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思量：“我冒昧想, 您应该也不需要晶核物资等物，您这里也没有独立的科研所，所以我想, 我可以为您提供常规药品, 一共五十六样，每样一千人份。稀有药品，一共二十样，每样一百人份。最新研发且不对外流通的药品, 一共八样, 二十人份。”
顾途眼皮动了动，活动了一下手腕。
说实话，他本就没打算从对方这儿拿到什么东西, 他今日所做完全就是下马威，让外面的势力忌惮他。
可郑先生如此一给, 倒也是意外之喜。
顾途粗略换算了一下, 即便是最常见的药品, 一人份也得一斤粮食起步。稀有药品，更是可遇不可求。
郑先生说得不错, 他们的确没有独立科研所。
即便是现在组建，等运行起来也得好一阵子, 而且刚成立的科研所最多也就勉强生产常见药品。
而且目前, 他在这些人面前立威，将来也势必会在遭受过多阻力，绿苏县也必须有更多的抗风险能力。
药品等医疗资源是他发展势力的必须品，现在他即便有重明这个途径，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只要他拿到这批药品，即便科研所的人出了绿苏县就反水, 他也能撑一段时间。
他只要在这段时间组建好自己的科研所就好了。
顾途想到这儿，对郑先生开出的条件勉强满意。
但他不鲁莽，而是放下茶杯，对李天川使了个颜色，李天川心领神会，又看到顾途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二”，李天川眼神明朗，点头，随后便和郑先生交谈了起来。
顾途面带微笑，心想，多讨一点算一点，希望李天川能明白他想多少20%的含义，但愿别误认为2%。
自李天川开口，不仅仅是郑先生，剩余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能商量就好，交了“赎金”他们就可以走了。
他们咬牙，心有不甘，此番出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近天干物燥，顾途嘴有点干，于是今晚多喝了点茶，吕明游则在一旁一直为他续茶。
等待顾途喝完三杯后，李天川的价格也商讨完了。
顾途呆滞地听着原来的赔礼又增加了两倍，也就是多出了百分之二百。
顾途：？？
他看郑先生，即便被压在地上也还想着保留着面子的对方，此刻脖子都是红了，被气得，气一直喘，眼看就要倒下了。
李天川倒是一脸泰然：“那咱们可说好了，这合同也得写。我再复述一遍，提供常规药品，一共五十六样，每样三千人份。稀有药物……”
李天川一一念下来，郑先生哆嗦得更厉害了。
李天川：“……共六十人份，不锈钢盆30个，晾衣架10把，塑料袋60捆。”
顾途：？
李天川看到了顾途的表情，笑道：“都送咱们这么多了，再给点添头不过分吧？”
顾途：……
他将脑袋低下来，他是个社恐，他不说话。
若是只有郑先生一人物资，那肯定是不够的。
除了郑先生，其它人也得想办法“赎身”，这也就交给李天川。
李天川诈了他们一圈，所要到的物资足够让每个人牙呲嘴咧，直喘粗气。
顾途一算，在绿苏县人口不增加的情况下，这批物资足够他们用一年以上了。
李天川问到了最后一个人，那人便是颇有心思的玉露科研所副所长，张连强。
当对方说到自己的身份时，顾途手一顿，半垂着眼眸望向对方。
此人的长相与前世的模样相似，但是要比前世能年轻些。
玉露科研所？
顾途拿起公筷夹了块青椒放入碗里，再用自己的筷子将其放入口中，慢慢细嚼。
他的眸色越来越暗，约是嚼了十秒钟，他将青椒吐掉，擦了擦嘴巴，狂灌三杯水，眼泪被逼了出来，眼眶被辣红了。
顾途叹了口气，继续喝茶。
玉露科研所可能现在名气不大，但在今后几年，它会随着副所长张连强的谋划，变得越来越强，最后甚至与重明研究所平起平坐，成为国内唯二的顶级科研所，而张连强也成了正所长。
若说重明科研所是背靠重明，加上有宿教授等人物稳定地位。那么玉露科研所便是背靠天竞和曦光基地，曦光还好，天竞却与它极为密切，甚至玉露科研所都可以改叫天竞科研所了。
玉露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用活的特殊人类做实验，比如异能者、又比如像顾途这种对某种植物有感应的人。
上一世，即便是顾途身体虚弱，根本不容许做实验，也被玉露强行摁住抽了几管子的血，又挖了点肉才罢休。
顾途眉头紧促，捂住了自己的大腿，前一世的疼痛还历历在目。
当然，除了他以外，传言中的“光系异能者”更是惨遭毒手，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几乎一直都是玉露操刀。
顾途眉头紧促，看着对方的脸，张连强还什么都不明白，正讨好地对他笑。
