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的灵墓阿尔比恩事件之后两年有余。
西历2003年。
入夜以后,伦敦郊外的某处私人庄园。
大厅的天花板很高,充满庄严的光辉与华丽的古典乐。
地面铺着彷佛一踩下去就会陷没到脚踝的暖色绒毛地毯,冰冷的空气很舒适。
众人有说有笑的影子,令人联想到幻想的风景。
实际上,由于聚集于此的人几乎都是魔术师,这正是神秘侧的世界。
在舞会大厅角落里演奏音乐的并非人类,而是身高不足一米的机关人偶。
时钟塔创造科所制造的机关人偶近似现代科学,不过决定性的差异在于驱动他们的不是微晶片和电源,而是暴露在月光下的银色丝线与构成幻想种骨骼的机械齿轮。
机关人偶们流着汗自豪地持续演奏音乐,证明它们并非只是重播音乐的机器,而是专精于演奏的新生物。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所有人都是魔术师。
有人手端绯红的葡萄酒,有人在享受华丽的音乐,沉稳地谈天说笑……看似如此。
然而在年仅十一岁的奥尔加玛丽·阿尼姆斯菲亚眼中,面前的社交场却有如古代战场,充满了扭曲的空气与肃杀的氛围。
“……嘶。”
少女捋了捋肩膀上的发梢,深吸一口气,迈入了会场大厅。
“欢迎光临,奥尔加玛丽小姐。”
悦耳的女声响起。
一名金发碧眼,看起来跟奥尔加玛丽差不多年纪,也就是约莫十一二岁的年幼少女在门口处恭敬地朝她行礼。
她有着瓷娃娃一般的可爱容貌,以及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老成的锐利感。
“感谢您远道而来,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金发少女深深弯腰。
奥尔加玛丽只是点头致意:“晚上好,莱妮丝小姐。
请见谅,父亲工作繁忙无法亲自到场,今晚由我代为出席。”
她是时钟塔十二君主天体科的下任当家,而莱妮丝所在的阿奇佐尔缇则是埃尔梅罗分家中的末端,边缘中的边缘。
单论门第是这边压倒性的更高贵。
虽然奥尔加玛丽之前因为某些事件跟莱妮丝相识,她们成为了会在一起喝茶的朋友,不过
嗯,自己只要点头就好。
跟莱妮丝问候结束之后,奥尔加玛丽环视了一圈大厅,心中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莱妮丝观察着银发少女略显僵硬的表情,开口道。
“奥尔加玛丽小姐难道是第一次参加社交派对吗?”
“你、你说什么……?”
奥尔加玛丽瞪大了双眼。
太、太失礼了!就算看出来了也不可以说出口吧!
跟从童年起就习惯了参加社交聚会的莱妮丝不同,奥尔加玛丽在这方面的经验根本就是零,说到底……
一直到最近为止,她都被自己的父亲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放置处理着。
名义上是天体科的下任继承人,但实际上,她从来没有受到过父亲的任何期待。
“…………呜呜,别开玩笑了。”
奥尔加玛丽的肩膀颤抖起来:居然在这种时候揭人的短,你这家伙难道没有常识吗!?
“不用想太多哦,奥尔加玛丽小姐。只要当做是普通的社交晚宴也好,自然地尽情享受吧。”
莱妮丝语调平稳地说道:“今晚聚会的参加者都是贵族主义[巴瑟梅罗派系]的成员……
巴瑟梅罗、埃尔梅罗、盖乌斯令、阿切洛特、阿尼姆斯菲亚……
大家都是同一战线的同志,所以剑拔弩张的情况大概是不会出现的。
最重要的是,嗯……”
说到一半,莱妮丝将目光转向了大厅的一侧。
奥尔加玛丽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仿佛被单独隔离开来、与大厅中心远离的长桌旁,有一位年轻的女性被十几名魔术师环绕着,无视了身边众人的搭话、只是静坐在那里。
“君主巴瑟梅罗……!”
