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铛~”
被放置在酒馆门口上方的水晶吊柱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原本还在柜台低头擦拭台面的利维坦抬眸看去,推门而入的雷厄姆·德雷曼收回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深绿色的眼眸望向酒馆内许久。
她优雅地走到柜台前, 端起一杯刚刚调好的“日出”。
“她还没来吗?”雷厄姆问。
酒保摇摇头。
“今天早上的市区新闻报道说, 昨天下午西区的某个窄巷发生了暴动, 后续调查发现是监管队的机器人产生了故障。”利维坦看向她,“您看这……”
掩藏在黑色蕾丝宽檐帽下的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故障?爆炸的声音可不小,应该不止一个吧?”
利维坦说着自己打探到的信息:“我们的人说管理局内的所有备用机都出现了故障, 大概是有人刻意针对。”
“那群人想要用机器管控比不上他们的人,自然会有人看不惯。”雷厄姆轻笑, “不过能给那些家伙一些教训的人, 我也很想见识一下。”
利维坦:“抱歉, 雷厄姆大人。现场除了爆炸的痕迹外,再没有其他人为活动的痕迹。”
说起来也很奇怪。
今天上午酒馆开业之前, 利维坦换了身常服前往西区的目标地点,走进四通八达的窄巷到达那片暂且算是宽阔的空地后, 引入眼帘的是大范围的黑色尘雾。
它们粘附在四面的建筑上, 往上攀延像是一条条极具生命力的水蛭。
令人毛骨悚然。
可除此之外,现场再没有任何东西。
雷厄姆:“那些监管机器呢?应该不至于全部炸毁吧?”
“已经送去管理局调取云端录像了。”利维坦说,“不过目前没有任何可以分辨始作俑者的有用片段。”
雷厄姆眯起了眼睛。
但很快,她又不在意地开口:“算了,既然这样,那个人想必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出身份。稍微留意一下就好,不用在这件事上太花心思。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这些琐碎杂事。”
德雷曼家主来到酒馆后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人, 喝完那杯日出酒,又和几个巴结上来的贵族闲聊过后,又施施然地离开了。
酒馆的下午无事发生, 利维坦在做完基础保养后,很快就和其他人轮班交接。
好歹她也算是德雷曼家主明面上的女儿,大家都知道她酒馆酒保的身份是用来接触更加重要的客人。当她离开酒馆时,也就代表着雷厄姆·德雷曼暂时拒绝见面。
换上一件黑色卫衣,利维坦从酒馆的后门离开了。
今天早上报道的新闻对星城区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至少在平常有监管队巡视的时间里,没人胆敢推着些未登记的移动小铺子在街道上乱晃。
那群巡逻队的人也只是象征性地拿起手中的警棍敲敲墙板,说这儿不让停不让卖。
没有机械监管插手,城区街道的各个角落都显得那样和平。利维坦将兜帽下压,低着脑袋穿过略显拥挤的窄巷。
她又一次来到了那窄窄的巷子里。
和热闹非凡的街道相比,这片被爆破过的区域像是被诅咒一样安静又冰冷。
建筑外层的灰黑至今也没有被清理掉,这对喜爱干净的贵族们来说可是个污点。
或许是因为监管机械出问题,又或许是因为雷厄姆最新研发带来的商机,总之,这片小区域目前没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嘿!”
站在空地中心,利维坦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她回头循声望去,却只在窄巷口的转角看见了一抹小小的粉白色身影。
今天上午也是这样,在利维坦来到现场查看残存线索时,她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别跑!”
意识到上午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人就是那个小孩,利维坦迅速追了上去。
“嘿!哈!”
