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支箭

在想怎么从你周全的看护下溜到见白峰顶,偷偷吞掉魔器。

归雪间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差距。

于怀鹤是未来的天下第一,现在迫于十八岁的年纪,可能当不了书院里的第一,在同辈中也是翘楚。自己没有修为,连跳个窗都要犹豫半天,实力对比何止是悬殊,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从于怀鹤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听起来真是一件希望渺茫的事。

这么想来,吞掉魔器本是一件不会伤害到书院任何人的好事,竟然变成很大难题,而制造这个难题的人是归雪间自己,是他想和于怀鹤住在一起。

但即使如此,归雪间看着眼前的人,也没有丝毫后悔。

于怀鹤的耐心很好,还在等待归雪间的回答。

显然,即使于怀鹤观察再入微,也不可能猜到归雪间此时此刻的复杂想法。

归雪间抬着眼,坦白到:“没有……在想你太厉害了。”

于怀鹤神情平淡:“嗯。”

看来龙傲天对自己的实力也有清晰的认知,并不自谦。

于怀鹤抬头看了眼天色,手搭在归雪间的肩膀上:“你该睡了。”

归雪间撑着窗框,转过身,腿落在床上,他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觉得于怀鹤应该是不想又出现什么意外。

……他哪有那么容易被绊倒。

回到房间,归雪间将书放好,躺了下来,拽了拽被子。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但之前考虑太多,魔器虽不在眼前,渴食的欲望又被挑起,归雪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大约是受死后的影响,归雪间的各种感觉都慢半拍,只有听力格外敏锐,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房间里很安静,于怀鹤的呼吸长而缓慢,偶有书页翻过的嘶嘶声。

和往常差不多,归雪间能构想出此刻没有看到的场景。

于怀鹤应当坐在靠右的那张椅子上——因为归雪间一般坐左边有软垫的那张,他会半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

于怀鹤有很多事要做,看书的时间不多,但在等待归雪间入睡的这段时间,不能发出声音,选择很少,所以一般温习课本,打发时间。

归雪间一怔。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睡,于怀鹤也会陪着,不能休息。

思索片刻后,归雪间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间,从于怀鹤的角度,只能看到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形和散落的长发。

看不到脸,观察不到表情,只能听到呼吸声,判断失误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对于装睡一事,归雪间还算擅长,握刀很难,保持不动还算简单。

不知过了多久,归雪间感觉于怀鹤起身走到了床边,身侧的灯火暗了暗,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于怀鹤走了。

归雪间松了口气,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凝视燃烧的烛火。

算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早还要上学。

将睡未睡之际,归雪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很快,门又闭合了,不是错觉。

这间屋子里只住了两个人,自己还躺在床上,出去的只能另一个了。

归雪间:“?”

他不明白,于怀鹤大半夜偷偷出去做什么?

可能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但是要等自己睡着。

归雪间想了想,如果于怀鹤在外面待的时间足够长,长到他能在禁地来回一趟,就能在不惊动这个人的情况下,吞掉那个魔器。

如此一来,渺茫的希望有了成真的机会。

归雪间等了半天,困到昏迷,也没等到于怀鹤回来。

他确定时间够了。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于怀鹤每天休息的时间到底有多久?这个人真的不会累吗?

接下来的几天,归雪间老老实实按时上课。晚上便很期待于怀鹤出门,装睡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

但于怀鹤也不是每天出去。

一般新来的学生,无论出自宗门或是俗世,都会对书院各类新奇的课程感到新奇。而归雪间不太一样,和别的学生比起来,他之前十多年没出过门,更加没见识。幸好读的书多,有于怀鹤的陪同,同窗们也都较为友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也有意外。

比如上第二节阵法课时发生的事。

归雪间来的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安静地坐下,为上课摸鱼提前做准备。

要是坐在前排,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干别的,他的脸皮太薄,不太好意思。

快上课的时候,别风愁来了。

他对阵法一窍不通,上课也不积极,踩点过来,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

别风愁眼睛一扫,从人群中找了个近点的位置,走了过去。

还没放下书,桌边的另一人就硬邦邦道:“你别坐。”

又添了一句:“我师弟马上就来。”

别风愁换了个位置。

这次同桌是个颇为瘦弱的师弟,偷瞥了一眼别风愁的红眼睛,似乎有点害怕,轻声细语道:“抱、抱歉,这里有人了。”

一个人就罢了,两个三个还这样,别风愁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其中问题,勃然大怒,差点把桌子掀了。

归雪间听到动静,才转头看去。

别风愁冷哼一声:“空的位置,我凭什么不能坐?”

