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珏没立刻动手, 而是多看了两眼。
这是十四的魔兽？
元婴期魔狼，堪比化神期人类修者。在这个世界应当也是顶尖的实力了。
十四的确混得不错。
殊不知，他这略带打量的两眼, 把独魇都快吓尿了。
怎么了？为什么看着他，被发现了吗？
独魇都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不，应该不会的。
这元婴期魔狼虽不是它的身体, 可它的那一缕神识已经寄宿在了这具身体长达数千年。就算是陆一, 应该也不会看出来它有什么问题才对。
果不其然，陆一只看了两眼, 就抬起手来，作势要开打。
独魇大惊失色。
等等, 就算看不出它是谁，它这元婴期的小身板也扛不住陆一打啊！！
“魔狼, 动手！”十四还在身后催促，“你不是来抢神器的吗？快上, 打死他，你就有神器拿了。”
独魇快哭了。
它不抢了行不行。
温珏却从十四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当即，一挥袖, 狂风大作。
灵力幻化而成的龙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风如刀割, 声势浩大。
骑虎难下的独魇顿时一声大吼, 身形当即变大数倍，朝温珏扑了过去！
就过两招, 过完它就装死！内丹在主人那里，它死不了！
可这一扑，却扑了个空。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温珏的声音从独魇身后响起。
魔狼猛地回头。
却根本不见温珏身影。
独魇心都凉了, 它居然连敌人的身影都捕捉不到。
元婴期对上渡劫期。本来也没有什么胜负可言。
此时此刻，它就是那撼树的蚍蜉！！
龙卷风将整个战场包围，底下站着的人看不清那空中的战况。
暗殿、不，千机殿的驯魔师们焦急又担心——
“殿主，我们来助你！”
“对，我们来助你！”
“闭嘴，都不许动！”十四的声音从那高处传来，不见其人。
听他声音还精神着，大家都松了口气。
山宁境的弟子们见驯魔师们没动，于是他们也没动。
掌门倒是心中多了些疑惑。
“是友非敌。”秦洲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掌门呆了一瞬，“前辈是说……”
“嗯。”是他想的那样。
“可……为何会是驯魔师？”掌门艰难地问道，“驯魔师肆意杀戮，对灵兽与各大门派驯兽师下手，他们其罪当诛。”
“驯魔师杀了驯兽师，驯兽师也不容他们活着。”秦洲淡淡道。
“可……”
“人人都认为，自己应是正义。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纠葛，亦不替你们主张正义。”秦洲说，“我只护自己的人。”
秦洲是创造了灵山界没错，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不是天道，也不是主持公正的神。他是凡人，对任何人，都有亲疏之别。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可掌门却明白其中的份量。
如果山宁境的驯兽师真要将这群驯魔师留下，那秦洲前辈，也有可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秦洲前辈的意思，我懂了。”掌门沉声道，“只要这群驯魔师不在山宁境生事端，我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洲嗯了一声。
这些话并未避着山宁境在场的长老和弟子。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人敢。
在这不公平的世间，武力是绝对的压制手段。他们打不过秦洲温珏，这就是事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约就是聊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上突然有一个身影从天坠落，似划过天空的陨石。
轰的巨响之后，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坑，烟尘滚滚。
