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途的动作快了几分, 他迅速回到厨房,拿出食材,再给前两天重明送来的自动削皮切块机插上电。
土豆, 鸡胸肉等物被按照批次放进了洗菜机里, 随着机器转动,顾途用洗手液仔细洗手。
走廊。
小奶牛已经没有价值了,佛千回迅速剪完最后一只爪子,将小奶牛放下。
另外两只猫他也找到了, 佛千回将其抱到腿上。
小橘和小布偶倒是比小奶牛乖多了, 软乎乎趴在了佛千回腿上,像是化成了一滩液体。
佛千回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一遍揉着猫脑袋, 一遍捏着爪爪,将指甲剪去。
这一幕让蹲在了地上看戏的小奶牛傻眼了。
它弓起腰, 气势汹汹绕着佛千回转来转去。
它不明白, 都是猫, 凭什么对它都是算计?
佛千回将两只猫放下,拿出柜子里放着的小肉干喂给小橘和小布偶, 两只猫蹭了蹭佛千回的手心。
小奶牛眼睛瞪得更大,“喵”地嚎了一声。
佛千回也给小奶牛了一块小肉干, 小奶牛才不像那两只猫那么没骨气, 它抬起脑袋对着佛千回吼了几声,后腿一蹬跳起,对着佛千回手掌扇了一巴掌,肉干掉下来。
小奶牛先是骂骂咧咧了一番,这才叼起小肉干,尾巴一晃一晃背对佛千回离去。
佛千回靠在椅子上, 颇为怡然地抬起手背,方才被小奶牛扇过的地方又留下了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抓痕。
他的另一只手捻着一粒几乎看不到的猫指甲碎粒对着白痕重重划了几道。
顾途暂时忙完了厨房的事,出来后提着药箱对佛千回上药。
顾途坐在小板凳上,甚是费力地寻找着几乎看不到的抓痕。
他想,幸亏他出来早了,要是晚来一些,佛千回这伤就痊愈了。
顾途为佛千回抹好药,却留意到了对方手上多出来的疤。
顾途垂眸,有些不经意问:“我记得之前你手上没有疤。”
佛千回抬眸,恰巧碰上了顾途抬头,二人对视了一瞬,佛千回移开视线。
“这是小伤。”佛千回低声道。
顾途握住了佛千回的手仔细端详,佛千回颤了颤,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顾途:“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触碰。”
“不是……”佛千回轻喃。
他脏。
顾途神情渐渐凝重:“这种伤疤不是轻伤,而且从痕迹来看,从受伤的那一刻到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最起码得一两年。你……”
顾途看到了佛千回的侧脸,佛千回敛眸,温和笑了笑:“光系异能也有治疗的功效。”
顾途:“这些我都不太了解。”
顾途内心却有些沉,明明之前佛千回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疤的。
顾途又想起了爸爸的那通电话,为什么爸爸当时会觉得佛千回没了?
又为什么后来佛千回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顾途想问又问不出来,之前他对佛千回的的敌视与仇恨让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尽管经历了生死危机让隔阂消散的差不多了,但两人终究是生疏了,中间也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顾途没有问下去,而是说:“我等会儿要去给猫粮抽干水分,你……下午有时间吗?”
佛千回眼底闪过希冀的光,温声道:“有时间。”
顾途点了点头:“今天是驿站查总账的日子,你应该……对驿站的营业挺了解的,你可以帮我核查一遍账本吗?等我做完猫粮……”
佛千回的喜悦再也压制不住,眉眼微弯:“非常可以,荣幸之至。”
下午,佛千回坐在柜台后面,一遍又一遍翻阅账本,每一页他至少要确定五遍才会翻到下一页。
黄迎婉端来一杯茶放在了佛千回的手边,小声道:“您辛苦了。”
佛千回颔首,抬头看到了眼前的招财垂耳兔。
他伸手将兔子转过来,面向自己,再将另一只玩偶放在了右手边。
时隔数月,他又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加上两只兔子被复原到了当初的位置上,一切好像从未变过。
塑料兔子有些脏了,佛千回用帕子擦干净。
这时,一群人提着购物筐来到了柜台前。
“老板,结账!”
如今黄迎婉才是店长,她下意识道:“好的。”
没等她上前,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共3265枚晶核,谢谢。”
佛千回只是瞥了一眼,便计算出了数字。
黄迎婉顿在原地,心里升起一丝诡异之感。
“好。”说话者准备掏晶核,另一人纳闷道:“我记得老板不是个女的吗?怎么换人了?”