顾途作呕，这张脸他曾在病床上见过，对方贪婪地俯视着他，同时小心翼翼问：“孙首领，能不能让我做一点小实验？他太有研究价值了。毕竟水木系异能者我可从来没碰过，其它人高高在上，我又碰不到。”
天竞首领犹豫片刻，拒绝了。
“不行，那个光系你随便折腾，他不行，太弱了，指不定你随便注射垫什么，他就死了。”
张连强乏味道：“那个光系没意思，该做的实验都做了，早就腻了，还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天竞首领：“那是你愚蠢。”
张连强：“您——”
回忆至此，顾途紧紧攥住手掌，眼底藏着暗光，他想让这个人死。
当李天川问张连强要了一个天价后，张连强几乎维持不住表情，仿佛在下一刻面容就会裂开。
他沙哑道：“好。”
同时心里想着，他总有一天要报复回来。这个顾县长，他要在对方身上做满实验，至于面前这个讨价还价的，他将来要活刮了对方。
李天川刚准备用记事本记下来，顾途却道：“等等。”
众人扛过来。
顾途微笑：“这……是不是要得少了啊？”
张连强目眦尽裂，李天川却恍然大悟，一拍掌：“是少了，那您看多少合适？”
顾途摸了摸脑袋：“我听说玉露科研所虽然不是最强，但也是一个声名远扬的科研所，总不能太少吧？就让他比郑先生的科研所少出点，少要个10%吧。”
众人心里一惊，虽说只少个10%，可这比起来却是犹如天堑。
郑先生那里，在科研所位高权重，有绝对话语权，同时科研所的药物品类是最多的，也是末世数一数二的富裕地，玉露科研所的药品种类可连郑先生那里的一半都没有。
李天川眼睛一转：“如果种类不够，那就用其它药物的三倍来抵。至于珍稀和不流通药物，一个是五倍，一个是十倍！”
张连强：“你！”
顾途笑眯眯：“李副首领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
张连强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望着顾途，蠕动嘴唇。
“可是……我才成为副所长，能调动的资源实在有限，而且这物资也太庞大了……我……”
顾途挑了颗花生豆放嘴里：“那正好，拿不出物资用人来抵也成，我也不问你们科研所索要，反正有人巴不得这样。”
张连强心里一凉，心中涌现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其它人也是脸色不好，郑先生也是小声问：“顾县长，冒昧问一句，如果我交不出物资，留在这里，您也愿意？毕竟，物资要比人划算。”
顾途：“就算你们不给物资，也有……”
顾途突然闭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吃菜。
如此“欲盖弥彰”，让不少人气血上头。
郑先生冷笑一声，怪不得那姓王的催着他来，对方一直想要他的位置，怕是早就知道了顾途的等级，所以让他来送死，这样他死得有理有据，姓王的也能顺理成章做上他的位置。
不仅郑先生这么想，不少人也是如此想法。
站得越高，见不得自己好的人越多，他们很难不怀疑旁人。
张连强同样神色莫测，眼里蹦出狠光。
是谁？是那个姓赵的？还是那个女人？还是他的枕边人？又或者是他的弟弟，还是……
一瞬间，张连强脑海里蹦出十几个人名字，就这还没完，人名越蹦越多，他逐渐猜不到是谁了。
郑先生突然道：“抱歉，顾县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尽快让人将物资送来，我先告辞。”
郑先生急匆匆站起，刚想要走，突然重力将所有人包裹。
张先生的脚上似乎绑了铅球，抬也抬不起。
郑先生：“顾县长！”
顾途压低声音：“抱歉，我仔细一想，你们要是出去了，势必会报复我，还不如留在这里，尚能保守秘密。”
一人大喊道：“可是顾县长，我们死了，也会有人怀疑您。您这毕竟是个小县城，您是否能想象，当我们所有势力加起来，整个绿苏县或许连半天都存活不了。”
顾途起身，淡笑：“没关系，我会说你们遭遇了丧尸袭击。”
郑先生瞳孔一缩，遍体冰凉。
“顾县长，您鲁莽了，您当真是为自己天衣无缝吗？即便掩盖得再好，总是会有人怀疑，一旦别人挖出蛛丝马迹，或者不需要挖出来，我们的实力为了从您身上挖走一块肉，没有证据也会制造证据，到时这会成为攻击您的借口。”
顾途神色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了出去，李天川和吕明游也跟着走了出去。
室内气压越来越强，他们双眼渐渐向外凸，一些没有异能者的人甚至吐了血。
死亡笼罩着他们，生机离他们越来越远。
难不成，他们今天真的得折在这里了？
郑先生晕晕乎乎，因为受伤，精神力集中困难，但是他还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顾途不怕他说的呢？他没有在说假话。
在科研所，觊觎顾途的不仅他一个，这无非在给那些人递刀。
