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吃饱了不认账

十月底, 杂货铺老板一家搬走,铺面空出来,可以为书斋做准备了。

店里要重新刷墙, 前屋后院都要拾掇拾掇。交由罗家兄弟来办。

鲁老爷子在家收拾了一间空房来印书, 让陆杨不用再找作坊了,他们就近在家里干。

他们在县里都这样,突然要每天跑出去上工,他们不习惯。

陆杨过来瞧了瞧,地方不够大。他想着, 在附近再租个小房子当刻印作坊也行。

鲁老爷子觉着不用租,几家住得近, 能分派活计,东家干这个, 西家干那个,省点银子。

他们刚来府城,花销太大,不想陆杨再出钱了。

陆杨当时点头答应了, 心里则琢磨着该租还得租,有钱就把这事办了。

干活的地方集中一些,和生活区分开, 对大家都好。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没有干不完的活堆在家里,让人累得慌。

家里开商铺, 是挂在别人名下。

陆柳打算让壮壮读书科举, 家里不改户籍。商号是在山寨里找人挂名,小食铺是放在陆二保名下。

陆杨的书斋经过考虑,决定写自己的名字。

谢岩有功名, 一处小家业只能算作养家糊口的副业,书斋也是文雅的铺面,不算出格,可以和田产一样,留在自家名下。

以后家业多了,就学着陆柳,找两个爹挂名。

他沿路回家,各处串串门。穿着娘给他做的绣花棉靴,把巷子走了个遍。

怀孕到三个月,肚子略微显怀了。陆杨时常让陆柳和爹爹看看,看看有没有可能怀双胎。

双胎大,肚子早早就鼓起来。他这个好像不太鼓。

陆柳和爹爹都是让他放宽心,怀两个太累了,他的身子负担重,不如先生一个,过两三年再生一个。

孩子生出来,还有一大堆事,带孩子就是一件麻烦事。一个孩子肯定比两个孩子好带。

陆杨听了,再看看肚子,摇摇头不想了。

前阵子,洪楚帮他找的老掌柜来了,他每天要上一个时辰的课。选在了早上。

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陆杨把有空的人都叫来听,没空就听他们转述,有问题说出来,隔天再问问老掌柜的。

除了学做生意、看账,他们还要学学算数,能在没有算盘的时候,把大多数账目算出来。这样看账才快。

陆杨提了要求,想要记得看过的账本。这种记不是背下来,而是对看过的账目有数、有熟悉感。

这样一来,他就能跟洪楚一样,翻阅到其他账本,对于一些细枝末节上的记录依然有印象,从这些东西里,找出蛛丝马迹,获取想要的信息。

老掌柜便加了难度,期间会随机提问,问他们某几张纸上的相关内容是什么。

突然面临这种问题,他们都很懵,当天表现都不好。过几天习惯了,就逐渐能答上来了。

陆杨擅长记录“语言”,如果是传口信,当面给他说一遍,他能立马记住。这是他从小锻炼出来的本事。

写在纸上的东西,他就需要多一点时间,也需要刻意去记,才能做到对答自如。

陆柳表现挺好。他学认字以后,每天都会看看字卡、念念书。最初学认字的时候,就是强行背下字卡顺序,要记得纸上的字,才能对着学。

他还记账,总怕出差错,不忙的时候常翻账本,对账目的记忆形成了习惯。不像陆杨,因自信有个好脑子,很多东西都忽略了。

陆杨不贪多,上午学习完,他把当天的学习笔记和功课整理好,就会干点别的事,不会整天都耗在上面,这太累了。

这天下午,谢岩从崔家回来,时辰比往日晚一些,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找凌三师兄办下来了一件事,他们书斋可以卖年历了。

年历事关农事,坊间不允许私自刻印,都要到衙门上报,得了允许,才能印年历。

又是一年年尾,赶上书斋开业,有了年历,他们开业的时候多个宣传,能博个开门红。

谢岩拿了明年的年历回来,夫夫俩凑一处看了看。官府的年历很简约,是一个未裁开的长卷,写了当今皇帝的年号和年份,再有几句“风调雨顺”之类的话,然后就是月历了。

空白部分较多,裁开可以缝成一本小书。

一本小书……

陆杨眼睛一亮,想到他们书斋要做的爆款是什么了。

谢岩提议的评论文章合集,他暂时没有采用。距离会试不远了,要抓紧备考,不能因着几两银子耽误事。

现在做好的准备是全新的经营模式,铺子里没多少好书,再找作坊拿货,搭着卖些纸墨,可以满足附近书生的日用消耗需求。

但年历不一样,做成书的年历更加不一样。

陆杨脑子灵,当即就想了很多方式。

他们能照着官府的模板,印刷小长卷,客人们根据需求,随他是卷起来看,还是裁剪后看,都可以。

他还能做成不同样式的年历。这个他见过,县里书斋都有许多不同样式的年历。选用几个主题,像“五谷丰登”就是卖给百姓的;“财源广进”就是卖给商户的;“金榜题名”就是卖给书生的。

