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换了家主, 府内上下奴仆们战战兢兢,只等新主子有什么高招对付他们。
齐绍麟接任家主的第一件事便是料理齐玉恒的身后事。
第二件事便是……额,把自己媳妇儿拎进屋把门锁了, 几日都不出门,食物都是吩咐人送进去的。
三日后,齐绍麟换了身湛蓝色的武袍神清气爽的出门了。
姜栾被折腾的好不凄惨,趴在床上磨牙。
从前说齐绍麟是狗真是抬举了, 这分明是头狼,还是头喂不饱的种狼、大野狼!
好在大野狼终于外出干正事去了,姜栾在床上躺到下午才起来,恹恹的吃了几口, 又想爬回去继续睡。
秋梨敲了敲门, “夫人,有人找您。”
“甄掌柜吗?”姜栾道,“让他再等一天吧,我明日再去看账本。”
“不是, 是姜家来人了。”秋梨回道。
姜栾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估计是原主的弟弟姜颜舒来了。
在不堪回首的那三天里,俩人做完那事时, 也会抱着聊聊天,其中就包括姜栾自己一人在家,面对周氏母子是否安全的问题。
“那就请我弟弟姜颜舒过来吧,”姜栾随口就道, “我和我弟关系挺好的。”
齐绍麟压根就不记得姜颜舒是哪个, 既然姜栾都这么说了, 他就挂着空档到桌案前写信去了。
所以姜颜舒就被请到齐府上来做客了。
“这么快?”姜栾赶紧多扒了几口饭, “秋梨你赶紧进来帮我一起打理下, 别让贵客久等。”
姜栾是真心认为自己和姜颜舒关系好的,毕竟当初在祖父寿宴上,姜颜舒还为他(?)嘲讽过夙平郡王和齐绍阳。
只是在姜颜舒那边,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姜颜舒临行前,对着铜镜好一通打扮,简直就是花枝招展。
郑佩鸾不解的问儿子,“你吃错了药了?为什么要去那小贱人家里做客?”
“娘,这可是齐家现任家主亲自写信邀请我去的,”
姜颜舒拿着齐绍麟写来的那封信,炫耀似的给他娘看,“这说明什么?自然是齐家家主对我有意喽!”
“齐绍麟?”郑佩鸾疑惑道,“不是个傻子么?”
“傻子怎么可能做家主?”姜颜舒哼了一声道,“先前我就见他不一般,果真如此,若是我能进了齐家的门,姜栾又怎么可能争得过我?娘,想想吧,齐家多有钱啊!”
郑佩鸾被儿子说的动了心,赶紧帮着一起打点行头。
娘俩的希冀是很丰满的。
然而现实是:
姜颜舒在齐家前堂上与姜栾对坐着喝茶,相对无语。
“所以是你请我来的?”姜颜舒按住抽搐的嘴角。
“嗯,”姜栾倒是挺热情,“想着在家中无聊,便请弟弟过来住几日,就当是自己家,别拘束。”
姜颜舒失望透顶之际,又在心里疯狂咆哮:是炫耀吧?果然是炫耀!
姜栾这小贱人把他喊来,就是为了炫耀自己成了家主夫人?居然还使出让自己夫君写信的美男计,属实卑鄙,他这是上当了!
“怎么了,茶不好喝?”姜栾看到姜颜舒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奇怪的问。
“不……”姜颜舒不知该如何作答。
从前姜栾未出阁时,兄弟俩成天打的鸡飞狗跳,你嘲讽我我嘲讽你。
姜颜舒已经习惯了之前的相处模式,此刻见姜栾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敢随意开口对骂。
“不如这样,我请你去绿水洲的饭庄吃饭吧,”姜栾笑道,“晚上赶不回来,可以去隔壁的青山食肆歇息,那里的老板是我的兄弟。”
请他吃饭?
姜颜舒深吸一口气,心想:原来是饭里下毒了吗!
而且青山食肆他知道,那是绿水洲甚至云江城最出名的饭庄,饭庄老板还跟江城主沾亲带故,这样的人物居然是姜栾的兄弟?
