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海阔天空

正月初七, 小麦和壮壮满月。

家中摆酒设宴,只请了几家亲近的亲戚朋友过来,都把家里坐满了。

陈家湾那边, 陈大舅过来了。黎寨这里, 来了几家亲戚,再有王猛他们几个兄弟。等陆二保夫夫俩和陆杨这一家三口过来,几乎要坐不下。

好几个媳妇夫郎都到灶屋帮忙,把几桌酒备下。

陆杨是带着小马驹过来的,还给小马驹配了皱纸红花戴上, 从进新村开始,就有人瞪大眼睛看着, 等有人开口问这小马是做什么的,听闻是送给两个孩子的, 全都震惊坏了。

小娃娃才满月,就有小马骑了!

这一天,好多小孩子哭着闹着要小马,被家里大人混合双打。

还有好多人跟到山下瞧热闹, 看着小马进院子,看着黎峰跟陆柳抱着刚满月的小娃娃,出来摸摸小马。

小宝贝穿着百家衣, 裹在羊毛睡袋里,戴着小虎帽,模样很是可爱。

这一阵醒着, 都是见人就笑的喜性子。他俩长开了些, 没有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肤色都褪红了。

外面有雪,他们只出来走这么一圈, 就被抱回屋里。

屋里坐着些媳妇夫郎,大家凑一起聊聊天。

等开席了,再一块儿去吃饭喝酒。

陆柳不去外头凑热闹,陆杨让谢岩去吃席,带着娘在房里陪陆柳带孩子。

两个爹都被黎峰招呼到了主桌上,跟谢岩一块儿招呼得好好的。

顺哥儿给他们端来了几碗菜,还有一盆汤。

汤是萝卜排骨汤,白萝卜都炖烂了,入口即化。

菜式是荤菜多,陆柳不大想吃了,他偏爱素菜了。

陆杨给他夹肉,他这样说,还把陆杨逗笑了:“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嘛,都不馋肉了。”

陆柳嘿嘿笑,给赵佩兰盛汤。

“婶子,你喝喝这个汤,可好喝了。”

赵佩兰早上吃过饭出来的,还没饿,午饭没吃两口,一碗汤喝完,就去看孩子。

她还问陆柳想给孩子睡什么头,圆的还是扁的。

陆柳说要圆的,“圆的好看。”

陆柳又看向哥哥,跟他说:“我前几天摸了好几个人的脑袋,没见几个扁脑袋,大家都圆圆的。”

陆杨听了想笑:“你还去摸别人的头是圆的还是扁的?”

陆柳挺认真的,“要摸摸,我听安哥哥说寨子里有几个扁头的人,正面看着样貌很周正,侧面就不行了,丑丑的。壮壮丑点就算了,小麦可不能丑。”

陆杨戳他脑门:“好你个柳哥儿,孩子才满月,你就偏心眼。”

陆柳还是嘿嘿笑,他又问起小马:“贵不贵?哪里买的?”

陆杨说是在马贩子那里买的。

“跟他来回讲了几天的价,马是不愁卖,他后面都要走了,我追到了城门口。听他说买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去马市买,那是朝廷管控的,买卖前后,都要登记,管得很严。像他们这种马贩子,有些是自己有马,朝廷有文书,有些是在马市里买马出来,转手倒卖。”

要么麻烦,要么花钱,没个省心的。

陆柳说:“大峰有马,说是他朋友送的。”

陆柳还没出门,没跟人聊到是抢来的马。

听他说这话,赵佩兰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黎峰在县里说起路上经历时,赵佩兰搭着听了一耳朵。

她看看孩子,再看看陆柳的笑脸,没多嘴,继续逗孩子。

陆杨面不改色,也没说是抢的,只说黎峰的朋友真是阔气。

“我给你哥夫买了一匹大马,可贵了。”

陆杨这次过来,还带了几身小宝宝的衣裳,是乌平之送的。他们吃完饭,拿到炕上看,一件件摆出来,陆柳瞧着都喜欢。

小孩衣裳就是大人的缩小版,上下两件。冬季不出门,衣裳没拿厚的,是可以睡觉穿着的小棉衣,还有两件小肚兜。

陆柳这一个月休息多,没怎么做针线活,见了这几身衣裳,他又手痒痒,想缝缝补补做点什么。

他悄悄问陆杨:“哥哥,你想不想要肚兜?我给你做一件穿穿?”