除非是……有人要杀他，并且和顾途许诺，会接受他的死亡理由，并且给顾途留下了自己把柄，所以顾途才不怕。
一瞬间，郑先生的大脑清晰了。
他大喊：“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我给的比他们给的更多，我再多出两成物资，不！三成！”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惊醒，跟着郑先生喊。
“我也多出两成，”
“我也是！”
门外，顾途气定神闲继续施压，吕明游看着顾途满脸惊奇。
里面的人是真的怕死，不过三分钟工夫，就已经喊到了一倍。
就连李天川也掐着手指，震撼道：“您比我还会谈价。”
顾途应该是稳定且成熟的，他也不想，但还是慢慢扬起了头，挺起了胸脯。
顾途内心挣扎。
不能这样，得谦虚。
李天川：“别忘记，让他们再搭几个不锈钢盆，这样下个月给基友开季度表彰会的时候，发三等奖的时候也有的发了。”
顾途：……
“我记得，季度表彰会三等奖不是送卫生纸吗？”
李天川不自然摸摸头：“也差不多，卫生纸是一次性资源，咱们盆可以反复利用……好叭，纸更贵，要盆能多要几个。”
顾途：(ー_ー)!!
里面的人已经被压得意识模糊了，他们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说得出。
“一倍八……两倍。”
压力终于停了。
空气迫不及待钻入这群人的鼻腔，他们大口喘息，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等顾途进去，里面满地的血，都是这群人吐的。
顾途面色不改，俯视众人。
郑先生缓缓抬头，道：“谢、谢……谢谢顾县长。”
顾途：“两倍。”
郑先生脸一白：“好，两倍。但是我即便调动所有资源，也赔不出这些，能不能分期付款？分十二个月。”
顾途：“可以，但是得将三份中的一份交给我才能走，剩下的有利息，年利率为百分之二十五。”
郑先生心脏抽疼，但他清楚，自己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他点头，无论再艰难都得答应。
顾途蹲了下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会反悔吗？”
郑先生：“知道。”
他没有说出来，他生怕自己又让顾途反悔了。
顾途“嗯”了声，等待郑先生接下来的话。
郑先生：“今日之事，我不会向您寻仇，就当没有发生过。我知道让研究所今后不找您麻烦也不现实，但这件事我却可以保证。”
郑先生一把拽下脖子上的吊坠，交给顾途，那是一枚直径为1.5cm的白珠子。
郑先生看了眼周围的人，悄悄附在顾途耳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杀过人，那人是曦光首领的儿子，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那里面是那孩子的一半眼球。”
顾途接过吊坠的手一抖，但为了维持人设，还是接过了。
他不傻，自己施展异能，让水凭空出现在白珠子里面，一会儿他便辨别了真伪，但还是道：“这件事我需要更多的细节，等我确认下来你才能离开。”
“好。”郑先生松了一口气。
到了下一个人，对方交给了几片叶子，同样小声道：“回命叶，我哪里还有二十片。”
顾途点头，接下来他知道了所有人的秘密。
“付首领，他不知道自己最落魄那晚，强迫他的人是我，这是证据。”
“我曾经在治疗过程中，故意害死了米首领夫人的亲妹妹。”
“司汾，我和他有一个孩子，他不知道。”
“……末世前，那次车祸是我导致的。”
“童年时，……是我陷害了，打残别人的不是他，是我。我没有想到他到了末世，竟然飞黄腾达了。”
“我是杀了两人所长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包括我的丈夫。”
顾途不知道听了多少人的秘密，一圈下来，他谁也没松口，只说得先查证。
当然，顾途要和他们做交换，这样才会让这些人有把握，不会狗急跳墙。
他腰身笔直，淡漠道：“佛千回，目前是万路首领。”
科研所众人齐刷刷看来，以佛千回的体量，他们想不听说都难，更何况他们还与佛千回较量过。
当初试探的直接在万路门口爆开，对方精神失常的笑容，让他们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们也很好奇，顾途是做了什么。
顾途道：“曾经，我趁对方受伤熟睡的时候，把他亲了，亲了好几口，还把他看光过他，甚至还穿了对方的贴身衣物，这些他都不知道。那会儿他还不是万路首领，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我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他这个人还有洁癖，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洁癖都很严重。”