他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是后来的老板,原先的老板就是两个男的,这是个夫夫店。”
“啊?”这不仅是买家在惊讶,就连黄迎婉唇角也抽搐了半晌。
佛千回神色未变,淡声道:“我与老板不是伴侣关系,只是朋友关系。”
“好,好。”这下买家们都尴尬了。
“走,赶紧走。”买家小声嘀咕道。
佛千回叫住了他们,指向地面:“地上的那个砂糖橘是你们的吗?”
“砂糖橘?”其中一名买家往地上一看,还真是一个砂糖橘。
橘子除了沾了点灰,表皮甚是新鲜,甚至连一点缺口都没有。
买家悄悄往店里一瞥,见到里面的花园似乎没有结橘子的树,想来可能是前面买东西的人不小心丢了。
“对!是我们的!怎么就不小心掉了?”买家连忙捡起来,连灰都不抹,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无论是自己吃还是卖出去都能享一阵子的福了。
橘子太新鲜了,捡橘子那人的手甚至还残留了清爽的橘皮香。
这群人得了便宜,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佛千回低头继续算账。
只有方才端茶的黄迎婉注意到,那柜台挡板后面放着一盘堆起了尖的砂糖橘。
两个小时后,佛千回将整理好的账本交给顾途。
顾途草草翻了几页,低头道:“客栈的房费你就不用交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没必要连这点钱都要赚。”
佛千回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流动,他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顾途:“我想喝青菜瘦肉粥。”
第二天,佛千回一大早起来做了青菜瘦肉粥,提着保温盒在雾蒙蒙的天里等待着那个打哈欠的身影。
佛千回将保温盒交给顾途:“里面有卷饼,还有小炒肉,要趁热吃。”
顾途:“嗯。”
佛千回:“中午吃米饭可以吗?”
顾途:“可以,但是……”
“嗯?”佛千回看似平静的神色带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途:“如果有蘑菇汤就更好了。”
佛千回笑了,见顾途衣领有些乱,伸手悬在空中。
顾途没有阻拦,佛千回便继续为顾途整理好衣领。
午饭就像是一个信号,等顾途进入办公大楼后,佛千回径直走向了驿站。
驿站二楼和三楼的地板都被佛千回拖了一遍,花瓶里被换上了新鲜的花束。
顾途衣柜里皱巴巴的衣服被彻底腾出,该修补的修补,该淘汰的淘汰。
佛千回轻柔地抱起了顾途的棉被,被子有些潮湿,该拿出去晒一晒了。
中午,顾途回来,吃上了香喷喷的饭菜。
他注意到了驿站的不同,却没有道谢,神色坦然。
一连好几天,二人生活似乎有了固定的模式。
早上,佛千回早起做早餐,在楼下等顾途。
顾途接过早餐后,佛千回进入驿站整理内务。
有时候顾途起得晚了,被子还是佛千回帮他叠的。
虽然……顾途很少叠被子。
中午佛千回做饭,二人吃完饭,顾途继续办公,佛千回也开始处理万路基地的事物。
客栈,佛千回的临时办公室。
秘书捧起佛千回签完字的文件,小心翼翼问:“首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佛千回垂眸浅笑:“不急。”
傍晚,顾途和佛千回吃完饭。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但交流一直很少。
顾途的饭扒拉了五分之一不到,佛千回就已经将自己的饭吃完了,又去厨房再盛了一大碗。
顾途默默盯着佛千回的背影,虽然最近他的日子愈发惬意,但米面袋子也空得有些快了。
顾途掐着指头算了算,现在他们一天吃的食量顶得上他一个人吃一个多星期。
佛千回回到餐桌上继续吃饭。
顾途多瞅了几眼,对方之前病恹恹的,最近气色好了,人也壮了不少。
是的,不是胖,是壮。
顾途惊疑低头,他想对方是不是背着他偷偷运动了?
当然,说不定真的是胖了。
吃完饭后,佛千回主动戴起了围裙,收拾碗筷,端进了厨房。
顾途坐在大厅,小奶牛跑了过来,玩起了顾途的鞋带。
佛千回清理完厨房,洗过手后走了出来,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放在了顾途面前。
顾途慢吞吞直起腰,拿了一块草莓塞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佛千回的余光注视着顾途的侧脸,指尖动了动。
两人又继续沉默不语了。
佛千回拿出通讯仪,翻看着上面的信息。
大厅安静,唯有咀嚼声与按键声。
良久,佛千回低声问:“你……还恨我吗?”
