此,可能大有晒然之意:武则天和刘胡兰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女皇帝也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当然不是,武则天吗,生的很胖,死的很差。老武与小刘的共同之处,在于两个人皆是山西文水县人,真正的老乡。文水县因境内有文峪河而得名,西依吕梁,东靠汾河,春秋时名平陵,战国时称大陵。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武则天篡唐,自立“周”朝,便改自己老家为“武兴县”,武兴者,武氏由此兴也。中宗复辟,神龙元年(公元705年),仍改回文水县。可见,文水地气,总是养育女英杰,不是出乎其类,就是拨乎其萃,连十五岁小姑娘,铁血铮铮,楞是自己躺进大铡刀下为“主义”献身。
武则天当皇帝后,大肆宣扬其父武士鷿“兴唐”的功业,其时,武老头在隋炀帝大业末年只是并州文水小地方的一个“鹰扬府队正”,即当地派出所一个所长。由于“家富于财”,高祖李渊“行军于汾、晋,每休止其家。”也就是说,当李渊还是隋臣时,就常因公事四出巡视时,歇在这位武“所长”家。偏偏这位土财主“颇好交结”,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唐公李渊,乃当今圣上大表哥,往他身上使银子,肯定不会白瞎。
眼见武“所长”很懂事,每次住他家,又献银子又献当地好闺女来“孝敬”,李渊很喜欢这个土财主。隋炀帝诏命李渊为太原留守,这位唐公一高兴,就把这位小县的“队正”提拔为“行军司铠”,一下子捞到太原府内专管军事后勒的肥缺,由一个副股级干部跃升为“正处”了。
天下大乱,武士鷿“阴劝高祖举兵,自进兵书及符瑞”,此举,并非显示出这么个低级土豪多能“慧眼”识英雄,不过是乱世纷纷,人各思乱而已。推个头头出来,事成封侯,事败斩之,说不定也能封侯。李渊很高兴,但表面没有太多表示,淡淡言道:“幸勿多言。兵书、符瑞皆是朝廷禁物,你能拿来给我,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日后富贵,当与君分享。”李渊起事前,派其手下刘弘基、长孙顺德分别以隋廷名义四处募兵。武士鷿当时不仅和李渊关系不错,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关系也不错。钱能通神,谁和银子都没仇,老武深知世路难行,以钱作马,自然和几个上司都热火打成一片。一次,三人饮酒、高、王二人就对老武说:“刘弘基等人假借诏命,四处征兵,我们得把他抓住,仔细鞠审。”武士鷿做惯了老好人,闻言,便从中斡旋:“那几个人是唐公李渊的心腹门下,如果真把他们抓起来,会惹出大乱子呵。”
王威、高君雅一听,也觉有理,“由是疑而不发。”
不久,几个人又在一起吃吃喝喝,留守司兵(军区司令手下的主力军长)田德平在座,也提起刘弘基等人四处募兵的“怪事”,劝高、王二人抓捕刘弘基,审问他到底由谁指派,敢私下募征。宴后,武士鷿私下对田德平讲:“讨捕之权,应该都由唐公李渊说了算。王威、高君雅二人,毕竟是副手,他们怎能越权抓唐公手下人呢。”田德平一想,也觉老武好心,就不再“多事”。
虽多方回护李渊,但李氏父子、裴寂,刘文静等人密谋定大事,根本没告诉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老武。起事后,见老武人还不错,李渊任他为大将军府铠曹,仍主管军事后勤。由于从征长安有功,李渊称帝后,封这位老友为太原郡公,拜光禄大夫。副股长级的土豪忽然成为部长级官员,老武喜望外,开始口无遮拦,逢人就讲:“我从前一直做梦,梦见高祖入长安,自为天子!”