众人：……
咋说呢？不算炸裂，但还是有点炸裂。
没想到顾县长看起浓眉大眼又清纯，背地里还是这种人。
不过他们什么人没见过？像是顾途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他们更是见过不少。
郑先生小心翼翼问：“如果这件事被佛首领知道？”
顾途：“我会死。”
郑先生眼眸动了动，信了。
以佛千回的为人，这件事是极有可能的。
甚至，对方因为恶心顾途的触碰，出手对方绿苏县，让绿苏县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点头，他们和顾途交换了秘密，今晚的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回驿站的路上，顾途沉默不言，李天川的嘴一直抽搐，都快抽风了。
不过李天川想，要是佛知道这件事，怕是抽得比他更厉害，那是喜得抽。
吕明游则是惊魂未定瞧着顾途，但还是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和顾途复盘了起来。
吕明游：“您今晚太聪明了，以您的能力，估计和一堆权利握惯的人相处起来，也未必会落下风。”
顾途往嘴里哈了口热气，不自然道：“谢谢夸奖。”
准确来说，他从与科研所的人交换秘密的那一刻，就一直非常不自然了。
他感觉自己的鞋底子变薄了，因为是被脚趾头扣的。
吕明游：“倘若您今天只是威胁施压，待他们离开绿苏县，绝对会立刻对我们展开报复。”
“倘若您杀了他们灭口，也就像那位郑先生说得一样，给外面势力留下了攻击我们的借口。”
“所以，您即决定放他们走，又敲他们一笔，反正是得罪，不如得罪到底，还能得到不少资源。”
“您后半断真是神来之笔，几番含糊，便将矛盾转嫁到他们内部身上。因为您心知，在他们这个阶段，无论是谁都有想让他们死的人，您这样做也不冤枉那些人。”
“您转嫁了恨意，同时又得到了他们的把柄。既让他们忌惮，咱们还得到了极大的利益，真是太好了。”
吕明游大概能想到将来会有多富裕，心情也好了。
他朝着顾途看起，看着顾途红通通的脸，疑惑道：“您今天告诉他们的秘密也是得拿出证据的，您……真的做过？”
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吕明游微微沉默，片刻后：“或许这就是您能认识万路首领，却从来不和对方联系的原因？不过我看对方对您感官不错，万一他真的知道了，您会……”
顾途：“我会死。”
吕明游闭上嘴，内心担忧。
果然，即便关系好，有些界限还是不能触碰。
李天川则是看来看去，表情吊儿郎当。
谁知道这个死是哪个死？
等顾途回到了驿站二楼，眼皮耷拉下来，眼里浮现担忧。
的确，交换秘密上他使了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真让这群人拿到他的把柄？
他能交出去，他必然不怕这群人广而告之。
但他的确会死，是社死。
他不敢想象，别人知道这件事，佛千回也知道这件事后，他如何才能站到旁人的目光下。
顾途委屈低着头。
他本来就社恐，和外人说话就很难了，现在还有这么丢脸且不堪回首的事。
他的确偷穿了佛千回的贴身衣物。
那是当时，佛千回没有秋衣穿，他随手借了对方一件。
但没想到，上面印着的花纹是他最喜欢的款式。
他问佛千回要，佛千回装小莲花脆弱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秋衣，我……”
当时的顾途心一酸，就没要了。
可后面某天，佛千回外出，顾途看着沙发上叠着的整整齐齐的秋衣，鬼使神差试穿了一下。
不过他当时很怂，偷穿了一下就给对方放回去了，事后还很心虚。
顾途叹了口气，自己那会儿或许昏头了，就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直接问的？
但当时他的语言能力的确欠缺，很多事情都不妥当。
至于偷亲，那是在去年八月份，那会儿他和佛千回已经非常熟了，他好像有点点喜欢对方。
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佛千回睡得特别熟，他悄悄吻了一下佛千回额头，结果心脏狂跳。
他又怯怯吻了几次，心脏一次比一次跳得厉害，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于是钻进被窝去睡了。
想到这儿，顾途无奈爬起。但愿这些事就此烂掉，千万别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