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卫星一般在空中环绕着尽头之塔的圣都街区地带,某处。
“啊啊……我好悲伤。”
血流如海的街道上,特里斯坦幽幽发出叹息。
经过短暂的激战,百貌哈桑已经悉数死于他的魔弓之下,不留痕迹地消散在空气中。
在他的面前,静谧哈桑的心脏被无形之弦贯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唯有咒腕哈桑不知道去了何处。
恐怕是见到大势已去,早就逃之夭夭了吧。
毕竟只是下贱而又肮脏的山之民而已。
“哼……呵呵。”
红发骑士突兀地仰天长笑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伤……这是何等的悲伤。实在是太过悲伤。
你们誓死的计策可以说是白费力气。嗯,反抗王的贼人就全部……”
突然间,骑士的话语停滞了。
诡异的猩红之光在特里斯坦的身后绽放。
仅凭杀气就察觉到异样的特里斯坦转过身,从腰间拔出短剑,一刀捅穿了咒腕哈桑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臂上。
“抓到了……!这只手臂可算抓到你了,特里斯坦!”
咒腕哈桑兴奋地低吼着。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
在特里斯坦说完这句话之后。
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
低下头,他用早已看不见的双目观察起自己的胸口。
咕噜。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
凭空生出的恐惧让他将手伸向弓弦。
“垂死挣扎,就到此为止了。”
唰
一发不可视之刃干净利落地切断了咒腕哈桑的怪形手臂。
而另一发则从暗杀者的身体穿过。
瞬间,一道斜劈出现在了Assassin的肩头,从肩膀直至心脏。
咒腕哈桑跌坐在地,特里斯坦对他说道。
“你这心脏被破坏了的身体,你的同胞舍弃了性命,才抓到了我的手腕也被切下。
现在的你究竟能做什么……”
蠕动。蠕动。蠕动。
“……手臂居然自动……!?不对,这是……!?”
加速蠕动。
高速蠕动。
那深红魔腕在被切下的瞬间,犹如脱缰之马、沸腾之汤,在特里斯坦的身体中滚动起来。
咒腕哈桑捂住被切开的胸膛,钉在脸上的骷髅面具仿佛在微笑:“我的手臂乃是从魔神[晒衣陀乃]处掠夺而来的东西。
虽然一直用咒术控制着它……但现在,咒术解除了。
魔神将会获得肉身,会将身为盗贼的我,和作为祭品的你吞噬掉。”
“……!”
特里斯坦慌慌张张地抓住正在活动着的魔腕,想要将它从体内拔出。
然而无论这位无敌的超人再怎么使出力气,那暗红的诅咒之物依然牢牢地钉在他的身上。
“唔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分不开、快分开啊!
呜哇,怎么可能正在将我们的灵基作为食物吗!?”
“呵,呵……!真不得了,这种仿佛活生生被贯穿全身的痛楚!
还有对不住了,特里斯坦卿。虽为敌人,但你的本领确实令我佩服。
我们也是凭技艺求生之人。你为那弓注入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磨炼……
一想到你至今所有的恶鬼般经历,我就无法不对这岁月表示敬佩。
但是! 也正因为此,你才适合地狱!我们一起走吧,特里斯坦!”
“我,我会,死吗……!被这么丑陋的怪物吃掉!?”
不再看向怀中的魔神,而是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了assassin。
圆桌骑士激昂地嘶吼:“你也一样会死!这份痛苦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
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你明明没有【祝福】的束缚!”
“我们才不需要什么祝福呢。”咒腕答道。
“与贫瘠的土地共存,保护生活在这里的同胞,将这片土地上产生的教义视为自己的全部!
不在乎什么其他国家! 不在乎什么理想之国!我们爱着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我们是为此而生,也是为此而死的!这就是我们身为山中老人的原初之戒律……咕呜!”