李渊听见老武大嘴巴,忙命人把他唤至内宫,灌他几杯老酒后,笑着数落他:“你这个老东西,当初你也是王威好哥们。今天赏给你官做,正因为当时你劝阻王威等人没有深查刘弘基募兵一事。如今事成,你天天四处瞎白乎说自己早有识人之鉴,梦见我做皇帝,是想胡咧咧当更大的官吧。”老武脸一红,忙跪下自称“死罪”。
李渊对老武这种低出身没啥政治头脑的老友并无深忌之心,看见他在殿上叩头如捣蒜,自己心中反到不忍了,又进封他为应国公,授以大州刺史。老武活得不错,贞观九年病死在任上,赠礼部尚书,谥曰“定”。不仅武士鷿一人得以优遇,他两个哥哥也得很好待遇。大哥武士棱,也从李渊太原起义,官至司农少卿,封县公,常在皇宫内殿搞后勤,“委以农囿之事”,怎么也是皇帝家的花农,很牛。贞观中卒,赠潭州都督;二哥武士逸,在唐朝屡有战功。有一阵子,他被刘武周俘获,敌营好几年,仍暗中派人向唐朝送报敌情。刘武周败后,武士逸归唐,累受李渊表扬。贞观初,武士逸为韶州刺史,卒于官。
可见,武则天父亲一辈,看准时机,太原从龙;李唐一家投挑报李,对这一大家子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太宗在世时,武才人虽被开苞,却并非深受皇帝爱幸之人。倒是当时的太子李治,偶见武才人那丰腴的“胖倩影”,深记于心,所谓“各花入各眼”,言不虚也。
太宗驾崩,武才人削发为尼,在感业寺的青灯下熬了数日。已是皇帝的李治拜佛为名,在寺庙里搂住这位小妈就是一顿乱亲,互诉衷肠。召入宫中之后,武“才人”成为了武“昭仪”,不久,进号“宸妃”。此后故事,耳熟能详,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莫过于武氏为了搞掉对手王皇后,竟然忍心亲手掐死自己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然后向高宗哭诉是王皇后所为,残忍心机,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废掉皇后在高宗时代是天大的事情,看似“皇帝家事”,实际涉及当时关、陇大族与庶族地主间的勾心斗角与暗中角力。唐太宗时,对山东士族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打击,但对以武川军阀为主的“自己人”关陇大族却竭力维护、提携。高宗正妻王皇后,名门大族之女,又是高祖李渊同母妹同安长公主的侄孙女,是太宗当时为儿子“御选”的“佳妻”。长孙无忌作为帝舅,与韩瑗、于志宁(此人虽首鼠两端,其实也是反对武氏为后的一派),褚遂良、来济等关陇士族派系,明确反对高宗废后。出身于庶族地主的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属于长期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的“寒族”,名义上是拥立武则天为皇后(其实武氏本人也属关陇家族),其实是想籍此提高自身的势力,在政治上想来个大翻盘,如果“押宝”成功,就不仅仅是扬眉吐气的事情,而且是扳倒敌对势力的倾力一击。
恰巧,唐高宗李治又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惧内虫,对武氏宠幸正浓,怎么看王皇后怎么不顺眼。当然,高宗素来懦弱,亲舅与一帮重臣皆持反对意见,他还真不敢马上就施以“龙威”。但李勣一句话,一下子让高宗“茅塞顿开”:“此乃陛下家事,不合问外人。”深谙宫廷政治之道的李勣老好人一个,自然不愿得罪皇帝。有这么一个重臣表态,高宗、武氏大喜过望,终于心中意决。
永徽六年十一月,高宗下诏,称“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岭南”。没过几日,奉承上意的“百官”一齐上表,请立中宫。水到渠成,武氏被立为皇后,“百官朝皇后于肃义门”,武媚娘终于尝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按理讲应是二人“之下”,太宗、高宗是也)。
高宗遂愿之后,眼见武后天天兴高采烈,总算满足了这位挚爱妇人的心愿。懦人易生怜悯,笑语之闲,李治有时也念起被囚于深宫后院的王皇后与萧妃,毕竟曾经云雨枕席,结发情深。趁武后不注意,高宗带几个小内侍,溜至王后、萧妃的囚所,发现二人的牢室连窗带门都被封闭死,只在墙上凿出一个小洞“以通食器”,见此,李治不觉“恻然伤之”,低呼道:“皇后、淑妃,你们俩在里面吗?”王后闻听是高宗的声音,哽咽不自胜,泣答:“妾等得罪,已为宫婢,怎敢劳陛下以昔日位号称呼我们……希望至尊您看在往昔情份上,让妾二人能重见日月,得以在院子里活动就可以,当改此院名为‘回心院’”。
高宗声中有颤,说:“朕会有处置。”
这位懦君“慈悲”,反而为王皇后、萧淑妃招来立时的杀身之祸。
武后闻听消息后,登时大怒,马上派去一队身强力壮的太监,把王皇后与萧淑妃按在小里屋,各击大杖一百,并断去两人的手足,放在两个大酒瓮中,阴险笑道:“让这两个婆娘骨醉!”可怜花月美人,玉肌天眷,遍体伤痕,四肢被剁,被浸入于宫殿美酒之中,一时间受尽折磨,求死不得。酒精有杀菌、收敛、止血作用,故而二人“数日而死”。其中煎熬,令人想起都不寒而粟。就这样,武后仍旧不依不饶,“又斩之”。如此阴毒妇人,高宗册封她为皇后的诏册中竟然称其“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嫔嫱之间,未尝迕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处死两个“情敌”,武氏又下令改王姓为蟒氏,萧氏为枭氏。
当时,即使是跪受杖刑、斩刑的“诏令”,王皇后娴淑女人,仍旧起身再拜,声称:“愿皇上万岁,武昭仪承恩日隆,此去一死,本为吾命。”萧妃则大骂:“阿武(武后)妖滑,是她陷我们于此地!愿下辈子我生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食其肉!”