众人屏息看去，那是方才叫嚣的元婴期魔狼。
半晌，也没见它从坑里爬出来。
死了？
众人疑惑。
烟尘散去，龙卷风也随之消弭。
温珏和十四的身影还在空中立着，毫发无损。受伤的只有独魇罢了。
“昏过去了啊。这没用的小魔狼。”十四摇摇头，口中念诀，将独魇收了回来。
“还打吗？”温珏眯眼。
十四嘿嘿直笑，“不打了不打了。”
“可你怎么这么大气性？”十四不解，“要不是魔狼的内丹在我手里，你那几下都把它杀了。”
温珏：“哦，被人扰了好事，自然不爽。”
十四缩缩脖子，被人扰了好事，干嘛盯着他啊。
“十四。”秦洲喊了一声。
十四见了秦洲，立刻高兴喊道：“村长！！”
一个旋身，十四就飞了下来，来到秦洲身边，眼神亮亮的，“我可算找到你了！”
面貌不一样了，有那么一点陌生。
“是啊，你可算来了。还不算太笨。”温珏跟在身后，嘲讽道。
“就知道你们都想我了！”十四哼气，“三哥展玉呢是不是还没找到？”
“都找到了，只有你最慢。”
十四诧异，“怎么可能？”
“十四前辈！”
沈云匆匆赶来，朝他努力的挥手。
十四抬头，仔细看了看山门。上面明明写的是山宁境，也不是红霞海啊。
“十四前辈，是我啊，沈云，你把我忘了吗？”沈云激动道。
要说诸天界里和他最熟的前辈，非十四莫属了。
十四：“忘倒没忘，你怎么在这啊？”
“我随秦洲前辈他们一起来的！”沈云挠了挠头，开心道。
十四皱了皱鼻子，“我真是最后一个啊？”
沈云笑，“你是慢了一点。”
两人熟稔的语气让一众山宁境的弟子们都大跌眼镜。
怎么红霞海主，也和这个驯魔师认识啊？
就连山宁境境主眼中都少了一丝防备。
红霞海是比山宁境历史更悠久的驯兽师门派，一直都站在驯魔师的对立面。可此时看红霞海主的态度，竟与这为首的驯魔师关系不错。
其中，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隐情。
“既然是友非敌，那就来者是客。”掌门突然说道，“诸位，请进去聊吧。”
“掌门大义。”沈云点头。
众弟子齐齐让出一条路来。
山宁境的大门近在眼前，而众多驯魔师却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这些驯魔的修者，居然也有一日能进这山宁境的大门么？
十四：“愣着干什么？走啊，我瞧人家这，可比咱们那漆黑无光的殿堂风景好多了。”十四叹息。
“十四前辈，红霞海的风景比这里更好，下次去红霞海看看吧。”沈云笑说。
“本来是要去的。这不是看见村长给我的路标了。我也不敢耽搁，就赶过来了。下次一定去你那看看。”
“好！”
温珏瞥了眼秦洲，“秦洲。”
“嗯？”
“我有个问题。咱们能认出那是十四，可沈云是怎么认出十四的？”温珏看着不远处两人的身影，颇觉疑惑。
跑去院子里说十四到了的人也是沈云。可十四分明不是他自己的躯壳，就连模样也变了的。
“沈云是个单纯敏锐的人。”秦洲说。
“就这样？”
“嗯。”
温珏想不通，索性不想。
“那你呢？”
“什么？”
“先前，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同我说完？”温珏轻声问。
秦洲刚要开口，前方传来十四的声音——
“老大！村长！你们好慢！”
温珏期待的目光顿住。
“我真想去揍这小子了。”温珏咬牙切齿。
秦洲伸手抓住他的手。
温珏刚想前冲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落地的脚，像踩在了云上。
“怎么了？”温珏不自在地问。
秦洲眼底微沉，“没什么。”
他这么说着，但抓着温珏的手，并未松开。
温珏弯了弯唇，“哦。”
好像被打断这件事，也不止是他一个人觉得不高兴。
山宁境前有一节高高的阶梯，直达山里，阶梯两侧是茂密的丛林。一行人零散地，缓慢地向上走着。
“你的终身大事，我来解决，行不行？”
突然听见这话，秦洲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温珏身上。那张熟悉的脸多是不自在。
以温珏的性子，能说出这话，想来也是十分不易了。
秦洲眼中逐渐柔和，“行。”
怎么说好呢？
没有人被打断了求婚会高兴的。
但他的一点点不高兴，温珏似乎也能很快察觉到。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让他心情重新愉悦起来。
……
