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承小子在镇上私塾的秀才夫子?”

“秀才?咱们村多少年没出过秀才郎君, 这承小子还能请得动这样的人物?那可真是厉害了。”

魏承给诸葛夫子和师娘行拱手礼:“夫子,师娘,快里头请。”

吴氏应了声哎, 牵着罐罐的小手轻声细语道:“罐罐, 你带师娘进去,看看你和哥哥的小院, 好不好啊?”

罐罐一手牵着师娘一手牵着诸葛夫子, 奶声奶气道:“好!师娘夫子和罐罐来!”

诸葛夫子抬眸看一眼魏承和罐罐的小院, 又看一眼身边的妻子吴氏, 向来不苟言笑的冷面都添了几分笑意。

吴氏如今不仅气色红润,身无半点病弱之态, 就连这一路山道颠簸都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因着与他一道怀念畅谈早年间的乡里生活更神采奕奕些。

一听到来者是魏承的秀才夫子,里正等人忙迎了上来。

里正爱读书人, 平日里对村中几个读书的小子都照顾有加,这厢看到诸葛秀才,恭敬又有些激动:“早闻诸葛夫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您快请上座。”

诸葛秀才却推拒道:“魏承和罐罐上无亲近长辈, 这置田垦地,雇人盖房, 全是您这位宅心仁厚的伯伯亲力亲为又帮忙周旋, 我虽是魏承夫子,却只授他诗书,因着内子生病不曾多照拂他一二,而如今小院落成,皆大欢喜, 理应李兄上座。”

这话说到李茂德心坎里去了,看来魏承这小子真没白疼,平日里想来是没少在诸葛秀才面前提及他!

能让读书读的这样好的人夸奖赏识,这让李茂德分外高兴,双方推拒几回,李茂德就满面笑容的落了主座。

而那一桌子汉子都对诸葛秀才格外敬重。

另一边,吴氏随着罐罐坐在女眷桌前,刚坐下来就见着罐罐敦敦跑开,一会儿又抱着一大盘果脯子回来,踮着小脚放在桌上,乖乖道:“吃糖。”

豆苗娘等人都笑着问他:“罐罐,这位漂亮娘子是谁呀?”

罐罐仰着面,美滋滋道:“漂亮娘子是罐罐师娘!”

吴氏以帕掩唇,笑了又笑,怜爱的摸摸罐罐的头:“瞧瞧,这小娃娃天天哄我。”

“没有哄哦,罐罐从来不说假话!”

罐罐一本正经道:“师娘脸蛋白白好漂亮,华婶婶眼睛大大漂亮呢,里正婶婶嘴唇红红也漂亮,阿秋哥哥睫毛弯弯都漂亮……”

桌子上的几位女眷和夫郎都被他不重样的夸了个遍。

豆苗娘笑得不轻,抱着罐罐的小胖胳膊好一顿稀罕:“这娃娃我是真喜欢,越大越可人爱。”

又想到什么道:“村里老人不是常说,有孕时常看谁生下的娃娃就像谁,我倒是不图我这两个娃娃能像罐罐这么好看,只有他几分白净我就满足了。”

没一会儿几个娘子夫郎就说起了生养娃娃的事情。

罐罐便和涣哥儿溪哥儿,还有溪哥儿的小侄子泰儿、木匠家的小冉姐儿捧着果脯子跑走了。

席面还没开,四个小娃扒着柴房门缝看了会儿,罐罐站在最前面,他腮帮含着果脯子,有点说不清话:“婶子,什么时候,吃肉肉啊。”

“快了,快了,鱼出锅后就剩下两个素菜没炒。”

几个切菜的婆娘看他一眼,笑道:“罐罐啊,饿了还是馋了?”

罐罐摸摸肚肚,乖乖道:“馋了。”

正在炸鲜蘑丸子的兰婶子一听,夹了一大筷子放凉的丸子道:“来,伸小手。”

罐罐乖乖伸胖爪爪,就见着掌心多了五六块温热又香喷喷的焦黄丸子。

兰婶子笑道:“带着涣哥儿他们去吃吧,仔细点衣裳,沾了油水可不好洗。”

“诶,罐罐知道啦。”

罐罐捧着香丸子看向身后一连串小娃:“我们去吃丸子吧!”