最后一发箭矢让咒腕哈桑闭上了嘴。
“让我的右手能自由活动是你的失策呢……只要有一根手指,就能发射【菲尔诺特】。”
特里斯坦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好了……看来,我已经没救了……因为已经有,一半身体,被魔神吃掉了啊……
异教徒什么的……本来,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居然说我是什么,以技艺为生…………哈哈。这份信仰[措辞],太犯规了吧……”
悲伤之子特里斯坦,不列颠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
传闻中就连妖精在他面前都会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为了整礼仪容而躲在草丛中。
若对方是女性,在箭命中前秋波就会先贯穿女性们内心的弓手。
然而现在他那中性俊美的脸庞已经狰狞到不可辨认。
就在这时,特里斯坦的视力恢复了。
“是重新长出了眼球吗……”
摔倒在了地上的他伸出手,看向自己屠戮了无数生命的手指。
角质鳞片覆盖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匕首般的白骨从指间刺出,犹如凶器。
早已经不再是人类之物,那是不存于此世任何地方的怪物才会拥有的手。
“就这样……邪恶的骑士……终于成为了丑陋到难以直视的怪物。
呵。自从来到这片土地以后……净是些悲伤的事。不过在临终时……总算是见到了愉快的东西呢。
真是令人战栗的,执着……不,该说是,信仰吗……”
“■■■■■■■■■■■■……”
曾经名为悲伤之子的肉块,蠕动着。
……
……
……
“……我……还活着吗。”
咒腕哈桑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手脚无法动弹,全身的神经都仿佛被撕碎了一般。
“哈哈……不过,最多只能再撑几分钟了吧。”
不远处传来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抬头看去,被鲜血染红的双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蠕动的影子。
“那是……获得肉身的魔神[晒衣陀乃]吧……看起来,虽然是个只知道吃,不值一提的野兽而已……
但以我这副样子,也拿他束手无策……抱歉了,萨莉雅,鲁世德,我也……”
一阵风从咒腕哈桑的上方吹过。
他抬头看去,只见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魔神,已经被漂亮地一分为二。
那将怪形之魔两断后展现出的平整截面,彰显着刽子手的神域剑术。
“您是……是初代大人吗?”
咒腕哈桑对秒杀了魔神的人物说道。
“啊啊,没错。”
罗德先是一愣,随后压低声线说道。
“正是吾人。”
看来因为刚才的战斗,咒腕哈桑失血太多,竟然把自己当做了王哈桑。
从尽头之塔回到战场后,罗德正好看到和特里斯坦战斗的哈桑们,于是决定顺手回收静谧。
万幸是赶上了。
当他正准备将昏死过去的琪尔扔进概念宇宙时,被咒腕哈桑叫住了。
“哦哦……初代,大人……对哦……已经说好了,在事成之后,要交出这颗头颅的……”
咒腕哈桑拼尽全力才勉强支起一条手臂,然后朝着罗德的方向跪了下来。
“请您见谅我现在这幅样子。初代大人,请收下我的头颅吧。”
罗德看了咒腕哈桑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
跪在地上的巨汉惊讶道:“请、请等一下!为何……为何不取我性命!?”
“汝这话真奇怪。咒腕哈桑的头颅已经在刚才吾我斩落了。”
罗德用余光瞥了一眼边上的魔神尸体,道:“这具亡骸的手臂属于咒腕,那这就是咒腕之翁吧。”
真没想到自己不光要扮演BeastVI,还要扮演Grand Assassin。
如果有冠位演员……Grand Actor的话,那一定非我莫属。
他对面露惊愕的咒腕哈桑说道:“汝已非山中老人。因此,吾没有必要对汝下手。
……虽然以死得以免责是吾等的常态。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活着完成使命啊。
挺起胸膛吧。不成熟的暗杀者,你是我们十九人中,唯一一个逃脱翁之桎梏的人。”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被留在原地的咒腕哈桑感情复杂地喃喃自语着。
“您的意思难道是,我可以留在这个时代,为山之民的复兴倾尽全力吗。
哈哈……哈哈哈。我虽然也,完成了不少任务,但没有比这更值得去做的任务了。
我哈纳姆,定会拼上这条命完成它的……”
嘛,加油吧,咒腕。
罗德从地上抱起静谧哈桑,转过身朝他摆摆手:加把劲给鲁世德添一个弟弟喔。
“……主人。”
怀中传来的呢喃让罗德低下头。
白骨面具破碎了半边的少女,身体轻得几乎感受不到体重。
“我作为山中老人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人生就……全部都交给您。”
不再是教团制造的人造兵器,单纯地作为女性展现幸福的表情,少女一边呕血一边用喉咙发声。
“接下来就暂时好好休息吧,你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不。我还能……战斗……主人,请让我……”
“已经足够了。”
罗德抚摸紫色秀发,阻止挣扎着想要从怀里跳下的她说道。
“琪尔,从今往后就作为我的女人而活吧,我需要你的只有作为女性的部分。”
“可是”
静谧哈桑双瞳颤抖,抿紧了嘴唇被主人抚摸的嘴唇。
那并不是我的愿望。
我想要成为主人的武器……这是我唯一的价值才对。
不,或许这才是我真正的愿望。
静谧哈桑轻声说道:“已经不想再杀人、不想再战斗……偶尔,我也会这么想………“
发自内心的真正愿望。
哪怕会被心爱的、所爱的主人鄙视,少女还是努力地说了出来。
“我什么都不做……不杀人也可以留在您身边吗?”