跑在最前面的那道粉白色身影总是在巷子的拐角处消失无踪,等到利维坦追上去后又会传出奇怪的气音来吸引她的注意。
就像是不想被她抓到,但又想将她引到什么地方去。
星城西区是商铺和居民楼混杂的地方,这边的经济发展要比城市中心低上不少,在十年前这片区域是被划分为从剧场出来的“演员”们居住的地方。
有段时间利维坦总是往这边跑,希望能在这里见到她想见的人。
但是后来雷厄姆严厉禁止她再往这边接近,利维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过这儿。
直到今天。
一直在后面追着不是个事儿。
利维坦当机立断,借用窄墙直接蹿到了半墙高的空中,找准了那道身影提前一步落在了对方逃开的路线上。
头上的兜帽因此被掀开,但她没再管这些,一双深绿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只兔子玩偶??
“嘿!”
两只前爪戴着鲜红色调的拳击手套,粉白色的毛绒兔子玩偶站在她对面,原地左右摇摆,语气跃跃欲试:“你想和我打一架吗?”
利维坦:……
这到底是哪个居民家里的玩具被扔出来了?
追了半天追到这么一个东西,利维坦心里一片复杂,最后还是泄了一口气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兜帽。
她转过了身,正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了格外熟悉的声音。
“就打算走了吗?利维坦。”
上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是多少年前了?
她慢慢转过身,一双暗沉的绿色眼眸颤颤地看向来人。
一双粗糙的,满是厚茧的大手从地上卡住兔子玩偶的拳套下,将它抱了起来。
身形微微佝偻,在并不寒冷的星城西区里仍然戴着保暖灰蓝色针织帽的男人抬头望向她。
“好久不见,利维坦。”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沙漠的气息,臃肿老旧的皮质夹克将身体全部包裹,整个人看上去与干净的星城格格不入。
男人的嘴角有一条常常的伤疤,几乎切到他右边的耳下。当他说话时,那道伤疤就会像条蜈蚣一样动起来。
但那双眼睛却和整张略显凶恶的脸完全不同,泛着蓝绿色水波的眼眸十分温和。
“是……你。”
利维坦看着那张脸,喃喃道:“‘哥哥’?”
“利维坦,”看上去格外沧桑的男人叹息着开口,语气平和,“我……”
“嘿!”
“砰!”
猝不及防被一拳揍在下巴上的男人闷哼一声,怀里的粉白色拳击兔就这样水灵灵地给他来了一记上勾拳。跳到地上的拳击兔转身对着捂着下巴蹲在地上正缓神的男人左右摇摆,语音兴奋:“你要和我打一架吗!”
利维坦:……
这样滑稽的一幕将她飘荡的思绪拉回,利维坦低头哼笑一声。
“你到底在干嘛啊?拉法叶。”
蹲在地上低着头捂着下巴的男人闷闷开口:“要叫哥哥啊,利维坦。”
这次利维坦发出了极大一声的嘲笑。
拉法叶抬起头,利维坦低下脑袋,两双相似的绿眼睛对上视线,两个离别许久的亲人终于再次相遇。
他站了起来,揉了揉带着点淤青的下巴,笑道:“跟我来吧。”
“妹妹。”
**
再次听见那一声“妹妹”,内心的复杂就和这曲折混乱的窄巷一样,利维坦抱着那只粉白色的玩偶兔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漂亮但火爆的玩偶兔子在她的怀里就那样安静,而不是逮谁打谁——跟在拉法叶的身后,看着他熟稔地钻过各种各样的窄巷和可以称作“洞”的窄缝,然后来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方。
“等我给你找个座儿。”
拉法叶留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开原地左右去找他所谓的“座儿”。
被留在原地的利维坦抱着怀里的兔子,略显惊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主色调是乌黑,随处可见的油污和黑灰粘附在这里的墙面,与窄洞外洁白的街道墙面形成了鲜明对比。偶尔还有苔藓长在灰墙的角落,往上延伸出狭小的数条,在这里的,就连鲜翠的绿色也染上了枯黄,带着垂暮的气息。
不远的窄道边总会看见许多裹着破烂却厚实布料的人,他们投向利维坦的目光中带着警惕。
“来,坐这。”
拉法叶很快就拎着一罐空油桶走过来,放在地上还贴心地擦了擦。
利维坦抱着安静的兔子玩偶迟疑地走过去坐下,然后侧头就看见拉法叶习以为常地就地一坐。灰扑扑的地砖荡起细密的灰雾。
“这是哪儿?”利维坦问,这片区域与星城区向外展示的标准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反面。那群贵族不可能会容忍星城区内有这样“污垢”的地方存在。
拉法叶:“欢迎来到‘灰城’,利维坦。”
男人扯了下带着刀疤的嘴角,露出她眼熟的笑容。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拉法叶说,“看来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
但利维坦收回目光后,脸上的神情格外茫然:“我不明白……官方登记的名单上,‘拉法叶·沙安德勒’已经死了……”
“对,”拉法叶短促地笑了下,“所以我现在在‘灰城’。这里是收留‘死亡人员’的地方。”
利维坦怔愣了一秒,但她何其聪明,很快就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捉到了蛛丝马迹。
“你被威胁了?”她问,“是谁?谁让你被迫‘死亡’的?”