有条件的话,夫郎也会穿肚兜,一般是夏季穿,衣裳薄,胸前不凸。大多都是里衣上面多缝一块布,像打补丁一样。

陆杨还没穿过肚兜,他问陆柳:“你穿过吗?是不是凉飕飕的?”

陆柳也没穿过,他就把小孩肚兜放手上比划过,顾头不顾腚的。

“要么我做一件给你,你穿着试试?”

陆杨不试,他让陆柳试。

“你做了,自己穿着试试,觉着好,再给我做一件。”

陆柳想了想,也行。

“那你等着吧。”

他又问起做毛笔的手艺人,陆杨不认得,可以问问罗家哥哥。他答应帮陆柳问问。

兄弟俩说着话,把小衣裳都叠起来,话题自然转到年后的事。

陆杨已经确认会搬家,要跟陆柳说一声。

他给铺面定做了两面幌子,这都拿到手了,一面在铺子里挂出来,一面拿给陆柳。

幌子上绣着“吃得饱”三个字,绣有很多山货种类。

以后不管卖什么吃的,铺面里肯定会搭着卖些山货,这面幌子照着来,不会出错。

陆杨把它交给陆柳,说:“我在府城等你来。”

陆柳对未来很期待,因为知道要去,日子不远了,听见这番话,没有哭出来,笑盈盈的。

“嗯,我们晚不了多久,年中时就走,大峰说他会安置好,到时我们过去就有落脚的地方。”

陆杨想跟他们住一起,之前在府城的时候,还打听过各处房屋的租子。

去到一个地方,肯定要多待几年。不说扎根了,至少要把生意做顺了,各处稳当了才行。匆匆搬家,就跟游商一样,那就没必要搬家了。

陆柳还不确定黎峰会找哪里的房子,他跟黎峰说过,想要离书院近的,这样好送孩子去上学。

“之前在县里说的,不知府城的书院离码头远不远。要是远,就住得离码头近一些。大峰平常去卖货方便。孩子还小,以后还能再搬一次家。或者找个折中的地方。”

陆杨回想了一下,府城的书院和私塾都讲究环境清幽,离码头都有些距离。

他们安家,离码头太近不合适。码头附近适合做生意,来往游商极多,那附近有大量的客栈酒楼,暗门子数不胜数。还是要靠近城区一些,同样的热闹,却更加平和,适合普通百姓过日子。

陆杨说:“这些黎峰都能想到,他到时应该是选离书院近的地方,这边住的商户少,环境好一些。他自己来回路程远一点,但家人住得舒坦。”

陆柳叹气:“找个两全之法好难。”

住处难,安置也难。

都聊到这份上了,再说说两个爹的安置问题。

陆柳跟黎峰商量过,他们以后会开小铺子,小铺子没有开起来之前,家里还要印书卖。

到时就让两爹帮他们印书装订,这个活不累,也不用急着赶着印很多,一个月有个一两百本,就够黎峰卖的了。先把人接过去再说。

陆杨听着愣了下,“阿岩想开书斋,书斋要配刻印作坊,还说让父亲和爹爹到作坊帮忙,平常也就是印印书,做些轻便活计,不用跟很多人打交道,离得近,又累不着。这倒是想到一起了。”

陆柳听完,愣的时间比陆杨还久。

大峰说得没错,事情要去办,才知道会遇见什么难题,一直困在原处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他之前那样忧愁担心,说出来,才发现很多问题不存在。

陆柳又看看赵佩兰,陆杨说:“我们一家商量过了,都同意这样办。”

陆柳也笑了:“我跟大峰商量后,也找娘提过,娘也说好。”