特别一点的,就做成一本“年历书”。

陆杨到书架上找到一本小画册,是谢岩在府学读书时,给他写的信。上面有固定的格式。以吃喝住行为例,最后写上特殊事件。

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那这个年历书,就可以做一个“君子款”。让他们省去。

还能像陆柳的生意记录本一样,做个小小的“记录款”。今日看了哪几篇文章、作了哪几篇文章、练了几个字。有什么特殊的,或者有什么不一样的、想要记录的事。

他真是喜欢做生意,脑子里有了主意,便话语连珠,一串串的吐,让谢岩都插不上话,越说越喜,恨不能现在就出去把事情办了。

但他知道雕版是怎么弄的,想到年历书所需要的雕版数量,又跟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当即泄了气。

年历每年更换,他们今年的雕版,用不到明年去。

陆杨抿着嘴巴,十分不高兴。

谢岩看他刚才还在笑,突然就垮了脸,愣了下,才追过去哄。

“怎么了?这个不行吗?”

陆杨说:“太麻烦,成本高,不适合批量印。我之前没见过这种年历,不知好不好卖。在我的想法里,这种年历需要很多书生都来买,带动一个新的习惯。就跟府城的菌子菜一样。如果不能批量印,第一步就失败了。”

谢岩当即带他去月亮门后面的书房里,拿出稿纸,边研墨,边问他页面上需要刻什么东西。

陆杨的审美一般般,也不会画画,没见过多少画卷,让他说样子,他讲不出来,就说了上面需要什么。

既然是“年历本”,年份、月份、日子,这三样需要写清楚。

以“君子款”举例,需要有三个空白区域写下今日所思。大抵就这样。

谢岩写完看了看,挺简单的。他另起一张纸,再把记录本的内容写下来。最后翻开他们的书籍,参考竖格数量,又拿一张大的稿纸,画出原版纸样,再进行调整。

以书本的大小来看,顶格写下要检查的条例,下方还有多的空余,足够记录简单的事情。

书本上下有留白,可以写批注,这个本子也一样。

对谢岩来说,如果有这个本子,他不会买。他拿到什么纸都能写,自己就能装订成册。但肯定也有愿意买的人。比如乌平之。

写不写另说,听说有新鲜玩意儿,乌平之就会买。如果后续有了流行,乌平之也会搭着写一下。养成习惯了,就会一本又一本。像乌平之这样的人不会少。

谢岩定下样式,以今天的学习和经历为模板,写了三次。

最终把年月日三样放大,后续填格子,就用一般大小的字。顶上批注,他会写下做某件事时的心情、想法。

按照他的习惯,他会添加点人物画。

陆杨常说他画的小人很好看,很耐看,栩栩如生,非常传神。他就又拿一张纸,画了很多不同状态的书生。看书的、写字的、吃饭的、赶路的。还配了些表情。

以人物画来说,这些东西加进去,又过于复杂了,不好刻印。他再进行删减,留下了看书、写字、思考等样式的图。再看定下来的书写样式,寻找添加小图的地方。

谢岩挑来挑去,都觉得太突兀,不如他根据事件心情来画的图好。

他拧眉想了想,又做了调整。很多书生都会写长卷的文稿,比如说文章,也比如说临写字帖。他再次调整了图画的样子,换成坐在书桌后的人,拿着一支笔,笔下的纸卷铺开,长长滑到下方,正好是笔者要记录的内容。

纸卷铺开当格子,就跟常见的齐整竖格有区别,整体看上去还好,随性自在。

陆杨看他不一会儿就在桌上堆出一摊稿纸,调整迅速,几笔勾勒一个小人,话都没说,就把成品递过来,一时失语。

他家状元郎真是厉害啊,本事见长。

最后定下的纸卷样式,陆杨喜欢,但还是雕版的问题。

“年年换……刻不起……”

谢岩拿红笔,圈了几处出来。比如“年”字和“月字”。

他一圈,陆杨就看明白了。

对呀,他们可以不刻具体日期,让客人们自己填写!随书赠送一卷年历就好了!

