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废帝为妃2

巫太医来了他宫中。

随之送来的, 还有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

是新帝怕他一个人待在宫中无趣,送与他解闷。

殿中众人都退下。

巫太医给他诊脉。

“如何?”楚白珩忐忑问。

他的体质自己知道。

楚朝皇帝都有孕育龙胎的能力。

只是他曾经也并未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究竟怎样才会怀上。

这些天他隐有所感, 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思来想去, 终究不放心。

这才借着新帝给的机会,将世代服侍楚氏皇族的巫太医要到身边。

“主子……”

巫太医颤颤收回手,神情沉重。

“这确实是孕育龙胎之象。”

若放在以前, 皇帝孕育龙胎, 是绝对的大喜事。

可如今,皇朝覆灭, 所余之人都成了新帝的阶下囚,朝不保夕。

陛下也被新帝纳入后宫, 备受折辱……

这种情况下怀上龙胎,是祸非福。

楚白珩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听巫太医确诊他怀上了龙胎, 他便白了脸。

“怎么会……竟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楚白珩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 心慌意乱。

“主子,这胎儿……还请主子早做决断。”

巫太医当然说不出将龙胎打了的话,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怕有此念头,都是犯了大忌。

但此时, 陛下被困宫中, 就在新帝眼皮底下。

这怀上孩子之事,若被人得知, 怕是会牵连到陛下本人。

楚白珩无法决断。

他怎么可能杀死他自己的孩子?

“不……我要把它生下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楚白珩护住肚子, 连带着看向巫太医的目光都透着几分警惕。

“可新帝会同意吗?”巫太医发愁。

新帝掌握着他们的生杀予夺。

也包括陛下腹中胎儿的生命。

楚白珩心乱如麻,快速思索着办法。

也别指望他这般慌乱下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不常来我宫中,以后可能会来得更少, 我可以躲过去。”

楚白珩道。

巫太医:“就算新帝不来,这殿中宫人也都是她的耳目,待月份大了,总会被看出来。”

“我不让他们近身伺候。等月份大了,天也冷了,我再穿厚实些,躲在内殿不出。常人也不会想到男子怀孕之事,能避过去的。”

楚白珩心慌地抓着身上的衣服。

说着说着,竟越来越觉得有可行性。

“分娩时,我咬着棉布,不发出声音,不会惊动外边值守的宫人。到时候,你再把孩子裹好,藏在药箱里,带出宫去。”

巫太医不知该不该说陛下的异想天开。

但陛下心意已决,他也只能竭力去办。

就算拼上自己性命,也要为皇嗣谋一条生路。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巫太医转头,看向殿内鸟架上的鹦鹉。

楚白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五颜六色的大红鹦鹉正歪头梳理着羽毛,似是感受到注视,它也侧过头,看向他们,室内一时寂静。

“我用药将这鹦鹉弄哑。”

巫太医低声请示。

楚白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新帝命人送来的这只鹦鹉,很可能成为出卖他们的口舌,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但……

她送他这样颜色亮丽的鸟儿的本意是陪伴他,解他寂寞,给他寻开心。

“不。”

楚白珩注视着那鹦鹉,手指微微蜷缩,还是道:

“鹦鹉学舌哪有这么快的?无需多此一举。若是一只鸟儿出不了声,反而惹人生疑。”

巫太医虽觉得不保险,但还是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

楚白珩本就不出殿门,怀上孩子后,就更不出门的。

他在内殿静静养胎,偶尔喝上一碗巫太医送来的安胎药。

对外只说安神的。

这日子并未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平静过下去。

才过了五日,新帝就来了。

听到外边响起的请安声,楚白珩心慌不已,掐了掐自己手心,强做镇定出门迎接。

在殿门口遇见了入门的新帝。

秦明镜诧异看他。

她来过这里几次,他什么时候专程出门迎过她?

惊得她回头看了眼日光,确认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陛、陛下……”

他僵硬唤了她一声,身子僵在那里,像是想要行礼,又不知该怎么做。

秦明镜哪指望他给她行礼。

她伸手揽住他,带他往殿内走,柔声道:

“外边风大,爱妃身子不好,就不用专程出来了,免得着凉。”

听她说他身子不好,楚白珩的手下意识落到腹部,提起了心。

慢了好几拍,才注意到她对他的称呼是“爱妃”。

楚白珩诧异看向她。

她这样唤他,倒像是……很喜爱他似的。

她先前可还是一口一个“废帝”的叫着。

大概是现在心情好吧。

从她眉眼间的笑意,楚白珩也能看出她这会心情极佳。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

是朝中之事,还是宫里的其他后妃侍奉得好……

他就总做不好。

她从他这里离开时,总是不太高兴。

“爱妃怎么又郁郁寡欢?”

