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卡美洛,广阔而又辉煌奕奕的王座大厅。
坐在王座上的女神释放出压倒性的存在感。
光辉璀璨的金发,端正威严的美貌,仿佛能够看到世界尽头的黄绿色眼眸,加上从全身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
跪在大厅中央的圆桌骑士们无不为之动容。
我等的王,【狮子王】亚瑟·潘德拉贡已经是超越了人智的存在。
“兰斯洛特骑士已经叛变。”
阿格规文骑士平静地向王进行最后的汇报。
“如今逆贼兰斯洛特正率领着远征骑士残党、沙漠之民与山之民向圣都进军。”
“根据计算,他们将会在今天上午八点抵达圣都正门前。”
“陛下,请下达指示。”
“明白了,回到各自的岗位准备战斗吧。”
狮子王只是简短地吐出一言,就令在场的骑士们背部一震,感到身体深处涌出了一股力量。
凯尔特神话中的强制契约[Geass]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将是决定人类命运的最后一战,我骁勇的骑士们啊,期待诸君的奋战。”
“为了我所创造的理想都市,请各位化作卡美洛的城墙与奠基吧。”
“是!”
高文、阿格规文、特里斯坦与莫德雷德,残存的圆桌骑士们异口同声地深深垂下头颅。
圆桌骑士们离去了,偌大的王座之厅仅剩下了狮子王阿尔托莉雅一人。
王妃朵拉珂罗德没有参加最后一次的圆桌会议。
“我出现的话会让圆桌的大家心情变糟的啦~”这么说着的罗德,把自己独自一人留在寝宫里。
“真是的……明明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狮子王仰起头颅,视线穿过上方的天井,眺望向了遥远的大地。
风暴之王闭上双眼。
神圣的面容带着一丝清冷,女神的脑中忽而闪现出遥久的记忆。
那是在继承乌瑟王的王位后的不久。
经过几次战争,骑士王·亚瑟的声名在岛上逐渐传扬开来。
选定之剑因妖妃摩根的阴谋而损坏,阿尔托莉雅也从老师那里得到作为替代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
“不列颠人会变阴沉啊,是因为他们看不见光辉之塔了。”
女魔术师静静地说道:“所以我要把它寄托与你。”
“光辉之塔……是说圣枪伦戈米尼亚德[Rhongomyniad]的事情吗?”
“没错,其实这柄圣枪不是为了要打倒外敌,而是要使行星安定的东西……应该说是星球的锚。
其实我们现在所踩着的脚下地面,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星球的地表。
听好,星球表面上现在有两层织布[texture],最外面的那层织布即是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
然后,在【人类世界】和地表之间还存在着一层织布,那里就是世界背面被称作【妖精乡】的地方。”
“无论是妖精乡或是人类世界都只是一层皮,不过是张织布[texture]。
那种东西不过是层薄皮,轻轻一掀就会剥落。如果有张会被风吹走的布在,你会怎么做?会放着不管吗?不会吧。
如果会剥落的话,那就只要把他缝起来不剥落就好了。
你们人类所居住世界的纺织品[texture],将那个固定在这颗行星上的锚就是圣枪在世界尽头处闪耀的枪,守护灵长的梁柱,圣枪伦戈米尼亚德。”
阿尔托莉雅不禁翻了个白眼。
并不是因为魔术师说的话规模实在太庞大,而是因为自己被莫名地寄托了世界的根基。
“为、为什么那么不得了的东西……要交给我!?”
对于少女的质问,女魔术师只是露出一贯的坏心眼笑容。
“因为你是不列颠的王。”
获得了圣枪,等待阿尔托莉雅的依旧是战乱傍身的日子。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她将圣枪作为武装之后,少女骑士王因拔出选定之剑而一时停滞的身体再度发育了。
某一天。
亚瑟王听到卑王伏提庚部下的一批萨克森人在北部边境出没的传闻,于是带领少数骑士乘马奔去。
和往常一样,王轻松击溃了异民族的战士们。
对于持有着龙之心脏、接受了贤者教导的少女来说,战斗从来都是压倒性的。
仅用数秒,圣枪就杀尽了数十名骑士的团体。
战斗本身不值一哂,但是在敌人的惨叫声对面,她听到了什么。
阿尔托莉雅下了马,以比马更快的速度冲出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随后,她看到了。
森林之外的小小集落被破坏殆尽的样子。
本应如同牧歌的风景早已荡然无存,民家破碎,一切都被火焚毁,奋力奔逃的村民们的血染红了田野。
没有任何人还活着、还能动弹,就连家畜们都被杀了。
不同于战场上的血腥,这是单方面虐杀后的光景。
少女感觉到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但她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委身于狂怒,而是去寻找生存者。
其他骑士们终于到达时,阿尔托莉雅找到了唯一一名幸存者。
是一名幼小的少女。
大概是家被纵火焚烧时,被困在里面,就这么卷进了崩塌之中。
原本用来保护家人的家,伤害了她。
全身都被严重摔伤,手足骨折,内脏也有损伤。他还能保留着意识,可以说是个奇迹。
少女濒临死亡。
被阿尔托莉雅的手臂所环抱着,她说了这样的话。
“王……潘德拉贡、王……”
谵言般的话语,并不代表他认识到了自己正被亚瑟王抱着。
濒死时刻的幼子不是向主,而是要向王说些什么。
“就算我、死掉、也没关系……”
“什么话。你绝不会死。我这个亚瑟王不会让你死。”
然而,王的话语已经无法传达。
自少女耳中流下的热血,述说着颅内所受到的重创。
“所以,王……妹妹、妈妈、爸爸……请保护……”
少女尚且还不清楚,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已经在烈焰的包围中失去性命了。
她只是向王祈求着。
“……大家……”
保护大家
注视着在许愿家人的亲爱安宁中逐渐死去的幼小少女。
被预言为岛屿救世主的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无言以对。
怀中幼子的尸体渐渐变冷,她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泥土中,强烈的无力感仿佛要将阿尔托莉雅的身体压垮。
“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骑士王愕然回过头去,恍惚间看到了一位少年。
金色的头发,就像妖精一样。
红色的眼眸,如同野兽一般。
有着清爽容貌少年驻足在阳光充足的树荫之下,一边朝她走来,一边静静地诉说着。
“拯救不列颠,这是你的理想、也是你的使命。”
“从一切艰难困苦之中保护人们,这不是你在拔出剑时许诺的誓言吗?”
