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回到家中时,发现小笠原香耶正坐在面向后院的木板外廊上,全神贯注地眺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香耶,你还没睡吗?”
“咦?啊……晚、晚上好,罗德君!”
被搭话的少女一个激灵,一边仓促起身面向少年问好,一边整理和服的下摆。
“你也用不着这么拘谨吧……我很伤心哦。”
罗德招呼香耶坐下,他自己也背靠廊住,屈起一条腿懒散地坐下了。
“呵呵呵, 一不小心就……因为这里既不是长屋也不是实家……
啊!这并不是说我有把罗德君当做外人的意思哦!完全没有这么想!”
少女手足无措地红着脸解释起来,罗德淡淡一笑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说着向身后的房间看去,口感汇总嘟囔道:“大家好像都休息了……多罗蒂娅出门了吗。香耶,能不能帮我拿酒来?”
“罗德君真是的……刚回到家又喝酒?”
小笠原香耶可爱地鼓起两颊,虽然口头上不断埋怨但还是走回屋内取出了摆放酒壶和酒杯的桌台。
“下酒菜不需要吗?”
不必了,罗德说道。
“有美女和月光当做下酒菜便足矣。”
“呜…………真是的!又在戏弄人家!”
少女脸蛋涨的通红,一副内心小鹿乱撞的样子,就连朝杯中倒酒的小手也颤抖不已。
“那个……罗德君,请。”
小笠原香耶坐在罗德身边为他奉上酒杯,美酒快要从杯沿溢出来了。
“谢谢你。”
罗德盯着香耶,接过酒杯。
月下少女的樱色嘴唇饱满,自和服后颈露出的肌肤白皙细嫩,有一种仿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诱人风情。
果然是最棒的下酒菜,我开动了。
罗德满足地一饮而尽,而香耶则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注视他。
“酒……就那么好喝吗?”
香耶好奇地问道,明明是又辣又刺鼻的液体,为什么每个男人都对它趋之若鹜呢。
这是当然的啦,罗德不假思索地点头。
虽然也有受大蛇神灵基影响的缘故,但
“在缺少娱乐的这个时代,酒就是我的生命源泉呢。”
从她手上接过第二杯的罗德说道:“香耶也要尝尝吗?会上瘾的哦。”
“绝·对·不·要·”
少女佯装生气,白了他一眼转过脸去。
罗德“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为男人斟酒。”
香耶一脸认真的脸上露出“我干得还不错吧?”的表情。
罗德点头后,她接着说道:“哼,这样一来我也离贤妻良母更进一步了呢~”
本来香耶应该还处在无忧无虑、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少女年纪,不知为何最近变得开始憧憬起了人妻生活
呃,难道是受到她体内的人妻从者[弟橘比卖命]影响?
“话说……”
罗德将喝干的酒杯擎在手里说:“你父亲不喝酒吗?真意外啊。”
他所指并非现在过继的小笠原,而是已故的养父宫本武藏,聪明伶俐的少女马上听出这层意思。
“父亲晚年身体不太好,已经把酒戒了……”
香耶生气地说道:“听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嗜酒如命,还经常烂醉如泥地在街头打架闹事呢。”
“哈哈,那的确很像她。”
少年幸福地眯起双眼,小声喃喃。
香耶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问兄长而是问父亲?
从我的年纪来看的话,给哥哥倒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伊织不喝酒的吧。”
少女戳着下巴:“的确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你该不会还邀请哥哥一起喝酒了吧!罗德君!”
“没有,绝对没有。”
赶在香耶发火之前,罗德表明清白。
“因为我能够看出来,伊织并不是那种会喝酒的人啊。”
“的确,哥哥他跟罗德君不同,是个非常正经的人呢。”香耶一脸骄傲地说道。
罗德委屈道:“喝酒跟为人正经不正经没关系吧?
Saber也很正经,他也会喝酒。”
“哎!Saber小姐也会喝酒吗!?”
