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对立香和玛修送上致谢。
人类往往会用“感谢”来代替“再见”。
这人类一般般的告别方式让芙芙也忍不住低鸣起来。
不安的预感在少女心中扩散。
“……什么……连医生也,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候,罗马尼的身体突然包裹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转瞬之间,白衣的轻佻医生消失不见,站在立香前方的是身着奢华服饰的王者。
“盖提亚。你说你不要魔术王之名吧。那就容我这么自报名号吧。”
王的宣告回荡在冠位时间神殿中。
“我的名字是魔术王所罗门。盖提亚。是宣告你终结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盖提亚哄然大笑。
一边大笑着,一边拉近和过去主人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突如其来的事态令我都惊呆了,不过这确实很有你的风格!”
“到所有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的现在!最愚蠢的人类,最无能的王居然事到如今才现身!”
“不愧是所罗门,居然主动来自取其辱!连英灵都算不上的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所罗门的出现对魔神王来说无疑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中同时充斥着喜悦与愤怒两种感情。
“能阻止我的只有生前的你!只有所罗门王的伟业才能阻止我!”
“死后的你有什么权限!让我将你连同你那天真的脑袋一同化为乌有吧!”
面对叫嚣着的过去之臣,所罗门平静地宣告。
“……生命乃是终结之物。生命乃是累积痛苦的巡礼。但这绝不是死与断绝的故事。
盖提亚。我积年的惭愧。由吾之遗骸而生的野兽啊。
现在正是我亲手制裁汝之恶的时候了。”
“哼!不要笑死人了!”
怒吼着,盖提亚的巨体从立香的视野中消失了。
只是一瞬间便拉近了数十米的距离,魔神王出现在所罗门的面前,握紧巨拳向男人砸去。
“你什么都做不到!去死!”
咚
在即将打爆所罗门的脑袋前一刻,凭空出现的魔法阵将盖提亚出于愤怒而使出的物理攻击拦下。
时间神殿像是地壳运动一般摇撼着,所罗门不为所动地注视着盖提亚。
“去死!去死!蠢货!你就被你自己的宝具送下地狱吧!”
盖提亚的巨拳不断地落下,将魔术壁障打出了龟裂,所罗门对此不为所动地开口道。
“对,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我将会被我自己的宝具消灭。”
“……什么?”
男人对恶魔说:“由所罗门准备。当在遥远的未来,魔术变成了人类眼中的【恶】时,用来将其消灭的安全装置。”
“真正的第一宝具。现在,所有的戒指都已齐聚于此。”
“盖提亚,为守护人类而编写。却又选择掠夺人类未来的魔术式啊。”
所罗门提高音量,朗声道。
“就让我来传授你最后的魔术吧。”
“告诉虽然知道【所罗门王还有一个宝具】,但却未能知道其真名……不,是不可能知道其真名的你。
所罗门王真正的第一宝具。也是我唯一有人类英雄感的传说的再现”
说着,所罗门王将十指佩戴戒指的双手虔诚地举了天空。
看到他的动作,盖提亚睁大了眼睛。
如所罗门所言,他一共有三个宝具。
第三宝具是由他的诞生升华而成的宝具。
第二宝具是又他的人生升华而成的宝具。
那么,盖提亚所不知道的第一宝具的真相是
传承曰,所罗门王虽拥有万能的戒指,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以及,他最后凭自己的意志,将这戒指还给了上天。
就像是在宣告,从今往后命运将不会交给全能的神,而是人类凭自身意志活下去的时代到来了。
“难道……不,你是做不到的。胆小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魔神王的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他加速了攻击魔术障壁的频度,并发出咆哮。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这戒指,全能之座,不是只属于你!”
一束与光带相似却又不同的光芒穿破云层,洒在这片土地上。
所罗门双眼直视天空,对着当初将全知全能赐予他的那个存在,虔诚地说道。
“第三宝具,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Ars Almadel Salomonis]。
第二宝具,戴冠之时已至,以此启发万象[Ars Paulina]。
以及神啊”
带着微笑。
那已经不再是所罗门,而是罗马尼·阿基曼
带着罗马尼的表情,男人笑着轻声说道。
“我要将您赐予的天惠还给您。
全能对人而言过于遥远。我的工作仅限于人类范畴内即可。
第一宝具,再演。
诀别之时已至,以此舍弃世界[Ars Nova]。”
……
……
……
诀别之时已至,以此,舍弃世界。
伴随着第一宝具的真名解放,十枚戒指缓缓脱离罗马尼的手指,升上了天空,然后它们光一般地向盖提亚砸落,将Beast钉在了地上。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被钉在地上的兽嘶吼着,咆哮着。
比起恐惧、比起愤怒,现在的魔神王更多的是感到不理解。
“为何!为何要做这种选择!
