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前,罗德的魔术工房内。
身着一袭翠色羽织,仪态端庄、气质凛然的由井正雪正坐在榻榻米上,手里翻阅一本半焦的笔记。
几天前,正雪借着一时冲动向罗德许愿,从未经人事的少女蜕变为了真正的女人,即便如此她依然散发出一种仿佛不属于俗世的无垢与纯洁。
不论是樱花色的双唇,还是被厚重和服隐藏起来的丰满玉体和凝脂雪肌,都像是在诠释「冰清玉洁」这一词语。
在正雪身旁,则是她曾经的从者Rider丑御前。
精致的美貌配以魔性的氛围,充满未来感的皮革紧身衣包裹纤细肢体,彰显出起伏不大却诱人无比的身段曲线。
“都中午还没回来,那孩子……果然昨夜又去跟别的女人玩乐了吧……妈妈稍微有些生气了。”
丑御前摸着脸颊,幽怨地自言自语。
由井正雪已经习惯Rider称呼罗德为「那孩子」的说法,她一边翻着手里的书页,一边说道。
“Rider,不要带有恶偗意地胡乱猜测……罗德他一定是去寻找下落不明的盈月之器了。”
罗德曾在昨天傍晚对由井正雪说过,如果他夜里突然消失,那一定就是出门寻找圣杯了。
如今,土御门的据点遭到某人袭击,原本由他藏匿的圣杯如今也下落不明。
罗德作为裁定者,理应将圣杯保管至仪式只剩下最后一名主从为止,而由井正雪坚信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是为了这个理由深夜出门工作了
那么,身为妻子的自己也必须为丈夫分担才行。
“果然没错,复兴族门,重新成为古都的支配者,这就是土御门的唯一目的……”
由井正雪的清冷脸庞浮现严肃的神情。
她手中翻阅的这本笔记,同样是在土御门家废墟搜索盈月之器时发现的线索土御门泰广的日记。
上面记载了关于盈月之仪的细节,以及他的野心。
“土御门泰广谎称盈月之器是万能的许愿机,以此利诱幕府,陷我们于死地之中……”
“可是……盈月并非万能,充其量只能实现一国一城规模的愿望而已。”
人造人少女黛眉微颦、捏着下巴,回忆起仪式前后的点点滴滴,小声喃喃道。
“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罗德他难道从最开始就看穿了这一点吗?”
“即使盈月并非万能,但它依然拥有庞大的魔力用来实现您的愿望已然足矣。”
由井正雪转过脸来,发现丑御前表情认真地盯着自己,莞尔一笑道。
“你误会了,Rider……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想对盈月许下的愿望。
而且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匡正世界】的愿望恐怕不是依靠这种程度的魔力就能够实现的啊。”
听到她这么说,丑御前闷闷不乐地问道:“正雪,你已经放弃自己的理想了吗?”
少女摇头:“不,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
我只是不打算将理想交给盈月而已
在我看来,盈月毫无疑问正是邪法,它是玩弄英雄之魂、诱导人类纷争的万恶之壶。
正因为此,我才不愿意把无数前人的崇高之梦、世界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区区盈月身上。”
由井正雪把纤白素手搭在胸口,带着淡淡的微笑诉说。
丑御前道:“您变了呢……过去的你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也是那孩子的影响吗?”
“谁知道呢。总之……我不打算用盈月导正世界,没有人会期望依靠邪术打造的泰平之世。”
银发少女话锋一转,诚恳道:“话说回来,我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圣人,Rider。
如果可以的话,也的确有想向盈月许下的愿望[私心]呢”
“是什么?”
丑御前刚一问完,由井正雪的白皙脸颊就浮现娇艳的酡红,害羞地摇起了头。
“没什么……我的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啊。”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Rider还是瞬间理解了因为这是由井正雪最近在家里偷瞄罗德时才会露出的春心荡漾的少女表情。
丑御前道:“如果您心中所想的是那种事的话……可要当心了。”
由井正雪心中一个咯噔,不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依我所见,您现在的样子……总有一天会被那孩子抛弃的吧。”
“!!!”
人工生命体的少女瞪大双眼、咬紧嘴唇,从榻榻米上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会被罗德……抛弃吗?不可能!罗德他不会这么做的……究竟为什么要说这种过分的话,Rider!”
“因为我是那孩子的母亲。”
“完全意义不明,你也不是他的母亲。”
见由井正雪露出失望又生气的表情,丑御前接着解释道。
“因为您身上缺乏那孩子渴望的母性。
正雪,您成不了他的母”
“母性……!?”
