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绘醒来, 久久地躺在床上，还以为是幻觉。
睡衣睡裤都是穿好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脑海里混沌热潮褪去，关于昨晚上的回忆, 她就只记得辛弛给她喂水, 然后——
卜绘猛地翻坐起身。
一觉睡醒后, 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浑身充满充沛的力量。
卜绘赶紧跑到镜子面前紧张地打量自己。胳膊还是原来的胳膊, 个头还是原来的个头, 好像没什么变化。
难道是上当受骗了。
她的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尝试性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脚就像是安了弹簧般猛然间跳一米多高, 差点撞到房顶上。
“咦。”
她试探性地抱起冷柜, 平日里费力才能抱起的家电, 此刻轻轻松松抱起来了。
“咦。”
卜绘从废弃的工具箱里捡出一块手臂长的铁棍，双手握住两端用力回握, 坚硬的金属竟然缓缓弯成彩虹的形状, 然后嘎嘣地断裂。
“……”
卜绘傻眼。
药剂竟然比她想象中有用多了。
但是随之付出的代价是……她对最后的记忆很是模糊，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辛弛好像“帮”了她。
然后, 她昏迷了？
要不然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 一定是辛弛干的。
他该不会是把她直接打昏过去了吧？
卜绘此刻极度怀疑辛弛经不起考验的人品。
她的兴奋顿时消减一半, 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露出的皮肤光洁完好, 没留下一丝印迹。
辛弛有没有趁她昏迷的时候干下罪行这件事，卜绘不是很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暂不确定。
他昨晚的眼神，就像是张着嘴垂涎的怪物，兴致正好等她跳进来。
以他掠夺惯了的性格, 怎么可能就这样收手。
“……”
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糖果和被剥开的糖纸，以及一杯倒好的水，静静放置在桌上的一切，都仿佛在嘲笑她引狼入室的无知。
卜绘郁闷地奔入洗漱间，褪了衣服，任由哗哗的热水冲刷身体。她再一次检查自己，每一寸都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她的心更不安了。
辛弛竟然能放她一马？她不信。
一定是哪里不清楚的知识出了问题。
卜绘冲了澡，心神不宁地登上星域网翻看搜索词条。要么是无法点进去的丑陋广告，要么是看不懂的枯燥解释。
卜绘点开最热的全息剧，无一例外都是男女主意乱情迷滚到床上，一周后女主惊讶地发现自己怀孕，权贵男主强势归来说自己还没有子嗣，宣布要对她负责。
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跟剧里一样的结果，卜绘天都塌了。
智能管家忽然响起温和的提示音：您的好友尤莉女士申请开门权限。
卜绘：“好的。”
大门在她应声的瞬间打开，尤莉人还没进来，叽叽喳喳的话抢先一步：“今天真的好冷，我要冻死了！绘绘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坐无人飞行器上班吧，我请客呀。”
“啊。我还没换衣服！”
“哈哈哈，你竟然也有睡过头的一天。”
尤莉开玩笑地催促，看着卜绘一蹦一跳地冲到卧室换衣服，动作又快又敏捷，看起来似乎还长高了。她愣了一下，把这当作卜绘近期努力吃肉和蛋白质，补充营养的好处。
客厅摆着一台破旧的光脑，屏幕还亮着，存在感十足。
等待的尤莉百无聊赖地凑上去，看到满屏搜索记录诡异地沉默了。
#怀孕后的表现
#男女如何怀孕
#滚床单怎么滚
#一胎好孕后我嫁给了星际将军
#霸道元帅宠宠我之一夜精喜