武后听闻两人死状,高兴之余也怀惊恐。毕竟刚开始做坏事,心里也不安稳,便下敕宫中不得养猫。“武后数见王、萧为祟,被发沥血如死时状。后徙居蓬莱宫,复见之,故多在洛阳,终身不归长安。”
除掉情敌,武后计谋长远,又在李义府、许敬宗二人帮助下,陆续把褚遂良、长孙无忌、韩瑗、于志宁等人贬僻远之地。诸人没能在半路病死的,到了当地就被武后党人活活弄死,斩草除根。
武后在宫廷政治斗争中屡屡得手,其中出力最大的,当属许敬宗、李义府二人。
许敬宗,杭州新城人,其父许善心是隋朝礼部侍郎。隋炀帝被弑,宇文化及滥杀朝臣,许善心自然不免。当时,身为儿子的许敬宗“拜乞求哀”,为时人所耻。许敬宗乞得一命,投在瓦岗李密手下,当时与魏征“同为管记”,都是中下级幕僚。武德初年,秦王李世民知其有文名,召为秦府学士。贞观十年,太宗文德皇后葬礼,追悼大会上,百官萧穆,屏息悲哀(不装也要装)。大臣欧阳询“状貌丑异”,从许敬宗面前过,这位爷竟然“见而大笑”,为御史所劾,贬至洪州。贞观十七年,因他修撰唐朝《武德实录》、《贞观实录》有功,又调回京城。唐太宗在驻跸山大破高丽,许敬宗“立于马前受旨草诏书,词彩甚丽,深见嗟赏”,并得到日后成为皇帝的皇太子李治叹赏。高宗嗣位,许敬宗代替于志宁为礼部尚书。不久,由于嫁女与岭南蛮酋冯盎之子,多纳金宝,为所司弹劾,贬为郑州刺史。老小子外放心急,千方百计活动回城,力赞高宗废王皇立武则天,并相继谗构长孙无忌等人,深获高宗、武后宠信。许敬宗晚年,主修国史,谁得罪过自己就编排谁家的“罪恶过失”,谁给钱就给谁的先人大作“赞歌”,收银无数。同时,老许头好色无度,临老又收其母婢为妾,此妾又与他的长子许昂私通,一家乱伦,颇多秽声。不过,坏人好报应,高宗显亨三年,许敬宗善终于家,年八十一。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太宗时代,也是因其文笔不俗,为刘洎、马周(三人是同性恋伙伴)等人所荐,入朝中为监察御史。进京后,李义府又除太子舍人,得与日后的高宗相往来,关系甚密,因参撰《晋书》有功,被太宗“优诏赐帛”。高宗时,迁为中书合人,加弘文馆学士。为了更加飞黄腾达,李义府不遗余力,力襄武氏成为皇后,出了不少非常好的“坏主意”。事成之后,擢拜中书侍郎,赐以男爵。李义府“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嘻怡微笑,而褊忌阴贼”,笑里藏刀的典故,正是出自这位李大人。“微忤意者,辄加倾陷”,时人称其为“李猫”。由于恃宠无惧,一次看见大理寺监狱中有一个犯通奸罪的妇人淳于氏貌美,他竟敢让大理丞(典狱长)毕正义把这妇人弄出来“昭雪其罪”,自已置个大宅把这淫妇养起来。他舒服不要紧,事泄,皇上下诏按问,毕正义倒因惶惧“自缢而死”。李义府一点事没有。高宗夫妇为感激李义府,“诸子孩抱者并列清官,诏为造甲第,荣宠莫之能比。而(李)义府贪冒无厌,与母、妻、及诸子、女婿卖官鬻爵,其门如市。多引腹心,广树朋党,倾动朝野”。可见,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不是好东西。
其后,李义府外任,也是贪污受贿,肆无忌惮。一次入朝,高宗都亲口劝他:“听说爱卿您的儿子、女婿多为不法,做事应谨慎些才好,我也替您多方回护,希望您嘱诫他们小心点儿,别太过份。”李义府闻言,“勃然色变,腮颈俱起”,反问皇帝:“谁和您说的?”高宗说:“我只是说说而己,您也别问谁告诉我的”。李义府不快,也不道歉,“缓步而去”。到这地步,“上亦优容之”,估计也是武后爱臣,高宗不敢拿他怎么样。李义府自惭自己祖上不是士族,便上奏改窜太宗时修编的《氏族志》,把自己家描写成“世代清贵”。
也是合该有事,有占卜者为李义府“望气”,说李家大宅“有狱气,积钱二千万乃可厌胜”,李义府闻知心急,“聚敛更急切”,并不时出城,白天黑夜登古坟四处瞭望。此举怪异,被不少人告发,说他“窥觇灾祸,阴怀异图”。这可正触皇家痛处,高宗夫妇不再容忍,审讯过后,把他一家子长流延州。毕竟有大功于皇帝皇后,以武后阴毒,竟能饶他一命。后来,因遇赦也未能放还,李义府“状愤发疾卒”,死年五十余岁。“自(李)义府流放后,朝士常忧惧,恐其复来,及闻其死,于是始安。”