“晚上我们还可以上山去泡温泉,”姜栾继续说,“绿水洲有一泉眼非常清甜,所产凉水面和甜水虾皆是一绝,等我带你去。”
好了。
姜颜舒终于确定了,姜栾这是想把他带上山抛尸啊!
但纵有百般的不乐意,姜颜舒最后还是被姜栾拖上了船。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少夫人姜栾,想要筐新炭烧旺炉子都要被推拒;如今晋升为家主夫人,出个门下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凑,誓死保护夫人安危!
姜栾从中挑选了七八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家丁跟着。
这样一来身边跟着的都是姜栾的人,姜颜舒更加不敢放肆,上了船后就担心姜栾会不会突然发作,把他推到水里去。
姜栾看到姜颜舒脸色不太好看,还以为他晕船,就拿出自己做的卤味来给他吃。
姜颜舒原本还想推拒,被迫吃了一点后,惊觉味道不错,便再来一点……
直到下船时,姜栾带来的卤味都被姜颜舒吃完了。
姜栾抱怨道,“弟,你这餐前零嘴吃的未免也太多了,待会儿该吃不下晚饭了。”
姜颜舒看着不知不觉间被自己吃空的袋子,懊恼的想:是阴谋,果然是阴谋吧?
所以姜栾真正的计划是把他喂成个胖子吗?
姜颜舒自认为看穿了姜栾的诡计,当即决定稍后不管姜栾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吃一口他提供的食物!
一炷香后,有一家饭铺内。
姜颜舒面前堆着一大摞空碗,正在大快朵颐。
艾玛,真香啊!
连姜栾看了都忍不住提醒他,“弟,差不多可以了吧,再吃撑着了……”
“吃完这碗……”姜颜舒依旧在低头努力扒饭。
姜栾一时无语,见姜颜舒吃的满头大汗,只得给他在旁边扇扇子。
“姜公子?”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略带惊喜道,“这么巧,你回绿水洲了吗?”
姜栾和姜颜舒一起抬头望过去。
身着紫衣的男子正看着他们温柔的笑。
姜颜舒在抬头的一刹那仿佛被瞬间击中,嘴里含着饭,看着男人的脸不动了。
“江城主?”姜栾见到江君禹也十分惊讶,赶忙起身冲他作揖,“江城主这个时间怎会来到此处?”
说起来,麟哥上午刚去接任云江城指挥使一职,这个时候作为城主的江君禹,理应是待在兵营中吧?
“来看江皓的,顺便来有一家饭铺吃个便饭,”江君禹解释完后,又看向姜栾旁边儿呆若木鸡的姜颜舒,“这位是……”
“您,您就是江城主?”姜颜舒赶忙“端庄”的放下食物,涨红着脸站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姜颜舒,是姜栾的弟弟。”
“公子有礼,”江城主极有风度的朝姜颜舒微微颔首,又看向姜栾,“一直没有机会与姜公子单独攀谈,不知可否叨扰一会儿工夫,只几句话便好。”
江君禹都说的这么卑微了,姜栾还好意思拒绝么?
他只得对姜颜舒小声道,“我与江城主闲聊几句,稍后回来……弟你可别吃了,小心肚子疼。”
姜颜舒的眼睛还放在江君禹身上,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胡乱点了点头。
姜栾忧心忡忡的看了姜颜舒一眼,只得跟江君禹走了,姜颜舒看着江君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的坐下。
江君禹领着姜栾走到自己所坐的小桌上。
姜栾看到桌上摆的吃食已经凉透,心里隐约有数。
恐怕江君禹不是顺道过来的,而是挑齐绍麟不在的时候专程过来的吧!
所以为什么?
莫非这城主大人也有喜欢人夫的癖好?
姜栾早先就觉得江城主对自己过于友善,此刻嘴角微微抽搐。
江君禹见姜栾脸色有异,便道:“齐公子的指挥使接任仪式已经完成,现在兵营中一起安好,姜公子不必担心。”
姜栾嘴上说“那就烦请城主多多关照”,心里想的却是:老子担心的是他吗?老子担心的是我自己!
