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坚不可摧

华民初往外看,只见眼前一切就与柯书说得一模一样。墨砖长墙高耸入云,像巨龙盘旋,庄重朴素的大门正紧闭着,从外观看,墨城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

车刚停下,半空立刻响起了响亮的喊声:“生门,开门!”

在东边木门厚重的开合声传来,华民初下了车,跟在柯书身后往生门走。

在大门处,一大群墨班师吵吵闹闹地将生门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墨班师大多衣裳脏乱,身上挂着各式工具,非常质朴。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各种工作台上赶过来的。

华民初一行人进入墨城,发现只有少数的墨班师行墨班之礼,其余人都是正常的夹道欢迎。很显然,这些人便是柯书口中没有通过考核的墨班学徒,从年纪上看,老少均有。

就在华民初等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时,四位墨班师带着各自的弟子大步赶来。其中水联廊主是位慈祥的妇人,她和其余人一样,也穿着暗蓝色的工装,身上带着工具。

四人在华民初面前停下,一起行墨班之礼。

“墨班联廊司事见过持卷人。”

华民初赶紧躬身行礼:“几位司事前辈不必多礼。”

柯书挤过来,笑着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木联廊主,墨丘”。

木联廊主墨丘微微颔首,低声说道:“持卷人到来墨城乃是大事,就由我负责接待吧。”

华民初赶紧又行了个礼:“有劳前辈。”

木联廊主在前面带路,不解地问道:“不知持卷人来此所为何事,首徒柯书事先也没和我们几个人知会,我倒是怕会有怠慢。”

柯书一愣,惊讶地问道:“你、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木联廊主一楞,疑惑地问:“知道什么?”

“哦,我久闻墨班之名,所以请柯书带我来拜见各位前辈。”华民初抢先一步,拦住了柯书。

柯书想了想,拧紧眉,往四周张望。

白锦一行出发已久,不可能没到。若这里也混进奸细,会不会和千阳坊一样?柯书赶紧点头、收声。

华民初跟在木廊主身后,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墨班一行奇人辈出,特地前来领略一番,我当上持卷人也才不久,自然要了解一下墨班的风采。”

木联廊主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惭愧惭愧,持卷人正好赶上了我们明日的联廊考核,我这些拙劣的学徒,怕是要献丑,丢墨班的人了。”

围拢在此的墨班学徒们互相看了看,都出了惭愧的神色。

就在这是,柯书突然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地唤了一声:爹!

华民初与希水一愣,顺着柯书跑过去的方向看,只见前面站着一位拿着扫帚的中年男人,一身残破的素衣,拿着扫帚,面对着无数人的目光,表情非常无措。

柯书的父亲,怎么这么狼狈?

华民初不解地看向四周,大家看向柯书父亲的眼神也很复杂。

“他叫柯图,”墨丘似是看出了华民初的心事,拧拧眉,低声说道:“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这般样子,连自己儿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其余三位联廊主也都叹了口气,摇头叹息。

“喂,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柯书的爹!”希水快步上前来,不满地瞪着几人。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掉头继续往前走。

“真是的……”希水忿忿不平地冲几人挥拳头。

华民初把她的拳头摁下来,小声责备道:“不要胡闹,他们都是前辈。”

“可是他们说柯书的爹 。”希水打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往前走。

华民初当然也不喜欢这些人说柯书的父亲,但是他得冷静,弄清楚为什么 会这样。

二人在在联廊主的带领下,到了祠堂,华民初独自进去,给历代大墨班师们上了香。

墨丘站在一边,低声说道:“得知八行复归的持卷人在此致意,这些老家伙们,也一定泉下有知,会感到非常心安的。”

“嗯……前辈,不知可否告之,为何你们要那样说柯书的父亲?”华民初看四周无人,低声问道。

墨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哎,真是愧对持卷人,柯图是我木联廊门下的学徒,可是天赋确实极为平常,我木联廊专精器物改良,他倒好,钻研着什么陶瓷,这些都是被老祖宗早早研究透了的东西,我劝他他也不听,其他的也学不明白,眼看着将近五十岁了,还是个墨班学徒,平日里研究陶艺瓷器,我罚他一直打扫圣祠他也不恼,不求上进。恐怕,柯图这一辈子都当不了墨班师了。”

不喜欢墨班,喜欢陶瓷……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站在一旁的金联廊主开了嗓,直爽地说道:“木老头,你就别喊着教出个废物了,柯图人笨,但也他生了个儿子难道不是长脸了?十四岁就当上了墨班师,精通金木水火四方技艺,我要是柯图,我做梦都能笑醒。”

墨丘楞了一下,点头说道:“倒也是,小柯书真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这父子俩,可是绝了。”

——

广州城内,下九流汇集的东城角落,一间破烂的小屋里透着昏暗的光。往里看,一盏亮着的油灯放在布满灰尘的木桌上,昏暗的灯光旁围着四个人。四人都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脸上脏兮兮的,一说话就露出一口大黄牙。不过四个人神情都特别兴奋,聊兴正浓。

“咱们四个难得聚首。残剑帮帮主、污帮帮主、臭鱼烂虾帮帮主、紫云门门主,咱们这四大名号叫出来,能震动半座广州城!”坐在左首的男子拍着胸口,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现在就看你们敢不敢和我一样,这么横着一刀砍过去!从此之后,我残剑帮就是广州响当当的大帮派!”

