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异常的现象让陶然浑身僵住。
他眼珠瞪大, 缓缓伸出来手,指尖颤颤巍巍地去触碰了下后颈的腺体出。
指腹刚落在那片薄而敏感的肌肤上,像是有感应般, 下一刻藏在底下的腺体便又跳了跳。
陶然肩膀也跟着颤动,惊惶地发现,他的发情期要来了。
没想到正好是今天。
早知道是今天的话, 他就不答应经理过来上班了。
陶然额间的碎发被渗出的汗水弄得有些湿, 他彷徨地落下眸, 努力地清醒神志,思考要如何应对。
谁料而后忽的传来一道叫喊声——
“陶然,陶然!”
吧台里的Tony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调出了几杯酒, 扫了一眼发现服务员都还在别的地方忙。他环视四周一眼, 发现了角落里站着的陶然。
陶然缓缓转过身, 便看到Tony朝着挥手,示意他过来。
陶然接收到讯号, 迈开腿时,发现腿已经有些软,差点站不住脚了。
他心谙不好,这次的发情期来势汹汹。
Tony将托盘递给他:“你把这几杯酒拿去53号桌。”
“……好。”陶然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
身体内的发情热正在酝酿,他心脏急促, 四肢开始泛软。
等完成这个活……等完成这个他就去找经理请假,要赶紧回酒店才行……
黑色的工作口罩下, 陶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他将唇抿紧,端着托盘的手臂已经开始小幅度地颤动, 汗水从发丝间流经太阳穴,顺着鬓角流至下颌。
陶然只能强撑出最后一丝理智,努力端稳托盘,稳步地朝53号卡座走去。
53号卡座靠近舞池,人群拥挤,酒吧内的庆生氛围正达最高的沸点。
陶然几乎一步一步地数着步数,才维持正常地将酒顺利端过来,他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客人,这是你们点的饮——”
一对嘻笑打闹的男男情侣正好经过,较瘦的男生笑嘻嘻地推了一把旁边的男朋友,男朋友反击回去,谁料他脚步不太稳,后腰撞上了桌子边缘。
桌子受力猛地振动,随之酒杯里的饮品接收到震动频率,表面晃起波澜。
“啊——”陶然惊慌中急忙将托盘端起到半空中,才制止了酒杯里的酒撒出来。
陶然紧张得流了很多汗,口罩都被浸湿了。
撞到桌子的男生转头扫了眼陶然,“做事小心点。”
将话抛下后,他挽着男朋友离开了。
闻言,陶然眼神黯淡下来,心底涌出一阵委屈。
omega的发情期伴随着的是情绪的低落和敏感,如果是平时陶然会把那句话当成提醒,但现在,他却听出了话里满满都是责备。
可明明不是他的错。
陶然咬紧唇,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发情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他将酒匆匆放下,拖着软绵绵的腿转身离开。
他几乎是跑着回了工作间,刚踏入进去,积攒酝酿已久的发情热顷刻间爆发而出,蒸腾扩散到四肢百骸。
头很晕,很热,陶然呼吸的都是滚烫的气息,他的双腿软成了熟烂的面条,失去支撑力的身子瞬间往旁边倾倒。
小齐刚好到换班时间,他在离回工作间还有几步远时,便闻到了空气里飘着的香味。
很浓郁,不知道是谁的香水不小心摔破在地上了。
小齐推开工作间的门,一眼便瞧到正虚弱地坐挨在墙边的人。
“陶然?”
陶然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露出的皮肤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小齐脸色骤变,急步上前将陶然扶住,关切询问,“陶然,你怎么了?”
陶然长睫垂下,闭着眼像是熟睡过去了,他额前的碎发湿润,小脸汗涔涔的,身上散发着不正常的热。
“陶然,陶然,你是不是生病了?”小齐慌张地站了起来,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找,“你要撑住啊,我现在打120救护车。”
陶然睫毛颤了颤,睁开了毫无焦距的眼睛,气若游丝,“不……”
“不要去医院。”
小齐听不清他说话,连忙蹲下:“你说什么?”
“不要,不要叫救护车。”陶然胸口起伏,大喘着气,极力挤出最后的理智,弱声乞求道,“求你,帮我……去3号柜子拿我的手机,然后打给我朋友……让他来接我,好吗?”
小齐和陶然和徐嘉礼三个人还算熟,是同一批签约进酒吧的,所以小齐应该知道陶然让他打给的朋友是谁。
“可是……”小齐看着陶然虚弱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生病这么严重,不用去医院吗?”
陶然摇了摇头:“不用,求你了……”
小齐:“好好好,我这就去。”
*
公选课晚课。
江照踩点来到大教室,照常地寻找祁予霄的身影。
他走到祁予霄旁边时,余光朝他里面的位置瞥了眼,是空的,而且也没有书包课本占位置。
江照奇怪问:“咦,陶然呢?”
祁予霄垂着眸:“请假了。”
“请假了?”江照慢悠悠地坐下,“他生病了吗?”