说完,佛千回的嗓子干涩不已。
窗外飘入一片落叶,佛千回目视前方,盯着那片叶子,叶子在空中转了转,缓缓坠落。
顾途嚼完水果,喝了口水,待口中的果香味散去,他追寻自己的内心道:“有一点……”
佛千回:“嗯?”
顾途:“但很淡了,说不上来,有些怅然吧。”
佛千回浅笑,嗓子清悦:“好。”
夜晚,顾途又做起了梦,那就像是连续剧一样,他再次回到了上一世。
阁楼昏暗,顾途持刀踩着楼梯,脚步声回荡。
楼梯的尽头是光,顾途不知道这是灯光还是日光,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等他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熟悉的景物呈现在了眼前。
顾途向右看去,对方穿着雪白半高领针织毛衣倚着窗户,窗外是黄昏,白与黑的交界。
听到动静,佛千回抬头,眼中浮现诧异,双眸微弯,温柔唤道:“顾途。”
佛千回似乎没想到顾途会来,于是放下书。
顾途看向佛千回左侧的圆桌,上面放着一份名单。
顾途记得,这个时间点正是前世他死后不久,而名单也是已死亡人口汇总。
顾途缓缓上前,眯了眯眼:“没想到我还活着?”
佛千回神色微动,依旧和善道:“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顾途走了过来,将刀扔到了桌上。
佛千回眼神深沉:“你是想杀了我?”
顾途拉来一个小凳子,坐到了佛千回旁边:“对。”
佛千回抿唇。
顾途好奇仰视佛千回:“我都要杀了你了,你为什么不反击?”
佛千回眸光流转,最后无奈地拿来两个茶杯给自己和顾途一人倒了一杯茶。
顾途抓住了佛千回毛衣的衣角,问:“可以将你这件毛衣脱下来吗?”
佛千回俯视顾途,二人对视。
顾途:“我想看看,我之前捅得那些伤还在不在。”
到了这一步,这梦境也没办法演下去了。
梦境渐渐淡去,周围景色显露。
顾途看着周围的摆设,认出了这是客栈的客房,也是佛千回的临时卧室。
佛千回坐在轮椅上,将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六级时研究的精神系技能,被施展技能的人会跌入我制造的梦境,现实中的身体则会像梦游一样,部分行为与梦境一致。”
顾途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毫不意外,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所以说,你现在不是六级,是七级?”
佛千回:“对。”
他将书放在了书架上:“在C市升到了七级,不然也不能将那些人弄死在C市。”
顾途不是第一天认识到了佛千回的暴力,但他仍是不太适应。
顾途转身,脱掉鞋子,躺在了佛千回的床上伸了个懒腰。
“被子是凉的。”
佛千回:?
月光下,轮椅的倒影靠近床沿。
顾途抬了抬下巴,指向佛千回身上的外套:“我很好奇,我之前真的捅伤你了吗?”
佛千回攥住了衣角,低声道:“都是小伤,并不严重。”
顾途从床上坐起,叹息了声:“我知道你的意图,你在偿还上辈子你对我的伤害。你让我死在雪天,我让你刀刀致命。”
顾途道:“如果没有你的光系异能急救,怕是你早就死在了第一刀上。”
佛千回侧头,笑容浅淡:“你不必有负担,那些伤只是轻伤。”
“嗯。”顾途下床穿鞋:“下午那会儿我就猜到你要再次施展异能,我实在很好奇你伤得怎么样,于是我将计就计。”
“晚上我应该再桶你一刀的,但仔细想想,我已经升不起动手的念头了。”
“那就这样吧,一笔勾销。”
佛千回瞳孔微缩,眼眸骤然有了光亮。
顾途站了起来,从佛千回的身旁走过:“我不会再将刀对向你了。”
“但我原先的想法是,如果我伤你伤得比较重,那所欠的一切是真的还完了,我们勉强回归以前的生活。”
“可如果像你说得是轻伤,但因为你帮我拿到了保险库的所有权,我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归回到从未认识的状态,或许通过交流,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关系要好的合作伙伴。”
顾途说完,背对佛千回来到了门后面。
余光扫过衣架上的外套,顾途心想:外面的天有些冷,等会儿把这个外套顺走吧。
顾途漫不经心拧动把手,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也不是轻伤,刀伤都比较严重。”
顾途努了努嘴,松开把手,转身歪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