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降神[Deus ex Machina]。”
对世界报上这个名字的黑发少年,有着众人早已熟知的俊秀容貌。
在那凛然英气的脸庞上,是熠熠生辉的朱红之眼,瞳仁里流转着仿佛倒映万千平行世界的虹色。
少年的后脑勺上方,则悬浮着一枚绚烂的金色光轮,既像是遍照大地的荆棘日冕,又如同持续回转的齿轮装置。
跟众人熟悉的那位轻佻少年稍有不同,虽然他的身影依旧纤细而单薄,却散发出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氛围。
他具备着明确的强烈意志和高贵灵魂,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存在感,从那背影中找不到一丝破绽。
少年的声音跟过去并没有什么分别,但却蕴含着神一般的古老沧桑以及人一般的年轻快活。
再三确认自己的判断无误以后,藤丸立香与玛修欣喜地大声唤出少年的名字。
“……罗德君!!!!!”
听到她们的呼唤,少年平稳的眉毛与嘴角微微有了弧度。
「真是的,我本来还想稍微再卖卖关子呢。」
罗德微微转过脑袋,用余光瞥向她们二人,通过直接在所有知性生命体脑中产生回响的形式开了口。
「天文台的人类们啊,辛苦你们忍耐至今。
我已经听到了你们不断抵抗妄图夺走人类辉煌之诅咒的愿望。
我一直都在倾听着啊。
而奇迹终于实现。
我就在此处。
现在正是打败傲慢的天空,粉碎虚伪的苍穹之时。」
说到这里,罗德俏皮地眯起一只眼睛。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容我说一句题外话吧……
好久不见,立香、玛修。」
“……!”
藤丸立香跟玛修开心地对视了一眼,果然是罗德君没错!
少女最初从他身上感到了人性稀薄的异样感,但通过刚才的回应她们确信了,少年仍然是他们熟悉的少年。
在人理烧却的危机中曾经数次帮助过她们最后打败了魔神王盖提亚,与立香和玛修结下了深厚情谊的少年。
对于少女二人来说,再没有比罗德更加可靠的队友了。
但是……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被大召唤埃忒耳召唤出来了呢?
不仅如此,他刚才自称是Grand Ruler不存在决战术式·冠位英灵召唤系统中的Extra职阶。
「舞台落幕的时间已经决定了。」
罗德平静地宣告。
「无论是多么盛大多么精致的剧目,无论再演多少次,或者正是因此,终将迎来完结。
强硬的,不讲理的,无可奈何的终结[Deus ex machina]。」
立香与玛修感觉好像曾经听说过这个词。
在古希腊的戏剧中,为了了结陷入胶着的剧情,而使用机械装置让神明突然降临,仲裁矛盾,下达判决,将故事引导向解决。
在古希腊戏剧,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时,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有个好结局。
扮演神的演员会利用起重机从舞台上方降下,或是起升机从舞台地板的活门抬上。
这种表演手法是人为的,制造出意料之外的剧情大逆转。
因此为,机械降神[Deus ex machina]。
又或称为天外救星、解围之神、舞台机关送神。
并非物理意义,而是哲学、逻辑层面的机械之神。
譬如在希腊三大悲剧的《美狄亚》中,犯下大罪的魔女本该会被皇室处死,但是其祖父赫利俄斯神的龙车却突然出现将她救走、逃避了惩罚,保证了美狄亚不知悔改的邪恶本性、也引出了后续的故事发展。
机械降神是意料外的、突然的、牵强的解围角色、手段或事件,在虚构作品内,突然引入来为紧张情节或场面解围。
不仅仅是局限于歌颂悲剧的希腊文化,机械降神在东方文化中也随处可见其痕迹。
比如愚公移山的最后,天帝大为感动,替愚公搬走了家门口的两座大山;又比如穷途末路的宋江,遇到了托梦送挂的九天玄女。
机械降神通常被评论家认为是不高明的说书技巧,因为它破坏了故事的内在逻辑,纵使有时候会为了这个理由而故意采用。
文艺复兴时期评论家将其视为一种迂拙的情节计策,但其仍然受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剧作家们追捧。
在《浮士德》中,故事尾声说出了“停止吧,你是如此美丽”而败给恶魔的学者,最后也还是突兀地被天使们所拯救。
在人类虚构的舞台当中,只要这样完结就可以了吧。
纵然有千般的不合常理,这些名流千古的故事也迎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毕竟,人类所追求的永远不是逻辑[Logic]与理性[Logos],而是情感上的共鸣
那么,若是将舞台机关之神[Deus ex Machina]视作为一种神性的话。
如同齿轮般不断回转的愚者装置般无限回应人之愿望的神,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在过去,曾经有着无数次这样的例子。
某一日,白色毁灭降临地球、所有的神话都会迎来终结的黄昏,毫无征兆地于巨人面前现身的手持星之圣剑的少年。
某一年,被污染的大圣杯持续成长,此世一切之恶就要从中溢出、燃尽都市的夜晚,再度挥舞起了星之圣剑的少年。
当被孩子们残忍杀害的创世母神从虚数之海回归,星球就要重新回到原初之时,一位孩子挺身而出,抚平了母亲的悲伤,陪同她前往了星外的乐土。
当人理的崩坏来到了极限,维系星辰地表的女神与渴望成为野兽的魔女陷入无休止的纷争之刻,一名少年阻挡在她们面前,调停了姐妹之间的战争。
在足以贯穿星球的的光带之下、决意要让人类历史归于虚无神殿之中,被赋予冠位灵基、阻止了怜悯之兽的魔术师。
在预言末日的第二十个百年的最后,月之女王自天而降、为了结束这无聊的灵长之世,他……
在现代魔术发源的冠位之龙的墓穴最底部,古老而初生的大恶魔蠢蠢欲动、准备好了向人类发动侵略,他……
等等,等等。
还有许多类似的例子。
本应该不会出现在那个舞台的某个人物,唐突地出现在了那里。
时而是为了回应人类的愿望,时而又是为了回应某人的思念,没有人能说清理由。
正如同舞台机关被赋予了神性一般,恰到好处地为故事送上不合理但是最完美的终结[Deus ex Machina]。
若是这样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能够被称之为是舞台机关之神了吧。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福尔摩斯的目光忽然变得敏锐起来。
“破神作战最终阶段。并不是召唤身为已经被记录于英灵座上的某一柱神明!