从许敬宗,李义府两人的人品以及他们所受的“宠遇”,可以想见高宗、武后两人的喜恶爱憎及卑下格调。,
“二圣”在朝——唐高宗时代的真正“皇帝”
唐高宗在位,长达三十多年(公元649至公元683),虽属庸劣之君,又有悍毒之妇,但唐朝在这三十多年中仍旧按照惯性前进不辍,尤其是对外扩张的武功,赫赫扬扬,值得大书特书。
高宗永徽初年,唐将高侃击降东突厥余部,生俘车鼻可汗,东突厥土地皆隶唐朝;接着,唐军又数次发大军击破西突厥叛军,活捉自称“沙钵罗可汗”的阿史那贺鲁,再把西突厥分为两部,弱而治之,基本上角决了突厥问题;显庆年间,唐军又击灭野心勃勃的百济;龙朔二年,铁勒九姓合众十多万叛唐,唐将薛仁贵征讨。铁勒部族挑选数十位军中最骁健的战士出阵挑战,薛仁贵连发三箭,射穿三人。见势不妙,十几万铁勒人一齐滚落下马,叩降请死。“(薛)仁贵悉阬之,度碛北,击其余众”,手段虽属残忍,但谱就了中国军事史上一曲至为传奇的篇章。为此,唐军军士歌唱道:“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大将李勣不久又攻克高丽,隋炀帝、唐太宗地下有知,这两位表叔侄当举杯相碰:终于一伸恨怒之气!由此,朝鲜半岛基本处于大唐控制下,并在平壤设安东都护府,右武卫大将军薛仁贵率唐军两万人驻守当地;西域方面,唐朝更是在早些时候已经把在高昌的安西都护府移至中亚的龟兹国,并设濛池、昆陵二都护府。
武后真正掌握国政,当在麟德元年(公元664)。
武后登上皇后宝位初期,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高宗觉得她既有大志又贤惠,喜欢得不得了。得志之后,武后“专作威福”,高宗想自己决定几件朝事,都会被武后制止,“上不胜其愤”,正应了那句话:“至弱之主,必有暴怒;至暗之主,必有微明”(王夫之)。高宗生气之余,又听说有妖道郭行真常出入武后卧内,行厌胜之法,更加大怒不止。于是,他密召西台侍郎上官仪谋议。上官仪“工于五言诗”,是个词客文官,回奏说:“皇后专恣,海内不服,请皇上废掉她”。高宗点头,马上命上官仪起草废皇后的诏书。
这边君臣二人正密谈,早有武后安排的宫女、宦者撒丫子飞奔,密报武后。武后也不慌,乘辇直入高宗寝宫,诉说自己无罪。“上(高宗)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好一个怯懦绿帽皇帝,面对悍妇,羞、惧、畏、忍,一齐涌上心间脸头,惟惟之余,他还把上官仪给“卖”了:“我本无此心,都是上官仪教我”。
武后冷笑。^
从高宗处回到自己宫内,武后马上唤来得力走狗许敬宗,让他上书诬称上官仪与高宗长子燕王李忠谋反,不仅杀掉了上官仪父子,顺带弄死了李忠。李忠是高宗的刘妃所生长子。李忠当年降生,太宗李世民闻讯,高幸得亲自来贺李治,“酒酣起舞”,感染得在座群臣“遍舞”,可见当时满朝君臣的高兴劲儿。贞观二十年,太宗封这位皇孙为陈王。由于当时高宗王皇后无子,就养李忠为子,并经长孙无忌等人拥举,于永徽三年立为皇太子。永徽六年,王皇后被废,许敬宗等人“希旨上奏”,要求废李忠的皇太子,立武后之子李弘为皇太子。由此,李忠被废为梁王,封房州刺史。由于日渐长大,李忠“常恐不自安”,一日数惊,有时在自己家里身穿妇人衣服,以防刺客杀他。同时,他因多次作梦,常召巫士来其占卜。武后等人正要解决他,便以此为罪,把他贬为庶人,流放至黔州穷山恶水之地。由于上官仪早年作过李忠 “陈王”时的谘议,武后便乘机把这位“继子”也弄死了事。一石数鸟,可见武后的妇人之毒。
武后杀掉上官仪、李忠后,气焰更炽。“自是上(高宗)每视事,后(武氏)垂簾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杀生,决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盛年皇帝,完全成为自己老婆的傀儡,这也是天下一奇。
