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陶然的掌心皮肤很柔嫩, 加上他喝醉之后不懂如何控制力度,每次打人都是卯足全力的,所以他的手也迅速透出了红色。

感觉意识越来越迷糊了, 陶然的反应能力迅速下降,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思考出了祁予霄问的话。

“有点疼。”半晌,他点了点头, 声音低低的。

祁予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背, 大拇指指腹抵在陶然的掌心柔软的皮肤上揉了揉。

他低声说, “揉会儿就不疼了。”

“嗯嗯。”

全程看着他俩互动的江照:“……”

江照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喂,我请问呢?受伤的人究竟是谁?”

他看向祁予霄,那张印着两个巴掌印的脸狼狈至极,不满地控诉道, “祁予霄, 请关心一下真正且唯一的受害人OK?”

祁予霄抽了点空理会江照, 睨他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江照便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经过一一和祁予霄说了一遍。

他现在回想起那个叫“小甜”的男人, 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你都不知道那个男的有多诡异,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想骚扰陶然来着,结果发现他比陶然还要娇弱,那一身腱子肉真是白长了。”

江照忽然又想到了,问, “哎不过那个小甜说,他和陶然是同事, 他们两个在同一家酒吧打工,你知道这回事吗?”

“……”祁予霄一怔,面色阴沉了下来, “酒吧?”

“对啊。”江照拱火不自知,眨巴着水灵的眼睛问道,“陶然不会没告诉你吧?”

祁予霄沉默:“……”

祁予霄不由想起,他有几次问陶然的兼职是什么,但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敷衍模糊的。

陶然故意隐瞒了兼职的地方,他并不想让他知道他在酒吧打工。

祁予霄面容严肃,眉拧得更深,问,“陶然在哪家酒吧工作?”

“这我怎么知道。”江照耸了耸肩,说,“这附近一片有好多家酒吧呢,那个小甜也没说。”

江照:“不过大晚上他怎么喝醉了一个人坐在地铁门口啊,这多危险,还好遇到了我。”

说着,江照的目光落到了紧紧贴在祁予霄旁边的陶然,他正低垂着脑袋,头发有些长,柔软的碎发垂落在额前,眼睛雾蒙蒙的没有焦距,整个人看着很温顺无辜。

仿佛刚才扇了江照两巴掌的人不是他。

好吧,这江照揽不了功,毕竟喝醉之后陶然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武力值大幅度提升,估计遭罪的也只有其他人。

“陶然不就在这吗,你怎么不直接问他?”江照不解,冲祁予霄下下巴,示意他问一下旁边的陶然。

结果那人像是屏蔽了他的信号似的,没有任何反应,江照于是转而看向陶然,叫了他一声。

江照:“陶然,你在哪个酒吧打工啊?这附近除了江南情那家是gay吧我不去,其他的酒吧我都是超级vip,我下次去关照关照你的生意啊。”

祁予霄的目光也不由得触落在陶然的脸上,眸底藏着深深的困惑。

其实去酒吧打工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他也想不通陶然为什么要瞒着他。

陶然虽然喝醉了,但仍存警戒之心。

他知道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祁予霄,一个是江照。

两个人一齐向他投来了探究的视线。

无由的压力落到了他的身上。

陶然心不由得感到紧张,不敢看他们的脸,长睫颤动,嘴唇嗫喏着:“我……”

声音戛然而止,他抿着唇,摇了摇头,显然是拒绝回答。

“嗯?什么意思,不愿意说吗?”江照看向祁予霄。

这毕竟是陶然的私事,祁予霄看着陶然,刚想出声说点什么,他们旁边便传来一道充满戒备的叫喊——

“喂!你们俩想干嘛?”徐嘉礼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台阶下,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

他跑回去的时候,中途碰到某个同事,求助他让他帮忙跑腿拿个东西,徐嘉礼觉得这只是一点小忙不耽搁什么便同意了。

但谁知道同事描述不清,导致他在工作间一直找不到,最后比预计跑回地铁站的时间多了二十分钟。

然后他一回来,火速发现一旁的座椅上没有陶然的身影,而旁边站着两个身量极高的男生,他们的身影将一个子稍矮的男生几乎给包围住。

但徐嘉礼还是凭借着露出的衣角认出来陶然。

徐嘉礼还以为是遇到了抢劫或者是性骚扰,急得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用力扒开了那两个挡路的男生,将陶然拉了过来。

“陶然你还好吧。”

他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想要厉声质问那两个男的想要做什么,谁知看清离陶然最近的那个人的脸之后,声音瞬间哑住了。

“哎,你是……”徐嘉礼窜起的怒火被无声浇灭了,看着眼前那张英俊熟悉的面容,眨了眨眼,“祁予霄?”

