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淳和温时淳一起分享了一盒炸薯条。
期间十岁的温时淳在看见蓝天中结伴飞行的海鸥时还有一点疑惑：“咦, 它们怎么不过来了。”
那些洁白的觅食者们现在连眼神都不分给下方的人类了。
温时淳说：“没关系，看看就好。”
心想这里的海鸥看见自己大约是不敢下来的。
现在的温时淳多看它们一眼，海鸥们都能在空中惊得翻转扑腾。
最后温时淳只能收回视线, 默默和自己吃起了薯条。
他听见副本世界中又出现了两次异响，有两颗梦境球几乎是同时撞入了这个梦境世界。
温时淳在听到异响时已经同系统说道：【我有一个不乐观的预感。】
系统：【我也是。】
温时淳说：【我感觉外面那些梦境球都在向这个入梦者的主意识世界聚拢。】
系统也回道：【碎片在尝试融入这个世界。】
温小淳这时已经乖巧的将吃空的薯条盒子和一次性餐叉扔进了一旁的分类垃圾箱中。
他还给温时淳也递来了一张擦手巾。
“炸鱼叔叔给我们的。”温小淳说。
温时淳一边擦手一边询问十岁的自己：“你想去那家店里逛逛吗？”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温小淳之前瞅过好几眼的魔法屋上。
一旁的温小淳听到温时淳提起魔法屋，一双蓝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双漂亮的眼睛就像白昼的星星, 而星星的主人此刻正比划道：“是那家魔法商店吗, 我刚刚看见里面有一条小火龙。”
里面的玩具能动, 还能飞！
温时淳十岁这个年纪正是迷恋神奇生物的时候, 魔法屋对他的吸引力很大，不过最后这只小白崽还是犹豫着说道了：“等哥哥和爸爸来了再去逛。”
现在进去的话，很可能错过找来的哥哥和爸爸。
说完自己, 温时淳十岁还不忘绵言软语的劝住眼前的灰眸男孩：“我和你一起等你的家人。别着急, 他们很快就来了。”
忍一时阖家团睦。
温十岁想。
温二十四岁：“……”
听着十岁自己的考量, 温时淳一秒就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游客小屋就在对面, 我们可以……”
结果话还未说完，就被魔法屋内的动静打断了。
温时淳眼皮一跳, 果然下一秒就见到了那座魔法屋中涌出了一堆神奇的生物。
这些童话般的生物们目标十分明确, 几乎是冲着街道边睁大了眼睛的白发蓝眸小男孩来的。
温时淳：“……”
在感知到那些魔法生物的心理后, 温时淳之前的是确忘了，这整个场景里的一切似乎都会哄十岁的自己。
所以当温时淳十岁严守着‘等待哥哥和爸爸’的底线时，收到神秘指令的神奇生物们立刻的主动的跑出来找他玩了。
很快温十岁就被这些神奇的魔法生物们包围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 安静许多的系统也慢悠悠的吐出了两个意味不明的字：【合理。】
温时淳：“……”
不过魔法生物们主动与十岁的自己玩耍并没有促成温时淳的任务完成。
作为任务的执行人，他已经将十岁的自己带入了乐园，但无论是温小淳自己在乐园里购物——虽然最后免费了, 还是乐园里的生物们来找温小淳玩耍，都不算作温时淳完成任务。
果然, 这个任务的关键还是执行任务的主动方吗。
看着因为魔法生物的靠近而目露惊奇的十岁温时淳，温时淳思考了半秒，最后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只白色千纸鹤。
之前其实就感觉到了。
在进入和激活海滨乐园场景时，这只原本普通的折纸鹤就被赋予了一点力量。
就像此刻，安躺于温时淳掌心的纸鹤身上正凝聚着淡淡的微光。
另一边，温小淳虽然被魔法生物们包围了，但惊奇过后理智尚存，“它们是玩具吗？”
温小淳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独角兽的羽翼，只感觉触感好真实。他又看向魔法屋的方向，没有店员从里面走出，但有一个戴着微笑面具的人站在那面玻璃窗的后方，在温时淳看向那片橱窗时，这个穿着卡通围裙的微笑人也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看起来很友好。
十岁的温时淳想：‘戴微笑面具的先生大约就是魔法屋的店员。’
‘这些玩具都是他控制的吗？’
当然，温时淳十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患难小伙伴，不过当他看向灰眸男孩时，发现对方竟然变起了魔术。
温十岁回头时刚好看见一只纸鹤在灰眸男孩的掌心升起，而后，纯白色的纸鹤在上升的某一瞬间，它就像一束绽开的烟花忽然的、霎那的散开，在那道并不刺目的温和光芒中，无数的彩色千纸鹤飞跃而出。
它们带着光在灰眸男孩的身边飞行。
“噢……”看到这一幕的温小淳嘴型差点惊成了一个O。