……而是要创造出全新的神明、让并不存在的神明诞生吗!”
玛修一脸不解地反问:“福尔摩斯先生,罗德君是新神吗……?”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恐怕【异端之神】与【大神法涅斯】都只是为了让宙斯掉以轻心而编纂出来的幌子吧。
罗德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召唤出「模仿异星之神的神」又或是「作为宙斯垫脚石而存在的原始神」……
他的目的,是要利用这希腊神话的舞台以及前所未有的困境,让自身作为「全新的概念神」而确立、固定在宇宙之中!
即是【神性:机械降神】!”
藤丸立香与玛修都半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罗德君成为了解围之神……”
「 !!!!! 」
「 不是异端之神 而是机械降神! 」
始终保持沉默的宙斯突然咆哮道。
「 你不是一直都自称法涅斯的吗! 」
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在异端神话中,法涅斯就是自无边的埃忒耳中诞生的。
那么,被命名为埃忒耳的大召唤器中现身的,理应是冠以法涅斯名的异端之神才对。
面对全能神的质问,罗德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没错啊,的确是法涅斯啊。」
「吾名为【舞台机关之神】,又或者是【狄俄尼索斯之夜】。」
俄尔普斯密教中的第六代神王狄俄尼索斯。
其既是放纵的酒神、亦是理性的救世主,同时还是戏剧之神。
狄俄尼索斯被善妒的赫拉迫害,一生多次遇难,每次都得到宙斯相助,死后也得以复活,整个故事都透露着浓厚的机械降神意味。
并且,狄俄尼索斯就是法涅斯。
俄尔普斯密教的最后一幕中,最后神王[狄俄尼索斯]化身为最初神王[法涅斯],象征着法涅斯的回归、宇宙的轮回一巡,故事的终结并重回原点。
当然这其实不是重点,【狄俄尼索斯之夜】别名的由来其实是《魔法少女小圆》的魔女之夜[舞台装置の魔女]啦。
福尔摩斯转向女神阿瓦隆:“阿尔托莉雅小姐,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什么?”
大侦探问道:“在泛人类史的白色战争之中,以圣剑击退赛法卢的圣剑使,该不会也是罗德吧?
关于这一点,你是否知晓?”
“……咦!!!!”
玛修惊讶到花容失色:“罗德君居然是白色战争的圣剑使吗!那么他一万四千年就已经在拯救世界了?”
“…………”
听到这个提问,女神阿瓦隆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不愧是泛人类史的贤者,正是你想象的那样。”
福尔摩斯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张开来。
“果然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他看着一脸困惑的立香跟玛修,说道。
“罗德,虽然我跟他只是初次见面,但他的荣光事迹就算不想听也已经受你们的影响耳濡目染。
他是在过去的人理烧却中多次拯救世界于危难的迷之少年。
不仅是人理烧却的特异点,恐怕在我们所不知晓的其他时代也有他曾活跃过的踪迹吧。”
“罗德君……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拯救过很多次人理……”
“真厉害啊……”
福尔摩斯点点头:“没错,明明他有着如此辉煌灿烂的伟业,却没有作为英雄而留名历史!
选择故意将自身的存在藏匿于人类史的影子里,只有到了世界遇到危机时刻才会现身!
他的存在、他的事迹,所有的这一切都非常符合「机械降神」的概念!
试想,若是这样的一位英雄在奥林波斯这个特殊的神代环境下死去的话,会变成怎样?”
概念升华。
众所周知,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们在死后会升上天空成为星座。
根据他们的生前事迹,死后成为对应不同概念的存在。
如果福尔摩斯的推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么
罗德一直以来积累的东西,并非全部木大,他所行走过的道路延伸出来的终点,就是此处。
此时,此刻,此一瞬间。
罗德成为了对应着【机械降神】这一概念的神性、神明!