一旁的人也不甘示弱:“都说有人了,你非得抢别人的东西?”

先生还没来,似乎没人能阻止目前一触即发的场面。

归雪间皱了下眉,别风愁虽然脾气火爆,但不是不讲道理的妖。

周围没人劝和,还有几个人似乎也有要和别风愁叫板的意思,归雪间没有群居的经历,不知道人族和妖族之间如何相处,但看到这一幕,他似乎明白了。

原因无法,别风愁是个妖族,特征还颇为鲜明,毫不遮掩自己的与众不同。虽然在人族与妖族结盟后,书院规定妖族通过测试后也可入学读书,但有些人还是对妖族存在偏见。有的害怕,有的厌恶,碍于书院规定,不能直接动手,只好用漏洞百出的借口拒绝别风愁的接近。

别风愁气的不轻,看起来要打人,但归雪间知道他不会,估计是打算摔门而去。

归雪间觉得,作为舍友,有规劝对方不要逃课的义务。所以站起身,走到别风愁身后,拍了一下他身旁的桌案。

别风愁转过身,不高兴道:“谁偷袭我?”

归雪间:“……”

他以为自己的行为和偷袭相差甚远,甚至都没碰到别风愁。

其余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被从哪来的归雪间突然插进去,特别是在一群颇有修为的同窗中,归雪间显得格外柔弱。

他问:“你要不要和我坐?”

一场大战总算停了。

正好先生也到了,一上阵法课,在场十之五六的精神劲全都消散在八卦五行图中,剩下的在专心致志听先生上课。

别风愁听不懂,归雪间在摸鱼。

他小声问:“你刚刚怎么没坐身边那个位置?”

别风愁说:“他都怕的发抖了,坐上去岂不是显得我欺负弱小?”

别风愁,一个很有道德的妖。

他又抱怨:“我当妖,谁不服我,我就打谁。但是现在来你们这个书院,唉,打人就要把我赶回去。”

看起来对书院的规定颇为不满。

归雪间提醒他:“现在你也在这上学了。”

别风愁:“好吧,我们书院。”

他实在无聊,瞥了眼归雪间面前的书,发现和自己的不同,起了兴致想要研究一番,结果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看得他头晕目眩。

好一会儿,别风愁对归雪间说:“看来我确实不能做那个周先生的学生,这都什么,看都看不懂。”

归雪间看的书与阵法有关,只是更加高深。周先生出入藏书阁不受限制,作为他的学生,归雪间也能借出各类书籍。

虽然做周先生的学生不用学习阵法,但已经收了一个归雪间,再收一个学生的概率不大,归雪间觉得他放弃这个打算也不错。

别风愁还打算再说什么,先生突然咳嗽了两声,朝他们这边瞪了过来。

好脾气的阵法先生能容忍上课睡觉,但不能容忍上课讲话。即使归雪间和别风愁坐在角落,说话声音很小,并不打扰别人。

两人作鸟兽散,别风愁只好睡觉,归雪间继续摸鱼。

又过了一天,归雪间第一次和于怀鹤一起上课。

这节课讲的是九洲各处的风土人情,以及每个地方习俗与修行方式的差异。

作为修士,年纪渐长,修为渐深,无论是为了增长见识,还是开阔眼界,或是提升心境,日后必然是要四处游历的。若是对所去之处一无所知,即使身负修为,也有阻碍。

若是在宗门,去何处历练,自有长辈教导。而在书院,先生们只教授几年,不知道之后学生何去何从,索性将各地的风土人情集结成册,教给学生,有备无患。

归雪间听得很认真,他对这类课程很感兴趣。

先生先是大略讲了这门课的用处,让他们先把前十页看一遍,之后再讲课。

归雪间看书很快,旁人看三页的功夫,他能读十页。

他翻开《九洲风物志》的前两页,看完后有些许沉默。

又翻开后面三四页,更加沉默

直至读完几十页,归雪间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短短几十页内容,对归雪间的伤害很大。

归雪间从小被困在小楼中,对这个世界毫无认知,只能从书中了解外面的事。他曾刻意寻找过此类书籍,笔者振振有词,写的和亲身经历似的,而归雪间年纪又小,根本无法辨别真伪,只是记在脑中,以为是真的。

一路以来,归雪间也察觉到有些事和自己在书里读的不一样,但他以为是时间久了,风俗变化,也很正常。

直至看到书院编纂的《九洲风物志》,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曾看过的书里有很多都是作者为了骗取稿费的胡编乱造。

不负责任的作者真是害人不浅!