祁予霄:“……”
祁予霄没吭声,视线盯着手机屏幕,神情冷漠,漆黑的眸底透着淡淡的躁郁。
江照对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怪不怪了,但还是被他今晚的烦躁状态弄得很奇怪,像是在大街上走路莫名踩到老虎尾巴一样。
江照挠挠头:“不是,谁又惹你了?”
祁予霄淡淡道:“没人。”
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江照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有一个晚上祁予霄也是这副狗样子。
难道有闹别扭了?
江照提起神,迅速环绕扫视整个教室,将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
没看到陶然。
奇怪了,不是闹别扭吗?
江照瞥了眼旁边的祁予霄,视线却不小心地落到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祁予霄正和一个人发消息。
江照刚想收回目光,却意外地落到了消息框最上面的备注上。
他表情一怔,心中生出一阵违和的怪异感,他一秒都憋不住,直问道,“萧凯扬?你在和萧凯扬发消息?”
江照惊讶:“你俩不是早绝交了吗?”
祁予霄指尖一顿,顺势掐灭手机:“我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
江照皱眉:“你们当初绝交,不是当年班里众人皆知的事情吗?”
因为太久没见过这个人了,所以萧凯扬这名字的出现,便勾起了江照高中时期的回忆。
萧凯扬是江照和祁予霄的高中同学。当初萧凯扬和他俩玩得都还不错,三个人每天都一块出入,直到祁予霄发生了那件事。
那时候的圈子虽小,但祁予霄在高中的出名程度不亚于现在。
当时他们学校有一个传统,每次月考的时候成绩榜上都会贴上年级前十名学生的照片,并且是现拍现贴。于是,每个月初大家总能准时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祁予霄新鲜出炉的帅照。
但有一段时间,祁予霄的照片刚贴上不久,就被人给撕下来偷走了。连续被盗窃好几次后,学校才决定调查,最后在一个男生的被窝里找到了好几张丢失的照片。
找到时发现这些照片都沾有不明污垢,那个男生对这些照片做了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事情暴露后,那个男生破罐子一摔,甚至不惜在念检讨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表白祁予霄。祁予霄对这件事颇有阴影,之后被提及同性恋这个群体,他总是下意识地皱起眉。
于是就有了祁予霄恐同,对此群体避如蛇蝎的流言传出。
不过这原本对他们三人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直到萧凯扬被教导主任抓到在小树林里和一个男生接吻,性向被公之于众。
萧凯扬后面转学了,和江照祁予霄都断了联系。
江照认为萧凯扬肯定是考虑到了祁予霄严重恐同,在性向曝光之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为了维持兄弟间最后的体面,干脆选择一声不吭地断开联系。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江照竟然不知道他俩恢复了联系。
江照不由奇怪,“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的?”
祁予霄:“最近。”
江照:“最近?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祁予霄:“我找的他。”
江照面露不解:“你找他有事?”
祁予霄:“请教一些问题。”
江照更迷惑了。
请教问题?
有什么天大的问题需要特地联系一个断了几年联系的同学去询问解答的吗?
江照:“……所以问题解决了吗?”
闻言,祁予霄的脸明显透出几分郁色,声音冷冷,“明显不靠谱。”
人都给吓跑了,连宿舍都不想待。
还躲他躲这么久。
“……”
下课之后,听说祁予霄晚上要回家,江照就死皮赖脸地缠了上来,势必要去他家蹭一顿宵夜吃吃。
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后,江照侧头发现祁予霄还站在外面。
大冷天的,外面温度已经到了零下,江照打开车窗催促:“还杵在外面干嘛,快来开车。”
祁予霄淡淡地睨了眼江照,没有动作,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陶然的联系页面上。
沉思片刻,他点击拨打电话。
他已经做好了要被挂断和重复拨打的准备,但没想到手机“滴”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祁予霄稍稍怔愣,试探出声,“……陶然?”
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慌忙的陌生男声:“你好,你是陶然的朋友吧?”
祁予霄:“对。”
“陶然现在突然生病了,很严重,他说让你来接他,地址就在江南情酒吧,你快过来吧,我真怕等晚一点他会出什么事。”
祁予霄瞳孔骤缩,表情一瞬空白。
祁予霄:“我现在就过去。”
祁予霄火速上了车,启动车子。
江照:“你可算上来了,外面这么冷真不知道你磨磨蹭蹭的不进车里是想干嘛。”
江照迫不及待:“快快快,我已经饿了。”
祁予霄踩油门的脚一顿,看了眼他:“我现在要去接人,你下车。”
江照:“???”
江照:“怎么突然要去接人?谁啊大半夜的,还请你这尊大佛去接。”
“陶然。”祁予霄不耐烦地催促,“快下车。”
“陶然?”江照一愣,“陶然要你去哪里接他“”?”
祁予霄一边在导航上输入,一边回道,“他打工的地方,江南情。”
江照顿时瞪大了眼:“……?”
“江南情?”江照震惊到原地石化,满眼的不可置信,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气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南情不是一家……gay吧吗?”