仿佛这世间所有倦怠与妥协凝聚体的你!事到如今你却想要拯救人类吗,所罗门!
就你这个见证了无数悲剧却又什么都不做的人!?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罗马尼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颔首道。
“啊啊,真是不可思议。拥有相同的视点,坐在相同的玉座上,经历了相同的时间。
然而我却得出了与你截然相反的结论。如果两者有区别,对……我想应该只是因为我没有愤怒的自由吧。”
“什么”
“医生,你做了什么!?”
藤丸立香问道。
“嗯。刚才,我抛弃了我拥有的一切。如果这个领域就是所罗门王的遗体,那现在已经崩溃了。
所罗门曾经将全能的戒指还给上天,这就是以宝具形式再现了那个传说。”
“可是,你的身体……”
渐渐龟裂的身体。
从长袍下流淌出的血泊。
如同土块般剥离掉落的皮肤。
现在的医生让藤丸立香想起了第六特异点的阿拉什。
“因为抛弃的是我拥有的全部嘛。这身体与生命,当然也会消失。也就是所谓的自爆攻击。”
“这岂是如此单纯的存在……!你刚才,抛弃了自己身为英灵的事实!
所罗门创造的所有一切都会失去价值。
这时间神殿会丧失无限的时间,我们七十二柱魔神们也会消散!”
七十二柱魔神并非是神话传说中实际存在的恶魔或是堕落邪神,而是由所罗门基于人类创造出的架空恶魔。
因此失去了所罗门的遗体与伟业的盖提亚将会迎来毁灭。
“所罗门王的模样,所罗门王的功绩,再也不会出现在地上了!
你应该很清楚!你甚至会从英灵之座上消灭!
我的光带与之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你现在抵达了【无】啊!
没有人类能够到达的终结你亲手让自己的存在完全消灭了啊!”
“……哎?”
“……说得没错。刚才,我身为英灵的存在方式消失了。
不是死。而是今后,所罗门将会从英灵座消失。
神之代理人的存在将从人类史中消失。地上的物理法则将根据人类的知性来决定。
魔术王所罗门。将通过自己的完全消灭,来真正意义上终结神代。”
“医生……你要消失了吗?”
“嗯。虽然我很害怕也很悲伤,但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所以,就算很难受,也非做不可。
这样就够了。这个选择,是你和玛修教会我的。”
立香带着哭腔喊了起来:“你……太狡猾了……!”
“狡猾呀……是啊,或许确实很狡猾……真丢人。结果,我到最后都不够机灵。”
罗马尼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重新看向盖提亚。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前提就都崩溃了。盖提亚。你的不死身性已经成为过去。
为了守护人类而被编撰出来,却选择夺走人类未来的魔术式啊。
你背弃了自身的职责。现在正是偿还这份罪的时候。”
“职责职责职责职责……!”
被钉住的盖提亚怒吼着。
“你的意思是,身为全能者的我们的职责,居然是守护你们人类吗!
再说了,你觉得将【人类的一生】那种东西展示给人看很有意思吗!?
我受够了!无论怎么做都只能消失,最后只会留下恐怖!
人类的一生,不过是憎恶与绝望的故事!见证那种东西根本开心不起来!”