“阿岩,你真机灵!太好了!这样只需要几个雕版,等着书斋开门,我们就能卖货了!”

谢岩被他夸得灵感不断,这便再次拿一张纸,画了许多同款小人,但面部没有五官。

他想在小人的脸上用文字代替表情。比如写上“认真”“微笑”“尴尬”“害怕”。

这样自由度很高,书写工整一点,看起来效果还行。

谢岩看了眼陆杨,在小人脸上写上“发财”。

陆杨当即笑了,问他:“那你呢?你脸上写什么?”

谢岩在另一个小人脸上写着“净之”。

这跟陆杨预料的一样。他明明想到了,也是有经历的人,偏偏红了脸。

他说:“你这样写着,像这个人是我,哪知道是你想我?”

谢岩很认真的进行了一番思考,有了构图。

他回身,在书架上拿了一张好纸,对折一下,画了两张图。

右边图画上的人,别处的线条都实实的,留下一个脑袋,笔迹浅浅的,像山水画的效果,显得脑袋很清透。

纸大,人像就大。谢岩换了一支笔,在这个清透的脑子里,画上了陆杨的样子。

左边的图同理,但清透的地方变成了胸腔。

他在他的心里,画上了陆杨的样子。

这种画画方式,他是第一次尝试,画出来不大满意,觉着不够“透”。

但表达的东西很直观,他的脑袋里、他的心里,都装着他家净之。

谢岩有印章了,他拿印章在上面盖印。

“净之,这样看得明白吧?”

陆杨把画拿起来看,脸上红意更浓。

谢岩看得心痒,起身到陆杨身侧,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下。

陆杨侧头看他一眼,又被亲了嘴巴。

陆杨说:“你今天表现好,让你多亲亲。”

晚饭之前,他们小两口就在屋里亲亲我我。

陆杨很喜欢这幅画,想要裱起来。

今天放屋里晾着,等明天,谢岩空出手,就把这事办了。

陆杨故作为难,“哎呀,你要读书,又要写功课,哪有空闲做这个事?我让我干爹帮我装裱吧,或者找小水哥帮忙。就不用你了。”

谢岩不知道在崔家学了什么本事,讲话很糙。他说陆杨吃饱了不认账。

陆杨接话顺溜,“你怎么不说我提起裤子不认人?”

论糙,那还是陆杨糙一些。

谢岩摸摸他的腰带,本来想跟他调情,突然想到陆杨是把银票藏在腰带里的,再想想最近的开支,脸色发苦。

“净之,你的‘金’腰带变成‘银’腰带了吗?”

陆杨险些接不上话,他笑道:“我什么时候有金腰带了?我们一千两银子的家底都没有,我一直都是银腰带。等哪天腰缠万贯了,我就有金腰带了。”

谢岩问他:“要是有两万贯呢?”

陆杨说:“给娘也弄一条金腰带。”

谢岩噎住,想想又觉着合理,继续问:“要是有三万贯呢?”

陆杨说:“那我换着用。”

接下来四万、五万,他一口气说了十万、百万,陆杨就是不给他分一条金腰带系系。

谢岩委屈坏了!

“净之,你为什么不给我?”

陆杨就是不给他,“你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谢岩的脸色撑不到两步路,就忍不住笑了。他果然很喜欢陆杨的霸道。

但他说:“你对我太小气了,我还想给你买大珍珠。手里没银子,买不着。”

陆杨不稀罕珍珠,谢岩想给他买。

“我最近找师父问了珍珠,他让管家带我去库房看了些好首饰,都是铺子里见不着的好东西,样式都很漂亮、很精巧。我想给你做个项圈,中间串颗大珍珠,或者镶嵌,看匠人用什么法子弄。项圈要金的,样子我有想法,改天画出来。你弟弟有金镯子,你没有,我要给你弄个大‘镯子’。我太穷了,你哪天多给我点银子,我给你弄个好首饰戴戴。”

这东西听起来就贵,陆杨心里感动,推说不要。

“我忙得很,手里不得闲,戴首饰不方便。”

谢岩早有准备,“所以我给你买项圈,项圈戴脖子上,不耽搁你办事。”

陆杨想想,说:“你忘了?我脖子上戴着平安扣,不用多戴一个。”

谢岩也想到了,他笑眯眯道:“平安扣放衣服里面,项圈放衣服外面,互不影响。”

陆杨:“……”

他有话说:“你不好好读书,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岩练出来了,不过脑子都能对答:“我想你了。”

陆杨便捉住了他的把柄,“好哇,我是乱七八糟的人了!”