兄弟俩都想把人带走,事情就好办了。

等酒席散场,兄弟俩出去帮忙收拾碗筷。

陆柳才出月子,天太冷了,不让他受冻。陆杨是客人,他搭把手把盘子碗筷收拾归拢就行。

吃席的媳妇夫郎留了几个下来,帮着一起收拾,人多,各样菜都不剩,洗碗的事很快,余下就是收拾灶屋,还桌子椅子。

王猛住得近,跟黎峰一块儿搬去还了。

这头收拾完,一家人又坐到堂屋里,围着炉子和火盆坐着,聊聊天,说说话。

今天有件事要说,兄弟俩聊过想法,就能跟两个爹说出各自打算。

陆杨要去府城了,两个爹听着怔了半晌。他们早知道孩子留不住,大伯一家都说,书生有出息,以后就会越走越远,远离家乡。

他们记得谢岩来提亲时的样子,呆愣愣的,现在比以前活泼了些,看着却很孩子气。他们还以为这件事会晚几年,他们不知道读书人的考试周期,他们卖过炒面粉,知道县试,别的只知道几个名词。

陆杨看他们怔忪的样子,跟他们说得细致一些。

说谢岩的读书情况,说他考试的名次,说县学里的书生不友好,又说府学的优势。这些都是二老从前没有听说过的,他们好像踏入了一个从未了解过的世界,知道许多跟种地养鸡不一样的事情。

陆杨说得细致,他们也懂得了这样选择是必然的。

他们能理解,他们问陆杨什么时候走。

陆杨说了大致的日子,最晚不会超过三月,可能二月就差不多了。

二老都说好,连着只会说好。

陆杨又说他们去府城以后,会做什么生意养家糊口。说起书斋,他简要带过,讲到刻印作坊,陆杨又一次讲得很细致。一本书印刷出来,经过了哪些步骤,作坊里的人都要做什么,他都说得很详尽。

陆二保和王丰年不知道他讲这么多是做什么,茫然着点点头:“是、是好复杂……”

陆杨说:“这样的作坊,要请人来干活。我干爹有手艺,他一家人不够用,以前主要是做雕版和少量印刷样品书籍,我想把你们接过去帮忙。也没什么难的,就是印印书,缝缝书,都是手上的轻活,很简单的。”

听到这里,二老猛然发觉陆杨是要把他们接到府城去,本能就是拒绝。

他们去府城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会,过去就是拖累。城里生活,喝水撒尿都要钱,他们不去。

他们说了不去,又惶惶然看着陆杨,怕他生气。

陆杨只是笑,“那你们听听柳哥儿的意思?”

陆杨的态度,大大安抚了他们的心。他们又看向陆柳。

他们早跟陆柳说过他们的选择,他们哪里也不去,就留在陆家屯。他们想要陆柳把他们留下。

陆柳也要去府城了,二老的眼泪没遮拦,倏地滴落。

他俩抬手擦脸,含含糊糊应话,只是说好,去府城好。

陆柳也跟他们说去府城的安排。他这一年没有往外走,还没去过府城,对于去府城以后的事情,都是跟黎峰商量出来的东西,他只能说个大概,讲不了太详尽的内容。

他能确定,他会开个铺面卖山货、卖吃的。父亲和爹爹可以过来帮忙。

他还有两个孩子,家里忙起来,他们能帮忙搭把手。

他也想把他们接到府城去。

二老听他说前面,就猜到了后面,在他说出最后决定之前,一直在嘀嘀咕咕转移话题,陆柳没受到干扰,稳稳当当的把他的话说完了。

二老又去看谢岩和黎峰,看完他俩,又看看两个亲家母。

所有人都没意见,都在等他们的答话。

陆杨把话头再接回来,跟他们说:“爹,你们不要怕,不要觉着我们是决定好了,只是通知你们,非要逼你们做个决定。这是没有的事。我们只是想好了要怎么做,然后告诉你们,跟你们商量,希望你们能跟我们走。

“这件事无关亏欠,也无关补偿,我跟柳哥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一家人住一起。”

一家人能住在一起,是他们难以拒绝的事。

可他们还是忐忑,还是怕。

陈桂枝搭着劝道:“你们就这两个孩子,不跟着他们走,留在家里做什么?以后有什么事,两头难支应。你俩能在家里忍着熬着,难道要看孩子们想回娘家都没法回?这么远的路,路上出事可怎么办?”