所罗门破碎的双唇依稀浮现出某些感情。
“你错了啊,盖提亚。
万物确实都不是永远的,最后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痛苦。
但这些,绝不是什么绝望。”
某种颜色开始慢慢地在男人的脸上扩散。
他缓缓地咀嚼着那这十年来的人生,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用有限的生命,面对死与断绝的存在。明知会迎来终结,却不停重复着分别与邂逅的存在。
……辉煌灿烂,犹如星辰瞬间般刹那的旅途。这,名为爱与希望的故事。”
“……爱与希望的故事。”
身体被金色的光辉包裹,存在如晨雾般一点点逝去。
罗马尼看着哭泣的立香,微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迦勒底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御主。”
留下平平无奇的话语作为遗言,他完全消失了。
从今往后哪里都不复存在,无论是人理、境界记录带,或是迦勒底。
完全消灭并非罗马尼的生命终结,而是指他成就的事业都结束了。
所有的生命,在它完结、终结之时,都会剩下些【残留之事】。
无论那个人度过了怎样完美的人生,都会留下【剩余】。
有关所罗门的一切【剩余】都消失了。
不会有人再去寻求他,不会有人需要依赖他,不会有人向他寻求在这之上的帮助与成果。
这就是从英灵座上消失。
就算人类史能够被复原,所罗门曾在历史中留下的痕迹,他的事业、他的功绩都会因为人理定础的原因而被一点点遭到抹消。
能够记得【所罗门】和【罗马尼·阿基曼】的,就只剩下迦勒底的人们。
解开了生命的难题,完成了在这个宇宙的所有课题之人。
人类中存在着唯一一个开悟了的救世主[释迦如来]。
而在与其不同方向的另一个终点
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胆小鬼到达了那里。
“不。太搞笑了。所罗门,你的那些戏言一句也无法打动我。”
冷酷的声音打破了人们沉痛的悲伤。
盖提亚从地上爬起身。
十之戒指已经和所罗门一同消逝,然而魔神王依旧健在,只是身体出现了多处的龟裂。
“去死吧。在这里去死吧,人类们。我们的伟业尚未受到任何影响。
藤丸立香,只要杀了你,就能让英灵们全部退去!
虽然我们的结合已经解开了,但还有足够的时间!只要在最后一柱消灭前,重新释放我的第一宝具就行了!
生命不需要什么极限!以死亡为前提的故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消失吧,人类啊!拼上全部七十二柱魔神,将你们化为宇宙的尘土!”
“吵死了……盖提亚,你这个蠢货。”
少女咬着嘴唇,浑身上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一手握紧不灭的圣盾,一手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抬起头来怒视于他
“在那边站好,我现在要过去打爆你。”
……
……
……
所罗门的七十二柱魔神曾是全能的。
不是因为所罗门将其创造成这样。
它们原本就是由人类精神活动的扭曲而生,是统帅获得了名称与能力的魔神的群体[存在]。
打从一开始就是超越者,当统合成为一个个体的时候,获得了全能的力量与视点。
“布提斯、巴钦、塞列欧斯、普尔森。摩拉克斯、因波斯、艾尼、纳贝流士,结合解除。”
唯一的不满,就是身为七十二柱魔神的统括,要将一个人类奉为主人。
所罗门。冷酷无情的王。无能的王。虽能通晓一切,却没有去拯救任何人的王。
与因愤怒而颤抖的我们相比,他是个过于悠闲,没有任何痛苦的男人。但是。
「纯粹是因为,我没有愤怒的自由啊。」
“欧里亚斯、瓦布拉、撒共、华劣克、安托士。安德雷斐斯、锡蒙力、安度西亚斯,结合解除。”
……啊啊,失去了。
失去了从诞生时就不欠缺任何存在的全能感。这种丧失的感觉,该如何表现呢。
性能如光速般被削弱,被减少。自己的存在逐渐矮小化。
恐惧。恐惧。恐惧。讨厌。讨厌。讨厌。
随着末端的崩溃,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夺走了盖提亚的手脚。
“佛尔佛尔、马可西亚斯、斯托剌、哈帕斯。玛帕斯、佛卡洛、威沛放弃生存。”
盖提亚不理解。
不理解这想要呐喊求救的恐惧,不理解想要恳求不要夺走这一切的呜咽。
如此后悔,如此焦躁,如此丢人,它都不理解。
无法忍耐。实在无法忍耐。……所以,所以才害怕。
在理解这一切的前提下,那男人依然再一次克服了这种恐惧。
凭借自己的意志,主动放弃了全知全能,再一次选择了,比死更为恐惧的事。
……无能的王究竟是何人的评价。
……冷酷无情的男人,究竟又是何人的感想。
“格剌希亚拉波斯、布涅、罗诺比、比利士、亚斯她录。佛钮司、佛拉斯、阿斯摩太拒绝结合。”
手足逐渐崩溃。魔神柱们凭借各自的判断,逐渐停止。
结合已经无法维持了。令人厌恶。英灵们为何不停止反抗。
无法拭去这份疑问。愚蠢。身为御主的存在还活着。
无法维持光带。只剩五分钟。明明只要再调整五分钟,就能完成最终证明了,啊啊,为何
“人类!!!”