奥尔加玛丽惊呼出声,然后慌张地捂住了嘴巴。
将栗色长发扎成马尾、表情冰冷而淡漠的少女,名字叫做巴瑟梅罗·罗蕾莱雅。
君临时钟塔一千五百年的巴瑟梅罗家的稀代天才,现任魔导元帅,伫立于现代魔术师顶点的女王[The Queen]
只是默不作声地存在于那里就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得了的冰冷战士气场,也是与贵族社交晚宴的温暖氛围毫不相称的人物。
还从未有听说过时钟塔女王会参加什么贵族晚宴,本以为她会是与这种世界绝缘的人物,究竟为何……
顺便一提,奥尔加玛丽在环绕巴瑟梅罗身边的魔术师里面还看到了社交聚会的东道主,也就是莱妮丝的兄长肯尼斯。
那个以阴沉刻薄著称的时钟塔神童,对别人露出讨好表情的光景可谓新鲜。
“埃尔梅罗也出人头地了呢,居然能让那个君主巴瑟梅罗亲自到场……”
莱妮丝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大概是这么想的吧,不过不对哦。”
“?”
奥尔加玛丽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不是吗?
就在这时,少女们身后的大门再度被推开了。
“明明凛也一起来就好了嘛,说什么不想被别人当成是我的后宫……真是个害羞的家伙。”
听到说话声的奥尔加玛丽本能回头,看到了一位黑发的少年。
是一位有着精致柔和东方气息的美少年。
在他踏入会场的瞬间,刚才还喧嚣热闹的大厅瞬间变得静谧至极,只有以机关人偶演奏的古典乐还依然悠扬地回荡在人群之中。
“”
少年的左边是一位十五岁上下的美丽少女。
浑然天成的美艳容貌与曼妙身段,奢华过头的金色罗马卷充满古典贵族大小姐气息。
她环抱着少年一同进入会场,将丰满的胸襟压在少年的胳膊上,脸上洋溢着鲜艳明丽的神情。
奥尔加玛丽知道她的名字,露维雅泽丽塔·爱德菲尔特。
定居于湖之国芬兰的宝石魔术名家的下任当家,备受期待的时钟塔明日之星。
少年的右边是另一位同样十五岁左右的美丽少女。
那是跟盛开鲜花般的露维娅截然相反的内敛风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东洋所谓大和抚子的美人。
她有着让人不禁感慨最近年轻人营养真好的丰盈身段,一头柔顺的紫色长直发上扎着可爱的缎带。
寸步不离地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名字奥尔加玛丽也知道,叫做间桐樱。
来自从东欧迁徙到日本的悠久魔术名门,年仅13岁就继承家主之位,据说是个丝毫不输给露维娅的天才。
奥尔加玛丽黛眉微颦:这么说的话……如果那些传闻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少年就是……
就在这时候,大厅内传来了骚动。
原本静静坐在宴会厅一角的巴瑟梅罗·罗蕾莱雅忽然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长筒高跟皮靴究竟是怎么在地毯上踏出那种声音来的呢。
时钟塔女王来到黑发少年面前站定,然后
“呀,罗蕾莱雅,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呢。”
“好久不见,老……罗德君。”
两人在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
“对了,我有想介绍给你的人物,名字叫做韦伯·维尔维特。
虽然是个没有什么家系血统、出身低微的第三代魔术师,但是他是个有用的人才,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不到200年历史的魔术师,唔……既然罗德君这么保证的话,我明白了。”
异样的光景让奥尔加玛丽感到不可思议。
刚才还和那些演奏乐器的机关人偶般感情缺失的时钟塔女王的精致脸庞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嗯!我明天下午有空哦!罗蕾莱雅的邀请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也好久没有跟罗蕾莱雅一起逛图书馆了呢,真期待啊。”少年笑眯眯地说道。
“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那么明天见。”
“咦?这就要走了吗?”
“是的,我今晚来就是为了见老师一面的。”
“哎,明明在电话里跟我说就可以的,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罗蕾莱雅难道还没有手机吗?很方便的哦,明天我陪你去买个手机吧?”
“可、可以吗?”
巴瑟梅罗露出紧张的表情问道,少年点点头:“嗯呐。
只是逛图书馆感觉也不够尽兴,机会难得,就当做是约会吧。”
“约、约会!?”
时钟塔女王涨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
匆匆说了几句之后,巴瑟梅罗就逃离了会场。
“…………”
望着女王远去的轻快而雀跃的背影,奥尔加玛丽突然有种现实与梦境被揉成一团的错乱感。
刚才,我好像听见那个巴瑟梅罗称呼少年为老师?