温时淳成功的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他的努力，那些被当作玩具的魔法生物们很配合的往后退了退，借此机会，温时淳也向自己伸了伸手。
“一起玩吗？”
温时淳询问。
他看着眼前的年幼自己，看着对方在这座童话般的世界中温软的点了点头。
……
任务3完成的提示声响起时，十岁的自己被纸鹤围绕的画面在温时淳眼前褪去。
海滨乐园的人声鼎沸也在那一瞬间如同影片放映完时慢慢淡出。
温时淳恢复了自己的模样。
乐园也还原至他最初进入副本时的状貌。这里面再没有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和凑数的游客了。它重新变得空荡荡起来。
尽管温时淳能够感知到：
‘只要他愿意，那些乐园员工和游乐设施都会为他出现和启动。’
但在那一瞬间，比任务完成更让这个白发青年在意的是一段记忆。
一段从他意识深海里浮出的记忆……
此时，记忆中的一幕幕画面在温时淳的脑海中飞闪而过。
它们对此刻的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而在今天之前，温时淳又将其遗忘的如此彻底：
空无一人的海滩。
站在他面前的灰眸男孩。
遍布魔法生物的海滨乐园。
会飞的千纸鹤。
……
温时淳想起来了。
这里的一切都曾出现在过他小时候的一个梦里。
梦……
是梦吗？
回忆袭来时，温时淳凝然着想，至少在来到十一维之前，如果他回忆起了这段往事，他一定会将它当作孩童时期的一个梦。
他记得那时的自己是和父亲、哥哥去到了一座海滨小镇度假。
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就定居在那座小镇上。
那一次的假期前几天没有珀玉哥和继母。继母带着珀玉哥去拜访了她的朋友。第三天才来到这里与他们汇合。
见到灰眸男孩这件事就发生在温时淳来到海滨小镇的第二天。
后来的一些记忆开始与梦境场景中的温时淳经历重复。
那天午后，在他的薯条被一群结队的海鸥打劫后，大哥哄好了他又起身去重新买了一份，父亲其实一直都在温时淳的身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睡着了，接着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再醒来时，梦里的一切就像刚刚淡出温时淳视野的场景画面一样。
……
此刻的温时淳站在空无一人的乐园中。
说不出的怪异感与恢复的记忆几乎同时涌现。
过去的他完全不记得这个梦境。和梦境相关的回忆也好像被淡化模糊。
而如果他没有进入十一维，温时淳很肯定，即使自己在某一天的清晨或黄昏时突然想起了这次经历，他也只会将它视为一个梦境。
一段梦里奇遇。
……
但如果那不是梦。
温时淳回忆着当时的一切。
如果那些经历不是梦境。
那就是……
那时的他已经见到过童善了。
……
因为记忆的苏醒，温时淳还记起了梦境中那一声声的“哥哥”。
那个灰眸男孩总是用一双格外认真的眼睛望着他，一遍一遍的说：
“哥哥，和我去玩吧。”
……
“哥哥，我们一起玩，好吗。”
……
“哥哥看，这是引路千纸鹤。”
……
“哥哥，这是我的魔法生物。”
……
“哥哥，你喜欢吗？”
“送给哥哥。”
……
温时淳从回忆中脱离时，眼底有一瞬的复杂闪过。
先是想到了童善，这个从B级副本开始就一直追着他喊哥哥的人，自己小时候竟然真的见过他。
完成梦境碎片的任务让他想了这一段记忆。
温时淳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而在这个乐园场景的任务完成前，温时淳已经快数不清又有多少梦境球在这期间撞上了这个梦境主世界。
他现在能够感知到的场景越来越多。
【梦境球聚拢的速度在加快。】
系统的机械声也在这时提醒道：【很快，它们恐怕都要撞入这个世界了。】
那个存放梦境的空间里可是有成千上万的梦境球。
温时淳望向天空，此时的副本天空已经不再是一开始时纯粹的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一些新的梦境场景在进入后直接如彩幕般布在了天空中。
每一个场景等同于一个梦境球中的副本。
所以最后还是需要入梦者通关所有的场景吗。
温时淳调整好恢复记忆的情绪后，他想到了闻渊同他说过的，童善曾经想到外面的世界找自己麻烦。
也是因为这件事，闻渊第一次同童善动手了。
温时淳没有忘记之前梦境场景中的那一幕。
盛怒的闻渊将童善整个人拎了起来。并警告其离他的弟弟——也就是温时淳，远一点。
当时梦境里的闻渊模样大约十八岁左右。
时间上算下来，那时的自己刚好是十岁。
能够对上童善来找自己的时间。
但是如果只是海滨小镇的那次初见，会使闻渊对童善的行径升起强烈的愤怒吗。
温时淳对这一点有些怀疑。
而刚刚在阁楼场景中，温时淳虽然察觉到了少年闻渊对童善的排斥，但还远远没到后来的剑拔弩张。