谢岩:!!

直到坐下吃饭,他还在围着陆杨哄来哄去。

赵佩兰都看习惯了,没管他,跟陆杨说:“大勇家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做书房,明天汪掌柜过来,可以带他过去认路。”

他们家屋子大,但陆杨和谢岩的房间打通了,占了一半。另一边住着娘,还有两间空屋子。

陆杨之前说好了,要收拾一间屋子做茶室,这样盛大先和季明烛过来找谢岩聊学问的时候,不用在屋里进进出出。

茶室收拾出来,陆杨先用上了。

屋子隔音不大好,紧挨着的房间再做书房,两头都吵。便想着换个地方。

陆柳家的房子大,住的人也多,空不出地儿。便找罗大勇收拾了一间屋子。

陆杨应下,他让谢岩坐下好好吃饭,问他:“财神爷怎么还没回来啊?”

乌平之回家,可以帮忙掌掌眼,看看年历本能不能行,也帮忙选个样子。

谢岩不确定,他说:“我们上次在县里见过,他变了很多,像个大莲花,还说要修心。这次去省城还愿,我还老担心他出家当和尚。”

陆杨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路数?

谢岩领了这个差事,“我明天去一趟府学,找些同窗问问,看他们对这个年历纸有什么想法。”

他能去找同窗,陆杨也能就近拜访邻居们。还能到私塾、书院门外找书生们问。

他没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而是跟谢岩说:“不用,我先让干爹瞧瞧,看看难度和成本再定。”

谢岩听他的。

今晚早睡,次日,谢岩吃过饭,在家收拾了些装裱需要用到的东西,才出门去崔府上课。

陆杨早上上课,带汪掌柜去了罗大勇家认路。课程结束,他赶在午饭前,去了一趟干爹家。

这么近的路,谁瞧见他都要出来扶一段。陆杨觉着他像老大爷。

鲁老爷子看了图样,说样式不难,可以做。

他印过年历,今天要照着年历本的样子,做个雕版,这几天能出样品。

年历就交给鲁小水来刻,现在就能刻印,开业直接卖。

他们照着常见的样式,根据书斋的地点,做点五谷丰登和金榜题名的款式。财源广进的款式延后,有空就弄,没空就算了。来年再弄。

鲁老爷子给他说了一个雕版方式,可以组合印。

比如五谷丰登年历,五谷丰登的排头就是单独的雕版,年历是一堆数字块,根据当年的年历,排到木格里,确认位置,就可以刷墨印制了。

陆杨听着眼睛一亮,“那年历本是不是也能这样?”

鲁老爷子点头,“能。”

能活字印,雕版的成本和工时大大降低。年历和其他活字不一样,这个排版后,可以一年不动。

年历本是新尝试,本子上自带日子,翻到一页有一页的日子,是非常重要的事。单独配年历,这个本子和年历的相关性会降低。

保留排版格式,保留空白脸小书生,日期略做调整,这便行了。先印出正月的月历,他拿出去找人问问。

陆杨兴奋,把话说漏了,当天晚上谢岩就知道了,把他拉到屋里好一顿说。样品最终还是被谢岩拿去府学问同窗了。反应不错,都说价钱合适会买。

财神爷没回来,陆杨自己定下了,参考《科举答题手册》的印刷数量,先印八百本。

年历上空白的地方多,今年卖不完,他能拿回家给谢岩当稿纸。回收一下成本。

书斋的筹备稳步进行,陆杨又找陆柳说了下图册售卖的事。

陆柳和黎峰有卖图册挣钱,搬来府城之前,还新购入了一批图画雕版,现在雕版都在两个爹那里,他们得空就印些出来,随便拼凑着缝成小书,攒一攒,黎峰得空带到码头卖。

现在商号忙碌,黎峰没空卖书了。还好有个小食铺顶着,不然两个爹肯定会非常难受,觉着他们帮不上忙、没有用。

陆杨想在书架上留出一格,专门卖这种图册。书斋都会有这种书的,他也得有。

“卖出去的银钱,我就不要了。我们俩这样,你出雕版,我出摊位,卖多少都是他们的养老钱。这个事直到他们很老很老都能搭着做,能很久很久都安心。”

他希望二老能学会享福,但这显然需要很多年的沉淀适应。

陆柳能做主。雕版对以前的他们来说,很贵很贵。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则不算什么。

他说:“我跟大峰把纸墨也买上。”

