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背着背篼回了宋家, 宋万民他们刚拿着镰刀去了地里,吴桂花见他回来,很是奇怪:“你怎么没在地里干活。”
林立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听说, 我们家一直没有媳妇夫郎下地的规矩,我为什么要去下地。”
吴桂花被他一句话堵得憋闷不已, 她就说, 小叔子怎么一早上就来他们家,说了她家老头子一通, 感情根源在这里。
“这能一样吗?你堂嫂她们进门只花了二两银, 你进门花了多少钱。”因着当初这事儿, 吴桂花心里还有气呢, 早存着要刁难林立夏的心思, 这会儿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花了这么多钱, 就要有这么多的钱的价值,就是要比她们活干得多。”
林立夏都给听笑了:“照奶这么说,县城里那些花成百上千娶回去的少夫人们,也要跟我一样下地干活,才能显示出娶他的价值吗?”
吴桂花一脸鄙夷:“你能跟人家比?”
“怎么就不能了。”林立夏理直气壮, “同样都是娶进门的夫郎, 我比他们差在哪儿了。”
吴桂花张了张口想说话,林立夏立马打断了她:“我知道奶想说人家家里有钱啊,可是奶,咱们宋家也比不了县里的高门大户啊。”
“所以奶快别说那劳什子多花了家里钱,进了家里门, 就要多干活的话了,平白惹人笑话。”
林立夏说话快, 吴桂花差点被他三言两语的给绕晕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立夏隔这儿跟她说废话呢。她生气道:“别人家怎样我不管,进了我家门,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说要你下地干活,你就得下地干活。”
“行啊。”林立夏答应得也爽快,“既然奶主动破了这媳妇夫郎不下地的规矩,那我看奶也别在家里待着了,跟我一块下地去呗。”
吴桂花瞪他:“我让你一个人下地。”
“哦,奶这是可着我一个人欺负呢。”林立夏直接点破她,“别拿娶我花了家里很多钱这种话来压我,当初下定的时候,奶要是不乐意可以不拿钱,这拿了钱,事后又反悔想欺负人,不就是屎壳郎掉粪坑,满嘴喷粪嘛。”
吴桂花还当林立夏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他的嘴巴这么能说,气瞪了眼:“好个牙尖嘴利的,居然敢跟长辈顶嘴,等惊蛰回来了,看我不让他撕烂你的嘴。”
“我什么时候顶长辈的嘴了。”林立夏才不会认呢,“如果说实话也算顶嘴的话,奶,你这可就不讲理了。”
“还有奶,你也别拿惊蛰哥吓唬我。”林立夏都快要笑死了,“全家人就指着惊蛰哥干活,你们不让着点他也就罢了,趁他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欺负他夫郎,你看惊蛰哥回来是撕烂我的嘴,还是跟奶发火。”
“啊!”吴桂花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她就没见过哪个哥儿比林立夏还会说的,亏她先前还以为林立夏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遇到硬茬子了。
林立夏才不管她想什么,背着背篼回了屋,将松茸全倒在了他和宋惊蛰的屋里。原本他还想趁家里有人,拿几朵松茸菌出来,大家伙一块尝尝呢。
刚见识了存心想刁难他的吴桂花,这会儿他是拿去喂狗都不想拿给她们吃了。
“……”
豆子地里,为了加深宋福树的怒气,整整一天,宋惊蛰都跟在宋福树身后挑他的错:
“三叔,豆子不是你那样割的,要挨着根割。”
“三叔,叶子也不是你那样打的,要这样打。”
“三叔,你别使太大劲,豆子都被你压出来了。”
烦得宋福树忍无可忍:“三叔,三叔的,你能不能把你那张破嘴闭一闭,我能来帮你干活,你就感恩戴德着吧,还挑上了是吧。”