小笠原香耶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是吧,人不可貌相……虽然我不太清楚。”
不会喝酒的人要怎么挥舞天丛云剑啊,伊吹可是会勃然大怒的哦。
“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呀!”
被气笑了的小笠原香耶用粉拳敲打少年肩膀。
罗德一边格挡一边说道:“我想说的是,我跟Saber是同类人,而伊织则是另一种人。
他完全不在乎物质层面的享受,所以对酒没有半点兴趣。”
“虽然你把自己跟Saber小姐放在一起让我有点不爽,但……
这么说的话,嗯,的确……哥哥除了练剑以外就从来没对别的东西产生过兴趣。”
小笠原香耶叹气道:“如果他能分到罗德君一半的酒色嗜好,我也不用整天为他操心了。
继续沉迷剑术下去的话,哥哥不论再过多少年,妻子和官职恐怕都遥遥无期……
虽然像罗德这样整天享乐也很让人生气,但一个人若是太过无欲同样让人苦恼啊,唉。”
“「无欲」……吗。”
罗德喃喃重复少女的话,说不定正好相反哦。
“怎么了?”香耶问道。
“不,没什么。”
他看向身旁的少女:“香耶,夜已经深了,你冷不冷?”
“不冷……呀!”
罗德趁香耶不备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胳膊搭在肩膀上。
“罗、罗德君,讨厌……不行……大家都睡下了!”
“不会对小屁孩做什么的啦。”
“说谁是小屁孩啊!”
小笠原香耶发现对方只是搂住自己肩膀以后,很快放弃了挣扎。
接着整个人靠了上来。
平日里的香耶总是活蹦乱跳又好动,现在却既安静又温顺,她紧紧将上半身都钻进罗德怀里,紧紧依偎着他。
罗德搂着少女纤细柔软的身体,感受隔着和服传来的体温。
二人无言地任凭时间缓缓流逝。
怀里传出了香耶慵懒的呢喃。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这是当然的吧。”
“真亏你能一脸平常地说谎呢。”
香耶幽怨地盯了罗德一眼之后,缓缓说道:“距离罗德君离开的日子……已经近了吧。”
“……”
罗德一惊。
香耶已经知晓盈月之仪的存在了吗?
不,这个可能性不大。
但是敏锐的少女恐怕已经察觉到了,最近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日常即将结束的预兆。
“罗德君,不要忘记我哦?”
“不……我还会继续待一段时间。”
罗德握紧少女的小手说道:“就算事件结束了,我也想在江户留下一段时间。
在这边还有需要处理的事情,而且我不是答应了香耶要让你幸福的吗?”
“咦?”
香耶吃惊地眨了眨眼睛,罗德对她露出微笑。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俓】,我会努力的啦,要支持我哦?”
“罗德君!”
香耶露出因为幸福而恍惚的笑容,把涨红的脸蛋埋进少年怀里。
“嘿嘿……能够听见罗德君的心跳……好激烈喔。”
“对了,机会难得。香耶要看看我的十握剑吗?”
“真是的……黄段子禁止!”
……
……
……
经过数天的追踪,宫本伊织跟Saber终于确定了无主英灵操纵事件的幕后黑手所在地。
“唔……我有种异样的感觉。伊织,小心前进。”
在红玉之书的提示下,宫本伊织来到了一扇刻有五芒星符文的大门前。
“应该就是这里,但是打不开。会不会是上了门闩?”
“这扇门被施了法。应该是土御门做的好事。”
Saber插话道:“虽然我想直接劈开,但不能动用宝具。”
就在他们商量该如何侵入敌阵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还真是巧遇啊,宫本伊织与Saber。你们怎么在这里?”
伊织他们回头看去,是一位穿着华丽、曲线曼妙,浑身散发出居高临下高傲气场的美丽女性。
“你是Assassin的御主……多罗蒂娅!你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果然跟这一系列事件有关吧!”
空气瞬间变得紧张,Saber拔出腰间的长剑,以行动诠释何为「剑拔弩张」。
“住手啦住手,Saber。没看见我是一个人吗?”