陆杨不跟他争。这种事,也确实是陆柳和黎峰细心一些。

在一起当邻居这么久,他们两口子对各家的米面粮油、柴火菜蛋的存量都一清二楚。

哪天没米了、哪天没油了、哪家的柴火不够了,他们都能及时发现,提前一天就办下,不会让人临时到街上去买。

跟他们住一起,陆杨都会“偷懒”了,对他们有了依赖。

陆杨握着陆柳的手,带他去弄点好吃的。

“现在就有年糕卖了,我想吃红糖年糕,我们出去买点年糕回来。下午你别去铺子里了,就跟我一起烤年糕,多烤一些,大家都尝尝。家里糖不多了,还要卖两斤红糖回来。哦,还要给你买两块龙须糖吃。”

铺子里顺了,陆柳不用天天去,他跟娘说一声,就能陪哥哥去买年糕。

他把背篓背上了。到时用背篓装东西,他空出手挽着哥哥。

陆杨跟他手挽手的走在路上,故意揶揄他:“哎呀,柳哥儿,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只给你买两块龙须糖啊?”

黎峰喜欢吃龙须糖,陆杨总要嘀咕两句,拿话臊陆柳。

陆柳假装不知道,说:“你一块,我一块,我俩刚好吃完!”

陆杨还要笑话他:“跟我装什么?你惦记坏了吧?是谁想夫君想得掉眼泪?是我们家柳哥儿啊!”

黎峰回县里的时日比谢岩长,陆柳常在门口、在院子外等他。前阵子还好,这阵子越来越焦急,总是下意识到院子外看看。若是得闲,他能一次等好久,感受不到冷风一样,傻傻站着。

陆柳脸蛋红扑扑的,说:“住太近也不好,我做什么你都看得见。”

陆杨问他:“我做什么你知道不?”

陆柳不知道。

陆杨要给他看个宝贝。

兄弟俩采买完年糕和红糖、龙须糖,回家生炉子,放烤盘,陆柳先把年糕切薄了点,端着两盘年糕过来时,陆杨都拿上了装裱好的画。

他给陆柳看,把清透的脑子和清透的胸腔的用意说给他听。

“你现在知道我做什么了吧?”

陆柳低头叹气,然后谴责他,“哥哥,你怎么可以在我想大峰的时候跟我显摆!”

陆杨当然不是故意显摆的,他问陆柳:“想要不?我让你哥夫给你整一幅,等你家大峰回来,你把画给他看,他就跟看见了你的脑子你的心一样,把他迷死了!”

陆柳想要,又怕耽搁谢岩学习。

陆杨看见谢岩画画了,很快就画完了,傍晚回家,晚饭之前就能弄好。

“画完以后,找我干爹装裱,就不让他装了。装裱费事。”

陆柳便甜甜笑道:“谢谢哥哥,我想要!”

陆杨摸摸他的脸,“有了这幅画,你就安心在家等着,不要老去外头吹风,我看着心疼。”

陆柳重重点头,过了会儿,跟陆杨说:“哥哥,我是习惯了。我以前在陆家屯的时候,常常一个人看家,父亲和爹爹都要干活,总有干不完的活,地里的活干了,还要出去挖野菜、捡粪球、捉虫子。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差不多到时辰,我就会在门口张望,等不到人,我就到院子外头看。远远看见他们回家,我都能哭出来。”

后来嫁给黎峰,他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习惯难改。黎峰说了会回家吃饭,他从很早就开始期待。

里外收拾一番,看着时辰做饭,饭菜弄好,他就去外头张望。老远见到人,他就止不住笑。

他说:“我在陆家屯,是害怕居多,我怕有人来欺负我。所以见到爹爹他们回来,我会哭。在黎寨,没人欺负我,我看见他回家,心里很踏实,我就会笑。”

陆杨现在跟陆家屯的族亲比较亲近,有在拉拔。

他问陆柳:“哪些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陆柳摇头,“不了,村子里的人都这样的。我现在都来府城了,还跟他们计较什么?”

他拿筷子夹年糕。切成一片片的年糕很好烤熟,不一会儿就鼓包裂开,露出里面的白肉。底部烤得焦黄,就夹起来放到盘子里。

他俩烤着吃着,在烤盘边缘留了些温着,攒够数量,就拿小碗盛放,撒上红糖,各家都送一些。

陆柳不哥哥让动,他出去送,点名要喝桂花茶,让哥哥给他泡茶。

陆杨拍拍手,欣然应下。

他有一个贴心的好弟弟。他照顾陆柳,陆柳也会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