不仅杀继子,武后连亲儿子也照杀不误。武后生有四子,依次为李弘、李贤以及后来时而为帝时而被废的中宗李显和睿宗李旦。李弘仁孝,喜读书,善待人,并曾谏阻高宗刑杀太过,很有仁德之风。咸亨年间,李弘亲见自己两个异母姐姐义阳公主、室城公主三十多岁的人,仍旧幽禁于掖庭牢室,“见之惊恻”,上表父皇,奏请放出这两个姐姐嫁人。武后听闻,杀心顿起,愤恨李弘意敢把自己死敌萧淑妃的两个女儿释放,恨记在心。过了一年多,趁李弘在合壁宫拜见自己,武后下毒,把自己的长子毒死,时年二十四。同年,她又立自己的二儿子李贤为皇太子。
李贤“容止端雅,深为高宗所嗟赏”。但武后宠臣明崇俨密奏说李贤“状类太宗”,武后很害怕这个儿子日后不好控制。同时,宫内的宦者、宫女又都私下议论李贤实际上武后姐姐韩国夫人所生,众议纷纷,李贤“亦自疑惧”。调露二年(公元680年),明崇俨在京中被人暗杀,武后怀疑是李贤所为,便借事把他废为庶人,迁于巴州看管。后来,酷吏丘神勣承武后旨意,逼令李贤自杀,时年三十二。李贤长子李光顺,也被祖母诛杀;二子李守义病死;三子李守礼,“以父得罪,十数年不出庭院”,直到玄宗继位,这位王爷才有了好日子过,封为邠王。诸位宗室王爷宴饮,这位邠王有“天气预报”之称。数日连阴,李守礼会忽然说:“要晴天了”,果然一会儿就晴;艳阳高照,李守礼会高言:“马上要下雨”。话落不久,乌云顿起。诸王以为戏笑,在一次宗室大宴上,大家奏称邠王有“特异功能”。唐玄宗奇怪,就询问李守礼何以如此预验天气。守礼回答:“臣并无预晓之术。当年我父亲(李贤)被贬放后,我被囚禁于宫中十多年,每年都会被武则天数次下敕加以杖打,浑身布满伤痕。如果要下雨,臣背上即感沉闷。天要转晴,臣即感轻健,依此预知天气,并非有什么异术。”言毕,李守礼涕泗沾襟,唐玄宗也为之悯然。
除李忠、李弘、李贤被武后杀害,高宗八个儿子,原王李孝还算病死善终,另外两个儿子泽王李上金和许王李素节也被武后杀掉。
许王李素节是萧淑妃所生。其母被杀后,李素节被贬外放,任申州刺史。不久,又被陆续转贬,一刻也不停。武则天天授年间,思起其母旧恶,她派人把李素节和泽王李上金召入京师。临行,李素节听见城内有人送葬哀哭,感叹说:“想病死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怎么还如此哀哭呢!”连京城都未入,李素节就被武后派人在龙门驿用带子勒死,并杀其九子。泽王李上金与许王一同被征召入朝,听见四弟被杀,惶恐之下,也自缢而死,他七个儿子也被武后于流放途中弄死。所有这些龙子龙孙,皆是高宗皇帝的直系骨血。
笔者二十岁时,趁放暑假曾去洛阳的龙岗石窟游玩。北方秋日,空气澄明,艳阳高照,卢舍那大佛屹立于山前,庄严肃穆,结跏跌坐,令人顿起崇穆之意。大像头束高肉髻,涡状纹发型,双耳重肩,眼帘微垂,嘴角隐含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有天国的高尚,又有人间的慈祥。据说,此尊卢舍那大佛,作于公元675年(上元二年),是仿摹武则天本人的相貌雕刻而成。笔者当时年青,还不知武则天有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残忍“事迹”。由此,当时倒可以真正怀有“无暇”之念对佛教艺术进行最深刻的审美。
变唐为周——真正过了“皇帝瘾”的女性第一人
公元683年底,窝囊废王八头高宗李治“驾崩”,时年五十六。“遗诏太子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唐中宗李显即位后,“尊天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为了暂时稳住唐朝宗室,武后加韩王李元嘉等人以“三公”的座位,“恐其为变,以安其心”。
唐中宗也是倒霉自找。当皇帝才两个月,他就想把自己老婆韦皇后的爸爸韦玄贞升为侍中。老哥们刚刚从普州参军被超升为豫州刺史,现在又因是中宗岳父要再提至“国家领导人”级别,中书令(宰相)裴炎表示不赞成。中宗大怒,高声说:“我以天下让给韦玄贞有何不可,怎会可惜一个侍中职位!”