远远地，十四看见两人远远地走在人群的最后，察觉到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了十四前辈？”沈云问。
“好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陆一和村长的关系更好了。”十四说。
沈云不解，“他们不是一直关系这么好吗？”
十四没说话。
以前看陆一和村长，陆一是哥哥，但村长是爹爹。老大再闹腾，村长也只是宠着，笑着。
可现在看……
怎么两人站一起，他会有一种般配的感觉呢。
“沈云啊。”
“怎么了十四前辈？”
十四嘀咕道：“你有道侣吗？”
沈云：！
“我、我没有的。”沈云捂脸，“说来惭愧，我今年虽然四千多岁了，可尚未有与人结亲的心思……”
“你才四千岁啊？”
“四千多了！”
十四摇摇头，然后挺挺胸脯，“我今年可是九千多岁了。再两百年可就是万岁了。”
沈云诧异，“十四前辈看着还是很年轻。”
“那是自然。”而且他已经服用了生魂丹，灵魂的损伤全都痊愈了，将来还会活得更久。
十四叹息着，拍了拍沈云的肩膀，“其实活得久也怪没意思的。还是有个道侣能开心一点。有空你也找一个吧。”
沈云挠了挠头：“我听十四前辈的。”
但找道侣这事，还是得看缘分吧。
忽地，十四感觉到什么，十四低头，被揍晕后的魔狼渐渐苏醒，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脚边了。
“你醒了啊，魔狼。”
魔狼却直接忽略了十四的话，一双狼眼直直地盯着后方阶梯上和温珏说说笑笑的秦洲。
十四以为他看的是陆一，便问：“你这头不听话的反骨狼，还没被揍够？”
独魇还是不说话。
只是盯着秦洲。
找到了。他就是，陆一的相好。也是……陆一的心魔。
杀了他，他就能直接强化陆一的心魔，待陆一彻底被心魔吞噬，这世间就再无人能拘住他。
“梆！”
魔狼捂住脑袋，嗷地叫了一声。
“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啊，小魔狼。”十四吹了吹拳头，“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魔狼：“没、没有想。”
“十四前辈，我好像能听懂你的魔兽说话了！”沈云惊奇道。
十四：“……它刚才说的是人话，你为什么听不懂？”
沈云：“不愧是十四前辈，十四前辈的魔兽居然能说人话！”
“你……”魔狼话没说完，脑袋里麻麻的，看向沈云的目光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好奇怪，他为什么看见这个人类，就有一种养宠物的冲动。
它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不然为什么看这个叫沈云的会有奇怪想法，看底下那个秦洲……更有一种亲近感呢。
……
“它刚才在看你。”温珏突然说。
秦洲：“嗯，我看见了。”
温珏想笑，“那只魔兽，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其实以温珏的眼力来说，也能看得出独魇的灵魂和魔狼的躯体有一些违和。这种违和并不是货不对板那么明显，更多的异常是过于强大的灵魂和那仅仅元婴期的躯体不相容带来的违和。
“若是害人，就杀了吧。”秦洲淡淡道。
“若他不害呢？”
“那就让十四严加看管吧。”剧情已经崩坏，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杀了独魇。
失去了原身的独魇，也只是一只元婴魔狼。
尽管在设定中独魇是害了无数修仙界的大反派，但灵山界觉醒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十上百年。
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变成活生生的人或者兽，也就只是短短几十年而已。
当然，就像沈云始终记得自己是四千多岁一样，独魇的脑海里，也拥有害过人的记忆。
只是站在秦洲的角度来说，前事不追，万般好坏，都该从他们变成活人开始算起。
独魇若改过自新。
放他一条生路，也不是不行。
“没心没肺的魔兽，好运地遇上了心善的神。”温珏勾了勾唇。
秦洲只是无奈笑笑。
他只是给它个机会。
是生是死，全凭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