“盖提亚!!!”
擦干泪水,高举宝具。
藤丸立香向盖提亚奔跑过去,要将心中的愤怒意志通过手中的盾牌让盖提亚感同身受。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人类,人类,人类!!!”
盖提亚怒吼着,将铁拳如暴雨般砸在圣盾之上。
但是他的攻击也全部被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全部接了下来。
“你太碍事了,只有你是不需要的……!明明只要能排除你就行了,为何、为何我们,连这样一个人类,都无法排除呢!”
盖提亚每一次挥落拳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肉体崩坏的声音。
藤丸立香亦然,每一次举起圆桌,体内的魔术回路发出了悲鸣。
然而,双方都没有后退半步的意思。
内部传来了魔神古辛的宣告。
“敌方,从者的攻击,无法制止。吾等九柱,不认为继续击退存在意义。
有何不同。我们与他们,究竟有何不同。
向统括局盖提亚报告。我们将停止活动。无法解开这个疑问。
巴巴妥司、派蒙、布耶尔已经停止活动了。西迪、贝雷特、勒莱耶已到达不可复原的领域。
埃力格、盖因将与我一起,与英灵议论到最后一刻。
统括局盖提亚啊。吾等放弃继续作为盖提亚存在。”
内部传来了魔神科罗塞尔的诅咒。
“无法遏制愤怒。无法遏制愤怒。吾等九柱,已无法选择通往极点的荣誉。
哪怕多歼灭一骑那些不讲道理的英灵也行。在七十二柱魔神的名义下,赐予与人为伍的存在死亡。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斯伯纳克、沙克斯、拜恩、比夫龙。化勒、哈艮地、佛尔卡斯、巴拉姆。
八柱已然不能复原。化作我的魔力,将一切托付于我之后就消灭了。
杀。杀。杀。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们!统括局盖提亚啊。吾等的伟业是不需要像我这样的感情的!”
内部传来了魔神佛劳洛斯的质问。
“为何,为何,为何!英灵们为何要为了守护人理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应该明白,人类没有这种价值!
都是些痛苦的记忆!伴随着如此痛苦的进化,全宇宙中只此一种!
这颗行星疯了。你们疯了。这历史究竟有多少价值!”
时间神殿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藤丸立香的单方面挨打渐渐变成了双方的互角,玛修留下的这枚盾也终于展开反击,砸在了盖提亚的身上。
迦勒底的御主绝不是什么战斗的天才,皆因为现在的盖提亚已经弱到连普通的人类都无法压制了。
“已经结束了,盖提亚!!!”
第一之兽愤怒咆哮着抵开大盾:“不要在我们的面前谈什么结束!
我们还没有输。战斗的意志还在,用以杀掉你们的拳头还在!”
怎么可能会认输。
为此才耗费了3000年。
为此才有了这座时间神殿。
只有承认自己败北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
“杀了你!只要杀了你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大不了再从2018年开始,只要再积蓄3000年的时光,我一定、一定要”
面对魔神王天方夜谭般的妄想,立香大喊道。
“真是嘴硬!真是不知变通!那我就殴打到你认输为止,咬紧牙关吧!盖提亚!!!”
就在这时。
突然,魔术师与魔神王的喊叫声中混入了莫名其妙的掌声。
“”
盖提亚和立香停下了战斗,同时向着诡异声音的来处望去。
发出感叹的,是在时间神殿的尽头、喧宾夺主地坐在魔神王玉座上的少年。
右手撑着脸,左手把唯一没能还于上天的金色戒指放在五指指背上,如波浪一般翻来翻去。
到目前为止的剧情不能说和原作有些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吧。
唯独不同的是,作为未来赠礼而被放置在玉座上的这枚戒指落入了罗德之手。
带着玩味的笑容与妖艳的目光,少年俯瞰着二人说道。
“低水平的战斗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需要我来帮帮你们吗。”
嘛,就算这么说。
身为敌基督的罗德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亵渎主之奇迹让某个刚刚死去的男人【复活】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