裴炎生惧,忙向武后宣诏。武后大怒,转天上朝,大集百官,并命羽林将军程务挺等人勒兵入宫,当廷宣诏,废中宗为庐陵王,扶下殿去。李显还嚷嚷,“我有何罪?”太后亲妈在殿上高言:“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接着,又下诏把韦玄贞流放于钦州。这老哥们也倒霉,天上地下,何其促也!
废了自己三儿子,武后又扶立四子李旦为帝,是为唐睿宗。“政事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
不久,武则天干脆自己临朝称制,御紫宸殿视朝,并把侄子武承嗣招至朝中,封为礼部尚书。武大侄子得意忘形,请武后追封其父祖七代为王,立庙尊祀。裴炎谏劝,认为“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武后闻言不悦,从此恨上裴炎。追封之事,仍旧施行,武士鷿在地下,肯定会惊讶自己的冷猪肉份量越来越大。
武承嗣用事后,与堂弟武三思等人不时进宫,劝姑姑“革命”,“尽诛皇帝诸王及公卿中不附己者”。唐朝“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
李勣之孙李敬业、给事中唐之奇、长安主薄骆宾王等人皆因坐事贬官,相遇于扬州,“各自以失职怨望,乃谋作乱,以匤复庐陵王(李显)为辞。”
武后闻讯,心中也惊。她忙遣左卫大将军李孝逸率三十万大军前去征讨。杨炎上朝,武后问计,这位宰相回答:“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所以外间几个小子托以为辞。如果太后返政于帝,诸贼则不讨自平。”
武后愤恨,当晚就派人把裴炎逮入狱中。有人劝裴炎向武后道歉,或许能活一命。裴炎说:“宰相下狱,安有活理!”果然,不数日,武后命杀裴炎于市,籍没其家。
李敬业等人志大才疏,未几兵败,被手下兵将王那相等人斩首,扬、润、楚三州皆平。不仅自己一家全被杀,李敬业的祖父李勣等人也被挖棺刨尸,并复姓徐氏。此次起兵,惟一留下动静的就是骆宾王那篇《讨武盟檄》。当时,手捧檄文,看得武则天也连连叹赏不已。
诸事平定,武则天派人去边疆军中,杀掉了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程务挺父子英雄,其父程名振在隋末就已威震四方。程务挺少年即随父行征,为唐朝立下汗马功劳。裴行俭大败突厥阿史那伏念,程务挺为副将,居功甚伟,得封公爵。中宗之废,程务挺与裴炎出力,可谓也是武后得力鹰犬。此后,程务挺任单于道安抚大使,在边疆督军正抵御突厥。听说裴炎被逮,程务挺上书“申理”求情,武后妇人,听不得异议,见表大怒,就派人到军中斩杀了这位大将。本来突厥人特别害怕这位程将军,“相率遁走,不敢近也”。听说他被武后杀掉 ,突厥人“宴乐相庆,仍为(程)务挺立祠,每出师攻战,即祈祷焉”。所以,武后是自毁“战神”。
“武氏以一妇人轻移唐祚于宫闱,李敬业死而天下靡然顺之,无有敢申义问者,非必无忠愤之思兴,力不能也。”武则天一久居深宫老娘们儿,玩唐帝于股掌,乍废乍立,李孝逸、程务挺一方大将,或任或杀,都是府兵制中央集权的功效。然而,正是太宗时代处心积虑“散兵于农”的府兵制,也种下了祸乱的根苗。因为,以农为兵,虚为行阵演习,应以虚文,兵不习战,将不知兵,旷日持久,太宗想“弱天下”以巩固中央集权的谋略,最终却成了“弱自己(唐王室)”的下策。唐玄宗改易府兵为“儣骑”,有所改观,便仍不能除掉数十年之积弊。而后安史二贼一呼,唐朝江山,一朝瓦解。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武则天因徐敬业之反,“疑天下人多图已”,设置铜匦(告密信箱),想大诛杀以立威,便广开告密之门。为武则天出设告密信箱的,是一名叫鱼保家的官僚子弟。李敬业造反,鱼保家曾辅助作刀箭。李敬业叛乱平息,鱼保家幸免一死。但此人不闲着,上书武则天,把自己设计的精巧的“铜匦”献上,“中有四格,上各有窍,以受表疏,可入不可出”。武则天很高兴,命施行于天下。未及,鱼保家的私敌也往“铜匦”中投告密信,告发他当初帮徐敬业造兵器一事,接验为实,鱼保家成了“鱼破家”,不仅自己被杀,还被族诛,真是小人枉为小人。