陆柳拖着凳子坐过去,握着他们的手,说:“不用急,还有一两个月可以考虑。今天才提起,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再告诉我们。”

陆杨看得出来,他们很想一起走。家里就这几个人,二老的心都在孩子身上,无非是怕拖累,怕成为累赘。

陆杨望着他们笑道:“柳哥儿这儿有雕版,印的东西你们可能不好意思看,我带你们去试试。你们上手试过,就知道这东西很简单。比学杀猪简单。”

雕版都在小铺子里,一溜排开。

木头的画是倒着刻的,单看木头,只依稀看得出样子。

陆杨带他们去印书,手把手的教。

他示范一遍,再口头指点,让他们都试试。

陆柳攒出一些纸张,对齐位置,夹起来,拿炭笔画出孔位,再拿戳针和小锤子打孔,再拿针线缝制。

兄弟俩在这儿慢慢教着,这个活真的不难,干几次就熟练了,只是枯燥、乏味,要耐得住寂寞。

二老尝试的时候,总怕耽误时辰,时不时就往小铺子外瞧一眼。没谁过来说什么。

陆二保拿纸时小心翼翼,他知道纸贵,怕把纸拿坏了。王丰年缝书时,则怕缝得不好,每一针的走向,都要跟陆柳缝书时的顺序一样。

他俩暂时放松不了,可在尝试之中,那颗忐忑的心,逐渐安定。

他们问:“要是不习惯,还能不能回村里住?”

陆柳抿抿唇,看向哥哥。

陆杨点头,说:“可以。你们要是住不惯,不要憋着,直说就好。”

人在不适应的环境里待着,犹如坐牢。

他们是把人接去养老享福的,不是把人接过去活受罪的。

二老神色陡然放松,陆杨从他们眼里看出了答案,他们说出口的却是:“我们想想,我们回家再想想。”

没真的搬家之前,变数太多。

他们没给准话,两个孩子就不用太为难。

陆柳还有点急,看哥哥给他使眼色,才把话头压下,不催着他们问。

尝试印书用了很久,这头说定,就要告辞,各回各家了。

新的一年到来,陆杨记得之前说过的话,问顺哥儿要不要跟他走。

“要是想跟着我学本事,元宵之后,让你大哥把你送到县里来。”

顺哥儿要去,家里都说好了,他左右看看,娘跟大哥都没意见,他笑眯眯答应了。

从黎寨离开,两个爹回陆家屯,陆杨他们回县里。

隔天,陆杨跟谢岩趁着年节没过完,满县走动去拜年,给冷屁股的张大人都递了拜帖,再找罗家两位哥哥打听了做笔的匠人,只等黎峰到县里,就把消息转述。

拜年之后,谢岩没去私塾上课,常去乌平之家里,与他一起读书作文。陆杨则到牲畜行挑了一公一母两头耕牛,再有一公一母两只驴子,转头去铁匠铺,配齐了农具,一并拉到庄上。耕地是新买的,种子也要买。

