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而后生

华民初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抵达了三野坡。

爵爷背着完全昏死的方远极,累得满身大汗,快进庙门时,腿已经开始打颤,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沉死了,我们还是挖个坑把他埋了吧。”爵爷气喘吁吁地说道。

“已经到了。”华民初直奔伏羲女娲像。他还记得希水是怎么打开暗道门的,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启动的方法后,把手放在圆盘之上。

圆盘却没有任何动静。

华民初看着圆盘,不解地说道:“之前希水就是这样啊?”

爵爷把方远极往地上一丢,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嫉妒地摇头:“啧啧,没想到易阳行破成这样,还不如千阳坊呢。”

花谷瞪了爵爷一眼,走去圆盘前看情况。

柯书在四周看了一圈,指着前方说道:“前……前面还有……”

“走吧,去那边看看。”华民初想了想,带着众人往前面的屋子走去。

这也是一座庙。庙内只有两尊佛像,一座立在侧面,另一座巨大无比,却只有上半个佛头,两眼巨如铜钟,令人咂舌。

华民初绕着佛头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端倪,又打量周围,疑惑地说道:“上次没发现还有这个地方啊?难道我们来错地方了?有两个伏羲庙?”

柯书蹲在佛头上仔细地研究了半天,又敲又掐,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这、这里有个洞!”

华民初等人闻声望去,佛头耳朵处里一片漆黑,赫然就是一个通道!

“大家小心,不要走散。”华民初鼓足勇气,带头走进了佛头耳洞中。

爵爷把方远极拖起来,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进了通道,众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巨大佛头的下半张脸。

爵爷在佛头前停下脚,满脸鄙视地说道:“嘿!一个佛头他们给当成宝贝!藏这么严实干嘛?”

华民初围着佛头看了两圈,没发现再有别的机关。往前看,甬道幽深黑暗,看不到尽头。

爵爷提了提背上的方远极,回头看了看背后光亮的出口,嘀咕道:“还是回去吧,埋了他拉倒。这里边黑咕隆咚的,怎么走啊?”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点蓝绿色的冷光。

爵爷吓得赶紧往华民初身后躲,害怕地直缩脖子:“鬼、鬼火!:

随后,更多点蓝绿色的冷光出现。越来越多,像一片莹光闪闪的会飞的云团,把幽暗的通道照亮。

华民初心中也怕,但他是这些人的领头,这时候不能后退。他大着胆子伸手,手掌在半空中一翻,一点冷光飘到他的手心上……原来是一只萤火虫。

华民初的心立刻放松了许多,把莹火虫给众人看:”别怕,这不是什么冤魂,是萤火虫。”

爵爷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华民初的手心,这才松了口气。

海量的萤火虫停在石壁上,或者环绕着几人飞,发出的幽光足以照亮甬道。

众人终于走到了砖石甬道尽头,面前却是岔路口,通往三条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石窟甬道。

石窟壁上除了振翅的萤火虫,还有许多发光的苔藓和硕大的蘑菇,也都发出冷光,照得石窟内通明。

华民初等人被这些奇景吸引住,早忘记了刚才的惊吓,好奇地四处打量。

爵爷走到一个发光的蘑菇前,啧啧称奇:“好家伙,这可比我之前偷的宫里的夜明珠好看多了!你们看这个,比我脑袋还大”

爵爷说完,刚要用背上方远极的手去摸,被花谷一把抓到身边。

“别碰!有毒!摸一下,就会进入幻觉!”花谷脸色煞白地警告道:“这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要碰!”