从垂拱四年开始,武则天加紧了“革命”步伐,开始有计划地大批诛杀唐朝宗室。九月,琅玡王李冲在博州起兵,其父越王李贞也于豫州响应,唐朝宗室开始了他们绝望搏命的反抗。但武后相继派丘神勘等人讨平,斩杀李贞、李冲等人,并因此大相诬引,杀韩王李元嘉等宗室数百人,改姓虺氏,“自是宗室诸王相继诛死者,殆将尽矣。”
大戮之下,武则天广加牵引,连自己女婿薛绍兄弟也不放过,或杀头、或杖死。太平公主也不哀戚。不久,武后派人杀掉自己侄子武攸暨的妻子,把太平公主嫁给自己这位糊里糊涂死了老婆的汉子。“公主方额广颐,多权略,太后以为类已,宠爱特厚,常与密议天下事。”武后这个妇人真是很怪,四个亲生儿子或杀或废,对女儿倒好得不行。
天授元年(公元690年)阴历九月九日,武则天终于“革唐命,改国号为周”,以睿宗为“皇嗣”,追谥父祖多人为帝,立武承嗣、武三思等十二人为郡王。至此,武则天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女皇帝。
武则天在“革命”进程中,依赖来俊臣、周兴、丘神勣、索元礼等酷吏,冤杀宗室、贵族、大臣等成千上万家,这些得力鹰犬,主人用毕之后,他们自己最终也被弄死。
来俊臣,雍州万年人,以善于告密被武则天欣赏,累迁侍御史。他大兴制狱,“稍不会意者,必引之,前后坐族千余家”。由经验而理论,来俊臣还与手下合著《告密罗织经》一卷,条理分明,简明易懂,成为酷吏的必读“工作手册”。来俊臣天生杀才,每次讯囚,无问对方有何罪状,均以醋灌鼻,或囚于地牢,或塞入瓮中,绝其饮食,环以小火烤炙,所以,几乎没有不认罪的。每逢朝廷赦令,他必提前杀尽“重囚”。来俊臣“又与索元礼等作大枷,”共有十个“型号,第一“定百脉”,第二“喘不得”,第三“突地吼”,第四“着即承”,第五“失魂胆”,第六“实同反”,第七“反是实”,第八“死猪愁”,第九“求即死”,第十“求破家”——观此名号,形象生动,可以想见这些枷具的厉害。
无论犯人贵残与否,来俊臣均以致对方为死地为后快。武后大臣如狄仁杰,也在鞠讯之下不得不承认造反。武则天亲自审讯,质问狄仁杰为何在狱中承认谋反,老狄如实回奏:“如不认罪,臣早已死在枷棒之下了。”对朝中大臣,来俊臣或以棒杀,或以刀斩,或截舌,或剖胆,甚至为了强取大臣一个美婢,不惜族诛数百人以达到目的。最后,来俊臣玩得过火,想罗告太平公主和武氏诸王以及武则天面首张易之等人,众人齐起攻之,武后才“下诏弃市”。“国人无少长皆怨之,竟剐其肉,斯须尽矣。”
周兴虽为武后手下酷吏,也被人告发要“谋反”。武则天命来俊臣审理。老来和老周数年老同事,知道对方铁嘴钢牙,便宴请对方到自己家里饮酒。席间,老来问老周审讯犯人让对方招供的“秘方”。老周莞尔一笑,说,“找个大瓮,让人犯进入其中,四周慢火烤煎,没有什么人能不招供的。”老来欣然,马上让手下抬来一口大瓮——这就是“请君入瓮”的由来。
周兴最“有名”的“政绩”,是害死大将黑齿常之。黑齿常之是百济人,“长七尺余,骁毅有谋略”。苏定方平百济,常之以所部向唐军投降,虽然中间又因惧生叛,最后还是诣唐将刘仁轨降,死心塌地成为唐臣。仪凤三年,常之在与吐蕃的作战中,眼见敌人凭高乘险,他连夜率五百敢死队,直冲上陡壁,杀掉数百人,吐蕃主将吓得弃军而逃。此胜克捷,常之得授左武卫将军。良非川一战,常之又率精骑三千夜袭吐蕃大军,“斩首二千级,获羊马数万”。他又整军屯田,斥堠置烽,“凡莅军七年,吐蕃严畏,不敢盗也”。垂拱年间,突厥犯塞,常之率唐军追讨,在一个叫两井的地方,三千突厥精骑正准备亲穿甲胄出战,常之忽然率唐军出现,虽然身边只有二百骑,突厥兵仍见之惊恐而逃,“皆弃甲去”。而后,常之又与李多祚合军,在黄花堆大破突厥,迫使这帮胡人“溃归碛北”。就是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勋的大将,周兴诬陷他与右摩杨将军赵怀节谋反,逮捕至京,关入诏狱。千军万马皆不惧,黑齿常之进了周兴等人的活地狱,惊恐畏惧,肝胆俱裂,竟然“投缳死”,害怕之余,自己上吊死了。