祁予霄在他们学校有很大的知名度,徐嘉礼还是能认得出这张脸的。

祁予霄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的朋友江照。

为了确认清楚,徐嘉礼转头看向江照,目光落到江照那张通红的脸时,被吓了一跳,“我天啊,同学你这张脸怎么回事?”

江照:“……”

江照几乎泪流满面,从刚刚到现在,终于有个人关心他受的伤了!

他抹了把脸,坚强道:“无碍,一些乐于助人而落下的伤罢了。”

祁予霄看向徐嘉礼,表情寡淡,问,“你是陶然的同学?”

徐嘉礼恍惚了一下,他在想祁予霄怎么认识陶然?

但没一会儿他就想了起来,祁予霄和陶然好像是室友。

“对,我和他一块来这边打工的。”徐嘉礼问,“你们是来这边玩的吗?”

“嗯对。”祁予霄说,“挺晚的了,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真的?”徐嘉礼有些受宠若惊,“这、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车就在路边,他就是专程来接陶然的。”江照在旁边出声道。

接着江照随口一问:“哦对了同学,你和陶然在哪个酒吧打工啊,刚刚问了陶然他一直不说。”

“我们在……”徐嘉礼刚要脱口而出,大脑一个闪光,他猛然一惊,囫囵吞下了“江南情”这三个字。

在江照疑惑的注视下,徐嘉礼脑袋光速飞转,不由得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祁予霄。

等一下,他好像记得陶然这校草室友好像是出名的恐同。

陶然和祁予霄是室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看起来关系也不错。但是祁予霄现在都不知道陶然在江南情打工,而且陶然即使喝醉了也嘴巴紧闭不肯说……

那说明陶然不想让祁予霄知道他在gay吧打工,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差点干了什么蠢事,徐嘉礼几乎汗流浃背。

还好还好一切都没发生,他替陶然守住了秘密。

徐嘉礼支支吾吾了片刻,随便敷衍道,“就是在附近的酒吧啊,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

他无缝衔接地转移话题:“哎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祁予霄眸底晃过一抹幽深的光,若有所思,他默了几秒,应道,“嗯,上车吧。”

徐嘉礼松了口气,他本想牵着陶然过去,谁知道祁予霄一动,另一边很安静站着的陶然也有了动作,亦步亦趋地跟在。

陶然伸手抓住了祁予霄的衣袖,两人靠的很近,祁予霄也任由他的动作,偏过头看向陶然时,冷峻的面庞似乎柔软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有一层结界,一般人插不进去的那种,徐嘉礼脚步一顿,挠了挠头,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心间。

*

徐嘉礼江照和他们住的宿舍楼栋不一样,祁予霄开车将他们一一送回。

然后在宿舍楼下附近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

已经深夜十一点钟了。

满月悬挂在天穹,洒落一地清辉。

晚上的温度降的很低,冷风簌簌地穿过树枝,卷下一地落叶。

祁予霄把车熄了火,将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侧头看向陶然。

陶然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浓卷的睫毛轻轻搭在脸上,睡颜安静乖巧。

有些让人不忍心把他吵醒。

祁予霄纠结半晌,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只能把身子凑了过去,替陶然把安全带给解开。

然后伸出手背,很轻地拍了拍陶然温软的脸颊。

连续拍了好几下,陶然羽睫颤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瞳眸恢复了点焦距,没有刚刚这么无神了,但也算不上清明。

“我们到宿舍楼下了,回去再说吧。”祁予霄将声音放低放缓。

陶然没回过神,黑润的眼睛一片雾蒙蒙,他懵圈地看向祁予霄,然后点了点头。

祁予霄打开车门出去,然后绕过一旁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陶然下来。

他以为陶然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是也应该醒了一半,至少比刚喝醉那会儿好点儿。

谁知陶然把脚伸出来,从车上下来时身形不稳,面朝地上直直摔去。

祁予霄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才避免了一桩惨案发生。

祁予霄看着陶然仍是醉得迷糊,不由得蹙起了眉。

听徐嘉礼说他们喝的就并没什么度数,陶然怎么能醉成这样?