秦明镜抚上他的脸问。

“你问朕要前太医院令,朕可都给你了。”

将一个只效忠于他的太医院令给他,这其中危险自不用说。

她的武功独步当世,但若太医神不知鬼不觉用些什么药,她未必防得住。

他们之前可是隔着国仇家恨。

她将他强留在身边,给他太医,如今还要歇在他这。

秦明镜都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我、我只是身子不适,今晚恐不能侍奉陛下。”

楚白珩低声说着,睫毛隐隐颤动,落在腹上的手指绞在一起。

“哦?哪里不适?病了?”

秦明镜拉着他上下查看。

巫太医给他诊断开药之事她也知道。

开的都是些安神的方子。

虽然有几味药材在安神方里不太常见,但每个医者的药方本就不同,那几味药也并无对人体有害之处。

太医院上禀她后,她还是随他去了。并不想为了这种事再跟楚白珩弄得不愉快。

“是……我精力不济,今早还有些头晕,许是生了风寒,怕染着陛下。”

楚白珩小声,眸光颤动。

只说精力不济,太像是托词。

加上风寒确实多了说服力。

但巫太医给他的药里并没有风寒相关。

秦明镜注视了他一会,道:“我叫几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楚白珩匆匆道:“有巫太医就够了。”

气氛一时僵持了住。

他不想被她宠幸。

秦明镜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竟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拒绝她,还是让她感到诧异。

她一时既气恼,又想笑。

她给他送宠物,把他点名要的太医也给了他,还以为能讨得他欢心。

结果竟是她多想了。

他对她的态度不仅没半分软化,还更加推拒她。

“好啊,好啊。”

秦明镜恼得几乎想要转身就走。

却又觉得这太便宜了他。

她硬生生转了回来,大步往内殿走去。

“朕今晚就宿在这,不走了!”

但到了榻上,看着身体瑟缩、面色全白了、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的废帝,她终究是没能下得了手。

只沉声留下一句“睡吧”,就背过身去躺着,眼不见心不烦。

秦明镜一夜未眠。

她也能感受到身旁的人精神紧绷了半晚,直到后半夜,他才渐渐松懈睡去。

他睡着后,脑袋缓缓歪向她,抵在了她的肩背上。

秦明镜:“……”

当真是麻烦。

她放轻动作转过身,注视他轻抵在她肩头的睡颜。

良久,她缓缓伸手揽住他。

他睡着后,倒比醒着时顺眼很多,也更让人顺心。

秦明镜刚要闭上眼,就听到床头不远处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转动脑袋看去,借着殿内昏黄的烛光,看到一只颜色亮丽的大红鹦鹉单脚站立在床头的鸟架上,另一只爪子抓着个坚果在那啃。

见被她发现,还侧头看了她一眼,停滞片刻后继续啃。

秦明镜:“……”

什么毛病,把鸟放在床边养?

大半夜在那咔哒咔哒,窸窸窣窣,动静宛如老鼠。

秦明镜正不耐烦,却忽地听那鹦鹉叫了声“陛下”。

秦明镜没什么反应。

这鹦鹉被送来的人调教过,会说两句词,分别是“陛下”和“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鸟原本也是先前的人教了,想献给楚帝的。

皇朝更替,最终献到了她这里。

她当时想着,废帝或许会喜欢。

就让人给他送来,给他做个伴。

都能养到床头来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正想着,就又听到那鹦鹉叽里咕噜地说了声“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秦明镜:“?”

什么东西?

这谁教的?

秦明镜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似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凝着,手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襟,像是陷在梦魇里,额角渗出汗。

秦明镜犹豫着伸手,不知该不该将他叫醒。

她的手刚伸到他面前,他就猛然惊醒,刷地睁开眼,一双眼睛惊慌看来。

见到了她,他似是更加惊惧,身体抖如筛糠,唇瓣颤抖。

“陛下,求您,不要……不要……”

他的视线渐渐凝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

“不要什么?”秦明镜问他。

“不要、要……”

他僵硬重复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动我的孩子!”

床头的鹦鹉高声补充。

说完就歪头看向他们,等待着奖赏。

楚白珩瞬间白了脸,慌乱护住肚子。

“不、不是……”

他心虚的样子是在太过明显。

秦明镜怒火上头,只觉一阵晕眩。

“好,好啊,你居然还藏着个孩子!”