索元礼与来俊臣“齐名”,时称“来、索”。老索此人,是西域胡人后代,穷凶极恶,“推一人,广令引数十百人。衣冠震惧,甚于狼虎……凡为杀戮者数千人……”此人日后因为受贿数目大,也被逮入监狱。开始,由于从前也是“公安人员”,他还不服,狱吏大叫:“把索公铁笼拿过来!”眼见自己先前所制刑具砸在面前,索元礼马上服罪,不久,便被老同事们在狱中“折磨”死。
所有这些酷吏,虽为武则天效尽犬马之劳,最后都难逃刑诛,“太后亦杀之以慰人望”,由此,可以想见武则天心思之深、手腕之毒,用谁就提拨谁,用过了就弄死给自己找“受蒙弊”的借口,杀掉这些“大狼狗”。
不仅这些人随用随弃,恩宠之最者如僧怀义,也难逃一死。僧怀义本名冯小宝,是洛阳城中卖药郎。高祖小女儿千金公主见此人虎头虎脑,借买药为名就把他买上了床。用过之后,畅悦非常,为了巴结花甲之年仍有虎狼之欲的太后,便于垂拱元年(公元685年)荐之入宫。武则天一使,大喜过望,冯小宝腰下大药杵很是管用,立刻剃其为僧,以方便他出入宫中。
头上戒疤还是新烧,怀义已经与洛阳那些副部级的高僧大德们如法明、处一、惠俨等人同台出入了。骄蛮如武三思、武承嗣,“皆执僮仆之礼以事之,为之执辔,怀义视之若无人”。同时,他“多聚无赖子弟,度为僧,纵横犯法”,是个十足的流氓无产者。武后一高兴,重修白马寺,以怀义为寺主。当时,有个小官王求礼听说僧怀义常出入后宫,还上表劝谏武后:“陛下若以怀义有巧艺,欲宫中驱使者,臣请阉之,以免其污乱宫闱”。这位小臣真傻,阉掉怀义,太后使啥。
垂拱四年,怀义为武则天建成骇人心目的巨大“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由此,怀义得拜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僧怀义是武后“使用”时间最久的面首,则天长寿二年(公元693)年,女皇帝为了让这位“大老二”立功显威,派任他为代北道行军大总管,出兵讨伐突厥的默啜可汗。虽为一方总管,但怀义手下皆是当朝宰臣:李昭德、苏味道等。怀义聚众议事,宰相李昭德有异议,怀义拿出鞭子劈头盖脸一顿乱抽,“昭德惶惧请罪”——谁敢得罪女皇帝枕边红人。
李氏皇族诛除几尽,惟独送奉僧怀义的长孙公主以巧媚得存,武则天赐其“武姓,养以为女,内门参问,不限早晚,见则尽欢。”
后来,御医沈南璆为武则天“看病”,看着看着也就看上了床,只“医治”女皇下半身。估计是厌倦了怀义粗蛮型大汉,武则天开始玩起“小白脸”型的文雅书生。僧怀义吃醋,“密烧天堂,延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昼,比明皆尽”。耗费巨亿的宏大明堂,一下子成为白地。“大后耻而讳之”。时为天册万岁元年(公元695年)。
“僧怀义益骄恣,太后恶之”。这个卖药出身的和尚不知好歹,又到处胡说八道,传到武则天耳朵,老妇人登时起了杀心。太平公主也“用”过这个和尚,此时劝母亲扔掉这桶“药渣”,武后应允。于是,太平公主率数十壮妇仆从,在瑶光殿抓起大大咧咧、四处游逛的大和尚,把他活活打死。“送尸白马寺,焚尸以造塔”——真不知怀义大和尚的舍利子,是否粒大而坚硬。
仔细算算,武则天对僧怀义也够有情,足足用了十年之久。现在,好多电视剧中瞎编滥造,硬说冯小宝与武后是青梅竹马。其实,冯小宝拎着老二伺侯武后时,老太太已年过花甲,冯小宝当时才二十多岁。如果说“青梅竹马”,也只能是武媚娘和小宝的爷爷弄青梅、骑竹马了。
可见,无论是谁,只要敢稍有损于武则天自己的利益,必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