宋惊蛰看了眼活干得慢吞吞的宋万民,一脸委屈:“三叔,你这说的什么话,家里的地都是爷爷的,按理说,我们都是来帮爷爷干活才是,什么叫你帮我干活,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宋万民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得劲了,这儿子帮老子干活天经地义,叫他干个活磨磨蹭蹭地也就罢了,现在还想让他这个老子对他感恩戴德,简直倒反天罡,不高兴地呵斥了宋福树一句:“老三,干活就好好干活,别那么多话。”
宋福树气得镰刀都拿不稳了:“爹,你凭良心讲,究竟是谁话多。”
宋万民瞥了眼满头大汗,活儿干得最多的宋惊蛰,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伤孙子的心:“惊蛰比你会种地,他怎么教的,你怎么学就是了。”
宋福树一看这明显就是宋惊蛰的错,他爹还偏袒着宋惊蛰,人也火大了:“是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惊蛰什么都做得比我好,既如此,爹还叫我来地里干什么活,全都给惊蛰干好了。”
说完,他不等宋万民反应,将手中的镰刀一扔,人就跑出了田地。
“三叔。”
“老三。”
宋惊蛰给宋万民在地里喊了喊他,听到他俩的声音,宋福树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
“这个老三!”宋万民那叫一个气啊,叫他来干活就是为了装个样子,惊蛰不过是唠叨了几句,他就受不了,要是把惊蛰惹怒了,一样挑撂子不干了,到时候累得还不是他们。
“爷爷。”宋惊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脸无辜地看着宋万民,“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刚把儿子气走了,宋万民哪敢再气宋惊蛰,好心好意地安抚他,“都是你三叔不识好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哦。”宋惊蛰忍着笑低头,“我原本是想着,把三叔教会了,这样我和三叔一起干,干快点,这样爷爷就能轻快一点了,现在三叔走了,又得劳累爷爷了。”
宋万民听到这话,心里更气了,气三儿子不理解他的苦心,又气三儿子一点都不体谅他。
这么热的天,他待在地里也难受,可他还不能像老三那样一走了之。干了一天活下来,腰酸背痛不说,心里攒满了对宋福树的怨气。
“……”
“这个老三,越来越不像样了。”晚上烫脚的时候,宋万民跟吴桂花说宋福树的不是。
吴桂花就跟宋万民说林立夏的不是:“还不是惊蛰那个夫郎挑起的事儿,要不是他不去地里干活,哪有你跟老三什么事儿。”
宋万民想起这事错在他身上,帮着林立夏说了句话:“这也不能全怪他,谁叫咱家有个媳妇夫郎不下地的规矩呢。倒是这个老三,今儿真是怕把我气着了,家里就惊蛰一个人下地,他一个当叔叔的让着点惊蛰不行吗,要是真把惊蛰气得跟他爹一样不干活了,我看这个家怎么办。”
吴桂花原本还想跟宋万民好好说说林立夏的事儿,想问问他有没有法子治治这个孙夫郎,现在听宋万民这么一说,心头一跳,她怎么就把老二的事给忘了呢。
惊蛰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夫郎了,要是他这个夫郎是个好拿捏的也就罢了,偏偏他夫郎也不是个好惹的,要是他去跟惊蛰吹吹枕头风,让惊蛰也跟着他爹学,那这个家还不得完了。
可她又咽不下白日里受的那个窝囊气,要知道他们花大价钱把林立夏娶给宋惊蛰,不就是为了让他给家里干活的嘛,现在活干不成了,还反要受他的气,这谁受得了。
跟她一样不舒服的还有气了一整天的宋福树:“我怎么感觉爹越来越偏心惊蛰了。”
见自家男人在床上躺了一天的孟双秋没好气道:“你今儿才发现啊,我早就发现了。”
宋福树从床上坐起来:“怎么说。”
