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闻声赶来了,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盒中的钻石,眼睛一亮,慌忙接过盒子,点头哈腰地说道:“钟小姐放心,一定为钟小姐办妥当!花纹一个不会错,钻石一颗不会少,绝对让您成为上海最华丽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小初,我们走吧。”钟瑶微笑着点头,把手伸给华民初。
华民初赶紧托住她的手,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臂弯里,带着她缓步走出婚纱店。
第二日,申报头版头条,重磅新闻:“金陵钟家大婚,天价钻石婚纱震动沪上”。旁边配有大幅照片,照片里是那件天价婚纱,钻石在婚纱裙摆上闪闪发光。
头条下面还有一条新闻:“粮荒加剧,数十万民众面临饥荒”
数百报童走街串巷叫卖申报,大街小花巷全知道了这件婚事!就连无知的小孩也能随口报上头条说的两件事:金陵首富钟家大小姐大婚,天价钻石婚纱首次曝光喽!粮荒来啦!三天后沪杭全面断粮!
路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看报,唉声叹气。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富人一件衣裳价值连城,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
红墙会馆里,众人垂头丧气地挤在一起坐着,柯书抓着报纸闯了进来,满头大汗地把报纸往桌上拍,焦急地问道:“学长真的要和钟瑶姐姐结婚?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声?”
爵爷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说道:“报纸上印那么大,我虽然认识字儿不多,但照片和华民初三个字我可认得。没和你说,是因为你知不知道不重要!”
花谷冷笑着,把报纸揉成一团,骂道:“他什么意思啊,这么突然说要结婚,那希水知道不要伤心死了?臭男人,忘恩负义!那天还在巷子里亲希水来着!”
众人正觉得心塞生气时,希水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见到柯书、爵爷、花谷围坐在一起面色难看,于是歪歪头,好奇地问道:“你们干吗呢,一个个长着苦瓜脸,又吵架了?”
“没有!”花谷粗声粗气地回了一句,转开了头。
见她凶巴巴的,希水耸耸肩,指着爵爷说道:“一定是你得罪花谷了!”
“哈……呵……”爵爷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也转开了头。
希水看着二人奇怪的反应皱了皱眉,当下也没有多想,取出了准备许久的胸针,笑嘻嘻地往三个人眼前晃。
“你们看,这个好看吗,我挑了好久,打算送给师哥!”
爵爷看了她一眼,挤出了一副笑脸,用力点头,“好,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捅了捅花谷,眼神朝桌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报纸看了一眼。花谷够不到报纸,于是赶紧用脚尖在桌下踢了柯书一下,柯书默默点了点头。
可三人的反应全让希水看到了!她顺着柯书的小动作方向看去,发现了报纸。
“这是什么?”希水脸色一变,猛地抓起了报纸。
“别、别看……”柯书想夺回来,却被希水一巴掌给推开。
报纸上是镶满钻石的婚纱,华民初、钟瑶的名字赫然印在报纸上。希水认不了太多字,但是标题的几个字,她还是认得的!
“结婚?真的假的?”她双手颤抖着,把报纸往那三人眼前递,眼泪刷地落了下来,“这报纸是假的?是不是印出来哄人玩的?”
三人沉默地看着她。
“不可能!师哥说过,要和我形影不离!一定是出事了!你们三个怎么能傻站着不去看看?肯定有人威胁他和钟瑶姐姐!”希水踉跄着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希水!”柯书拔腿就追。
“哎,华民初到底想干吗?”爵爷一脚踢翻了凳子,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们几人追随他,从北京到这里,遇上多少事儿,都是一起面对的。可他现在不声不响要结婚,若是真的,那钟大小姐……有婚约在身,咱们也不能说什么。关键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怎么不告诉我们?”
“先去看看,别念叨了。”花谷拔腿就走,快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把紧跟在后面的爵爷吓了一跳,差点没一头撞到花谷。
“我告诉你,若你有一天也这样,我就杀了你。”花谷指着爵爷,冷着脸,厉声道。
爵爷呆呆地看着她问道:“我咋样?”
“哼!”花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外疾奔。
爵爷挠了挠头皮,不解地说道:“我咋样啊?”