“当然了,有那个功夫的话不如磨炼一下取悦男人的技巧吧。你果然还是太生疏了呀,琪尔。”
“……呜,对不起。”
静谧哈桑的脸颊害羞地飞起一片红晕。
“我会用我的身体努力伺候主人的……请不要嫌弃我。”
罗德笑着摘掉了残留在少女脸上的半片面具,随手扔在路边,带着她消失在建筑的阴影中。
“谢谢您,我的主人,我的一切。”
……
……
……
“到达世界最高城,圣都。太美丽了圣都。哎呀,这不是狮子王吗。再看一下远处的世界尽头吧,家人们。”
身着纯白长袍的少年妖妃朵拉珂,罗德百无聊赖地坐在某座高层建筑上。
眺望下方正在交战的两军,他打了个哈欠。
虽然整个圣都的街区都已经伴随圣枪解放而瓦解,各处都在崩坏着,但可能是因为狮子王张开了结界的缘故吧,街道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着原本的整体都市外观。
从旁人视角来看,现在的圣都简直就像是浮游在空中的天界都市一般。
“唔……原动天[Primum Mobile]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的,记得以前米迦勒偷偷带我上去过一次。”
就在罗德回忆往昔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喊。
“找到你了,到此为止!你的企图就到此结束吧,妖妃朵拉珂!”
“……啊?”
罗德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甲胄的骑士。
“哦呀,圆桌首席的兰斯洛特大人!您终于来到这里了啊。”
在看见了朝自己身边赶来的湖之骑士后,罗德马上喜笑颜开。
“我可是等卿等到花儿都谢了。”
“你在等我?”
兰斯洛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再度观察起坐在房顶上、缠绕着强烈气息的妖妃。
面上不为所动,但其实的内心却感到十分惊讶。
恐怕,妖妃是具有远在自己之上的位格的存在吧。
那灵基的强度,无疑足以匹敌吾等的王。
兰斯洛特想到:而这样的他,妖妃朵拉珂竟然会将自己视作最大的威胁吗?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能用来思考的时间。
从正面与其对决想必是绝对赢不了的吧,那是一眼就能让人理解这点的压迫感。
湖之骑士身为战士的直感,在向他诉说着少年的危险。
就算是兰斯洛特生前遇到的最强对手,白天的全盛高文和眼前的妖妃相比都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也要战斗。
“蛊惑了吾王心魄的大罪之人,你就由我来断”
“慢着。”
罗德抬手发问:“身为叛徒的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啊?”
兰斯洛特一愣,随即说道:“确实,我并没有资格审判你。从这柄剑挥向弱者时起,我就已经和你同流合污了。
但作为王所信赖的人物、倾慕的对象,你不仅背叛了王、侮辱了王,还做出的那些惨无人道的行径,现在就来好好偿还吧。
兰斯洛特在此,能够被妖妃视作威胁是我最大的荣幸。既然如此,我也会全力以赴与你为敌。觉悟吧。”
圆桌首席表情凝重地拔出了自己的圣剑。
“啊?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认为兰斯洛特将会是威胁’的错觉了?”
表情不变,罗德坐在屋檐上淡淡地如此说道。
“说到底,你这家伙在这场战争中根本就是无名小卒。”
“你说……什么?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等我?”
“只是一点私怨而已。”
罗德撇了撇嘴,抬起缠绕止境之光的手中,冷冷地说道。
“骑士兰斯洛特,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