“对了,”江君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红色绣袋,递给姜栾,“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姜栾没有接。
他看了眼香囊上的鸳鸯刺绣,内心顿时化为一只巨龙在烈焰中咆哮:不合适吧江城主,您都多大年纪了,想跟下属对象搞婚外情么?
但还不等姜栾绞尽脑汁的婉拒,江君禹就叹了口气道:
“这是你娘的遗物。”
“……”
姜栾顿时换了张脸,立马接过,“您还跟我娘有交情?”
姜栾知道原主的娘是生他时难产而死的,他爹整日吃喝嫖赌,不事生产,将偌大的姜家挥霍了大半,所以姜家稍微有点出息的子孙都在努力另谋出路。
看江城主这怅然若失的模样,怕是与原主的倒霉老娘有一段情。
果然,江城主寂寥的开口,“我与你娘从小一起长大,早有青梅竹马之谊。
当年我家徒四壁,你娘靠着绣荷包替我攒盘缠去上京赴考……只是我一连考了三年未中,在科举终止的最后一年堪堪入选。
但为时已晚,你外公已收了姜家二百两银子,将你娘嫁入了过去。”
姜栾心道他这个素未蒙面的姥爷也是够了,为了二百两就把女儿卖了。
谁知道看不上眼的穷小子却是个潜力股,扭头就做了城主呢?
“你长得与你娘很像,”江城主温和的看着姜栾,“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她。”
姜栾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江城主是个什么意思,把自己当他儿子呢还是恋人的替代品,赶紧岔开话题道,“所以江城主为了我娘,才终身未娶?”
“倒也不是,”江城主淡淡的说,“毕竟已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心中虽有遗憾,却也渐渐放下。只是自任职后公务繁忙,也没有遇到心仪之人,这么多年自己一人也就这么过来了。”
姜栾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放下了,估计江城主对他根本没那意思,只是偶遇故人之子感慨一番,顺手交回遗物。
俩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江君禹对齐绍麟相当满意的,估摸着顾穆也成日在他耳边唠叨齐绍麟的事。
交还遗物后,江君禹便告辞了。
姜颜舒看着江君禹离去的背影,呆呆的说,“没想到江城主竟是这么个年轻英俊的人物。”
“你从前没见过他么?”姜栾不在意的问。
“何止是没见过,”姜颜舒回答道,“听说咱家还跟江城主有仇呢,如今看来错的一定是咱们姜家。”
对于这么一个见色起意的弟弟,姜栾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弟,你不会是看上江城主了吧?”
姜颜舒被姜栾戳破心事,顿时面颊通红,“我……我……别人也看不上我啊。”
“不不,喜欢就去追啊!”姜栾执起姜颜舒的双手,鼓励道,“我探过江城主的口风,他并非不想成家,只是没有遇到心仪之人。所以颜舒你多加油,哥哥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你……”姜颜舒万万没想到,姜栾不仅没有嘲讽自己,还冒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栾还真诚的帮他出主意,“正好我担心麟哥吃不惯军营,想差人每日给他送饭,不如你也跟着一起,捎带着给江城主……不就有接触的机会了吗?”
姜颜舒略一思索,这主意的确可行。
他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抱住姜栾哽咽道,“哥,是我从前太小心眼,太过糊涂,整日与你吵架作对,还以小人之心揣度你……都是我的错,我要改过自新,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世上最亲的亲兄弟!”
姜栾:“……”
啊?合着他们之前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么?
……
姜颜舒和姜栾化敌为友,过上了日日给心仪男子送饭的日子,姜栾也做好了准备,去拜访一下于晓孚的那位古怪姥爷。
他将那半块金饼揣在怀里,又在路上买了点小孩儿喜欢的麻糖。
走到伍府时,姜栾还没敲门,就听到一阵稚嫩的童声从上面传来,“舅舅!”
姜栾眯着眼闻声看去,只见于晓孚猴儿一般的挂在门口一棵高大的杏树上,兴高采烈的跟他挥手。
“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姜栾吆喝道。
于晓孚熟练的从树上滑下来,姜栾上前顺手接了一把,将小孩儿抱在怀里。
嗯……重了不少。
于晓孚倒是不见外,直接将姜栾提的礼物拿到手上,雀跃的欢呼道,“舅舅给我买了糖!”