#全星际都知道我一胎十宝了怎么办
尤莉：“……”
她看到餐桌上的糖纸，竟然是卜绘舍不得吃的昂贵糖果。凌乱的沙发，被吃掉的糖，以及卜绘今天异样的表现。
待到卜绘换好衣服走出来，尤莉憋了很久，语不惊人死不休。
“谁让你怀孕了，你说出来，我非杀了他不可。”末了补上一句阴恻恻的威胁，“徕特也不行，要是这家伙，我得让他血溅辉民工厂。”
卜绘大惊失色，余光瞥向光脑，搜索记录果然还亮着。
“是谁干的！”这是狂暴上身的尤莉。
“呜呜呜你误会了！”这是慌忙摆手的卜绘。
“我要砍了他啊啊啊——”
尤莉的表现活脱脱像是被出轨的丈夫，面露凶光，在屋里走来走去试图寻找被藏起来的男人。
“告诉我这个狗男人是谁！我今天三步取他狗命！”
此刻再隐瞒下去，再撒谎，就得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谎。
尤莉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们在这颗星球上相依为命，她丝毫不怀疑，若是说出真相，尤莉也会为她拼了命。
她不想因为一次次的撒谎失去朋友。
如果和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分享秘密的话，那就活的太孤独了。
卜绘泄了气。
低头说道：“是辛弛。”
“辛弛是哪个狗崽子……辛……等等，”尤莉冷汗忽然下来了，“你说谁？哪个辛，哪个弛？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可能有点误会。”
“跟我有婚约的那个。”卜绘挠头。
“……”
尤莉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在开玩笑吧，他不是被逮捕了吗？”
卜绘轻描淡写：“哦，他越狱了。”
“……”
长久死寂的沉默。尤莉忽然恢复冷静，擦拭掉额头的冷汗，说：“好像上班快迟到了，我们走吧。”
卜绘：？
等等，说好要替她砍了狗男人的义正言辞呢？
“要是别人我还能替你揍一顿，揭露对方的丑恶行径，但这是……这家伙，我出门骂他一句都怕被原地击毙。关于他的那些可怕传说你都没听过吗！”
卜绘：“……啊？什么传说。”
她还真不知情。
“先去坐飞行器，路上跟你好好聊。”
两人搭乘无人自动驾驶飞行器，透明的窗户外是冷风呼啸中冰冷如铅块的云，极低地压迫着这座城市。
尤莉开始给她科普关于辛弛的传奇恐怖故事。
怕被监听，她都用了X来代替。
《X手撕数十名士兵》
《X过度奢靡作风导致第五星全球变暖》
X……
尤莉讲故事时绘声绘色，光怪陆离的都市传奇一一讲述。卜绘半信半疑，只觉得故事里这个喝人血保永生、大肆敛财挥霍、喜怒无常爱杀人取乐的魔头，和她印象中的海盗头子不太符合。
但她提到的野蛮掠夺成性、情人多到数不清的传闻，卜绘还是信了的。
能对她这样要身材没身材的小身板数次下手，说明这家伙一定对这种事有瘾。
在尤莉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卜绘不禁想，辛弛手中的药究竟有多少瓶，拿这种事勾搭过多少次别的女人。
卜绘忽然有些憋闷。
她果然玩不过辛弛，想从这种人身上得点好处，总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如果要用身体偿还，她是还不起的。
“还有，千万不能跟他接触，教科书上都讲了，伴侣换了太多次会得病的。”尤莉讲得信誓旦旦，“那些贵族们总是晚上偷偷摸摸去看病，一抓一个准。”
接触的话……
辛弛亲都亲了，摸也摸了。
卜绘一脸紧张：“怎么才算接触？会得什么病？”
“就是那样……哎呀。”
小电影看得一知半解的尤莉也解释不清，急得直拍腿，干脆约好晚上一起恶补知识了解一下。
此时飞行器正好抵达辉民工厂。
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只能依依惜别。
卜绘怀揣心事愁眉不展地抵达维修部，一整天的工作都是沉默不语，同事们聊到结婚的话题时她心里咯噔一声，听不得半点，默默拿着营养剂躲在角落里喝了。
