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修学姐,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被黄昏染成橘色的校舍后面,罗德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向少女发出告白。
“哎……?”
远方是放学归家的学生们发出的稀稀疏疏的吵闹喧哗,上方的校舍中传来了管弦乐部练习演奏的曲目。
今天的世界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玛修·基列莱特的心脏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个……罗德君,你刚才说……”
“我喜欢学姐,想要和学姐交往。”
“嘶。”
玛修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向她告白的这位少年,名字叫罗德。
是和玛修这样的不起眼女高中生相比,完全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简单点说就是
罗德是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可是罗德君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玛修紧张地说出心中的疑惑后,罗德反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唔?并没有啊。”
“三年级的玲珑馆学姐……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啊”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罗德连忙笑着摆手:“我和美沙夜不是那种关系啦,并没有在交往。
因为她总是给我钱所以我才陪她玩玩的。哎呀,她家里真的很有钱啊……美沙夜并不是我的女朋友。”
“……”
玛修黛眉微蹙:高中生之间的金钱交易,那不是更糟糕吗……真的没问题吗。
她又问道:“那远坂同学和间桐同学呢?”
“她们也不是我的女朋友喔?我和她们的母亲是朋友,所以刚好认识而已。”
为什么高中生会和同校学生的母亲是朋友啊……究竟怎么才能成为朋友的啊,玛修在心中吐槽。
“伊莉雅斯菲尔同学呢?”
“和远坂、间桐的情况一样,承蒙她母亲照顾了。”
玛修:“卡莲同学呢?”
罗德:“卡莲是相当于我妹妹一样的人啦,说实话她总是对我管这管那的,我都快要被她烦死了。”
“绫香学姐。”
“绫香是我的小姨。”
在那之后,玛修又报了一连串的学校女生的名字,全部都被罗德巧妙化解
虽然其中还有几个被罗德明确说出“是炮友喔”这样的话,但据他所言现在确实没有女朋友。
“话说……”
罗德打断了玛修,好奇道:“为什么玛修学姐这么清楚和我关系要好的女孩子啊?”
“呃,那是。”
玛修涨红了脸。
正如罗德所言,如果不是一直注意着他的话,是不可能一下次说出那么多和罗德关系暧昧的女生名字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玛修就被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罗德吸引了。
原因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为对方有着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个性吧。
但是玛修从来不会将这份感情流露一丝半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罗德直到今天。
暗恋着的对象居然在放学后主动找到自己并向自己表白,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的展开,甚至让少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难道说玛修学姐一直在偷偷地注意我吗?”
理屈词穷的玛修把手按在胸口上,垂下发烫的脸颊,盯着自己的室内鞋点了点头。
“只是碰巧而已。”
“太好了!其实我也一样,我很久之前就一直喜欢玛修学姐啦!”
“……呜。”
少年如此露骨的表露好感让玛修更加难为情,肩膀也因为极度的高兴和羞涩而扭捏起来。
看着这样的她,罗德再度确认道。
“玛修学姐做我的女朋友,没问题吧?”
“……嗯。”
少女抿着嘴唇,害羞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
在这个和平的世界里,罗德和玛修成为了恋人。
他们自此过上了悠闲而幸福的生活。
简直就像童话一样,这是个无比安稳而美好的世界。
没有纷争、没有危险、没有饥饿,甚至连差别与偏见都被消灭了的理想世界。
不仅如此,这个世界甚至让生命从死亡的桎梏中逃脱。
这是一个人类完成了永恒的世界。
寿命不再有极限,世界不再有尽头,明日不再有衰亡。
从死亡、从生命的空虚中解放,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每个人都处于前所未有的幸福中。
所以,罗德和玛修也会理所当然地在这个世界里永远幸福下去吧
“但是……”
这天傍晚,罗德牵着玛修的手走在放学路上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我感觉玛修学姐一点儿都不开心呢?”
“……哎?”她缓缓地转过脸来,“罗德君,我看起来并不开心吗?”
“嗯,因为玛修的笑容都很虚假,那种笑容不过是肌肉运动而已。”
“……”
玛修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是吧……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幸福。
罗德君,我现在……只是觉得非常恐惧。”
紧紧握住少年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会恐惧?”