外面人潮涌动,大都是去寻找大小粮铺的人群,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都空瘪瘪的,没几个人买到了粮。突然从人群里跳出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娃娃,哭喊着踮着一双小细腿扑倒在地上,后面是两个强壮的男人,一人捞起一个,夹在胳肢窝里往回跑。
“哎,卖了……又能换几升米?”路边有个妇人长叹了一声。
花谷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被带走的女娃娃,双拳紧攥。
爵爷追上来,一把握住她握紧的拳,把她往身边拽了一点。又有大批的人疯涌过来了,在人群后是背着枪的租界巡捕,吹着口哨,喊着口令,驱赶人群离开租界。
警棍落在人群的身上,哭喊声渐大。
花谷和爵爷被乱跑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一直被挤出租界边界。他们回头看向巡捕,巡捕已经架起了栅栏,把百姓拦到了外面。
“你说,持卷人怎么好这时候结婚,还穿那么华丽的婚纱!我们跟着他,到底在干什么!”花谷的怒火猛地窜了起来。
爵爷无言以对,过了会儿,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
——
希水一路狂奔,对街上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她的脑海里全是那条新闻,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觉得一定是出了大事,华民初一定遇上了危险,所以才会刊出那样的新闻!
她一口气冲回了石库门后面的钟宅,抡起拳头使劲捶门。
砰砰、砰砰砰……
捶了好半天,桓叔过来开门了。
“人呢?我师哥呢?”她一把推开桓叔,冲了进去。
桓叔扭头看了看屋里,刚要回答,后面传来华民初的声音。
“桓叔,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桓叔看向正慢步走出来的华民初,点点头,知趣的离开。
希水红着眼睛,神情激动地冲到华民初面前,大声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华民初看着希水伤心的样子,硬着心肠说道:“你要知道什么?”
“结婚啊!为什么你要和钟瑶姐姐结婚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希水压抑着内心的气愤,期待地看着他,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让她
华民初躲开她的视线,小声说道:“是这两天才定下的。”
希水跺跺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外拖:“你胡闹!你跟我走!我不许你结婚!”
华民初心头泛酸,他很想把一切和盘托出。但希水已经为他死过一回了,这一回他不想再拖累希水。就再让她伤心一回吧,好过让她去死。
“我和阿瑶有一纸婚约,这场婚礼早就该兑现了,二十几年来是她一直陪伴着我,对不起希水,如果你恨我,那就恨好了。”
希水听着他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埋着头,哽咽道:“你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生气的才不是你选择了钟瑶姐姐没有选我,我气的是你的计划又没有告诉我!”
华民初抽回手,小声说道:“希水,你想多了,这一次真的没有什么计划。”
希水猛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挑这个时间结婚,简直就是在送死,方远极早就盯上你了,他一定不会让你顺利结婚的!你知道他最近在上海收买了多少流氓打手吗?那些人在街头乱抢乱砸,无法无天。法租界的人都拿他没办法,卢少帅若拿他有办法,就不会让任他在上海横行霸道了。”
“所以我选择在红墙会社举行,放心,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华民初勉强安慰道。
“胡闹!胡闹!胡闹!这可是婚礼,你选择你爱的人的婚礼,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平淡淡的当做一个计划一样的说出口!”希水又重重地跺了几下脚,握着拳头往他身上猛砸。
华民初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声声唤道:“希水、希水……”
希水终于打不动了,她抬起泪眼,抹了把鼻子,失望地看着华民初,“你想说什么你说,你说完我就走,再也不来烦你了。”
“希水你听我说,和阿瑶完婚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也完成了两家之间的承诺。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有婚约。”华民初揉揉鼻子,看着希水低声说道:“我没告诉你,一是因为突然决定,二是因为确实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希水瞪着泪眼,抽泣着问道:“这么说,你是真的只是要和钟瑶姐姐结婚,没有做别的打算吗?”
华民初郑重点了点头,“对,就是结婚。”
“你、你……”希水绝望地看着他,脑子里全是与他重逢后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有又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华民初突然就要结婚,突然就冷冰冰的,突然就不记得对她的承诺了。不是说好的吗,这一回他不会放手的。不是说好的吗,以后要在一起的!
“好吧,祝你和钟瑶姐姐,百年好合……”她咬咬唇,掉头就走。
罢了,他在广州火车站就做过了选择,现在还是选择钟瑶,这是他的自由,是她比不上钟瑶,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