“让无辜者得享平稳的正确之地、永远王国亚瑟王,就由您来建立。”
“可是,我……”
阿尔托莉雅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就算杀死掉再多的敌人……只会挥动武器的自己,就能够让王国变得幸福富饶吗
少年探出手,静静地抚摸着亚瑟王幼嫩如婴儿的光辉脸颊。
“啊啊……或许会失败的吧。”
“可是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在你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我永远都在。”
“只要你是优秀的王,我不管缠绕多少污秽,都会以甘露为报。”
“所以。”
“我的王,我的伴侣,我的使徒……我可爱的阿尔托莉雅。”
少年轻轻搂住少女的脑袋。
就算是为了我也好
“请给地上降下救济吧。”
……
……
……
“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会着凉的啊。”
阿尔托莉雅的耳畔,远方传来了人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少年正在为自己的身体披上被单。
“……罗德。”
“啊,把你吵醒了?”
“没这回事。”
狮子王摇了摇头,环视四周。
我这是……在王座上睡着了吗。
因为怀孕的关系,最近变得有些嗜睡了呢。
可不能让孩子的父亲见到我难为情的一面。
狮子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罗德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
“既然阿尔托莉雅这么说的话。”
罗德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
“我刚才做了个梦。”
罗德笑嘻嘻地说:“难道是梦到我了?”
“嗯。”
注视着少年的眼神温润,狮子王轻声呢喃。
“这种时候真想要好好训斥一下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我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呢。
我终于明白了罗德,我说不定1500年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所以我才会在冬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所吸引。
“哈!?”罗德半张着嘴的莫名表情,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谢谢你,罗德。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我、陪伴着我的你。
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勇气、给了我力量的你。
“哎,什么?你在说什么?阿尔托莉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罗德一脸懵逼地看着豁然开朗的王。
狮子王把一只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对心爱的少年眨了眨眼。
“秘密~”
就算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有关系。
因为我相信你。
不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你都一定还会找到我、鼓励我、陪伴我。
所以我才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罗德皱着眉毛:“嘁,不说拉倒。”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露出默契的笑容。
他们目不转睛地俯视远方。
神圣圆桌领域特异点已经从星球、从人理中剥落,很快风暴之塔就会完成。
即使星球被魔术王烧毁,也绝对不会受到影响的理想之国,就要建成。
过了一会儿,纯白女神突然轻声说道。
“对不起,罗德。”
罗德不以为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你向我道歉的地方。”
“没办法让这孩子生下来了呢,到此为止了……这个世界就要结束了,对不起。”
狮子王抿了抿嘴唇: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手抱一抱这孩子。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不论接下来的战争胜利与否,这个时空的一切都将会在今天正式结束。
“别这么说,阿尔托莉雅。我已经很幸福了,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我真的好高兴。
和你一起来到这个时代,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罗德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如果你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那全都因为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我唯独无法支援你和摩根的战斗,对不起。”
“呵呵,别这么说,罗德……这样就好,这样才是被我和王姐爱上的男人。
如果你偏袒我和王姐其中任何一方的话,就不再是你了。”
他们两人搂抱在了一起。
额头与额头紧紧相贴,嘴唇与嘴唇缠绵如斯。
吻毕,阿尔托莉雅凝视着罗德的眼睛。
“罗德,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涩涩的事情。”
罗德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
狮子王莞尔一笑,把手按在他的后脑幽幽诉说。
“正解,不愧是我的王妃被称呼为【妖妃朵拉珂】的人物,十分擅长体察王的心情。”
“呵呵……真不像话呢,阿尔托莉雅。”
罗德磨蹭狮子王的鼻尖,笑着说:“明明决战在即,大家正在朝着这里进军,圣都的王却还想着和男人亲热。”
“原谅我吧,罗德。”
金色瞳眸中荡漾着妖艳的光泽,狮子王对着他的耳朵呼出温热芬芳的气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每当在你面前我就只剩下作为女人的部分了。
哪怕只有现在也好……让我忘记理想、忘记使命,给我快乐,好吗?”
“就算你变成亡国之君我也不管喔?”
“嗯。罗德,我爱你……抱我”
少年深深地点头。
双手按住狮子王的肩膀,轻轻推倒。
“我也是……我爱你,阿尔托莉雅……
直到最后一刻为止,我们都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