“你就看自惊蛰娶亲后得了多少好处吧。”孟双秋一样一样跟宋福树细数,“家里娶亲给他花最多的银钱,筵席准备得也最好。最可气的是,惊蛰成亲的礼金,爹娘可是一点都没染指,那么大一笔钱呢,家里都没银子了,爹娘一点都没想要,你就说爹娘偏不偏心惊蛰吧。”
听孟双秋这么一分析,宋福树顿时觉得有道理。他爹娘可不是个大方的人啊,家兴家旺在外头那么辛苦,他们都要人家每天给家里交八文钱,上次礼金的事,他爹娘一点念头都没打,一点都不合理。
这可是他以往才有的待遇啊。
事实上,宋福树误会他爹娘了,宋惊蛰手里捏的那四两礼金,老两口如何不惦记,要把这礼金归了公中不就填补了先前宋惊蛰定亲所花的银子了。但先前不是老大在家么,再说宋家兴宋家旺成亲都没交这个礼金钱,他们让宋惊蛰交了,老大不干不说,老二媳妇也不会干啊。
索性老两口就当没看到,反正银子就在宋惊蛰屋里,要是家里有个什么难事,他们就不信宋惊蛰还会藏着不拿出来。
“要我说,咱不如也跟大嫂一条心,分家好了。”孟双秋说着说着,跟宋福树出主意道。
宋福树瞪大眼:“你疯了,分了家,咱们这一家子,喝风去啊。”
虽然他白天特别不认同他爹说的,他干活不如宋惊蛰的说法,但他很清楚他是个什么德行,这要是分了家,就他这样的,还不得把媳妇儿女全饿死。
“你傻啊,你以前干活都知道叫爹帮忙,分了家你就不能让爹再帮帮你。”孟双秋斜眼看宋福树。
“这倒也是。”宋福树琢磨开了,又想到房子的事,“可现在提分家,先前惊蛰答应我们的房子也拿不到手了啊。”
“没了张屠夫就不能吃拔毛猪了吗。”说起这事儿孟双秋就心闷,开春说好的事儿,这都夏收了,宋惊蛰连个动静都没有,泥砖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娘家哥哥那么多,大不了过后请他们来帮我们盖,只一点,你得快点趁爹娘还疼着你,赶紧分家多要点东西,不然我看家里的好处,都快叫惊蛰给占完了。”
宋福树一辈子没当过家,完全想象不到分家后,他该怎么当起一个家,迟迟不下决定:“你让我再想想。”
“行。”孟双秋也不逼他,她也是今儿回娘家,跟她娘家嫂嫂说,先前说好的那桩婚事办不成了。她娘家嫂嫂跟她说:“与其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老两口把好处都给别人,还不如趁现在你们在老两口那里还有点情分,赶紧分家多要点好处,不然老两口百年后,家里大头都是大房的,二房又占了多年便宜,落到你们身上还有个啥。”起的心思。
其实她也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分家。
家里其他人的心思,宋惊蛰和林立夏不知,两人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林立夏给宋惊蛰说:“今儿我采了十斤松茸菌,还有好几斤的鸡枞菌,我想再多采一些,背去镇上卖了,好多给咱买地攒些钱。”
“好,等我割完地里的豆子,我陪你一块去。”宋惊蛰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从屋里找出一枚鸡蛋磕在喝水的碗里,用滚水冲成蛋花后,又往里面加了好些红糖,端给林立夏。
林立夏不解:“这是什么?”
宋惊蛰解释:“糖水鸡蛋,你尝尝。”
林立夏抿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好甜。”
“都喝了吧。”宋惊蛰被他满足的模样逗笑,“以后每天晚上都给你冲一碗。”
“不太好吧。”林立夏端着糖水碗,小口小口地舍不得喝,他刚可是看见了,惊蛰哥放了不少的红糖,每天晚上都给他喝一碗,这也太费东西了。
“没事,养得起。”宋惊蛰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来按了按他脸颊上的酒窝,刚好有他拇指大小,手感也好,他都不敢想要是把立夏养胖了,这捏起来得有多舒服。
林立夏被宋惊蛰捏着酒窝,整张脸都捏红了,惊蛰哥怎么这么……正经。
还以为今晚要圆房呢,没想到就是简单地捏他酒窝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