陆杨照顾亲戚,在村里问问,谁家有多的种子,不论是庄稼还是菜种,他都买一些。

再是盖磨坊,地还没解冻,现在盖房子很难。

陆杨先让佃户们把畜棚盖好,再请族亲们搭把手,土地解冻就过来,多些人手来帮忙。把屋子修了,再把磨坊盖起来。人多好办事,早点完工,不耽误翻地播种。

磨坊需要用到石磨,这东西可以在别人家买,也能请人做。

这对农家来说是个大物件,没到吃不起饭的时候,轻易不舍得卖掉。

他买了两个石磨先用着,等这处挣了钱,可以继续买石磨。再看看牲口会不会下小牛、小驴子,根据牲口数量来添置。

耕牛不用留太多,有了小牛,就养大,看谁家要养,可以卖出去。驴子就留着拉磨。

磨坊还没盖起来,陆杨望着前方的空地,都心道可惜。

他的心再狠一点,完全可以用这个磨坊加工豆子,去做一堆豆制品,现成的营生摆面前。

他叹口气,摇头不想了。

不可以太贪心,不可以什么都要。

他早说要看看晒场,回村一趟,又去了一次黎寨,带了几样礼,到寨主家拜访,跟人见个面。

合伙做生意,不管分红多与少,寨主的地位在这儿,陆杨又是晚辈,理应他来。

寨主带他去晒场转转,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陆杨暂时不提意见,他就是来看看。

晒场盖得很大,是长条的房子,三个竖条雨棚隔出两处晒场。为了光线充足,晒场的宽度足够,附近没有遮挡,一天都能晒到太阳。

外围的“竖条”是一格格的房间,多数是仓房。进门这里,则是灶屋、住所,再有一间账房。单独收拾了一间屋子,给胡郎中住。

这个地方,修建得很简单,足够用。陆杨看来看去,就觉着晒场进出太容易,仓房离外人太近。

他说不提意见,今天就暂且不说。

生意起步太迅速,有问题是必然的,雨季来临之前,可以磨合一阵。这头的事,他看黎寨的人能不能料理好。

正月里,前半个月是人情走动,后半个月是做事业安排。中间一天元宵节,他应约,跟陆林吃了一顿饭,算作践行酒。

过了元宵节,谢岩想要多留一阵,二月里,再跟家人一起去府城。陆杨答应了。

十六开始,陆杨是带着顺哥儿一起在庄上转悠。

陆杨把苗青叫来了,这位阿青叔是个麻利泼辣的性子,人情世故有一手,在村里人缘广,以后能招呼人,管得住儿子,看得住儿媳儿夫郎。他这阵子,就把庄上事务都跟苗青说,想要苗青做庄上管事的。

庄上事务,是从头起步。顺哥儿在旁边搭着听,听陆杨规划农田作物,再听这些作物以后都能做什么、卖到哪里,有什么用处。

田地庄稼说完,又是磨坊怎样挣钱。明年秋收过后,还要加大畜棚,盖个养殖场,可以多养猪养鸡。

顺哥儿听着两眼都迷糊了。

天呐,就二十五亩地而已,怎么能有这么多事……

他家之前就有十六亩地了……

陆杨还把佃户们叫过来,跟他们说了四季都种什么,看有没有疑问。

老庄稼汉有话说,不过调整几样蔬菜的种植时间,像麦子、大豆这种主要作物,陆杨说的时间没错。

这样安排下来,一年四季都能给铺子里供上菜,能有粮食收上来,到了农闲的时候,他们能用磨坊挣钱。

年底前把畜棚盖好,要是勤快,不怕麻烦,开春就可以捉鸡苗,鸡窝好搭,秋季盖好大畜棚以后再挪窝。这样鸡蛋和鸡肉也能在今年供应上。

这一处所挣的银子,陆杨暂时不去花。他打算都拿来添祖田祖产。比如说以后多买几个石磨,多添几个牲口,多买几亩良田。

县城铺子的收入,陆杨也不会花。他还会做些添补,有了银子,攒一攒,看是买宅子还是买铺面,买下就交给牙行租出去。一年两年回不了本,没关系,这是以后的退路。是他们这个家族的根。

身上所剩的银两,就是去府城的启动资金了。

他的起点,是靠山吃山这个商号,也是即将开起来的书斋。

一月底,黎峰等人从深山归来,收拾行装,装上货物,打算去府城,做今年的第一笔生意。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谢家三人一狗,收拾好行李,跟着车队出发,去府城。

他们在这个县城待了一年多,收拾出来的行李,竟然一辆车就装完了。

陆杨挨着赵佩兰坐在车尾,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路,心中无限感慨,无限开阔。

他去府城见过世面,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开,可他身上束缚的无形丝线,像是今天才被剪断。从此,海阔天空。