思索间白发青年又闭眼揉了揉鼻梁上的穴位。
最近几次意外的记忆闪现，已经令温时淳隐约察觉到，他或许仍旧遗忘着一些曾令他感到过恐惧的经历。
海滨小镇那一次见面之后，童善后来还来找过自己吗？
现在的温时淳再回忆起那时遇见的灰眸男孩。
他认为答案会是肯定的。
十岁的自己也许很难从中发现异常，但是现在的温时淳从记忆里那时的童善眼中已经能够看见一种无端的执着了。
这有些奇怪。
因为温时淳记忆里的童善实际上有着一种极端反常的平静。这与温时淳在情报部受训后的自控情绪及冷静不同。
在他的记忆里，童善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无神。
虽然这个人总在对着自己笑，看起来也真的很想与十岁的自己玩。
在那个“梦境”里，童善是很照顾温时淳的。对方并未找温时淳麻烦。
但就是这样一个第一眼看上去漂亮无害的小孩，他的一举一动却像是一件工序完美的……
人偶。
温时淳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这个他前不久用来形容乐园员工们的词汇。现在它完美的展示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记忆里的童善眼中是没有情绪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模仿人类的喜乐与行为。
这个会一声一声喊着温时淳“哥哥”的男孩，无论是在笑着还是在欢呼，无论是在展示他的魔法，还是带着温时淳游玩……
他的那双灰色眼睛里始终没有任何的情绪。
连同之前被温时淳判断为执着的那道反应，竟然也是模仿出来的。
温时淳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感知不到一点源自眼睛主人的情绪。
……
白发青年回过神时，他已经走上了副本中的沿海道路，现在这个梦境主世界几乎每隔几十秒就有一道或数道异响发生。
温时淳也没闲着，他相信闻渊，也想知道后来的他是否与童善还有过交集——后来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小时候曾经见过童善的记忆。
因此，副本里的人开始有意识的寻找有“自己”出现的碎片场景。
在路过一些他能够解决的梦境碎片时，这个白发青年也将它们一并处理了。
而每当他多完成一个任务，温时淳也就更多的了解这个梦境的主人。至少是从这些碎片里拼凑出了一个人的记忆或意识。
……
等到这个白发青年处理完一家融入了碎片场景的咖啡厅时，走到室外的温时淳听见了一道机械声。
【这样下去真的没完没了了。】系统提醒着还在不断的踏入独立梦境场景的弟弟。
然后就听见了一声：“不会。”
在听到系统的声音时，温时淳短暂的驻足了片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鹤，说道：
“我发现，在主梦境世界里它永远是一只普通的千纸鹤。但只要进入到了独立的梦境场景，它就具有了力量。”
并且随着温时淳完成的任务越多，纸鹤在场景中的力量也越强。
温时淳说：“就好像它吸收了每一个场景中的能量。”
而这只灵活的白色千纸鹤在不同的场景中既可以作为一个保护道具，又具有着攻击性力量。
之前温时淳想不明白的一些事情在看见不断汇聚的梦境球后：
“统，你说会不会那些梦境球里都有童善的意识，不仅是‘意识’，我的意思是，我们从进入这个主梦境世界就没有见到童善。但我一开始是怎么确定童善在这个梦境球里的——就是通过‘主意识’。”
“如果意识代表了童善的存在，每一个有着他意识的梦境球不就都是他存在的一部分吗。”
再加上梦境球不断的汇入这个主世界却没有一个出现排斥。
所以温时淳在想：“会不会等到所有的梦境球都回到这个世界后，童善就会出现了。”
届时对方所有的意识就都在这里了。
虚空中，系统沉默的听着弟弟的分析，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但是：【别帮他做任务了。】
这些任务都是那个怪物入梦者该经历的。
温时淳点了点头，说：“梦境球全部进入还有一段时间，我再找找看。”
系统当然知道弟弟在找什么。
忍不住出声道：
【你已经看到了他的部分过去，应该知道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对于童善的成长过程，温时淳的确感到几分心情复杂。
此前他未想过拥有感知徽章的四区掌管者会是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
就在刚刚的那个场景里，再次经历梦境‘主人’身份的温时淳，在他完成里面的任务后，也再一次的接收到了梦境主人的那段意识：