“别着急。”男人说着,从袖口处拿出一根打火绳,动作娴熟地滑动打火的齿轮,点燃了那焦黄泛黑的棉绳,“气温慢慢降下来了,我先点个火。”
他点燃了利维坦脚前方堆放的石头堆——那是一堆熄灭的小型篝火——当火亮起的那一刹那,利维坦感觉到了温暖。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摊开手试探了下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发现这里的温度的确比星城其他区域的温度要低许多。
点完篝火的拉法叶熄灭打火绳,然后又塞进自己的袖口。他的动作不慢,但利维坦优秀的视力仍旧看清了男人手臂上遗留的数量不少的疤痕。
“你还记得‘沙安德勒’吗?”拉法叶问,“追太阳的沙安德勒。”
这是个什么问题?
利维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但她没想到这个回答却让拉法叶笑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语气带着点好奇,“带你走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
“到底告诉我什么?别卖关子了,拉法叶。”利维坦皱着眉看他,手里一直安静的粉白色拳击兔也开始跃跃欲试。“我可不想在我们见面后再一次打起来。”
“我总不会和你打的,”拉法叶笑——他在利维坦的印象里就特别喜欢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地方逗乐了他,“妹妹。”
利维坦:“呃啊。”
她皱着脸发出嫌弃的声音。
拉法叶看上去更开心了:“你现在倒是很像那个时候的安格。她不喜欢喊你‘姐姐’,却很喜欢喊我‘哥哥’。”
“那是因为安沙的位置只由女人继承,”利维坦毫不客气地指出本质,“我和安格是姊妹,在安沙的教育下,安格当然会认为我们之间是竞争关系。但事实上我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想法。”
拉法叶沉默了片刻,说:“你总是在意安格。”
“废话,”利维坦冷笑,“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拉法叶:“可如果不是亲妹妹呢?”
这句话一出,利维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你说什么?”
“如果,安格·沙安德勒不是你的亲妹妹呢?”拉法叶平静地开口,“利维坦·德雷曼。我看见报纸上写了你现在的名字,利维坦·德雷曼。”
“你是来嘲讽我的?”
“怎么会?”
“那为什么要提这个名字?”