爵爷讪讪地缩回手,嘀咕:“有这么可怕么……”

花谷看着闪闪发光的蘑菇,神色冷峻,一扫平常的嬉闹之色,“我们千手虽然和易阳同城相处,却也对她们知道的很少,总之小心为好。”

爵爷点点头,刚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踩到一张不起眼的破网。瞬间,从墙壁四角涌出许多黑色的虫子,伴随着一团团的黑雾,悄无声息地接近大家伙儿。

爵爷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摸摸佛头上的石壁,发现手上都是灰,又极为嫌弃地拿手在方远极身上蹭了蹭。

这时,一只虫子慢慢顺着爵爷的脚往上爬,爬到脚踝处,竖起四肢,正要往爵爷的脚上下嘴时,花谷一眼看到了,脸色骤变,用力甩出金丝线,缠住虫子用力往墙上一甩。

爵爷听到动静,低头一看,顿时头发发麻,脚下密密麻麻一片黑压压的虫子!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爵爷大惊失色,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方远极躲闪。

奈何虫子好像知道他跑得慢,谁都不追只追他,且以极快的速度,眼看就要攻击到爵爷,千钧一发时,只听不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巴掌声,见远处走来一黑衣男子,身上遍布神秘气息,群虫散去。

华民初看清来人,错愕地说道:“是你!羲和!”

羲和冷冷地看着华民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没有离开昆明。”

爵爷惊魂未定地跑过来,紧挨着华民初站着,上下打量羲和,“他谁啊?”

羲和扫了爵爷一眼,高傲地说道:“易阳行阳极师,羲和。”

华民初急切地问道:“希水现在在哪?”

羲和视线回到他身上,冷笑道:“希水是易阳行首,我无权过问。”

华民初失落地点点头:“她没事就好。”

“有我在她怎么会有事,反倒是你离她越远越好,她不会见你,你可以走了。”羲和收回视线,冷漠地说道。

华民初拧拧眉,恳切地说道:“我来这,是有事相求。”

爵爷赶紧将方远极放下,脚尖把方远极的胳膊扒到前方,让莹光照到他的蓝胳膊。

华民初指着方远极的伤口,对羲和说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化魂蛊?你能不能解?”

方远极的伤口已从整个手臂蔓延到腰部,整个上半身都发出诡异的蓝色光芒。

羲和瞥了一眼,依然是冷冷的样子,拔腿往前走,“是又如何?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外人解毒?”

爵爷恼怒地瞪着他,嚷嚷道:“你不解拉倒,把你们行首叫出来!我们请她解,她是我们的朋友。”

羲和敲打手中折扇,漫不经心地看向爵爷:“化魂蛊分易阳两蛊,他中的是阳蛊,整个易阳行只有我可解。”

华民初倒吸一口凉气,只好走过来,诚恳地说道:“我以八行持卷人身份,请你为他解毒!”

“持卷人的身份?”羲和满脸不屑地冷笑。

正在这时,墙内传来有节奏的掌声,羲和侧耳闻声皱眉,手中折扇一紧,恨恨地盯着华民初,冷哼一声,朝方远极走去。

华民初不解地看向那堵墙,寻思那是谁在后面拍掌?

羲和上前蹲在方远极身旁,查看伤势后,从袖中拿出一把特制的匕首,手腕一转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血滴在匕首上,血顺着刀身蔓延,羲和以刀尖切入方远极的伤口之处,把伤口周围的腐肉切除。

“嗯!”方远极从昏迷中痛醒,发出几声闷哼,双眉紧皱,大汗淋漓。

不过,除了刚醒时发出的声音,之后不管羲和怎么用刀剐其腐肉,他再没发出任何声响。羲和看着方远极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但依然不言不语。

片刻后,羲和将一颗近腐烂的子弹取出,从怀中瓷瓶内取出一只纯白色、极其细小的虫子,放在方远极伤口之处,随后取出绷带将方远极伤势包好。

花谷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直到这时才走过来,轻声说道:“听说男女易阳师除了都会用虫子以外,女善毒,男善药,这一手以虫治毒倒是厉害。”

柯书皱眉思索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这这是什么原理,生…生物疗法?我想不通呢。”

羲和收起刀,起身对华民初众人说道:“ 暂时保住条命,但要以同样的方法驱毒七日。”

华民初长舒一口气,诚恳地向羲和道谢。

羲和扭头看向他,冷漠地说道:“此人是条汉子,我让他留在这里疗伤,你们可以滚了。”爵爷已经忍了羲和许久,现在被他驱赶,怎么也忍不下去,上前来挽起袖子就开骂,“你怎么说话呢?”