‘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但是啊……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刚刚还在感恩戴德我的救命之恩呢……是这样说的吧……怎么变得这么快呀。’
‘真怪。’
‘看起来比我之前踩爆的那颗吵人脑袋还害怕呢。’
‘嗯……哦……是发现我是通缉名单上的人了吗，喂……等等……你们不在我的清理名单上……咖啡……都跑了谁来给我煮咖啡……’
咖啡厅里只剩下一道身影后，白发少年在尸骸遍布的空间里走出了几步。
‘哎呀……’
‘不想自己煮咖啡……’
思索间，咖啡厅里的少年提起了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在他摸出一个道具后，尸体立刻走向了冲泡咖啡的地方。
‘真乖。’
……
咖啡厅外，温时淳接收着这段完整的回忆。
现在他知道了在童善的眼中，尸体与活人是没有区别的。因为本身情绪缺失，整个世界在童善的心中，只进行了简单的有用的东西与无用的东西——诸如此类的分类。
但在前几个场景里，温时淳都察觉到了梦境的主人在学习各种人类的反应。
童善分析着他所遇见的不限于人类的生物情感，还归类出了生物们在产生各种情绪时可能面对的场景或成因。
但这个人依旧理解不了。
温时淳看着对方在一种无感的状态下生活。在童善获得了感知徽章后，他几乎已经能够感知到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物、甚至死物，却依旧感知不到一丁点他自己的情绪。
温时淳不清楚这里面是哪里出了问题，童善好像生来就没有情绪这种东西。
他没有个人的悲欢喜怒，也没有恐惧。无感无神的感知着他人的情绪，自己却很难理解。
……
温时淳看着远处天际的片片霞光，这个副本世界的时间已经走到了落日黄昏时刻。
他听见系统的机械声还在平静的阐述着：
【他制造出恐惧，却不知道自己制造的是什么，又会给其他人带去什么样的影响。】
【他分不清快乐、悲伤、害怕……种种情绪和与之相对应的事物之间的不同。】
【这很危险，短暂的接触或许能够侥幸的避免伤害，但长时间的接触……总会发生意外。】
系统不会让这种危险靠近它的弟弟。
“意外……”
白发青年的声音缓缓响起。
像是为了印证系统的判断，温时淳终于又在这个巨大的意识世界中见到了一个有“自己”存在的梦境场景。
这一次，童善来到了他家。
场景里的温时淳依旧只有十岁。
那是一个夜晚，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入睡。而在三楼一间精致温馨的卧室里，温时淳是被屋子里的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再次见到童善，并且是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的温时淳明显有着一点反应迟钝的懵圈。他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在看清站在他床边的灰眸男孩时，温时淳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童善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邀请温时淳一起玩。
醒来的男孩反应却很慢，几乎是无意识的点了点脑袋。
童善也对着温时淳露出了他最快乐的笑，只不过这一次的游戏仿佛是映衬了当时深夜的背景，童善的魔法变出来的生物不再是海滨乐园中的童话生物，这一次，它们变成了一只只只在午夜出没的怪物。
幽灵、鬼怪几乎在那一瞬间爬满了整间卧室。
童善的魔法无疑是逼真的，但施法者不知道这些生物与童话生物的不同，等他察觉到眼前“哥哥”的情绪不对时，好像已经晚了。
“……哥哥？”
……
一栋河边别墅内。
在完成卧室场景中的任务后，白发青年成功的回忆起了这一段遗忘的恐惧，也明白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因为当时太害怕了，我忘记了他。”
和童善有关的记忆也全都潜沉在了他的意识深海中。
好一会儿，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检测过，你一直很怕鬼魂这类东西。哪怕只是观影、路过鬼屋、或是听到相关的故事，都会令你产生恐惧与害怕的情绪。而这一切最初都源于你在童年时受惊后留下的创伤。】
……
温时淳走到了卧室窗边，他越过淡出的碎片场景，沉默的看向了窗外。这个梦境世界还在不断的响起异常的声音，这些巨响与它们带来的动静愈加频繁与强烈。
温时淳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四区掌管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