另三人互相看了看,摇头。

残剑帮帮主拧着眉,撇嘴:“真是没眼光!相信你们三位帮主也都听说了,佬礼泉去攻打墨城了不在广州。泓门呢,听风声说是要整顿佬礼泉的非法产业,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所以……”

他转了转眼珠子,神秘兮兮地立起一根手指,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神情。

另三人凑过来,异口同声地追问道:“所以什么?”

残剑帮帮主扣了两下桌子,扫视了一下其他帮帮主:“所以,我觉得现在是我么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统治广州,在此一举!”

污帮帮主嗤笑了一声:“哟,烂剑兄弟,你残剑帮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志向了,就你那十来个刀斧手,还想称霸广州?”

“确实不像你污帮,只对好看的姑娘有兴趣。”残剑帮帮主火了,拍着桌子数落污帮帮主。

污帮帮主撇嘴,“老子乐意!哪有漂亮姑娘,哪就有我污三贵!”

臭鱼烂虾帮帮主咂着嘴琢磨了半天,小声说道:“我觉得烂剑说的有点道理,我们四个人联合,这广州地头,也不是不能抢枪看!”

紫云门门主站了起来,不屑地说道:“嘁,就你们这些个卖水产的,自称臭鱼烂虾帮,手头一共就八个人,能有屁的天下?”

臭鱼烂虾帮帮主一听,也火了,指着紫云门主说道:“臭鱼烂虾是你配直呼其名的么?你一自称三百年历史的紫云门又有几个兵?”

紫云门门主抬抬下巴,大嚷:“怎么的,十二个!比你足足多四个!不是妥妥的干掉你?”

臭鱼烂虾帮帮主也跳了起来,不服地嚷:“比划比划!”

残剑帮帮主捂着耳朵蹲在一边,恼火地盯着吵成一团的三个人。眼看这三人摩拳擦掌就要打起来了,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用力一拍桌子,怒吼:“都他妈别吵了!”

那三人吓得抖了一下,扭头看向他。

短暂的静默之后,污帮帮主一边嘟囔一边往外走,“都赖你,平白无故把我们喊过来,你个臭铁匠有什么能耐,碍着老子去蹲澡堂。”

残剑帮帮主彻底被激怒了,扑过去一个巴掌扇向污三贵的后脑勺:老色坯,你有脸说我!

污三贵被 打得往 前栽了一下,怒火中烧地挥拳反击。

“来啊,我上百号登徒子联盟,怕你横?”

另二人原本在旁边看热闹,可没几下言语中就起了冲撞,也加入了战局。原本房间里就是破烂桌椅,这一番打斗,彻底成了破烂。

打了好一会儿,污三贵突然嚎叫了一声:“老子要干!老子要当广州城最大的帮主!佬礼泉最早的时候也是个破烂玩意儿,一个女人能做成的,老子也能!”

另三个人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呼呼地大喘。

又过了好一会儿,三个人转过头,互相看了看,握着拳头重重互击。

“干!”残剑帮主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泓堂口内,易堂主面色凝重地看着看着昨夜塞进门里的传单。

“现在怎么办?”手下问道。

“这事儿先别让郁先生知道,人喊来了么?”易堂主摇摇头,低声问道。

手下刚想抱拳说话,爵爷、花谷、启鸣三人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易堂主,你找我们?”爵爷大声问道。

“看看这个……昨晚满城都丢的是,说是外八行要统一广州 ,让各帮派跪服。”易堂主起身,将传单递去。

三人看着手里的传单,震惊至极。

花谷把传单往桌上一拍,恼怒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堂主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可能,司徒先生对贵八行的品行完全信任,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蓄意挑起的。”

“谁胆子这么大,敢拿外八行和泓门当靶子?佬礼泉?”启鸣不解地问道。

易堂主摇头,“不可能,佬礼泉的精锐都去了墨城,余下的人也都被我云门控制,他们更没有一个能做这种决策的堂主留在广州,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是司徒先生亲自在负责。”

花谷皱了皱眉,小声说道:“有魄力做这种事情的,实力肯定不小,广州还有没有隐藏着实力的组织?”

堂主思索半天,还是摇头:“除了政府,不会有第三家,国民政府也不太会牵扯这种江湖斗争里面,我担心是临近省的势力。毕竟现在粤桂交战,江湖势力趁虚而入确实是正常的举措,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可就大。”

“那……怎么办?”花谷傻眼了,现在华民初不在,这种事她也不会处理呀。

爵爷突然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还记得持卷人留下的托付么?”

“让我们八行协助云门,云门负责佬礼泉。咱们则是防止其他小帮派作乱。”启鸣说道。

“这年头活着这么难,除了你们想到的那种大势力,一些走投无路的人,也有可能铤而走险。”爵爷点头,语气渐渐轻快。

易堂主想了想,轻吐了口气:“如果真是那样,倒也好解决。”

就在这时,启鸣发现正有三个人,悄悄默默的躲在门外往 里面张望,发现启鸣往外看,转头就逃。

启鸣跳起来,大喊道:“是神通三贤!他们肯定知道是咋回事!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