Saber观察了她一会儿后说道:“不要听她的话喔,伊织。
可不见得她就是一个人,Assassin也许正处于灵体化,也有可能使用了职阶技能”
“我的从者被夺走了。”
多罗蒂娅一句话让剑士安静下来。
女魔术师撇过视线说道:“契约没有被改写,但控制权被多去了……恐怕,Assassin的精神也被侵蚀了吧。”
“……”
宫本伊织终于明白了她会出现在此处的理由,恐怕是为了做个了断才来的吧。
生于以男权为主导的东洋岛国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多罗蒂娅这样自我主张强烈鲜明的女子。
不仅如此……而且明明只是几天不见,感觉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更有女人味……不,更加自信成熟了?
是失去从者后的自我反省吗,还是说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身为武人的伊织跟Saber怎么也不会想到:多罗蒂娅的改变并非源自精神,而是更加单纯而俗不可耐的
在跟罗德共度一夜、品尝完男女之事的滋味后,她获得了成长。
不是也有某种地上最强的生物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么「想变强就要吃禁果」。
精神层面原本就相当完善的多罗蒂娅,在经过肉体从少女蜕变为女人的过程后,各种意义上都抵达了更高一层次的境界。
伊织和Saber甚至感觉自己快要被她的气势压倒。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独自一人行动吧?”
“不,很有必要。这是我一人的失责,当然不能牵涉到别人。”
女魔术师的双眼闪烁着毫不动摇的意志。
更重要的是,我想要继续陪伴在那个人身边……就得成为比现在更优秀的女人,就必须完成试炼才行。
多罗蒂娅高声道。
“这一次,不是赌上科耶特[家族]的名义,而是赌上多罗蒂娅[我自己]的名义我会完成我的职责。”
就这样,有着相同目的的宫本伊织跟多罗蒂娅决定暂时统一战线。
“感觉我们会被她一直使唤呢……”Saber不安地说。
“哎呀,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打算适才适用而已。”
多罗蒂娅单手叉腰,望着前方大门上面的阴阳咒印。
“原来如此,打不开吗……我想也是,毕竟是魔术师的根据地。
在建造时应该就设计成牢固的工房了吧,你们可以当成一种要塞。”
伊织道:“所以这算是攻城战咯?多谢忠告。
既然这样的话,Saber。宝具解禁……”
“没有那个必要。”
深夜的宅邸前响起了多罗蒂娅的傲慢高笑。
时钟塔的大小姐用手背遮掩嘴唇,无比得意地宣布道。
“就让我告诉你们,这种程度的工房,在我多罗蒂娅·科耶特面前毫无意义!”
转瞬间,多罗蒂娅就轻而易举地破解了日本最强的土御门结界术。
在五百年前的平安时代,因为封闭的岛国环境,这个国家仍然保留着本该消亡的强大神秘残响。
但到了神代气息完全褪去的江户时代,岛屿的神秘也好、法术也罢,都无法跟成为现代魔术中心的时钟塔相提并论
已经遥遥落后于世界了。
等到日本人深切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是300年后,黑船驶入横滨、轰开国门的时候了。
“好了,别光顾着惊讶了……我们进去吧。
你们走在前面,万一出现蜘蛛怪物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在多罗蒂娅的催促下,众人走进土御门的宅邸。
“一片狼藉……已经转移了吗?不,与其说是转移还不如说是被袭击了?”
宫本伊织惊讶地环顾周遭的废墟光景。
多罗蒂娅托着下巴道:“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一步呢。”
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动手了……是Ruler大人?
不,他应该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不符合那个人的作风。
这么说来就是……
“是Laner干的吧。”
Saber盯着被烧焦的木炭,说出他的直觉。
“同感。”
多罗蒂娅附和道。
“不过我可不认为Laner能一个人打败那么多被控制的无主从者就是了……
嗯,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Lancer是在无主从者们都散去以后,才袭击了这里。
那么她的目的恐怕”
正是被土御门藏匿至今的,盈月的实体。
“……■■■■■■■■■!!!”