看着表情变得落寞下去的玛修,罗德停下脚步,不解地追问道。
“从既定的生命中解放,从死亡的恐惧中解放,从所有不安中解放。
尽可能地让对人类来说的幸福形式得以实现的世界。这有什么可恐惧的,玛修学姐。
已得许诺的将来。永远延续的今天。……无需再为明日的终止而恐惧的生命。
这对你来说应该也是救赎。
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这份美好。玛修,我认为你才应该最能够理解才对。”
“对不起……罗德君,你明明在关心我,但是”
玛修抬起头来。
“我不忍心否定这样的你。但不对的事,就该被纠正。
你哀叹生命的终结,你主张永恒的美妙。
但是,对不起……我无法理解那份悲伤,无法理解永恒的美好。
因为死亡是万物被平等赋予的终结,生命的消逝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不认为所谓没有终结就没有悲伤还有‘永远活下去就是幸福’这些是对的。”
玛修笔直地注视着罗德。
少年说:“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很幸福,永恒难道不正是人类最渴望的幸福的形式吗?”
“罗德君。”
玛修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子看向他。
“我认为生命的喜悦........是寄宿于活着的人们身上的存在。
‘因为怕死才活下去’的人类,或许是不存在的,我们只是因为想活下去才会活着。
因为期待明日,才会努力地奔跑于现在。
不是为逃离死亡之地的旅程,而是为跨越死亡之地。
所以,请务必不要否定‘想要活下去’的愿望。”
少女的声音平稳而充满了穿透力。
看着那样的她,罗德不由得苦笑起来。
抓了抓后脑勺,露出一副“是我输了”的表情。
然后,他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
“玛修·基列莱特。你的生命活动即将到达极限。
就像人类没有了2017年以后的未来一样,你也没有在那之后的未来。
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的事情。
你很快就将要死去,这和你本人的意志无关,因为你就是这么被设计出来的。”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罗德君。”
玛修很淡然地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即使这样我也能够接受自己的命运,谢谢你在最后的时间里给了我一个这样美好的梦境。”
罗德不爽地撇了撇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梦境吧?这只是个让你觉得恶心的世界而已。”
“不……虽然我讨厌罗德君创造的这个世界,但是”
玛修朝前迈出一步。
胸口传来轻轻撞击,罗德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传来了清清凉凉而又柔软的触感。
罗德:“……”
那是满怀着少女的感激与亲爱的一吻。
“……呜,就是这样。”
玛修往后退了几步,和罗德重新拉开距离。
少女红着脸幽幽说道:“‘和罗德君成为恋人’的这部分世界观设定……我很喜欢。
对我来说这是很棒的回忆。”
“……遗憾,真是遗憾啊。会对这种无聊的幸福感到满足,正表明了你们人类的劣等性。”
这时,罗德和玛修身后传来的冷冰冰声音打破了这片岁月静好。
世界被应时打开了一道口子,从那里走出一个暗色的人影。
褐色的肌肤,奢华的长袍,平静的表情,深邃的双瞳。
与罗德一同出现在玛修梦里的,正是迦勒底最大最后的敌人。
“魔术王……所罗门。”
玛修仰头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魔术王开口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玛修·基列莱特。”
你有一半是由人类创造的生命,你有权力去憎恨,也有义务去否定。
人类史没有意义,那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人类留下的残骸。
然而你却选择为了人类史牺牲自己。”
“呀,魔术王。”
盖提亚来到罗德和玛修的身旁时,罗德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打赌是你输了哦……玛修她并没有如你所愿地否定现在的人类史
不,是我们输了吗。”
所罗门无视了罗德,表情肃穆地继续说道。
“玛修·基列莱特。我一直将你作为案例特别对待,但现在我死心了。该付出的关心也尽到了。
再也没有延命的方法了。既然拒绝永恒,那你只有死路一条。
和迦勒底一起,如垃圾般死去吧。作为依赖生命之物,作为克服了诸多生死的勇敢战士死去吧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这样错误地认识了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魔术王从玛修的视野里消失了。
天空上悠悠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叹息。
“…………我对此感到有些悲伤。对你只是个无力的、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而感到悲伤。”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盖提亚走后,罗德“哈啊~~~”地伸了个懒腰。
“罗德君究竟是……”
“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总有一天你们会知晓的吧
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是魔术王的客人。
被傲慢的王邀请至VIP室,零距离欣赏迦勒底和人类史灭亡的座上宾。”
玛修咽了咽唾沫,紧张地问道:“罗德君是魔术王的同伴吗?”
对于少女的提问,罗德摇了摇手指。
“我既不是魔术王的同伴,也不是人类的同伴。”
“罗德君……是中立的吗?”