“哟,莱妮丝。”
少年带着他的女伴们朝这边走过来了。
“晚上好,罗德哥哥、露维娅小姐、间桐小姐。感谢各位远道而来。”
“晚上好,莱妮丝,看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我就放心了。”露维娅回道。
“莱妮丝小姐,今晚也请多指教。”间桐樱露出温和的笑容。
奥尔加玛丽发现莱妮丝对待他们只是简单地捏起裙角,并没有像之前对待自己那样恭敬地鞠躬。
她心中暗想:是因为对方并非十二君主的亲族所以不需要如此礼节吗?但是
对方刚刚还在跟时钟塔女王亲密无间地交谈,本来是跟我们这样的小女孩完全不在一个次元的存在……果然,就连「那个传闻」也是真的?
就在奥尔加玛丽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把脸转向了她。
面带微笑地
“初次见面,我叫罗德。”
“啊…………!”
她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
是因为太过紧张吗?
又或者是本来只是遥远的幻想世界,忽然剥离了保护壳、就这么突入现实的冲击而产生的身体应激反应呢。
“啊……呃,那个……我……”
奥尔加玛丽如同被蛇发女妖直视了一般僵硬在原地,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
不管是罗德还是露维娅和间桐樱,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见状,一旁的莱妮丝连忙熟练地打起圆场:“真是的,罗德哥哥,请您不要突然吓唬我的朋友好吗?”
“哎,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说起来,我跟莱妮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少年迷惑转向身旁女伴:“露维娅,我的脸很可怕吗?”
来自芬兰的大小姐一边摇晃她那煽情过头的身体,一边陶醉道。
“一如既往的handsome呢,罗德大人。”
“小樱怎么看?”
精致可爱的脸颊染上红晕,间桐樱小声道:“那、那个……罗德哥哥非常的帅气。”
“看吧,大家都这么说。”
少年得意洋洋地叉起了腰:“莱妮丝,其实你也觉得我超级帅的吧?”
“…………呜,你好烦人啊。”
那个伶牙俐齿到成年人也避之不及的莱妮丝竟然转过脸庞,露出既厌烦又羞涩的表情。
多亏了那个奇妙的表情的福,奥尔加玛丽总算是缓过神来,从认知的冲击中解脱。
她大大倒抽了一口气。
作出这种不符合淑女风范的深呼吸,少女总算恢复清醒。
“失礼了。”
众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奥尔加玛丽身上。
“阿尼姆斯菲亚。”
她将手放在胸前,充满自信地报上身份。
“我是天体科的……君主阿尼姆斯菲亚的女儿。”
并不是报上自己的姓名,而是报上父亲的名字。
在欧洲古代,报上父名乃是赌上荣耀的表现,不过对于奥尔加玛丽来说,报上父亲的名字只是抬高自身身价的卑鄙做法。
这种事,她当然也心知肚明。
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怪物不是就只能这么做了吗否则,自己一定会被吞噬的吧。
“你好,我是罗德。”少年再次自我介绍。
奥尔加玛丽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扬起下颌道,强行摆出高傲的架势说道。
“我有听说过你的传闻哦。”
罗德好奇道:“哎,是吗?原来我很有名吗?”
何止是有名的程度,少女心想。
不如说现在只要是魔术世界这边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根据传言。
那是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短短数年时间就伫立于日本魔术界顶点的少年。
将东京的沙条与玲珑馆、冬木的御三家、第一魔法的久远寺与第五魔法的苍崎等,
就连与世无争的遥远爱因兹贝伦本家也都纳入自己麾下,势力范围包括北欧的爱德菲尔特与魔眼收集列车的,
极东之王。
如今驻足于他左右的魔术名门的少女,露维娅泽丽塔和间桐樱,还有之前提到过的远坂凛。
奥尔加玛丽身边的莱妮丝,以及在远处端茶送水的名叫格蕾的少女。
根据流言,她们和罗德都是恋人的关系是在不久的将来要为他生下继承人的幼妻。
不过,奥尔加玛丽会认识他其实另有缘由。
这是即使在十二君主内部也鲜少有人知晓的内情。
这名叫做罗德的少年,正是父亲马里斯比利近年来一直在调查的远东魔法仪式,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胜利者。
在偷偷看过父亲办公室里的圣杯战争文档之后,她就对罗德这个名字留下了印象。
也知晓了他远比传闻更加深不可测的实力。
仅仅是站在罗德面前,就感觉是伫立在万丈悬崖前,双腿止不住发飘。
奥尔加玛丽强忍住心中的恐怖与忐忑,不断地深呼吸。
绝对不可以露怯,否则自己的意志一定会再次被吞没的吧
“那个,你没事吧,奥尔加玛丽小姐。”
少年探出头来。
“呜噫!我没没没没事……!!!”