……但是,真的会有这么顺利的事情吗?
不是成为【播种之神】或是【俄狄浦斯情结之神】,偏偏是成为了天外救星、解围之神?
“是吗……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所以才会是Grand Ruler吗!”
就连福尔摩斯也露出了吃惊不已的表情,继续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英灵这一存在本身就蕴含着强烈的机械降神意味。
像英灵卫宫那样受命于阿赖耶、游走于人理之暗的守护者就不必说了,在我们夺回人理过程中遇到的那些没有御主的野生从者们也是一样。
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这些没有任何道理、毫无逻辑地在特异点现身给予我们帮助的无主从者,不就好像是在舞台上唐突登场的解围角色一样吗?
不仅如此,就连【决战术式·冠位英灵召唤】
本身也是抑止力为了拯救灵长世界、对抗人类恶而召唤的天外救星。
不论是守护者也好、无主从者也好,还是冠位七骑,本身就透露着浓厚的机械降神。
然后。
在本身就是机械降神的救世仪式[Grand Order]里诞生的崭新概念之神,自然会是持有【机械降神】概念的神明[Grand Ruler]!”
在众人的举目震惊与罗德“解说,帮大忙了”的表情中,说到这里的福尔摩斯露出爽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耐人寻味啊!不愧是曾经收服了魔神王的冠位魔术师!何等精妙的计划、多么天才的发想!
这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存在了!能够打倒希腊神话最强全能之神宙斯的神明毫无疑问仅此一柱!
凌驾于神话体系之上的希腊装置!叙事层面的机关!
超越冠位七骑的最终冠位、自救世术式之中诞生的最终救世主
Grand Ruler,舞台机关之神[Deus ex Machina]!!!”
福尔摩斯的推理大体上是正确的,不愧是全知的贤者。
只不过,即使是泛人类史的贤者也有一件事是无从知晓的。
少年是来自不同维度世界的穿越者。
罗德是这无限的型月平行宇宙中唯一一个认知到「型月世界本身是叙事世界」的存在。
因此,他成为了凌驾于故事之上、超脱于舞台之外的观测者。
虽然罗德过去的救世经历非常关键,但对世界观的认知或许才是他能够成为超越【全能神】的【叙事层之神】的最重要理由。
「……解说就到此为止。」
罗德的身体涌现光辉,静静诉说平稳而坚定的话语。
「辛苦你们奋战至今。从现在起,有我在这里。」
「来吧,出征。一同去拯救世界吧……虽然很想这么说啦,不过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各位。」
这么说着的少年抬起手。
无数道概念防御的术式屏障便覆盖在大祭坛上方、将所有人置于保护之下。
伴随着新生的神明行使出他的第一道力量的同时,从少年背后向两侧延伸出了光的轨迹
“这是……外偧置的魔力器官!?”
所有的真以太都向着少年身后的幻翼凝聚,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树的分叉枝条或根茎,贪食着来自世界的光与养分。
而那自背而生、缓缓展开的神圣姿态,又如同天之使徒的结晶翅膀,在空中描绘出立体的光辉图纹。
“罗德君!!!”
立香与玛修既担心又开心地高喊他的名字。
不,应该称之为尖叫会比较合适。
两眼放光,露出激动而又安心的表情,有点像是身处于偶像Live会场的一介普通少女
啊啊,我正是为了让她们能够成为一介普通少女,才会站在这里的啊。
罗德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并宣告道。
「不必担心,马上就会解决……
既然身为机械降神的吾已经现身,那么便预示着一切结束的终幕时刻已然到来。」
少年慢慢地呼吸着。
光是这样,就集中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气。
像是把奥林波斯结晶山脉的魔力全部都吞入肺中了一样,缠绕于少年其身的权能来到了临界。
【逻各斯·法涅斯】
【阿南刻·王冠】
【柯罗诺斯·神座】
【狄俄尼索斯·天廻】
……无数的大复合权能完成了装填。
但是,与那惊涛骇浪般的权能涌动相对,罗德本人却十分平静,甚至可以称之为冷静。
除了在少年头顶回转不已的齿轮日冕以外,他整个人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吾子提丰啊,你也下去保护人类吧。」
少年对脚下的龙神说道。
身为复仇者职阶降临的巨龙并不持有理性,它高吼了一声后从天空降下。
然后,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大神宙斯率先开始了行动。
「 吾乃宙斯,由天空支配万象的全能之神! 」
「 可恶!虚伪的机械装置之神,可恨!以吾之全能将汝烧成灰烬! 」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
卷起旋涡的雷霆划破夜空,宙斯的能量激增、暴增!凝聚起匹敌整个异闻带的魔力!
那是大神宙斯之所以成为众神之王的理由,被人类所畏惧的大自然最强的现象。
讨伐了提坦之王克洛诺斯的最强权能,使世界蒸发的破坏之力的具象化。
「 汝乃,撕裂宇宙之雷霆[Nega·Keraun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