“不对喔,我是玛修的同伴……所以,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也请相信我。”
微笑着朝她挤了挤眼睛之后,罗德朝玛修挥手再见。
世界重新归于黑暗。
……
……
……
迦勒底,中央管制室。
距离突入决战之地仅剩下半个小时,藤丸立香和玛修来到罗马尼的面前报道。
“很准时。早上好,立香、玛修。
生理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很安定。两人毫无疑问处于最佳状态。
不,精神状态貌似比平均值还要高涨。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玛修?”
玛修点点头,脸颊透着微红说道:“啊,嗯。今天很幸运,做了个很幸福的梦。”
“真是个好兆头呢。”
立香这么说了之后,罗马尼也附和道。
“就是所谓的征兆吧。哪怕是不经意的日常,只要遇到,就能成功……
是任何人都能随时做到的咒语呢。确实,这种微小的幸运是很重要的。
……哎哟,不好。一不小心又像平时那样扯起来了。
事态已发展到最终局面。务必绷紧神经,严肃地对话才行。”
罗马尼干咳着清了清嗓子,而少女们看着刻意地摆出大人派头的他,不由地掩嘴偷笑。
“御主藤丸立香,玛修·基列莱特。
我们终于找到了魔术王的根据地,找到了位于通常时间轴外的特异点了。”
迦勒底从现在开始将开始与最终特异点进行接触。
简单地说就是连同这座设施一起撞击敌人的领域。
入侵敌方特异点将通过灵子转移进行,但实质上就是徒步通过地面连接处。
这与以往的探索状况不同。迦勒底与敌方特异点之间的转移只能在接触面上进行。
“也就是说”
达芬奇带着清爽的声线加入话题。
“也就是说,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闪电登陆作战哟!诺曼底还真是乱来呢!”
“一如既往的!达·芬奇亲!”
“对啦~! 感谢你如此充满活力的反应!军规或是威严什么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马尼无奈地捂住额头:“……唉。算了,我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
没办法。我还是放弃全程严肃的会议方式吧。达·芬奇亲,能麻烦你说明一下吗?”
“好~交给我吧~”
达芬奇开始向少女们说明冠位时间神殿的构造与作战计划。
“根据示巴调查的结果,最后的特异点就是一个小世界……是概念宇宙。
如果说迦勒底亚斯是地球的微型沙盒,那可以说敌方领域就是宇宙的微型沙盒。
敌方特异点的中心有不可测量的魔力漩涡。那无疑就是魔术王的玉座。”
这次的作战和以往有所不同。
不需要探索圣杯,作战需要达成的事有三件。
第一,前往玉座。
第二,击败魔术王。
第三,由敌方领域生还。
“……”
达芬奇轻描淡写地如此说了之后,少女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压抑。
“你们俩到最后都不能松懈,一定要平安回到入口。”
达芬奇依旧强调着安全归来的重要性。
“等你们俩通过灵子转移回到筐体之后,迦勒底就会转移到正常空间。
至此,这场战斗就结束了。以人类和迦勒底大获全胜而告终……对吧,罗马尼?”
医生点点头说道:“当然了。我们就是为此才走到了这一步。
……进入敌方特异点,破坏七个据点。进攻位于中心部的玉座,打倒所罗门。
然后,脱离预估会崩溃的玉座,由接触面回到迦勒底。
……作战内容就是这样。你们俩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
藤丸立香和玛修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不错的眼神。”
医生和她们对视着,感慨良多。
本来还想对她们说一些鼓励的话语,结果……真丢人啊。
事到如今仍然没有做好觉悟的其实只有自己了吗?
“但也只是到现在为止了,你们坚定的眼神激励了我。”
罗马尼高声说道:“作为迦勒底的代理所长,命令你们前去搭乘筐体。
时间所剩无几。这是从失败开始的战斗,人类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被所罗门杀害了。
是从公元前931年起就开始进行周密计划的,人类史上最长杀人计划请务必粉碎这愚蠢的企图。”
藤丸立香说:“当然,请交给我吧!我们一定会平安返回迦勒底!”
罗马尼说:“嗯,听到这话我就安心了。只要是立香和玛修,是不会输给所罗门那种人的。
那让我们开始最后的指定吧。灵子转移程序,启动。
敌人是魔术王所罗门。作战成功的条件是将其击败,且你们成功生还!”
「反召唤系统 启动。开始进行 灵子转换。」
广播声回荡在迦勒底管制室中,少女们躺在筐体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距离灵子转移开始 还剩3、2、1……」
「全工程,完成[Clear]。开始执行,Last Grand Or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