泰探路过时看到这一幕，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他还以为卜绘被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影响。文尼特的敌对，媒体的大肆传播，都让本不应该被曝光的卜绘站在明面上。
这虽然是好事，却也给她的压力骤增。
卜绘喝完营养液，是甜滋滋的味道，像昨天刚吃过的糖。昨晚的回忆涌上心头，夹杂着尤莉对辛弛光辉事迹的“科普”，卜绘更不舒服了，摆摆手说：“我可能没休息好。等会睡一觉就好了。”
“……嗯。注意休息。”泰探板着脸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一天的忙碌工作终于结束。
卜绘约好跟尤莉在空中缆车见面一起回家。
两人面面相觑时沉默不语，两个苦大仇深保持缄默的秘密持有者，像是奔赴战场一般，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卜绘家中。
她们换了鞋子和睡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光脑被端端正正地摆着。
两人相视一眼，沉默着点头。
“我从别人手里搞了点资源，说是非常齐全，我们看完就知道了。”
“……好。”
卜绘的手心渗出汗，只能佯装淡定地握紧拳头，目视尤莉登录账号，翻出一些标题奇怪的视频。
什么《十种姿势科普》、《上位具体操作》、《如何跟伴侣更好状态投入*生活》……
尤莉也没看过。
但她要在卜绘面前表现得十分老练，这样卜绘才能信任她的科普。
“就这个《十种姿势》吧，科普比较齐全。”
尤老师坚定点头。
“好，我听你的。”
卜学生誓死追随。
光脑的屏幕亮起，一男一女衣衫凌乱地抱在一起亲吻，视频背景是昏暗的暖黄灯光，照得两人陡然瞪大眼睛，脸颊也黄黄的。
亲着亲着，就开始脱衣服。
卜绘的脸通红，余光瞥向尤莉，她直愣愣地盯着屏幕，面红耳赤，激动地小声道：“快脱快脱。”
卜绘：“……”
这不是科普视频吗，怎么还越看越兴奋了。
旖旎的灯光背景，暧昧流淌的音乐，两人氛围极好地躺倒在床上，男人温柔地亲吻女人，逐渐从胸口向下流连。
她的脑海浮现辛弛的模样，不禁有些走神。若是他也是这般温柔的眉眼郑重其事轻柔亲吻，那么漂亮的脸，肯定很难让人拒绝吧。
算了。从他脸上看到这般神情，无异于做梦。
恶劣的本性如此，他这辈子都学不会温柔待人。
短暂走神的功夫，两人都快脱得光溜溜的，暧昧唯美的画面令人心神荡漾。平时有看过小资源但从来没有后面这些内容，刚成年的尤莉兴奋得鼻子喷热气，脸都快要凑上去了。
“接下来呢，接下来要怎么样？”
卜绘：“……”
两人专注的观看着视频，屏幕里男人轻笑着按住女人的腰。
女人软软的叫声伴随着音乐缓缓响起，他们圆满地完成了生命大和谐。
看到这一幕。
卜绘瞪大眼，红彤彤的脸骤然刷白，表情越来越僵硬。
尤莉看得起劲，脸红心跳兴奋得要命。此时的她忽然听到卜绘踉跄撑着沙发站起身，三两步跑到洗手间，冲水声和干呕声交替响起。
“绘绘，你怎么了！”
尤莉被吓得半死，顾不得视频还在播放，冲到洗手间替卜绘拍拍背，看她撑着台面干呕不停，尤莉大惊失色，忍不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难道说你真的——”
“我们没到这一步。”
如果说早晨还有些担忧的话，此刻的卜绘完全确定，她跟辛弛没进行到这一步。光是脑海浮现视频画面的细节，胃里酸水翻涌，卜绘又想吐了。
“呕——”
她简直不敢相信。
视频里看起来温温柔柔很瘦弱的男人，和生理科普资料里手指长的玩意一点也不一样。
联想到辛弛那么高那么壮的身躯。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肯定更大、更丑陋。
一想到昨晚上差点被可能有胳膊粗的东西撕裂身体，甚至可能会流血死掉，卜绘就吓得头皮发麻，惊惧的胸脯上下起伏。
她和辛弛体型差这么大，个头又这样小，穿着鞋才堪堪到他的胸口，他怎么狠下心仅凭欲望做这种事的。
他们从体型就不适配，辛弛是这方面的老手，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根本没把她的安危放在眼里。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什么关于暧昧的。关于情爱的。