祁予霄表情空白。
*
十一点的江南情酒吧。
舞曲震耳欲聋,充满了欢声笑语,生日派对已然推到了最高·潮。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是个美妆博主零,请的人很多都是圈内同类的朋友,也有许多女性朋友,大家穿衣打扮精致时髦,身上的气场相合。
突然走进来了一个气场冷冽,身高近一米九的长腿冷脸帅哥,不论是和这里的氛围,还是他们这里的人,都格格不入。
有人好奇问:“哎谁的朋友过来了,有人认识那个冷脸帅哥吗?”
有的零已经蠢蠢欲动了:“快快快帮我看看,刚刚跳舞出了汗,我妆花没花?”
问了一圈,谁知大家都摇头说不认识,生日的主角更是表示:“我要是认识这种极品帅哥,今晚早就去美美开张了,哪还有时间来举办派对。”
有个直女说道:“我觉得他看着不像会是来这里的人,可能是找人?”
那个蠢蠢欲动的零反驳:“哪个直男会来gay吧啊,他一看就是个高冷大猛一,让我想想,待会儿我要怎么跟他搭讪好点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冷脸帅哥跟着一个服务员进到了后台。
“原来是工作人员啊。”
“不会是酒吧招过来跳猛男秀的吧?”
“穿了件几十万的大衣的富哥,会来这里跳猛男秀?”
“等会儿他出来,我要第一个冲上去要微信!”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看到那位帅哥走出来了,他眉眼深邃锋利,远远看过去也依然深刻立体,此时他表情显而易见的慌乱,步伐极快,而怀里……抱了个人?
刚要冲上去的一群零看到这副场面,动作戛然而止。
而他怀里的人,能看的出身形清瘦纤细。不过他脸埋进了对方的怀里,让人无法窥见面容,发尾露出的皮肤雪白细腻。
最关键的点是,他身穿酒吧的黑白色工作服。
众人:“……”
一个零反应过来,激动地拉住来送酒水的服务员:“请问在你们这里当服务员的,都能分配那种极品帅哥男朋友吗?明天我要入职!”
“我也要我也要。”
*
小齐告诉陶然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之后,再三询问,但陶然依旧坚持不去医院和不吃退烧药。
小齐更不放心了,生怕陶然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也没有着急下班,陪着他在工作间等待。
发情热一直在体内堆积,陶然皮肤灼热滚烫,大脑被高温烘烤得昏沉恍惚,他的意识几乎要溃散,迷迷糊糊间,听到旁边的小齐告诉他,他的朋友过来了,他现在出去接一下他。
陶然现在虽然思绪很混沌,但也不由得奇怪,徐嘉礼在这里打了这么久的工,过来怎么还需要小齐去接他。
体内的温度烧得更高,陶然视线泛白,睁着眼睛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虚弱地喘着气,忽的听到周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满室弥漫着他的信息素,但他的鼻尖却闻到了另一股气味,很熟悉,莫名让人心生安全感。
陶然眼皮无力撑开,睫根被生理性泪水浸湿,眼尾泛着薄红,他恍惚地感受到那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身子一轻——被那人横抱起来。
陶然有些恍惚,徐嘉礼……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地抱起他?
但彻底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中后,陶然才发现,抱他的人不是徐嘉礼。
是祁予霄。
这副身体本能地对这个怀抱产生了依赖,像是刻在骨骼里的熟悉。
陶然身体被注入了些许力量,终于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声音又软又细,“祁、祁予霄?”
但泪水模糊了视线,陶然只能看到那人朦胧不清的面容。
已经好几天没见了,这几日被刻意压制的想念在此刻触底反弹,溢满了整个胸腔。
祁予霄察觉到怀中的人醒后,便加快了步伐,走出酒吧,将陶然轻柔地放到车后座上。
他目光细细描摹着这张好几天没见到的脸,伸出手摸了摸陶然的额头,眉心陡然蹙紧,声音急得沙哑,“你发烧了?为什么身上这么烫?”
发情热让陶然那张雪白的面容泛起一层艳粉色,漂亮干净的脸蛋沾上几分平时少见的秾艳昳丽,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开,露出湿红的舌尖格外可口诱人。
“我带你去医院。”祁予霄沉声道,他将陶然安置在车后座后,便想去驾驶座开车。
但刚转身,他手腕被一只柔软的手抓住。
陶然被体内横冲直撞的发情热弄得喘不过气,他唇瓣吐着热气,“不……”
“不要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
平时也就算了,他现在正在发情期,要是去医院,他这副不寻常的身体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可是你生病了。”祁予霄眸底漆黑,极力克制心里翻涌的情绪,他伸手摸着陶然的脸颊,那只宽阔的手几乎将他的脸给全遮住。
陶然握住了祁予霄的手,脸颊很亲昵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细声呢喃,“我想要……”
祁予霄:“想要什么?”
陶然意识模糊,他回味起刚刚祁予霄到工作间接自己的时候,抱他的那一瞬间,传来的那股让人心安的气味。
“我想要……”陶然的瞳孔涣散,彻底彻底失去焦距,仅剩本能在诉求。
“我想要你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