银发少女听到这个词语后,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一时无言。
那是由井正雪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事物因为她是不被神祝福、由人类设计出来的生命。
就算尝试去爱、就算模仿人类与心爱之人肌肤相亲,她也终究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母亲。
由井正雪痛苦地想到:人家也想怀上罗德的孩子啊……
丑御前悲哀地想到:正雪,你果然做不到把罗德当孩子看待呢……
“……因为我无法成为母亲,终有一天还是会被罗德舍弃吗?”
丑御前点了点头,断言道:“这是当然,无法成为【母亲】的女人是没有价值的。
我就不同了”
“咕……!”
由井正雪顿时感到心脏被狠狠揪住般的痛苦难耐。
“不要,那种事我不要……”
“我不想被罗德抛弃,也不想跟罗德分开……如果他不在了,我一定会崩溃,再也坚持不下去……”
人工生命体少女按住因喘息而快速起伏的胸口,将被绝望情绪支配的脸庞转向丑御前。
“我该怎么办才好,Rider?”
“答案不是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吗?
我曾经发誓,要为您的愿望献上灵魂这份信念至今也不曾改变。”
丑御前露出充满狂气的不详微笑,同时紧紧凝视少女手背上依旧保留着的猩红印记。
“由井正雪,与我爱着同一个孩子的吾之旧主啊,善良的您正是和他相称的命运之女……
如果您的渴望是真心诚意,那就请重新握紧我的手。
我丑御前定会为您夺取盈月、实现您成为母亲的悲愿”
……
……
……
罗德在多罗蒂娅的魔术工房里留下过夜,等到返回自己的据点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穿过院子,走进屋内,发现房间里只有急匆匆准备出门的由井正雪与丑御前两人。
“其他人呢?”
罗德向二人搭话。
正雪一边潇洒地将武士刀插入腰间,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香耶早上带着便当去长屋找他的兄长了,傍晚才会回来。
Caster也出门了,说是要做江户餐饮业的市场调查。
至于多罗蒂娅……我不清楚她的行踪。”
至于多罗蒂娅,罗德倒是知道
时钟塔大小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翻着白眼……
罗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盯着二人的背影又问道:“这样啊,你们去哪?”
“去城里稍微调查一点东西。”由井正雪答道。
“需要我一起吗?”罗德热心地问。
“不需要,我们出门了。”
留下这句话,正雪与Rider便走掉了。
“感觉她们今天有些冷淡呢……”
平时罗德刚一到家,丑御前就会缠上来、像小狗一样朝他撒娇。
而正雪则站在不远处、脸颊微红地向自己挥手,新婚妻子般的态度十分惹人怜爱。
但是今天,罗德遭到了约等于空气的对待。
“这……难道是出……”
少年一本正经地拎起衣领嗅了嗅,暗自忖道:
出门前明明有特意处理过,身上还是留下了多罗蒂娅的香水味?
……
……
……
长屋。
闲暇的午后,宫本伊织一如既往在院子里锻炼,没有半点放松自己的意思。
Saber和小笠原香耶则坐在外廊上一边看他练剑,一边闲聊。
盈月之仪也已经渐渐进入尾声,争夺胜利的从者只剩下Saber、Lancer和Berserker。
对于日本武尊来说,到仪式结束为止所剩无几的短暂数日,将会是他无比珍惜的美好时光。
恐怕对于宫本伊织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少年想起了早上跟御主的谈话。
「伊织,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怎么这么严肃?」
「你想对愿望机许什么愿?你对盈月,有什么愿望?」
「当官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这只能算是未来的目标。
如果能实现我无法亲手实现的愿望……」
说到这里,宫本伊织看向正在张罗早饭的妹妹。
「嗯?哥哥?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事。」
香耶就是香耶,用不着我许愿,她也能过得幸福吧……伊织心想。
「我才想问你,你还没想起自己的愿望吗?」
「嗯
说来难堪,但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愿望才现界。
不过……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Saber那时候是这么回答的。
「我不能让盈月之仪继续下去。
不管在哪个世界,不管处于哪个时代……我都想要行善。
而且,我也想为Archer他们雪恨!
即使他们并非英雄本人,但蛊惑其相连的灵魂可谓是恶鬼的行径。
而盈月正是蛊惑英灵,危害世间的邪物!
