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绘努力抽手, 拽了两下没拽动，她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衣紧贴辛弛的腹肌，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指腹触碰到那条横亘在腰腹的粗粝疤痕。
她的记忆力在这种时候格外地好, 好到能清楚浮现诱人肌肉线条的画面。过于紧窄的腰腹, 伤口疼痛时抽搐地略微震动, 硬朗的线条也随之缓缓起伏。
“……”她有些脸热地错开眼神, 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放开我的手。”
辛弛的上身倚在靠背上, 揉着她的手, 嗓音愈发低沉沙哑了。
“好绘绘, 这里难受。”
卜绘红着脸语气僵硬地说：“难受就去找医生, 我能帮你什么。。”
她的手被揉得酸软。
辛弛粗糙的大手紧紧裹住她的手背, 举到胸口紧贴着心脏，心跳声蓬勃稳健, 一声一声从手心传递到卜绘的胸腔。
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病态的占有欲十足，就像是按捺已久的野兽终于冲出牢笼，看得她很慌, 心跳也渐渐乱了。
“你该不会觉得无罪释放后, 我就必须跟你结婚了吧。”
她的尾音略显颤抖。
“辛弛, 我可没有跟你保证过。”
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会对卜绘的态度十分不满, 哪怕强行捏着她的下巴，哪怕她痛到怒斥, 也会冷笑着表示他不可被触及的原则，叫她消停点。
可如今。
刚被放出来的海盗头子，闻言只是缄默地握住她的手, 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后凝视着她。
他的吻相当克制，炙热干燥的温度残留在她的手背上，久久未曾消散。
卜绘的心终于还是乱了一拍。
“……你又在耍什么小心眼。”
辛弛没回应，又亲了亲她的手指。卜绘的手指甲被修剪得光秃秃的，露出有些肉感的手指，指腹上的茧子很轻薄，碰到唇上痒痒的，让他很想咬一口。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在她可爱的食指上留下一排清晰牙印。
换来卜绘瞪大眼又惊又怒的反应。
辛弛又咬了一口，乐此不疲。
卜绘气得口不择言：“你是狗吗！”
辛弛低低笑了：“是呢，是条疯狗。”
卜绘气得倒仰：“你真幼稚！你这个小人！你不要脸！”
他被她的反应逗笑，埋在她的肩头笑得开怀，胸腔有规律起伏地震动，震得卜绘愈发羞恼。这个坏家伙，脾气恶劣也就算了，脸皮还厚，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她还能怎么办？
她在脑海飞快检索着这辈子能学到的所有骂人的词汇，可惜太过空白干瘪，一句有威慑力的话都没有。
怪不得辛弛不生气了。
过来过去总用那两句威胁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吧。
挫败感涌上卜绘的心头。
“你……”
辛弛闷闷的声音在她肩头响起：“那天你看到了吧，我跟老家伙商谈一些事情，是关于一些交易。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联系过我数次了。”
“我的父母死得很早，但是我们一族可以继承一些本能——有关生存，杀戮的本能。所以我很轻易地活了下来，很轻易地收拢一些残留的势力关系，组建出让人闻风丧胆的强盗团伙。他对此一直是旁观的态度。”
“我们之间有非常复杂的关系，但我这些年深知联邦的肮脏本性，绝不想与他们有牵连。我并非拿你做借口来搭上联邦的船，相反，我是绝不愿意来到第一星的。你可以相信我没有撒谎。”
“……”
她愕然。
没想到性命攸关的事，辛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跟她坦白了。
“在去沉域星前我得到一些风声，有关于肖坞有大动作的隐秘消息，一方面是因为你，一方面是关于权衡，所以我出现在监狱里。”
“我承认自己是个心思阴沉肮脏的家伙，所以总是想赌点什么。比如你会相信我，在船上跟我走。比如你对我有点喜欢，还舍不得放我走。”
“真可笑，我全都猜错了。但我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呢？”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脸还埋在卜绘的肩头。
这些话，隔着距离说不清楚，面对面也说不出口。好像只有如此，没有眼神交触身体依偎紧贴时，他才能说得出埋葬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话。
卜绘的心有些酸涩，怔然地静静听着。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了。你甚至还未曾了解过我卑鄙残忍的过去，就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
男人的嗓音低哑，像是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强悍到无所不能的辛弛，头一回暴露出他的失意。他就像一个可怜的信徒，依偎在神的怀抱里，恳求如何能获得她一点点的垂怜。