“可事实就是这样,”拉法叶温和地说,“德雷曼,这就是你的姓氏。”
利维坦有点烦躁,她并不想和他争论这个,哪怕两个人曾经的关系并不像她与安格那样融洽,但大家都是沙安德勒人。
“这又不是我想要的。”
拉法叶看了她许久,然后略显惊讶地开口:“不,你是不是想错了?我没有嘲讽你,我只是说了事实。”
“事实?”利维坦讽刺一笑,“从剧场出来后被莫名其妙困在一个女人身边,而那个人的家族还是让沙安德勒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我,一个沙安德勒,最后成了那个女人的‘女儿’,冠上了凶手的姓氏!”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事实’,那没错,事实就是这样。”
“数百年前‘德雷曼人生剧场’的演员,来自第十二星际各个星球里犯下罪大恶极事件的收押犯人,因为那个时期的德雷曼家族提出了‘纯洁无垢的公民’理念,因此这群人被洗去记忆后,收押进了人生剧场被废物利用。”
拉法叶没有回应她的冷笑,语气平静地说着利维坦早就了解的消息。
“在这百年间,即便罪犯诞下后代,在德雷曼家族眼中,罪犯的后代仍旧是罪犯。”他伸出带着厚茧的右手,拿着脚边短小的树枝拨弄了下有些暗淡的篝火,很快,火光再一次燃起。
“但后来,罪犯越来越多,德雷曼家族决定释放一部分罪犯后代,”拉法叶笑了笑,“他们只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上演一出判决自身是否无罪的‘戏剧’。”
“由剧场外的观众来决定,作为主角的罪犯后代是否‘纯洁无垢’。当他们达到标准,就能被无罪释放。这个规则也被德雷曼剧场延续至今。”
拉法叶侧头看向利维坦。橙红色的火光照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看上去和拉法叶记忆里那个刺猬一样的‘妹妹’不太一样了。
他回过神,最后说道:
“我不是安沙·沙安德勒真正的儿子,而你,也不是安沙·沙安德勒真正的女儿。”
“我们都不是沙安德勒。”拉法叶说,“听他们说,我是被洗去记忆的罪犯。”
男人回过头,又看向篝火:“我记得那天在沙漠里,看见了你的母亲……你现在的母亲。雷厄姆·德雷曼。”
那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但哪怕过去了十年,拉法叶也仍旧记得那一天黑暗中的情形。
那是太阳消失,黑暗降临沙漠的第七天。昏暗的沙漠里,族长摸黑离开了族人困倦歇息的地方,来到了远处。
拉法叶浅眠,担心母亲像其他疯了的族人一样走失,悄悄跟了上去。
然后,坠在远处的他看见了远处扫过来的一束白光。
“太阳……”
他下意识地蜷缩贴在沙地上,听见了不远处母亲的轻喃。
“安沙·沙安德勒。”那束光说,“我是雷厄姆·德雷曼。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拉法叶:“你的母亲向安沙讲明了你原本的身份,也讲明了有关德雷曼剧场的一切。”
“老实说,”他哼笑一声,“那时候我躲在沙丘背面听到了这些,还以为是我太久没看见太阳被吓疯了。”
“你的母亲说要自己要扳倒这个诡异的剧场,扳倒她的父亲。为此,需要安沙和她族人提供被囚禁被强制演出的证据和证词。她说这一切会很危险,一旦进行后果是什么样她也无法预料。但最坏的结局,也能让沙安德勒的太阳再一次亮起。”拉法叶叹息,“沙安德勒的太阳……呵。”
利维坦知道他在笑什么。
因为那所谓的“沙安德勒的太阳”,不过是剧场供以贵族取乐的人造机器。
当从剧场出来后,利维坦了解到这个“人造太阳”的时候,感到巨大的荒谬。
“雷厄姆承诺,当法庭开始审判之前,她可以帮忙运走族里的十个孩子,不管判决最后如何,至少这些孩子是绝对安全的。这是她给安沙的承诺。”
利维坦喃喃:“然后安沙答应了,于是有了那场向太阳的‘献祭’……”
那不是残忍的‘献祭’,而是安沙为族人们求来的新的希望。
“你的母亲并不是非得要沙安德勒的证词,除了沙安德勒,还有其他的族群。只是因为你,她的女儿在这里。”拉法叶说,“这是后来安沙告诉我的。那个时候的你因为安格的离开而格外仇恨她。”
利维坦:“……你想说她爱我?”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拉法叶却摇头,“如果她真的爱自己的女儿,那么从最开始就不会让你来到这个万劫不复的剧场。哪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雷厄姆安排来到沙安德勒,成为安沙的‘女儿’。”
“但安沙觉得她是爱着你的。于是她也决定赌一把。”
拉法叶抬起头,摘下了那顶针织帽,将它珍惜地叠在自己的大腿上。被弄乱翘起的栗色卷发看上去乱糟糟的。
“她筛选了十个孩子,包括你在内,让我推着你们的木箱,送进了流沙下的传送带。”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剩下的人,除了你,全都在等待死亡的审判。”
“幸运的是安沙赌赢了。雷厄姆在法庭上扳倒了她的父亲,接手了德雷曼的一切烂摊子。”
“将你,我们,都接了出去,然后根据法庭判决,我们会以全新的姿态和身份,在星城里安稳生活。”拉法叶喃喃道,“本该是这样的。”
利维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本该?”