所有旖旎想象，甚至昨晚体验还不错的亲吻，都被卜绘抛掷脑后了。
为了一时的快乐付出性命，想都别想。
她这么惜命的人。
“绘绘，你还好吗？”
“我没事了。”卜绘摇头，关掉流淌的水，“可能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既然解除误会的话，视频还看吗？”尤莉得知是一场误会后松口气，色心渐起，不舍地回头望向门外，隐约还能听到视频传来的激烈动静。
“……我不看了。留着你自己看吧。”
被视频冲击后的卜绘还没缓过劲，软软地摆手说：“我想躺着休息会儿。”
……
第五星，罪恶城。
最近辛弛的心情不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被借着训练毫不留情地揍一顿的海盗们都躲着辛弛走，生怕自己的存在感又让老大不爽，再去训练场受虐。
唯有几名组长躲不掉，鼻青脸肿地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老大这是怎么了？”
“裴修斯，你跟老大待得久，你说。”
裴修斯一肚子坏水，哪里会吐露实情，说出去不挨揍才怪了。
他耸耸肩，后背的淤青疼得他龇牙咧嘴：“你自己问问不就得了。”
“靠，我就知道你这混蛋没憋好屁。”
白三大怒给了他一拳，揍得裴修斯冷气上涌眯起眼睛。
“杂碎没个轻重是吧。”
“你敢骂老子？”
白三脾气如火药桶般一点就燃。
这时。
远远正在低头看智脑辛弛忽然别过脸盯向他们。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正朝着裴修斯龇牙的白三立即弹跳起身，摆手说：“我要回去查看战舰修理进度，你待着吧。”
裴修斯：“……”
靠，这小子学精了。
“我也……”
辛弛的脸上难得浮现困惑的神情。他蹙起眉问：“智脑似乎出现了问题，你的星域网可以打开么？”
正准备开溜的裴修斯愣了愣：“可以。”
刚才趁着白三被暴揍的时候偷懒休息，还在有滋有味地看《寡妇门前是非多》呢。
别说，卜绘文笔真不错。
看得他差点忘记自己还在训练场。
这下辛弛脸上浮现的困惑更明显了。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裴修斯意识到问题严肃性：“老大，是发生什么事吗？”
该不会有人窃入内部网了吧！
辛弛拧眉。
他破天荒地打开虚拟屏，指着通讯页面。联系人为“卜绘”的一栏，显示对方刚才转了一笔钱，又骂了句禽兽不如。
辛弛则十分直接地回了一个问号，和第二次问号。
两个问号显示红色。
辛弛：“网出问题了。”
裴修斯：“……”
他哪来的自信。
这根本不是网出问题，显而易见，是被拉黑了。
而且卜绘的转账。
该不会……是体验太差，所以甩一笔买卖费以示两清吧。
裴修斯的脸色古怪，被盯得不爽的辛弛冷沉下脸。
“其实我觉得……”
裴修斯大着胆子嘿嘿笑起来，一肚子坏水往出冒：“在拥有伴侣之前，学着怎么善待女人，也是个很重要的事呢。”
辛弛：“……什么意思。”
他自认对卜绘不错，很宽容也很大方。那晚走的时候怕她受凉，还按捺烦躁替她掖好被子，倒了水才走的。
这辈子所剩无几的体贴和用心都在她身上。
还不够善待？
他甚至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
裴修斯真诚问道：“是吗，那怎么被拉黑了呢？”
辛弛：？
先是惊讶，随即涌上心头的是震惊和不解。
他被拉黑了？
他被拉黑了。
“……”
两人均是沉默片刻。
辛弛冷冷扯起唇：“这件事要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就宰了你。”
裴修斯丝毫不惧威胁，只觉得抓住了辛弛的命脉，嘿嘿笑道：“如果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经验——”
“不用。”
辛弛不屑拒绝。
他是没怎么跟女人相处过，又不代表没脑子。等卜绘过两天羞耻心缓了过来，他只需要送点钱和昂贵的玩意，给点台阶就可以解决。
一周后。
海盗头子盯着屏幕上的第三个红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