他们之间竟然也有敞露心扉的时刻。
卜绘僵硬地抱住他。
她很想说，她没有辛弛口中所说的那么讨厌他，也很想说，她在看遍许多虚伪轻浮的人物后，辛弛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坏人。
贫穷的人在竭力向上爬，富贵的人在竭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已经用光全部力气。
尤其是听到辛弛说自己的父母也早就不在后，卜绘坚硬的心顿时坍塌了大半，满脑子只剩下同病相怜的怜悯。
嘴边的话转了个圈。
她小声说：“其实……你也没你说得那么讨厌。”
辛弛埋在她的肩头，嗓音低哑：“你是在安慰我。”
“我不是！我不是安慰……”卜绘急了，“虽然我嘴上总说你的坏处，但我愿意为你到庭审，愿意仗义执言，不就说明，比起那些官员们，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辛弛沉闷地一动不动。
“还有！你对我很好，给我用很贵的营养剂，送给我保命的枪，你甚至还救过我的命……这些好我都记得。”
辛弛维持着沉默，似是不信她的话。
想想也是。
越是无情的家伙，自尊心就越强。他一定是被她无数次的拒绝和冷言冷语伤到，才会如此低姿态地吐露心声。
她不应该挫伤他的积极性。
卜绘想到徕特曾经说过的话，有模有样地劝慰他道：“我可能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讨厌你呀。如果我讨厌你，你抱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躲开，而不是任由你抱着。我的肢体语言说明我潜意识里觉得你不坏，所以你千万别伤心了。”
辛弛抱着她，闷声缓缓说道：“那只不过是因为我力气太大，你挣脱不过罢了。”
卜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承认可就太伤人了。
她勉强地回抱住辛弛，拍拍他宽厚的脊背。辛弛比看上去还要高大，她只能勉强抱住大半，手心落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缓缓轻抚，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失控的凶猛野兽。
卜绘小声说：“这下可以了吧？”
她第一次抱异性，浑身都不自在。
辛弛还是不说话，沉默地任由她抱着。
这家伙，还是不信她的话？
真难搞啊。
卜绘烦恼地蹙眉。
辛弛又缓缓说道：“每次碰到你的手，你都会非常反感，你一定很讨厌我。”
卜绘：“……”
她顺着辛弛的脑回路思考片刻，牵住他的手，向他示意自己的友好：“这下总行了吧。”
“我想要十指相扣。”
“……”
“你都要跟我离婚了，这点要求也不可以么。”
卜绘抱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心态，想着辛弛牵也牵了亲也亲够了，不差这一次。她无奈地顺着指缝嵌入手指，紧握辛弛的手背。
辛弛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偏头碰到唇上亲了亲，唇角满足的笑一闪而逝。
他窝在卜绘的肩头，她还沉浸在如何处理的苦恼中，未曾发现男人的伪装。
“这下总可以了吧。”
两人身体紧贴着，辛弛的胸膛又烫又硌得慌。卜绘渐渐失去耐心，心想男人真难哄，她果然还是不想结婚。
等到跟辛弛离婚了，她就跟元帅申请不再进入匹配库。
最初想结婚的目的是为了脱离垃圾城，有安稳的住处和稳定的生活。如今一切都蒸蒸日上，她不需要结婚的补助也能够自在生活。
卜绘的心不在焉，很快被对方捕捉到。
辛弛凑到她的唇角亲昵地蹭了蹭，眼神有些危险：“在想什么？”
卜绘从算计中忽然惊醒。
“你干嘛，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对不起。”男人沙哑地勉强说道，“我以为你并不讨厌。毕竟，以前也做过。”
深邃的眉眼低垂，睫毛细长浓密，狭长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那抹碎金色像潋滟的湖水，看得人心神荡漾。
卜绘：“……”
坏了，她竟然觉得辛弛眼睛很漂亮很靡丽，甚至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破碎感了！
“毕竟我的父母也未曾教过我如何对待女孩子，请原谅我的冒失。你说得对，我是个十足的混蛋。”
她能理解，没有父母的教导确实有许多跟同龄人脱节的地方。
卜绘咬牙。
“我原谅你了。”
辛弛缓缓笑了。他笑起来如冰雪初融，俊美的面容更是惊人的好看，美色惑人，看得卜绘一愣一愣的。
“但是不可以乱亲我了！”她勉强立下规矩。
“好。”
辛弛十指相扣的手没松，一手搂她的腰，在她柔软的唇角蹭了又蹭：“听你的，不碰你。”
卜绘被他蹭得唇角痒痒，想拒绝又没理由，晕晕乎乎地想。好像不对？
是哪句话出了问题？
但他确实没乱亲自己来着……
辛弛将她揽在怀里，倚着躺椅又蹭又抱，卜绘的手无处安放，被他咬得手指上都是牙印，心想忍忍得了。
他总有腻歪的时候吧！
一直到下船，被蹭得浑身发热的卜绘郁闷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可怜一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