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妖妃的告白

圣都的最下层,圆桌大厅。

“王妃大人!您为何还在这里?风暴之塔已经收束的现在,您应该回到最上层,留在狮子王身边才是!”

阿格规文恬躁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中,他绷着个脸死死地盯着盘起腿在圆桌上坐下的罗德。

对于铁之骑士的怒火置若罔闻,罗德将手伸进一旁出现的空间扭曲里。

他从虚数空间里取出了镶嵌着炫目宝石的黄金酒具。

沉重的酒杯中盛满了无色清澄的液体,罗德举起酒杯推到阿格规文面前。

“来吧,小阿。陪我喝一杯吧。”

这些正是从乌鲁克的宝物库中带走的战利品之一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收藏的最高级酒水,以及他最爱的那套酒具。

在罗德和伊什塔尔在宝库中搜刮财宝时,祭祀长西杜丽将全套酒具和酒收藏都塞给了罗德。

“以王今后令人遗憾的健康状态,他应该已经用不上这些了。来,罗德大人,请尽管带走它们吧!”

祭祀长当时脸上露出的开心表情,罗德至今印象深刻。

“开什么玩笑。”

阿格规文眉头紧锁,冰冷地低吼:“要喝酒就话请去找陛下。我这边还有公务要处理,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罗德面带嘲意:“小阿该不会是不会喝酒吧?”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拒绝。”

“不,你不能拒绝。”

罗德笑眯眯地率先喝了一口,然后当着他的面摇了摇酒杯:“这是王妃命令。你该不会想要让狮子王陛下困扰吧?”

“……”

阿格规文咬了咬臼齿,最后从罗德手中接过黄金酒杯。

他端起酒杯,将琥珀色液体凑近鼻子。

浓厚的酒精味剧烈地刺激鼻孔,面对这不熟悉的味道,阿格规文皱起整张脸。

简直是糟糕透顶。

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让阿格规文想起自己身前遇到的那些浑身臭味的酒鬼。

为什么会有人沉浸于这种东西。

酒精这种东西,只是会破坏秩序的存在,只是会让人类的丑恶原型毕露。

然而即使否定酒精,他依旧照着王妃的命令倾斜酒杯,一口气把酒倒入喉咙。

“喔喔,很好。”

罗德也将手中的酒杯全部饮尽:“……干杯!”

“……咕,咳、咳咳咳!”

阿格规文重重地酒杯敲在圆桌上,酒精通过的内臓像烧起来一样,忍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

“这是什么……酒这种东西简直是……!”

感觉自己的头脑发烫,男人强忍住将刚才的液体全部吐出来的冲动,低声咒道。

“不能体会酒和女人的美好,小阿还很嫩啊……嘛,算了,我一个人喝吧。”

罗德开始为自己酌第二杯酒,而阿格规文注视着他脸上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看起来您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呢。”

每当罗德露出笑容的时候,阿格规文都会感到不安。

和理性到如同钢铁的自己相反,这个少年实在过于随性。

“那是当然的啦,今天可是世界终结的日子啊。”

“嚯……真是叫人感到意外。您是因为王的伟业,风暴之塔的完成而喜悦吗?”

“不,老实说风暴之塔怎么样都好。”

“……什。”

望着带着惊愕表情的阿格规文,罗德悠然的摇晃着酒杯继续说道。

“我享受的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努力的过程,所以结果怎么样都好。

就算最后失败了,狮子王也一定会微笑着对我说‘谢谢,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嗯……我在乎的只有过程,这点倒是和你完全相反呢。”

“和我相反?”

“小阿你啊,在你的心中追求的只有结果吧。”罗德说,“为了让不列颠存续下去,而将王当做工具利用的你。”

“你说我……将王当做工具?”

阿格规文平静地挑了挑眉。

站在一旁的肃正骑士们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在肃正骑士、在沙漠之民、在山之民的流言中,被传颂为蛊惑了狮子王的妖妃,他居然称呼忠诚的阿格规文骑士才是利用狮子王的人。

“哼……哼哼。”

阿格规文肩膀抖了抖,似乎是在冷笑。

“……我的母亲,她疯了。

说什么总有一天要成为不列颠的王。我就是在这些怨念的话语中被抚养长大的。

我顺从摩根的策略,坐上了圆桌的席位。虽然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圆桌,但这是达到目的的最短距离。

我不过是个道具,只为了夺走亚瑟王的王位,并将其交给母亲。

我认同了这一点,因为我清楚不列颠需要一位强大的王。”

罗德说:“摩根虽然强大,但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侍奉亚瑟王。”

“我所追求的是能认真工作的王,是能让不列颠能更长久延续下去的王。

只要是符合我的计划要求的人就可以。谁坐在这个王位上,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只是从结果来说,亚瑟王比随心所欲的妖妃[母亲]更合适罢了。”

“哎呀。光凭这一段发言,我就可以在这里处死你呢,小阿。”