“雷厄姆背刺了她的父亲,当时的德雷曼家主,也背叛了贵族们。”男人的语气平静,诉说着当时的情景,“你被察觉不对的雷厄姆接回了德雷曼,但我们没有。安沙带着我们等待着法庭的安排,但在那之前,有贵族过来和她商谈、不,是威胁。”
“是现在死在这儿,”拉法叶拉长了尾音,模仿着贵族高傲的语气,“还是置换身份,顶替那群被判的贵族身份,去服刑?”
“我们没有选择。安沙也没有选择。”
“哪怕对贵族来说,他们缴纳过高额的补偿金后所受到的刑法也只是做些义务的劳动,只是持续的时间长了些,那也无法容忍。”
拉法叶:“大部分人都换了身份,服刑。”
“时间短的刑期可以很快就把身份再次置换,贵族重新成为贵族,罪犯回归新生活新人生。”
“可服刑时间长的贵族无法忍耐自己长时间缩在地下,用一个曾经是‘罪犯’和‘罪犯后代’的身份等待。”拉法叶扯了下嘴角,那只蜈蚣活灵活现地在他脸上晃动,“于是他们做了点意外。让罪犯的身份死掉,换了一个新的贵族身份,而旧的贵族身份,也将其损毁,不会再让他们的过往再沾上一点污垢。”
“但我们就惨了。”拉法叶说,“法庭的判决只对拥有那个身份的我们起作用,可是‘我们’,已经‘死了’。”
再没有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他们成了星城阴暗角落里的幽灵。
“安沙聚起了‘幽灵’,打算模仿你的母亲那样向星际法庭上诉。但她忘了,你的母亲是个贵族,而她不是。”
利维坦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刀片一样让她嘶哑出声:
“她……安沙呢?”
拉法叶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声说:“她死了。得了病,我们没有身份连外出都很困难,不管是药品高昂的价格还是外出购买的渠道,都让安沙没有任何办法……我把她葬在了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利维坦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费力地晃了晃脑袋,强忍着眩晕:“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报纸上我的新名字,你知道我就在星城,你知道我就在这附近——为什么不去找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无比尖锐,吸引了周围很多灰城人的目光。
拉法叶:“你说我们死了。所以你看,在你眼里,我们只能是个‘死人’。”
“利维坦,”他笑着,轻柔地对着‘妹妹’开口,“你的母亲很爱你。她真的,很爱你。”
“砰”的一声,女人猛地站起身,身后的铁桶被她碰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对不起,安沙。
拉法叶漠然地盯着燃烧正旺的篝火,心中对‘母亲’道歉。
可我无法再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你的死亡对那群贵族来说那样渺小,对我、对其他的沙安德勒来说那样沉重。
我必须将利维坦争取到我们这边,哪怕她真正的名字并不叫利维坦·沙安德勒,但她的确有资格也有能力接任你的位置——而且幸运的是,利维坦像我一样,对你的离开感到愤怒和悲痛。
就像‘哥哥’并不叫拉法叶·沙安德勒,‘妹妹’也不叫利维坦·沙安德勒,可拉法叶和利维坦早已因为“沙安德勒”成为了无血缘的亲人。
我们早已是你,安格,还有其他沙安德勒的族人。
人造的太阳虚伪,
但你却努力带着我们,想要见到真正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