花谷也有些受不了这人的脾气,反唇相讥道:“呵,怪不得易阳一行从首席没落到如今地步,全是些自恃傲慢的家伙。”

羲和眼神一狠,两枚阳极针猝不及防的命中二人。

可惜,花谷、爵爷全没有察觉!

华民初眼看几人起了争执,拉开花谷和爵爷,低声说道:“够了,我们走便是。”

羲和冷哼一声,拖住方远极转身就走。

“什么人哪!”花谷不满地说道:“一点待客之道也没有,好歹都是八行里的人。”

华民初无奈地说道:“他就是希水真正的师哥。”

“嗯?”

“啊!”

花谷和爵爷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会儿,小声问:“情敌啊?”

“什么情敌?就是一个不要脸来捣乱的。”爵爷不屑地说道。

“走吧。”华民初失望地往回走去。

从通道中出来,天已大亮,在黑暗的地宫里呆了一晚的几人都被阳光晃了眼。

“这都天亮了,咱们赶紧去千阳坊吧,免得枫茗姑娘有什么闪失。”华民初扭头看了看寺庙,勉强打起精神。

柯书点了点,小声说道:“我们快走,钟瑶姐姐也在等你。”

华民初点了点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花谷和爵爷太安静了!他停下来,在门口等着花谷爵爷出来。过了会儿,那二人终于出来了,几人眼神对上,华民初突然神色一变。

这两人双唇发紫,明显有着中毒症状!

柯书吓傻了:“他、他们……”

华民初想到在地道里的事,怒声说道:“中蛊了!一定是羲和!”

他冲回地道,却再也打不开机关了!又急又气的华民初抓起香炉向佛头砸去,激动地大喊:“你给自己人下毒蛊,还算八行中人吗!”

地宫里,女易阳师们纷纷扬头看着上方。

希水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了石室正中间,嘴唇颤抖着,无力地说道:“打开机关,放他们下来!”

易阳师们被她的决定吓到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没一个人敢真的去打开通道。

有人大胆地上前来,想劝她:“希水师妹……”

希水仍然抬着头,冷淡地说道:“叫我行首!”

众人怔住。

过了片刻,希水转头看向众人,冷笑着说道:“我终于知道易阳行为什么衰败,就是因为心胸狭隘,记仇记恨却不思大局,现在又对行门自己人下毒蛊,我这个行首还有脸面对八行吗?”

大家被她说得都低下了头,但仍无人上前去打开机关。

“好,那我自己去!”希水退了两步,咬咬牙,走到机关前面,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通道机关。

刺目的白光照进来,她眯了眯眼睛,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华民初正站在佛像前,看见希水出现在眼前,顿时一阵狂喜,大步迎上去,低呼道:“希水。”

希水看了他一眼,躲开他灼灼的眼神,转头望着地上躺着的花谷和爵爷,走过去,蹲到二人面前。

“情况怎么样?”华民初蹲到她身边,急切地问道。

“是断舌蛊。”希水低着头,小声说道:“十二个时辰失语,二十四个时辰丧命。”

“什么!”华民初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希水的手腕,急声说道:“能解吗?”

希水看着他的手,轻轻点头。她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支药水,给花谷和爵爷口中各滴一滴。

片刻后,两人都发出一阵咳嗽,但只有爵爷一人醒来,花谷仍昏迷着。

柯书兴奋地直点头,“好了!”