银发少女慌慌张张地退后了半步,跟黑发少年拉开了距离。
“咦?”
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皱起眉头:“我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刚刚好像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吧?”
应该是只报上了姓氏。
而且,父亲一直以来对自己采取放置态度的缘故,奥尔加玛丽今天也是第一次参加社交。
“啊……”
罗德愣住了。
的确,自己现在应该还不认识这位未来的迦勒値底所长才对。
不把这个糊弄过去可不行。
“难道是【千里眼】吗?”奥尔加玛丽问道。
不错,都会抢答了。
罗德点头道:“没错,是千里眼哦。”
“真厉害呢……”
奥尔加玛丽内心感叹,能够看到未来是多么方便的一件事啊。
另一边,罗德露出奇怪的表情:“不过,奥尔加玛丽跟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呢。”
“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会是更加「莱妮丝」一点的女孩子。”
“请不要把别人当做形容词,罗德哥哥。”莱妮丝阴阳怪气地呛声。
“在你所见到的未来里面……”
奥尔加玛丽忽然问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既傲慢又毒舌,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其实内心又极度自卑的讨厌鬼。
最后你也是被人出卖,跟某意大利黑帮老大一样,落得了在活着的状态下永无止境地感受死亡的凄惨下场。
如果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就给我立刻改正你那扭曲的性格!”
罗德本打算如此严厉地训斥她,但是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还没有人夸奖过我……!还没有人认可过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谁都不愿意对我表示肯定!大家都讨厌我!」
罗德的脑中仿佛响起了在FGO序章中,奥尔加玛丽死前的哭喊。
「出生至今,我还从未……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认可!」
“未来的我是怎样的大人……?”
年仅十一岁的少女,奥尔加玛丽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
沉默片刻,罗德伸手放在少女的头发上面。
“奥尔加玛丽,你在未来会成为深受大家喜爱和信赖的大人哦。”
一不小心就说谎了。
再看向奥尔加玛丽时,她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瞳孔里一瞬闪过失望。
搞砸了。
太过虚假的谎言,哪怕是十一岁的小鬼也一下次就看破了。
“是、是吗!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可是未来的天体科学部长!”
奥尔加玛丽显然听出了罗德所说的都是谎言,但她还是摆出骄傲的姿态,将手放在尚且平坦的胸口上,宣告着自身的优越。
莱妮丝无奈地苦笑起来:“嗨嗨,未来的君主大人,不要站在门口闲聊了,进去吧?”
罗德与他的女伴、还是奥尔加玛丽走进大厅。
趁着露维娅跟间桐樱暂时离开的间隙,奥尔加玛丽走到少年身旁,小声说道。
“刚才……谢谢你。
虽然只是谎言,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夸奖我。”
正在往手中餐盘里装蛋糕的罗德没听清她的话,歪过脑袋反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
奥尔加玛丽握紧拳头,怒火中烧地哼了一声:“没什么!你就这么被蛋糕和幼女溺死算了!”
“啊?”
“啧!没什么就是没什么,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比起这个……”
奥尔加玛丽一边用手指玩着头发,一边脸颊发烫地侧目道。
“我今后可以也像莱妮丝那样,称呼你为罗德哥哥么?”
……
……
……
奥林波斯最上方。
本来是扎根着空想树之处,如今异星之神已然显现。
自称【U-奥尔加玛丽】的终局之兽[Beast VII]与罗德并肩俯瞰着下方。
有着银色长发与金色瞳孔的少女异星之神开口道。
「异端之神[兄长]啊,刚才有地球人说了很奇怪的话呢。」
「她说我是什么所长?你知道奥尔加玛丽所长是个什么东西吗?」
“完全不知道啊,异星之神[吾妹]。”
罗德摇了摇头,深沉地皱眉道:“想必是因为汝之伟容而恐惧到发疯,胡言乱语了吧?”
闻言,异星之神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
「不愧是我的国务卿!兄长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