此时,黎寨。

陆柳哄睡了孩子,摆上炕桌,盘膝坐在炕上,拿着账本与算盘,再摆些纸张做记录,对账又算账,再点点家中余银,然后收起账本写文章。

陆杨教他,想不明白的事,可以写下来,慢慢梳理。

以前陆柳写得很多,很杂。他现在写得较少,很多时候,只是几个字词,圈出来连线,互相之间再添几个字。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跟陆杨一样的习惯。

新年几桌酒,把家里的鸡和兔子都吃完了。

家里不用再买米面粮油,小铺子里都有。年节做的腊肉,不用不舍得吃,顿顿都能割一点。

他之前顾着亲戚面子和兄弟情分,待陈酒很好。

现在快要离开了,他想要任性一些,把小铺子留给姚夫郎。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教会他很多,陪伴他很久。

大强的事业总是落后一步,吃不上热乎的。他没别的能给了,养鸡的法子教了,他这些年养鸡遇见的所有问题,他能想到的,都跟姚夫郎说了。

养兔的经验就那一点,他也都说了。印书的事没办法给出去,这需要大成本。而且村里没有那么高的消费力,他们家做这个生意很久了,姚夫郎再接手,只能亏本。

小铺子已经经营出名声,寨子里的人都习惯了,哪怕去县里赶集,都会少买一些东西。现在一个月能挣个一两银子左右。

大强每个月会去县里送柴火,送柴的时候就能顺路进货,人不白跑。

有小铺子在,再搭着炒酱,只这两头,姚夫郎每个月都能挣一两五钱银子左右。

他还能养鸡养兔,足够让大强摸索出养蜂之法,在山里搭建蜂巢。以后他们家的日子也会过起来。

除此之外,陆柳又细细想了家中安排。

去年开年的时候,娘说让他管家。他这一年,学习又怀孕,思绪起伏,心境辗转,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心平气和的一样样列出来。

给王猛种的田地,可以继续留给他们家种。不用卖掉。

他们家宅子还要留着,田地也要留着。以后是个退路。

骡子不卖,黎峰常出门,会把马骑走,他们家平常要做个什么,有骡子车会方便些。

两只小马和两条狗要带走,这是必须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娘想要歇息,就在家中歇息,不用太劳累了。大峰能顶着外面的天,他就能照顾好家里,不会再事事让娘操心。

顺哥儿要学本事,等到府城以后,他们才会常常见面。等见面再说。

二田那边,他心软,可怜孩子。让二骏和三苗他们帮忙收田租,二田年年交的粮食,就当是这孩子的口粮。以后二田苛待孩子,就把孩子接走养。

这事要跟大伯和小叔通个气。孩子落地长得快,眨眨眼的功夫就是大孩子了。胡郎中很喜好这座山,想要采很多好药,可能会留下住很多年。

他们可以等等,等孩子大一些,如果胡郎中还在,就让黎峰找人说说,请胡郎中收个小徒弟。

两个爹会在年中时,跟他们一起去府城。

那时候赶路安全,府城一切都安置妥当,适合定居。

接下来是他自己。陆柳在纸上写出他擅长的事,这次把养鸡养兔剔除了。

哥哥说他有千金不换的能力,他会守住他的心,然后一点点的朝外试探,做一些微小的事,挣一点小钱来贴补家里。

这点钱对于现在的黎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陆柳这样做,是为了自己能开心。

他享受省钱与挣钱的感觉,这会让他喜悦又满足。

他可以正视他的需求与喜好,并保留下来。

一切好像是回到了原点,又变得不太一样。

渴望获得认同,与坦然取悦自己,同样的行为,却这样天差地别。

陆柳抬头,看到墙面上挂着的画像,也看见了柜子上放着的风筝。

黎峰说,三月回家,带他去放风筝,也带他去县里转转,让他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陆柳都答应了。

二月,是哥哥的新起点。

三月,他会跟上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