熟悉的咆哮声在宅邸内响起。
就在众人诧异时,一个漆黑的巨影撞翻了高墙,冲了进来。
身高超过十丈的巨人,在黑夜中有如一樽可怖的仁王罗汉像。
“吉原的Berserker……他折返回来了吗?”
“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狂化了……虽然操纵术式被解除,但也已经完全失去神志了。”
这么说着的宫本伊织把手搭在刀柄上面。
究竟为何会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清楚。
或许从最开始,这名Berserker就是只知道破坏眼前所有一切的怪物
不过是这份破坏本性在跟某人相遇以后被压抑了而已。
放任狂战士不管的话可能会威胁江户的安宁,那么自己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Saber提醒道:“他可不好对付哦,伊织。
我听闻就算是Archer的那个大宝具,也只能勉强将他击退而已。”
剑兵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么,要如何打倒他呢?”
“那就是无主的berserker?长发加上……徒手的力士……”
就在多罗蒂娅思考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向她搭话。
“你难道知道他的身份吗?”
“太夫!”
现身的人正是高尾太夫,以及她的从者变成了熟女形态、干劲满满的迦摩。
她们是为了终结被狂乱支配的Berserker而来的。
“那边的异国小姐,你知道他的真名吧?能不能告诉我们?”
高尾太夫诚恳道:“我们必须阻止他才行,拜托你”
“把头抬起来,你是御主吧。”
女魔术师郑重开口道:“我是Assassin的御主,多罗蒂娅。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Berserker的真名是参孙他是获得神赐的力量,怪力无双的斗士!”
“神?”
多罗蒂娅道:“是啊,在西方是唯一的神。简单的说,因为是唯一的神明,所以力量非凡。
我想想,以你们的价值观来看,相当于所有神佛赐予力量的那种感觉吧。”
“我不知道什么佛,不过这样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强了。”
Saber的长剑缠上白色光芒,宫本伊织也摆出二天一流(我流五型)的架势。
“参孙虽然强大到了无敌的程度,但同样也是有弱点的。”
多罗蒂娅介绍道:“神赐予参孙力量时,加上了头发不能刀刃切断的条件。
因此,只要能砍断头发,他就会失去力量,就像圣书上写的那样。”
高尾太夫黛眉微颦:“也就是说,他”
多罗蒂娅颔首道:“没错,他生前就是这么死的。
因为告诉女人头发的秘密,结果遭到背叛,失去力量……他死前似乎用蛮力破坏了一切。”
“所以我在想,切断他的头发最好要由女性来做,宫本伊织和Saber就负责正面吸引火力吧。”
多罗蒂娅手中出现一柄镶有宝石的礼装短剑,拿着它走向了高尾太夫身边的女神从者。
“很遗憾,迦摩亲是男性神哦,性别是【不明】……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这么说着,高尾太夫从呆然愣住的多罗蒂娅手里取走了水银剑。
“被女人背叛啊……真是因果轮回。
虽然我不希望他再受到这种苦,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必须阻止他。
他应该不希望自己变成四处破坏的怪物,我不曾与他沟通过,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高尾太夫微微歪头,露出倾倒众生的妩媚笑容。
“请助我一臂之力吧,各位。”
……
……
……
在那之后,借着众人齐心协作的默契配合与掩护,高尾太夫从背后切断了参孙的长发。
真的如多罗蒂娅所料那般,在Berserker苦痛的咆哮声中,不坏金身与无穷怪力都消失不见。
Saber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补上了终结其性命的一刺。
Berserker的巨体轰然倒下。
高尾太夫上前一步想要说出道歉的话语,却被恢复理性的参孙阻止。
身体渐渐消散的巨汉抬起空握的右手,对她做出了一个举伞的动作
作为茶屋保镖工作、在花魁道中为太夫护驾的时光,恐怕是唯一能让这颗狂躁之心平静下来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