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备战农忙, 秦洲这次又买了一箩筐的农具，刚回了村子，发现温珏已经在村里等着了。
不得不说, 有传送门就是方便。温珏是最后一个去安置身体的，却也是第一个到下界的。
见他回来，温珏凑近, 嗅了嗅, 第一句就问：“绿豆糕，还有桂花糕……好吃吗？”
秦洲夸道：“鼻子很灵。”
温珏歪头, “怎么不给我也带点。”
他爱吃甜的。
秦洲只好解释，“秦夫人做的。”
温珏敏锐地品了品‘秦夫人’三个字, 听着有些生疏了。像特意划开界限那样。
“你回秦府了。”
“回去看了看。”
秦洲将那封信以及去秦府的事告诉他了。
“陈三的事，我怀疑是受人教唆或者夺舍。”秦洲说, “更偏向后者。”
陈三只是去了一趟药月宗，左右不过几十天的事。他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即便受洗髓丹影响，修炼速度会比普通人快上许多，应该也不至于像何文峰书信里说的那样，已快要筑基。
此事, 若不是有人指点，就是魂魄已换。
药月宗是下界的医丹宗门, 对弟子培养着力点应该是在辨药炼丹。若当真有宗内人指引, 何文峰应该也不会只字不提。
“等他来了，就知道了。”秦洲道。
“你就笃定他会来？”
“若他还是陈三, 不会拒绝来村子里找我。若他不是了，就更不会拒绝。”离开药月宗却返回了平城，接近秦家人, 想打探的，应该是他的消息。
秦洲看向下山的方向。
当初随手给陈三那两颗极品级丹药，还是带来祸患了。
“那绿豆糕呢？”突然，温珏的话拉回了秦洲的思绪。
“什么？”秦洲微怔。
“秦夫人怀疑你了？也受人挑唆了？”温珏猜测道，“两种糕点，该不会其中一个是那秦少爷不吃的吧？”
要说了解，他对秦洲的了解也不少。
虽说两人之间隔了好几千年。可有那么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他也总是在看着这个人。
秦洲除了比以前更加成熟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真的开心的时候，眼里会有一点笑容。
但真的不开心的时候，语气会比平时更淡，更疏离。就像现在。
回了秦府一趟，便不开心了。
秦洲属实没想过温珏会猜到这一步来，他笑笑，“差不多。”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大概是受人挑唆了。按我所想，至少得几年后，我与她再多些相处后，才会被识破。”起初还能以为是儿子受挫又遇贵人指教，一下子性情大变。
但再怎么变，很多习惯却是变不了的。
秦洲做好了准备，但秦夫人的试探还是来得比他想象中更早。
“我喜欢绿豆糕，秦少爷不喜欢。她应当看出来了。原主的魂魄也还在，此时……母子应当已经相认了。”
温珏才不关心什么原主。
“我也喜欢绿豆糕。”温珏挑起他肩上的一小撮头发把玩，“下次你做给我吃。有人不爱绿豆糕，但总有人爱的。”
秦洲握住他的手，“不应该是你做给我吃吗？”
温珏失措一秒，然后慢慢道：“那我……学学？”
秦洲笑了。
他喜欢吃，也有人会愿意去学了为他做。
他的月亮不在了，但新的太阳已经升起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温珏捏捏他的耳垂。
“这身体，十年后要还给原主。”秦洲话语平静，且无情。
温珏手一抖，放开了秦洲的耳朵。
还要还的？
“天道干的？”
“嗯。这样才不留因果。”
“那十年后怎么办？”
秦洲：“用重塑丹再捏一副便是。只是在此之前，不能亲你了。那原主说不定看得见。”他抬手，按了按温珏的嘴唇。
温珏：“……”
“区区十年。”温珏别开眼，“一眨眼便到了。实在不行，身体还他时，删了他的记忆……”
秦洲：“不。”
温珏：？
“我不愿意。”秦洲眼底沉沉的。
“哦。”温珏心里轻颤。分明没吃绿豆糕，但真有一股甜味冒了出来。
“其实，也并非一定要身体。”秦洲说。
温珏：？
“等我结了元婴，就能简单地元神出窍。”元神之躯，也就算不上身体了，更偏向于他的灵气所凝成的实体。
温珏：“……嗯。”
“而且修仙界，应当有什么元婴双修之法才对……”秦洲沉吟低喃。
温珏：！？
双、双修！
他和秦洲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见他果然瞳孔地震，秦洲暗笑了笑。
不自觉的，心里的阴云竟全都散去了。
……
而此时，千机神宗。
十四刚回到宗内，就有人通报——
“太上长老回来了！”
千机神宗宗主迅速赶来，在十四以元神之躯跑出宗前将他拦了下来。
“您这是去哪了？”宗主愁得头都快秃了。
那诛魔计划的消息传到千机神宗后十四长老就不见了，简直人都给愁傻了。
宗里就这么一个宝贝长老了，身体不好，常年养在宗里，闲云野鹤颐养天年多好。可今年不知怎了，弟子们数次瞧见十四长老元神出窍离宗，每次一回来都得喷一口老血。
吓得在太上长老的山峰上候命的弟子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后来好不容易看着长老身体好一些了，结果几日前，千机神宗刚收到一些关于诛魔计划的消息，转头他们长老又不见了。
这回还不是元神出窍，而是连人带元神全都去了。
十四心里有些虚，他轻咳一声，“就是去散了散步回来。”
宗主却不信。
上次魔头来千机神宗抓走了他们太上长老，可不到一日又把人送了回来。长老毫发无损。因为这事，就连外界都传闻说千机神宗是亲魔一派。
甚至于那归元宗的诛魔令都没发到千机神宗来。
但千机神宗怎么可能是亲魔一派！
宗主本来很笃定的。
但现在，他又不那么肯定了。
因为诛魔计划的消息刚到千机神宗啊！他们家长老就不见了！