为了避免走不稳摔倒的情况再次发生,祁予霄伸过手,将陶然的手轻松纳入掌心。

陶然的手比他小很多,指节细长,皮肤的触感软嫩。

祁予霄忍不住将拇指伸进他的掌心,抵在上面揉了揉,和他说,“我牵着你。”

陶然也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两人回到了宿舍,卓强和苏家良正打算熄灯上床睡觉,卓强都已经攀附在爬梯上了。

听到动静,两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看到陶然和祁予霄同时回来,卓强问道,“你们俩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门框有些窄,只能容许一个人进去,祁予霄便松开了手让陶然先进宿舍。

陶然脚步又轻又浮,歪七扭八的,没了祁予霄的牵引,差点一头撞到苏家良床位的衣柜。

苏家良见状惊叫一声,连忙扶住像根熟透的面条般软趴趴的陶然,“陶然怎么了?”

“喝醉了。”祁予霄走过来将陶然扶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先睡吧,我照顾他。”

苏家良挠挠耳朵,问:“陶然不是去打工吗,怎么会喝醉?”

祁予霄也是今晚刚知道陶然在酒吧打工的,但是陶然好像并不想要告诉他们。

于是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在路上碰见他下班,去吃了个饭,不小心喝多了。”

苏家良不放心地问:“噢噢噢,那你一个人照顾他行吗?”

祁予霄将陶然揽住:“可以。”

“ok,那我也上床了。”

“……”

祁予霄垂着头问陶然:“想要洗澡吗,还是直接睡觉?”

陶然思索了一会,磕磕绊绊地回答:“洗、洗澡。”

祁予霄看他这副样子,有些担忧:“你一个洗可以吗?”

陶然:“可、可以的。”

“那行,我帮你找睡衣。”

祁予霄把陶然的换洗衣物找了出来,帮他放到了浴室的架子上,又给他拿了沐浴露,特地嘱咐他,“今晚先别洗头了,明天再洗吧。”

陶然昏昏沉沉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生怕出什么意外,祁予霄不是很放心,于是目送着陶然走入浴室后,他就站在阳台上,守着陶然出来。

好在陶然虽然喝醉了,但是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十五分钟后,祁予霄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门被打开。

浴室里雾白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滚涌出来。

陶然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他很听话地没有洗头,但是在淋浴期间还是不能幸免地被弄的有些湿润。

尤其是额头处的发梢,还摇摇欲坠地挂着几颗水珠。

“洗好了?”祁予霄伸手替他把头发上的水珠弄掉。

他目光落在了陶然那张脸,上面还占着水汽,宛若一块水洗过的白玉。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洋甘菊味道——洗过热水澡后的陶然也变得比平时更香了。

祁予霄眸色浓重,喉结上下窜动了下,滋生出一阵渴意,身体下意识地想将陶然搂紧怀中抱进。

但是今晚陶然的情况特殊,祁予霄那素来浅薄的良心突然动了动。

不忍心再打扰陶然,他克制地抚了抚陶然的面颊,哑声道,“那去睡觉吧。”

“嗯。”

陶然没再阳台多留,转身踏入宿舍里。

宿舍已经熄灯了,光线有些暗生怕陶然等会儿又磕着碰着,祁予霄花了几秒反应过来,紧忙也跟着进了宿舍。

谁知洗完澡后的陶然行动一切正常,走路脚步也稳了,甚至能自己抓住栏杆爬楼梯。

只是好像还是有些不正常。

祁予霄脚步一顿,在昏暗的宿舍中微抬起眸。

陶然的脚搭在最上一层阶梯之后,身子一倾。

始料未及的,陶然没有爬回自己的床,而是转身往祁予霄的床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