罗德漫不经心呡着酒。

“不过看在你是酒后胡言的份上原谅你了,就只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狮子王吧。”

对他表示的告密不以为然,阿格规文接着说道。

“你刚才说我不能理解女人的美好是吧……没错,我厌恶女人。

摩根既丑陋又淫荡。

被誉为纯洁的桂妮薇儿又和兰斯洛特坠入了爱河。

我这一生,都在嫌恶着女人这种东西,都在轻蔑着人类这种东西,都在憎恨着爱这种感情

我本来以为你会和我是同类,我曾以为你也是将王当做道具利用的人。

但是因为你的出现,王的积极性确实提高了,所以我才没有阻挠你的行动。”

“不不不不。”

罗德猛地摆手:“我爱狮子王喔,爱着她的一切。

她的正义、高贵、温柔、善良、勇敢,让我沉醉。

她漂亮的头发、好闻的体香、柔软的腰肢、修长的双腿……

软嫩却非常有力的小手、对我诉说爱意的嘴唇、只会展现给我看的笑容,这一切!

有关阿尔托莉雅的一切我都最喜欢了!就算你们觉得这是兽欲也好!我最喜欢狮子王了!”

阿格规文皱着眉,哼了一声:“……已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酒话就等到战斗结束再说。”

“呼……”

罗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被旁人当做迷惑了王的妖妃这么久,偶尔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居然会是这么的爽快。

然而这时,罗德却发现自己的背后有了动静。

他迅速转头看去。

“……呃,为什么。”

狮子王就站在那里。

害羞地呡起嘴唇,女神垂下臻首,幽幽地说。

“……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喜欢我……

虽然大家都说你欺骗了我,但是我一直都坚信你不是那样人……嗯,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告白被偷听而羞愤难当的罗德惨叫起来,慌不择路地跳窗而出。

“罗德!”

狮子王连忙扑到窗户边,眼见心爱之人从数百米的高空向下坠去。

“我去战斗了!收拾完贼寇很快就回来!Ciao~”

罗德一边自由落体,一边对狮子王招手高喊,最后落在一块空岛上,扬起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身影。

“……”

阿格规文从窗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仍旧在努力寻找罗德身姿的狮子王。

她所投出的视线,焦急中透露着温暖的爱意,全都让阿格规文为之愕然。

狮子王对罗德的爱,让这个冷酷如钢铁的男人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名为嫉妒的负面感情。

这并非是因为罗德俘获了王的芳心而产生的嫉妒,阿格规文不存在诸如男女情欲的感情。

他对罗德产生嫉妒的原因仅有一个:在爱上了这个少年之后,亚瑟·潘德拉贡成为了比过去更加优秀的王者。

比起自己作为辅佐官时的亚瑟王,现在的狮子王要更加强大、更加神圣。

这绝对是自己、

这绝对是所有圆桌骑士都永远无法成就的事业。

陪伴了亚瑟·潘德拉贡一生的骑士们们,从来也没能够真正地为王分担一丝烦恼。

然而这位圣都的妖妃却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就让狮子王完成了羽化

作为管理国家的王者,狮子王比起过去更加冷酷无情而充满效率。

能够秉持这一点,是因为她不再像过去那般扼杀自己的私情,拥有了能够承受她高洁而炽热的爱意的对象之缘故。

伫立于止境的这位美丽女神,狮子王无疑是阿格规文心目中的完美王者。

而培育出永远之王、被她所爱的少年,又怎能不让人心生嫉妒呢。

……

……

……

止境之塔的外围。

因圣枪解放的力量而整个悬浮在空中的一段街区中,特里斯坦骑士正在和三位哈桑激烈地交战。

冰冷干枯的骷髅面具加上黑色的袍子。

将仅仅一名圆桌骑士包围的山中老人数量足足超过了一百名。

一个接着一个,白骨面具的暗杀者向着特里斯坦前仆后继地扑去。

仅仅是一瞬间,特里斯坦的无影箭便射穿了一个接近他的哈桑。

没有人知晓这是如何做到的,他究竟是通过听觉还是嗅觉。

又或者是在得到了【反转】的祝福后,他其实寻回那双超越一切的清澈之眼了呢。

“…………我现在,非常悲伤。”

特里斯坦紧闭着双眼,朝向三人说道:“你们……难道认为只凭‘这么一点’数量就能赢得了我吗?

这等无礼的想法可是要付出很高代价的。我非常非常担心你们是否付得起。

切断手足、撕裂内脏,只留下首级在此之前,请务必努力不要死去哦。”

“这可说不定哦?我们也不会听什么饶命,美男子。”百貌哈桑的面具下露出险恶的嗤笑。

静谧哈桑面无表情,低声呢喃:“一切的一切……都是主人的意思。请去死吧。”

咒腕哈桑缓缓地解开缠绕于怪形之腕的绷带:“特里斯坦,只有你……决不饶恕。

我要拿你的性命来祭典逝去的亡魂!”