“本座真的就是出去溜达溜达了。”十四妄图蒙混过关。
“那您溜达得怎么样，魔头死了吗？”宗主直言道。
十四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魔头二字，顿住。
见他这样，宗主心里拔凉，他哭丧着脸，“十四长老，您给我个话，咱们是不是真要成亲魔一派了？”
虽然宗主心里不想相信，但他后来想了很久。
十四长老与那魔头本就是同一年代的人物，怕是早年就认识，说不定还有些交情。这么多年来，十四长老一直不问世事，但一听见诛魔的事后人就不见了。
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十四双手往袖子里一塞，揣着手坦然道：“没死，活得好好的。”
“您……果然也去参战了？！您这身子骨……没事吧！”
十四嘿嘿一笑，“参了一点。多年没与人打架了，疏通了筋骨，可舒坦了。”
宗主：“……”
所以果然……
十四见他面色，笑了，拍了拍宗主的肩膀，“别担心，若真有人传出来，那我一人承担。千机神宗还是千机神宗，亲魔的只是我一人。”
只可惜，怕是没人传得出来了。
宗主沉默，“您……与那魔头到底……”
十四摸了摸鼻子，“他是我哥。”
宗主：！？
“魔宗的另一个魔头，也是我哥。”十四无辜地看着他。
宗主：！？！
嗐，就爱看他们这么震惊的表情。
“嗯，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哈哈哈。”十四嬉笑起来，拍了拍宗主的肩膀，坦然道：“别担心，这修仙界的大局，就快变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了这么久了，正魔两道说不定也有合起来的一天呢。”
宗主定定地看着自家太上长老。
虽然十四长老平时像个顽童，但这话他却不敢不信。
千机铃一祭，能够演算这天地未来的，整个诸天界也只有这么一位而已。
宗主心中安定下来，点了点头。
“那没事我就走了啊。”十四挥手准备告别。
宗主赶紧拉住他，“十四长老还有一事！”
十四：？
“您要不要去后山看看，您养在后山的高阶灵兽出了点事。前日来了一个青年修者，误入了您的后山，与那些灵兽打成一片了。”
十四诧异，“啊？”
这个打成一片应该不是打起来的意思吧。他养得那些灵兽，可都是以前他们村山里的灵兽，因为下界灵气匮乏，被他全部挪到了上界，一直养在千机神宗的后山。
随便拎一只出来，年龄可比他还大。
因为那里全是高阶灵兽，位置又偏僻，十四从不担心有人误闯进去伤了灵兽，可没想到——
居然还真有人闯进去了。
……
十四赶到时，漂亮青年正坐在山崖边给空中的朱凤喂吃的。
朱凤乃合体境灵兽，实力堪比大乘期修者。
素来强势的朱凤，居然会吃这青年喂的食物。
而站在崖边的小风雀比主人更先察觉到十四的存在。
它啾啾两声，扑住了十四的腿，站在他鞋上，仿佛很好奇他是谁。
十四是万灵圣体，生来就得万灵喜爱。
而眼前这只小风雀，也不例外。
腕间的千机铃轻轻作响，啾啾声仿佛也化作了奶声奶气的耳语，十四弯腰，将小风雀抓了起来。
“啾啾啾！”你怎么这么香呀。
十四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我可不是吃的。”香什么香。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他问这小家伙。
“啾啾。”
“看风景？”十四诧异，“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有比你厉害许多的高等灵兽，若是一口把你吞了，你怎么办？”
“啾啾啾啾啾！”小风雀说了很长一串。
十四听完，抬眸看，眼前这人，就是小风雀的主人了。
那青年也在看他，眼里多是不可置信，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听懂自家小雀说话。
“前辈！你……你听得懂小雀说话？”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千机神宗的后山？”
十四语气平缓，实在是，眼前这人不像是个坏人。坏人身上，不应该有这么耀眼的功德光亮。
沈云连忙低头行礼，“我乃驯兽宗门‘灵启山’的弟子，路经此处，被这山中灵兽所引，故而误闯了进来。但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喜欢与灵兽们待在一起。”
十四：“灵启山？”
“是。”
十四疑惑，“上界有叫‘灵启山’的宗门吗？”
沈云：“有的，只是宗门门庭小，恐怕前辈没有听过。”
十四眯着眼，“哦。”
但看他这身躯，却有些古怪。
夺舍的事，他在困仙牢可才经历过一番。
沈云不敢言语，擦了擦额角的汗。
“火凤，你怎么说？”十四直接越过他，看向那盘旋在天空中并未离去的火凤。
通体火红的朱鸟在空中长鸣一声，仿佛在回应十四的话。
而这声音，落在十四耳朵里又是别的意思。
“没有恶意。”十四在沈云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知道这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但总要知道他是谁。
诛魔战场时，那个夺舍了旁人的修者，也是嘴里嚷嚷着他是哪里的人来着……
十四福至心灵，突然问：“灵山界，你知道吗？”
沈云果不其然面露震惊。
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灵山界这三个字，会从眼前这位前辈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