归雪间想,幸好他认识的人不多,也没聊过这些,不会丢脸。

……不对。

在船上的那段时间,实在是无聊,归雪间每日询问于怀鹤船行至何处,然后就会自然而然地聊起这个地方,他的话很多,还被于怀鹤限制说话时间不能太长。

于怀鹤好像很少指出过自己的错误。

他有没有笑话自己?

归雪间这么想着,偏头看向坐在身侧的于怀鹤,眉头紧蹙。

算了,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下一瞬,归雪间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于怀鹤已经有所察觉,捕捉到他的目光。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是问归雪间怎么了的意思。

归雪间托着腮,装作没听到。

于怀鹤目光扫了一眼归雪间眼前的书,似乎立刻明白过来,他提笔写道:“船上的事?”

白纸黑字,寥寥几笔,已经推到了自己面前,不能再装作看不到了。

归雪间默默吸了一口气,打算面对这件事。

然而他一偏头,就见于怀鹤勾着唇,微微笑了。

归雪间:“……”

不管之前有没有笑话,现在是真的笑了。

于怀鹤写:“我没有去过,有所听说,不知真假,所以没有打断你的话。”

归雪间还是不是很信。

又有一张纸推了过来。

“想以后可以一起游历,亲自确定。”

归雪间咬了下唇,又飞快松开牙齿,没有给于怀鹤好心帮忙的机会。

他决定不计较这件事丢不丢人了,但不是忘掉船上的那段经历。

*

上完课的晚上,归雪间假装睡着,终于等到于怀鹤又出门了。

归雪间等了一小会儿,确定于怀鹤离开了院子,才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准备也偷偷溜出去。

不能从大门走,可能会被别的室友看到,到时候再向于怀鹤告状,一定会暴露。

比如孟留春,不知为何,归雪间当时说自愿私奔对他的打击很大,耿耿于怀,一有机会,还是要质疑此事。

归雪间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语气。

“于怀鹤,你那谁大半夜偷偷出门玩,竟然不叫你,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无话不谈嘛。”

还有个严壁经,他是个和尚,却很爱凑热闹,完全没有出家人少言慎行的品格,说不定也要多嘴。

归雪间决定翻墙。

推开窗户,爬满藤蔓的院墙立在不远处,不高,对于修仙之人而言更不算阻碍。

但归雪间不是,他连翻个窗跳出去都得小心翼翼。

走到墙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归雪间伸出手,心念一动,鞭子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没有那么灵活的身手,但是鞭子可以。在使用被吞食的魔器时,只要确定目标,身体会无条件的配合。

鞭尾缠绕攀在墙头的藤蔓上,纤瘦的身形一跃而上,又顺势轻巧落地,行云流水般在半空掠过,映着皎白的月光,如一只银色羽毛的鸟一闪而过。

不能算飞,但悬在半空中的感觉还是让归雪间很新奇。

然后,收回鞭子,一切消失,归雪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笨手笨脚,气力不足。

归雪间轻轻叹气,接受现实。

今晚的月亮很好,足以照亮前路。

归雪间记得很清楚,上次和于怀鹤一起来的时候没走岔路,经过桃林,很快就会走到禁地。

半个时辰后,归雪间喘着气,停在那块牌子前。

明月高悬,白天看起来就很诡谲的树被惨白的光亮照着,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密不透风,像是真正存在的禁锢,显得更加阴森。

魔器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待在什么地方,连周围的环境都会被影响。

上次待的时间不长,归雪间没办法仔细观察,只注意到这里布下的禁制虽多,但大多都是防止魔气外泄,污染山脉。

一般的学生看到提醒的立牌,还有诡异的树影,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没有什么好东西,不会强行进入。

果然,归雪间一边喘,一边观察,发现除了阻止魔气外泄的禁制之外,只简单布置了一个阵法,聊胜于无,防止有人误入。

这样的阵法能拦得住普通的学生,但归雪间自学了十多年阵法,他想要进去,这种简单的阵法是拦不住他的。

内部阵法繁杂无比,外部又过于简单,阵法讲究平衡,周围环境已十分扭曲,内外差别太大,总会有缺口的。

归雪间走了一圈,停了下来,他没有害怕,从两棵看起来纠缠在一起的高树间挤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与外界截然不同。

归雪间抬眼看去,这本来应当是个别致的小院,现在却很破败了,木质台阶已经腐烂,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转过身,魔器就在湖泊中。