“我不是你舅舅!”姜栾无力的纠正。
索性伍府的大门根本就没关,姜栾一手就推开了,抱着于晓孚进屋,“你姥爷呢?”
“怪老头屋里看书呢!”于晓孚道。
姜栾拍了小孩儿脑袋一下,“不准对你姥爷这么没礼貌!”
于晓孚从姜栾怀里挣扎下来,嘻嘻哈哈的跑走,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姥爷,小舅舅来了,一身肌肉的舅妈没跟着一起!”
姜栾:“……”
姜栾片刻无语,只得跟着于晓孚走向书房。
先前他与齐绍麟来过一次,驾轻就熟的。
于晓孚还在前面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从柱子后面窜出来吓他一跳,随后一头扎进书房里。
“伍先生,”姜栾在半开的门外恭恭敬敬道,“晚辈姜栾,冒昧打扰了。”
老人没有让姜栾等太久,慢悠悠道,“进来吧。”
姜栾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藏在门后的于晓孚又跳出来吓唬他。
“晓孚。”老人的声音虽然轻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于晓孚一听,便吐了吐舌头,举着糖到外面吃去了。
“伍先生有礼。”姜栾对着老人恭敬的作揖。
老人没有像上次那般阴沉的坐在椅子里,而是精神抖擞的站在案前写字。
直到此刻姜栾才看清于晓孚姥爷的真容。
因为听说伍先生带过兵,姜栾原以为合该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
谁能想到案前的老头身高不足七尺,身形极为瘦削,一头稀疏的白发紧贴着头皮,只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老人搁下毛笔,取来一块抹布擦着手,漫不经心的对姜栾说,“早知你会来,只是比预料中的晚了些。”
“您知道我会来?”姜栾眨了眨眼睛,“那便太好了,晚辈就开门见山,此次来实在是有一不情之请……”
“我明白的,你先坐下说。”老人略一抬下巴,示意姜栾不必多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
姜栾心道,这伍先生也没麟哥说的那么古怪啊,这不挺客气的吗?还招呼他坐下呢!
于是姜栾便受宠若惊的坐到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去。
老人擦完了手,从书架上拿下一只精致的脉枕。
姜栾:“……”
姜栾茫然的看着老人将脉枕放到桌子上,又把他的手拉着放上去,隔着块手绢替他把脉。
“等等,”姜栾也不知该不该收回手,茫然的问道,“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老人皱着眉替姜栾把脉,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来找我看病的么?”
姜栾顿时无语。
但他不敢乱动,只得维持现有的姿势跟老人解释道,“伍先生,我是替一位朋友来请您出山的,当今陛下面临的朝堂关系紧张,太子一日不立,恐国不安宁……”
老人沉吟半晌,笑道,“听不懂你这少年人在说些什么,皇帝和太子跟老夫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一个山野大夫罢了,你怕不是找错了人。”
姜栾一时语塞。
他曾想过伍先生会拒绝出马,却没料到老人根本不肯承认身份。
所以要拿金饼出来么?
姜栾手动了动,却又放下了。
“伍先生,”姜栾诚恳的说,“如今边线不宁,南疆和大兴虎视眈眈预备联手,此国家危难之际,也需要借助您的力量……”
“嗯。”老人突然应了一声。
姜栾以为他答应了,刚要兴奋开口,老人却收回了自己把脉的手。
“小朋友,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肆无忌惮的纵欲,”老头语出惊人道,“房事不宜过于频繁粗暴,回去劝你家那口子行事温柔一点。”
“……”
姜栾瞬间涨红了脸,讪讪的不知如何作答。
“他从前不这样,只是最近心情不好……”
姜栾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老人带歪了话题。
“那也得注意点,”老人哼了一声,“你怀孕不足三月,正是危险时期,还是不要贪图享乐才好。”
老头一句话让姜栾原地爆炸。
什么?怀孕?还怀孕三个月?
说的是他吗?!
这他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姜栾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老人交代的话已然听不清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姜栾人已在伍府外面,手里提着老人给配的安胎药,随风萧瑟……
自己原本是来这干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不生,番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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