“没好,”希水摇头,直言相告:“ 这只能暂时稳住体内毒素,让他们醒过来,不会意识涣散,我不是阳极师,不会那么多医治之术。”

华民初和柯书一听,都急了。

“有没有法子解?”华民初追问道。

希水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只金色虫蛹,点头:“有是有,但解蛊之蛹眼下只有一只……”

爵爷闭上眼睛,低喘:“给她,小爷、小爷不需要。”

花谷缓缓睁开眼,看向众人,小声问道:“怎……么了?”

希水轻声说道:“你们中了断舌蛊,解蛊之蛹只有一只,只能救一人。”

花谷楞了一下,强笑道:“那给爵爷咯,人长得丑又笨得要死,再是个哑巴以后可怎么找媳妇儿啊?”

爵爷急了,“不成!我说给她就给她!这事儿都别争了!找不着媳妇儿你给我当媳妇儿!”

花谷脸蹭一下就红了,转开头,轻轻地说道:“你别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爵爷一改平常的吊儿郎当,严肃地说道:“小爷认真的!”

花谷躺了会儿,突然翻了个身,拿起希水掌中的虫蛹就往爵爷口中塞去。

哪想爵爷也也打了这个主意,比她早一步起身,两人一番较量,花谷彻底败下阵来,被爵爷用一只手就彻底制伏。

花谷错愕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原来你身手这么厉害,在北京为什么要装孙子!”

爵爷看着她,小声说道:“爵爷我顶天立地,和你一个姑娘较什么劲呢?”

花谷的声音渐小了:“你这家伙……”

花谷话说到一半,被爵爷喂入虫蛹!

爵爷犹豫片刻,抬起头直视花谷,正色道:“现在闭嘴,好好听我说,免得我之后哑巴了说不出口。小爷觉得你很好看,扮乞丐好看、穿男装好看、笑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打我的时候也好看。反正就是。好看!爵爷我很喜欢!”

花谷完全傻了,迟迟没反应过来。

大家也傻眼了,蹲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两个人。

爵爷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后来我坟头送花的时候,可不许哭阿,你只有哭的时候不好看。”

华民初与希水对视一眼,刚想出声,希水抢先说话了,而且神态冷漠。

“解断舌蛊的金蛹在毒蝶谷,那里只有阳极师才能进入,所以我们三野坡的人多年无人踏入那里。”

华民初想了想,站了起来,“易阳毒蛊对我没用,应该是因为血脉之类的,我想毒蝶谷我能进去。”

爵爷、花谷终于说完了话,双双看向二人:“你们说什么呢?”

华民初走到二人面前,沉着地地说道:“毒蛹眼下是只有一只,我们刚刚在商议去哪儿找另一只。我决定进谷去!”

希水跳起来,焦急地说道:“不行!那是极毒之地,弄不好有去无回。”

花谷也急了,撑着墙吃力地站起来,急声说道::持卷人,我知道你的心情,可这不是冲动……”

“你们真想看到爵爷成哑巴吗?没时间了,希水给我带路。”华民初坚定地说道。

说着,他拉起希水就要走。

爵爷和花谷无力跟随,相互掺扶着走到门口。柯书跳起来,赶紧跟上了华民初和希水。

“我……我们在这等你。”爵爷吃力地说道。

花谷跟着点头,“嗯,等你。”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睦了?哪一天不是又打又掐的!

他们微妙的举止让希水终于忍不住发笑。

华民初看着露出笑容的希水,小声说道::希水,你还是笑起来像你。”

希水突然停步,抬头看向他,轻轻地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华民初楞了一下,叹气:“我?我没能力阻止羲和,之后也没来找你,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不生我气吗?”

希水眼眶泛红,咬着唇,拉住了华民初的袖子轻轻摇动:“持卷人……”

“你还是叫我师哥吧。”华民初不自在地说道。

希水展颜一笑,随后猛地点了点头,“师哥!”

柯书推了推眼镜,从二人中间挤了过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