秦明镜被气得几乎想要呕血。

楚末帝没有后妃,自然也没有记载在案的子嗣。

她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他可真是给她藏了个大惊喜。

秦明镜几乎咬碎了牙。

“查!给我查!”

她挥开他,翻身越过他下床,强忍怒意快速穿戴衣物,忍得面部狰狞。

就算把这皇城翻个底朝天,她也要找出他藏匿起的孩子!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员,她要全斩了!

秦明镜浑身杀气,被恨意煞红了眼。

“不!求您不要……”

楚白珩惊惧失措,完全乱了心神。

他扑上去抱住她的腿,毫无形象地跪伏在地上求她。

“这也是陛下您的孩子啊!!!”

秦明镜身体一僵,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都随之停滞片刻。

她缓缓低头,看向抱着她的腿惊惧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僵硬问:

“你说什么?”

他像是抓住一线生机,含泪抬头看她,满目祈求。

“这也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子嗣,您不能杀它。”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楚白珩抚上自己的肚子,泣声道:

“前人的恩怨与它何干?”

秦明镜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护着自己的肚子。

其实早在鹦鹉说出“孩子”一词时,他就下意识这样做的。

人的本能反应骗不得人,在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护住自己重要的、在意的事物。

只是她当时以为他是怕她动手,才护住了有着大量脆弱内脏的腹部。

但,这似乎还有着另一个含义?

一个离谱到根本没人会往那个方向想的含义。

——他所说的孩子,在他的肚子里!

——他认为他自己怀着孕!

简直荒谬!

秦明镜都要认为,他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误导她,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若真是如此,她真该为他的反应速度赞叹。

荒谬,荒谬,荒谬。

这绝不可能!

但她还是请来了太医。

她自己所信任的太医。

楚白珩靠坐在床榻上,由秦明镜找来太医给他诊脉。

秦明镜单手撑着脑袋,在床边踱步,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她怎么会信这种话?

不,她不是信。

她是让太医来拆穿他的鬼话。

让他再无可辩驳。

与秦明镜一起上过战场的女医诊了又诊。

眉头时而凝起,时而松开,时而轻咦一声,时而思索探究。

“到底好了没有?”

秦明镜等得不耐烦。

“诊个男人怀没怀孕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地查探吗?”

女医这才克制着收手起身。

“禀陛下,男子怀孕之事实在是太过罕见,我也是初次遇到,难免情不自禁……”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镜打断她,飞快瞥了眼床上的人,压低声音道:

“我让你诊他有没有怀孕!”

“怀了。”

太医简明扼要。

秦明镜:“???”

“不是,等等,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是男子啊!”

秦明镜当然不觉得一路跟随她走过来的医者会蒙骗她,所以现在就很懵,不明所以。

“禀陛下,确实是怀了。”

女医道:“不论男女,只论脉象。楚妃的脉象往来流利,圆滑有力,如珠滚玉盘,这是喜脉之状。”

秦明镜看看太医,又看看床上神情忐忑的楚白珩,再看了看太医,最后视线甚至落到床头啃爪子玩鹦鹉身上。

他……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秦明镜神情恍惚。

“陛下还有何吩咐吗?”女医问。

秦明镜恍然回神,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又忽地叫住她。

“等等,这件事情,别跟任何人说起,烂在肚子里。”

她沉声嘱托。

已经成了太医,当然懂得宫中的规矩。

女医垂首应下,什么也没多问,默默退离。

而楚白珩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再度白了脸。

若是正常宫妃怀上皇嗣,自然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至少至少也会让宫中的人知道。

可她让太医缄口,不得对外透露办法。

她还是要杀他们的孩子。

楚白珩神情绝望。

心知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先前努力压下的泪再度决堤。

“哎,你别哭啊。”

秦明镜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见他又落泪了,忙上前拥住他,轻拍他的背安抚。

一边哄着,一边连声道歉。

“朕错了,朕不该吼你,不该凶你,不该冤枉你。爱妃,爱妃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越是温声软语,他想到她要对他孩子做的事,就越是难过绝望。

“你还是要拿走我的孩子,你还是要杀了它……”

楚白珩泣不成声。

“不拿走不拿走,不杀不杀。”

秦明镜连声哄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拭泪。

“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杀它?”

楚白珩抽噎声一滞,恍惚抬眸看她。

“当真?”