同时,百貌哈桑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短刀:“就让我百貌告诉你,藐视我们为小兵才是你的败因!”

“……”

特里斯坦紧绷着脸,将纤细如同女性般的手指伸向了弓弦[琴弦]。

一百条影子同时向着他扑了过去,黑袍宛若羽翼,其速度显然已经抵达音速之境。

然而

特里斯坦的箭矢之速还要在那之上。

肉眼无法捕捉的空气之刃切开空气急速突进,斩裂袭来的投掷短刀,同时也粉碎了大量的敌人。

“呜啊!”

“呃!!”

“咳哈!!”

惨叫声不绝于耳,点缀了幽静的圣都街区。

大量的、大量的鲜血泼洒了大理石地板,山中老人们的躯体无一例外地在半空中、在地面上,被切成了支离破碎的肉块。

历经了数十次的死亡,哈桑们渐渐理解:这名弓骑士所射出的既非箭矢,亦非刀刃,而是线。

利用竖琴[Failnaught]的弦,特里斯坦通过振动琴弦来将空气弹飞,发射出锐利的真空。

角度调整以及箭矢速度,最重要的是填装速度非比寻常。

无论如何善于速度的英雄,要全部回避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采取将自身肉体转移到范围外,或次元跳跃之类的手段的话想必是无法对抗的吧。

“……哼。”

因反转而变得嗜血的清高骑士,他微笑的眼中充满了狰狞和残忍。

单方面的屠戮仍在继续。

“……这是第九十个。你的分身有一百个吧。

看你们送死的模样,还以为会有什么像样杀手锏或是策略似的……真不像话。”

说话间,他轻挑琴弦。

“呃呃呃……啊!!!”

一名冲刺到特里斯坦身前五米左右距离的巨汉哈桑被不可视之刃腰斩。

另一方,咒腕哈桑则隐藏于雾中安全地带,不发一语地向骑士射出短刀。

对暗杀者而言,战斗中无论死掉多少的同胞都能够维持冷静。

消耗特里斯坦体力的投掷短刀,同时也是用来测量骑士的无形之矢。

若敌人是无法战胜的巨敌,那就以一击必杀来决定胜负。

对咒腕哈桑而言,短刀只不过是连系著真正“必杀”前的布署。

以短刀预测出那把弓的射程与弹道,同时消耗使役者的体力。

将战斗导向最佳的时机,再用宝具打倒。

已投出超过二十把短刀,无一例外在距离圆桌骑士十米开外时便被无形斩碎。

“这样一来就剩余十人。不,终于到了能用一只手数完的数量了。

如你所见,我毫发无伤。纯粹是浪费时间啊。”

百貌的头目突然单手叉腰,轻笑出声:“你真的这么想吗?”

轰隆隆

特里斯坦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崩碎,紫色的浓稠液体如同瀑布一般浇灌在他的身体上。

“唔……!?不可能,这是……!?”

面对来自上方的突袭,特里斯坦跪倒在地上。

“……我是静谧的哈桑。”

静谧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

“此乃绽放于夜晚的毒之花,这片区域已经被我的毒所充斥。

你并没有压制百貌阁下,你只是被百貌阁下和咒腕阁下玩弄于股掌罢了。

他们两人为了让你注意不到我的消失,为了争取我布置毒陷阱的时间,才故意挑起了这场极限战斗。”

“毒……”

特里斯坦捂住脸,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说毒……你们,对我!”

“没错,此处没有金发的伊索德!圆桌骑士崔斯坦!”

咒腕哈桑因激动而高亢地吼到:“不败弓手的你,是因为中毒而死!背叛女人,又被那女人所背叛!

对你这样的英灵来说,毒正是无法反抗的命运!

这对残杀大量山之民,连同胞都想杀的男人来说,正可谓与之相配的落幕!”

静谧哈桑手握匕首来到了特里斯坦的身前,用不带感情的紫色眼珠俯瞰着他。

“白手的命运[伊索德]向你步步逼近。纳命吧”

在静谧哈桑挥下匕首的瞬间,特里斯坦悄然叹息。

“啊啊……这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伴随着无情的宣告,空气被一分为二。

不可视之弦割伤静谧哈桑的手腕,切开她的白骨面具,面具之下的清纯面容上写满了震惊。

“哎?”

被反击了。

特里斯坦没有濒死……这不可能。

在接受了罗德的魔力之后,静谧哈桑所能够准备的毒素,就算毒死一条龙种都不是不可能。

而这个男人明明应该是比谁都惧怕毒的存在。

特里斯坦慢条斯理地从地上起身。

“我被赋予的祝福[Gift]是【反转】。这虽然是为了让我成为一只完全没有迷茫的野兽……”

“难道说……!”

“没错,它的特性是反转任何东西。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毒是完全不管用的。”

悲伤之子将手指放在琴弦上。

“那么,请各位安心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