月亮黯淡无光,魔器笔直地插在湖泊中央,将所有照在湖面的光芒都吸收得一干二净,周身缠绕着魔气,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魔气会如此浓重?如果这魔器如此厉害,为什么会选择投入这个无人的小院落,而不是伤害山下不远处的学生。

很奇怪。

归雪间觉得不对,又看了几眼,隐约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这里和他测试对灵力掌控程度的湖泊布局相似。

归雪间恍然大悟。

毫无防备下,魔器投入了满是灵力的湖泊,而湖泊中的灵力虽然无比纯粹,却是被驯化过的,用于测试学生天赋,失去了净化魔气的特质。

魔器先一步污染了凝成实质的灵力,威力大大增强,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难怪书院的先生们经过商议后没有简单粗暴地拔出来,原来的灵气太过浓郁,又被污染,失去魔器的禁锢,恐怕会弥漫在整个见白峰。

归雪间靠近了几步。

魔器近在咫尺,身体对此的渴求越发强烈,归雪间仍静下心,思考目前的状况。

他不会游水,小时候差点被淹死。

湖水很冷,他进去会生病。

衣服弄湿了,没有灵力,无法烘干,没办法对于怀鹤解释。

归雪间决定再用一次鞭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鞭子算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能感应到,鞭子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他不能一直这么用下去。

希望它能撑到自己回去再翻一次墙。

见白峰适合修行,灵力充裕,照理来说,使用鞭子的灵力从外界汲取便可。但归雪间还是随身带了几块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用上了。这片湖泊周围没有一点灵力,全是魔气。

长鞭一甩,落在湖面,如一条游走的长蛇,径直奔向自己的猎物。

魔器楔在湖泊深处,应该很难被拔起,但它似乎很愿意被归雪间拾起。

“哗啦”一声,鞭尾勾着魔器,从湖泊中被拽了出来。

归雪间看到了它真正的样子。

——那是一支箭,很长,通体漆黑,像是能穿过世上任何一人的心脏。

与其同时,魔气失去禁锢,汹涌而出,转瞬间就将原来看似平静的湖面吞噬,像是一股灰色的浪潮,将要冲破禁制,向外蔓延。

冷的湖水滴落在归雪间的眼睫上,冰冷刺骨,他眼眸颜色很淡,映衬着水泽,是此时此刻此处唯一闪着光亮的东西。

然后,归雪间伸出手,没有丝毫动摇,握住了那支无比锋利、所向披靡的箭,即使它看起来会将自己的手划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须臾之间,弥漫在湖泊周围的魔气尽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归雪间身体一软,跪倒在湖泊前,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冷汗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太剧烈了。

身体的配合也需要力气,只是做到了他本不能做到的事,本质是一种透支,而吞掉的东西也远非上次的那支鞭子能比,不仅有那支不同凡响的箭,还有足以污染整个见白峰的灵力。

好一会儿,归雪间抬起左手,掌心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那支箭还未来得及伤害他,就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

第二天,归雪间是被于怀鹤叫醒的。

他知道应该上学了,但实在醒不过来。

归雪间半夜吹着冷风,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用光了全部力气。况且他身体十分孱弱,经不起劳累,透支后一定会表现出来,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骗过于怀鹤的。

归雪间被拎着坐起来,上半身软软地靠在墙头,脑袋耷拉着,整张脸被长发淹没,只露出一小点下巴,看起来像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于怀鹤伸出另一只手,扣着归雪间的下巴,拇指稍一用力,就将木偶的脑袋抬了起来,露出脸来。

归雪间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反抗的意愿,他眼睛都睁不开,又困又累,一点力气也没有,嗓音很哑,含混道:“我、半夜醒了一下,好像做了噩梦。”

于怀鹤的目光落在归雪间脸上,似乎是在寻找他谎话的缺漏之处,但最后只是说:“蜡烛被风吹灭了。”

片刻后,于怀鹤低下身,轻声道:“做个噩梦,就病成这样?”

归雪间怔了怔。

于怀鹤好像认为自己很脆弱,一点风吹雨打,就会受伤。

这样竟然也有好处,简单的谎言,也可以骗过洞察力惊人的龙傲天。

真是不可思议。

归雪间什么都没想,偏过脸,往于怀鹤的手边靠了靠。

这个人的体温很低,不久前练过剑,指间似乎还留有剑锋的冷,归雪间又才从温暖的被子里被拎起来,被冰得颤了颤,却没有因为远离,而是完全依靠在了于怀鹤的手上,就像这是唯一能支撑自己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于怀鹤的手一顿,又缓缓张开手掌,捧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