“当真……”

秦明镜沉声许诺,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叹道:

“别哭了,悲泣伤身,对孩子也不好。”

听她提起孩子,他这才勉力停下泪,低头擦了擦眼,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

可她正拥着他,温声细语地哄他。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样子,这让他眼睛又是一酸,差点再度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你已经很累了,休息吧。”

秦明镜扶着他躺下,温声道:

“好好休息,明日再叫巫太医来给你看看,你总信得过巫太医吧?”

楚白珩缓缓颔首,却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直到秦明镜再三承诺不会动孩子,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胎,他才在大悲大喜后的疲惫和困倦中沉沉睡去。

秦明镜等他熟睡了,才将手缓缓抽回,沉下了脸色。

这孩子留下容易,问题是该怎么留。

把他跟他生出来的孩子一起养在宫中,禁锢一生,这并不难做到。

但这样做,他真的会开心吗?

而且,这也是她的孩子。

更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并没有自己生育孩子的打算。

更糟糕的是,她孑然一身,连九族都没有,想过继一个都难。

在秦明镜原本的设想中,她大概会培养一个或多个并无血缘之人,将其收做养女或养子,最好是养女,临终前立下遗诏,禅位于她。

但现在,有一个更简单也更难的选择摆在她面前。

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有着一半的前朝皇室血脉,但那又怎样呢?

她都能将废帝收做后妃,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秦明镜心中已有决断。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且不说那些逐利而生的“前朝余孽”,就连她自己朝中,都会因此事而动荡。

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灭亡了楚朝。

又或者说是从楚朝投靠了秦朝,背叛故主。

谁能保证这有着一半楚朝血脉的幼主长大后,会不会清算他们?

幼主心中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灭了楚朝或背叛故主之人?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朝臣一定会反对得极为激烈,把任何有可能让这个孩子掌权的可能全部按死。

哪怕是秦明镜,也不想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

以一人对抗一个朝廷,还是自己建立起的朝廷,她傻了才这么做。

不如剑走偏锋。

这个孩子只能是她“生”的。

不能跟他扯上关联。

秦明镜看向床榻上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泪痕的楚白珩,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她必须这么做。

秦明镜起身离开。

当楚白珩醒来时,她早已不在。

巫太医守候在侧,为他看诊。

接下来许多天,她都没再出现。

楚白珩独自在宫中养着胎。

她似乎真如她所说,不会动他的孩子,会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来他宫中。

是忙得抽不开身吗?

楚白珩从未这般想要见她。

然后,他就听说了一些消息。

新帝日夜与宫中侍君们相伴,昼夜不休,欢笑声传出很远。

楚白珩霎时白了脸,身子有一瞬地不稳。

“主子!”

巫太医忙扶住他。

“没事……”

楚白珩撑着桌子,勉强站稳,嘴唇翕动,竭力忍下眸中的泪光。

低头看眼已经怀上孩子的腹部,他咬了咬牙忍下颤音,艰难道:

“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了,也不用再帮我打探她的消息。”

即使不想再知道她的事情。

但一月后,新帝有孕的事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新帝有孕,普天同庆,宫中处处都洋溢着喜色。

唯有废帝楚妃所在的承香宫中凄冷一片。

虽说女帝的子嗣,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皇嗣的父亲可能是宫中任何一位侍君,却决计与楚妃毫无关系。

楚白珩孤身坐在殿中,抬手抚上已经逐渐显怀的孕肚,嘴角苦涩。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亲自孕育的孩子。

她必然会对那孩子极为珍视,就如曾经的父皇对他一般。

而他的孩子……将湮灭无名,甚至不会被任何人所知。

这也是曾经他那些兄弟们的下场。

曾经的他觉得这理所当然。

如今身份转换,竟是如此痛苦之事。

比他从一国之君沦为她的后妃还要来得痛苦。

她是女帝,她会有许许多多个亲生孩子。

而只有他的孩子是另类,得不到她的任何关爱。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要遭遇的一切,就痛苦得不能自已。

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出生就注定饱受苦难,不被母亲喜爱,它真的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楚白珩痛苦得心如刀割。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他宫中了。

但在她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的当天,她破天荒地来了他宫中。

楚白珩僵硬站在她面前。

明明只有一月未见,他却觉得这中间隔了天荒地老。

她看起来一如往昔,甚至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急切和关怀之色。

但楚白珩知道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上,又如被灼烧般飞快移开。

他的手落在自己微隆起的孕肚上,一时只觉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