所以我要阻止仪式,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会赌上这把剑阻止他。
这就是我的信念。」
伊织道:「说的真是果决啊。你明明是因为心里有愿望,才回应了召唤。
但你却说要斩了盈月,这样真的好吗?」
武尊道:「嗯,这样就好。就这样吧,呵呵,你听了可别吃惊。
既然至今都想不起来愿望是什么,那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愿望吧!
因此,我要为自己而举剑。所以伊织」
那时候,宫本伊织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不过,自己的想法应该已经好好传达到了吧。
“嗯~我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小笠原香耶伸了个懒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已经要回去了吗?”Saber看向她,“替我向Ruler问好。”
香耶叉腰道:“怎么可能这么早回去啊,去商店街买菜啦买菜。
今天就在长屋做好晚饭之后再带回去分给大家,等会借用一下厨房哦。”
小笠原香耶跟全神贯注的伊织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开了长屋。
少女走后,Saber也从廊边起身,来到御主身旁。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机会难得,伊织……要不要跟我切磋一下?”
“可以吗?”
伊织受宠若惊般地问道,Saber笑眯眯道。
“最近伊织的剑术越来越出色了,已经差不多到了可以跟我真剑对练的水准啦。”
“那就拜托赐教。”
宫本伊织没有生气,而是神情凝重地低头。
然而就在他们双方准备拉开距离时,墙外传来了少女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是……!”
伊织跟Saber精神一震,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是香耶的声音。
二人连忙冲出门外,然后在道路尽头见到了两个黑色身影
地右卫门,以及抱住昏迷少女的Lancer。
“香耶!!!”
“地右卫门!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居然又来掳走香耶……你到底想做什么!!!”
望着枪兵手里的香耶,Saber跟伊织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质问。
地右卫门无视了焦急不已的少年,对态度镇定的青年露出狰狞笑容。
“妹妹被抓走了,你依然能够如此泰然自若吗……呐?宫本伊织。”
“你到底在想什么?把香耶还回来。”
“呵呵呵,说的也是啊……”
地右卫门自顾自说道:“随着仪式的推进,江户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但你这家伙依然不以为然呢。
欺瞒自己的本性,装出善人的样子你很满足吗?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溢出的贪欲吗!”
“……”
“啊啊……真是恶心,必须把你那腐烂的外皮剥下来。
但是在这之前,呵呵呵……”
地右卫门看了一眼小笠原香耶,随后收敛笑容,转身背对二人。
“先让我打开地狱之门吧。”
Lancer跟她的御主就这么当着宫本伊织的面,带着香耶大摇大摆地走去
这时候,天空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那是宛若从天而降的紫雷奔流,刺眼之极即使在明媚午后也清晰可见。
“Saber!与我赌上盈月一决胜负!”
“等、等下!现在还是白天,不可以!”
突然响起的第五以及第六人的声音。
伊织抬头望去,见到了紧握缰绳、端坐漆黑骏马背上的丑御前,以及从后面抱住她的由井正雪。
紧接着,她们犹如落雷一般直接坠落在街道之上。
“我乃是半神,苍生均须跪拜!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经历了数天难以忍耐的魔力枯竭状态,Rider金牛在刚刚重获新生。
她跟由井正雪再次签订契约,因此恢复的全盛状态不仅表现在肉体上
鬼之子的精神状态也是亢奋异常,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等不到晚上就来找Saber决斗。
“无名小卒,化为尘埃吧!”
长有牛角、脚踩雷霆的幻兽,黑马京极没有停歇地在街道中疾驰、蹂躏着大地。
Saber和宫本伊织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闪开,然而背对他们的另外两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回头,漆黑骏马就已经冲到背后
“香耶!!!”
“嗯……?小笠原?”
Rider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了被Lancer抱着的和服少女,下意识地猛拉缰绳。
京极发出一声长啸,在主人的驱使下稍微扭转方向,然后
牛角幻兽将地右卫门撞翻在地,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等到Rider骑着黑马再折返回来的时候,好不容易坚持到决赛圈的这名男子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当然也已没有呼吸。
地右卫门就此退出了盈月之仪。
Lancer:“……”
Saber:“……”
伊织:“……”
正雪:“……”
香耶:“Zzz……”
“……姆。”
丑御前黛眉微颦,盯着地上被自己烧焦、冒烟的尸体看了又看。
在安静至极的空气中,鬼之子突然激昂地大声宣告。
“我的御主!由井正雪大人!我已经遵从您的旨意将敌人踏平了!”
在场众人旋即无比震惊地看向人造人少女。
“不……不是,不是我让她干的啊!我从来没有吩咐过这种事!”
由井正雪左顾右盼,有口难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