一群小娃又欢天喜地的跑走。

院中做了两桌汉子,一桌夫郎娘子,剩下的一桌是空着的还没人坐。

罐罐便领着他们坐这张桌前,他捧着满满一手丸子看向大家,大方道:“我们一起吃吧!”

涣哥儿和罐罐最熟,先抓了一个蘑菇丸子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好吃,好吃!”

“我要吃,我要吃!”

泰儿着急的去掐小叔叔溪哥儿的手,因着他没第一个吃就有点不顺心:“快给我吃!”

泰儿年纪比罐罐还小,今年才四岁,他是李家二郎的小汉子,平日里他娘不给他出来玩,生怕磕了碰了,还真是当心肝肉一样疼着宠着。

溪哥儿的手背都被他掐红了,罐罐皱着小眉头,凶道:“不可以,掐人!”

泰儿委屈的一撇嘴,看一眼不帮他的小叔,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溪哥儿像是习惯了,捡了一个蘑丸子送进嘴里,又给身边的小冉姐儿喂一个,一边吃一边道:“罐罐快吃,不用理他!”

没一会儿,坐在旁边桌子上唠嗑的李二郎媳妇就赶紧过来:“怎么了,溪哥儿,你怎么看的泰儿?二嫂唠会儿磕的功夫泰儿怎么就哭了?”

溪哥儿嘟囔道:“泰儿哭不是常事吗?谁知道他怎么哭了。”

李二郎媳妇一噎,抱着大哭的泰儿哄道:“哎呦,乖儿子,莫哭,告诉娘谁欺负你了?娘给你打他!”

泰儿伸着手指指着罐罐,抽噎着:“我,我要吃丸子,他不给我……”

涣哥儿气不过道:“没有不给,罐罐都说了一起吃,就是没先给他吃他就哭!”

“对呀,罐罐让我们自己去拿呢。”小冉姐儿也怂怂搭腔。

李二郎媳妇看着罐罐刚要说什么,就见着罐罐一下将剩下的丸子都塞到嘴里,又从椅子上滑下来:“走!不和耍赖精玩!”

几个小娃都蹭蹭从椅子下来跟着罐罐跑。

李二郎媳妇气的不行,刚想借机训走慢一步的溪哥儿,就听到里正娘子道:“溪哥儿,过来,上娘这来。”

溪哥儿跑过去,道:“娘,怎么了?”

里正娘子捋捋溪哥儿的头发:“等会儿吃席来娘这儿,听到没?”

“听到了。”溪哥儿道。

里正娘子又看眼溪哥儿的手背,瞪一眼李二郎媳妇,低声道:“在别人家我就不说你旁的了,你要是教不好孩子以后就让我来教,我溪哥儿我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你惯的泰儿现在还真是谁都敢掐。”

泰儿以前还没这个毛病,最近被李二郎媳妇不知道怎么教的养成了一不顺心就掐人的坏毛病,家里这几个人都被掐过。

里正娘子拍拍溪哥儿:“去找涣哥儿他们玩吧。”

又对李二郎媳妇道:“你要是信不过人就自己看孩子,实在不行让我给你看,溪哥儿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哪里会照顾孩子。”

李二郎媳妇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哎。

等到溪哥儿跑远了,李二郎媳妇撇撇嘴道:“娘,溪哥儿今年都多大了,您还当五六岁小娃养呢,咱们村哪个快九岁的哥儿还天天在家啥都不干就知道玩。”

“旁人是旁人的事,我乐意养他。”

里正娘子白她一眼:“再说又没用你钱养,你管我咋养溪哥儿干啥,你和老二还不是我和你爹见天接济?天天就长一张会说旁人的嘴,咱们村哪个像你们这种成亲四五年的夫妻还要爹娘帮这个帮那个?”

李二郎媳妇不敢多说了,又贴着里正娘子身边:“我怎么听大嫂说您和爹这么照顾承小子这兄弟俩,为着是以后要是把溪哥儿嫁过去?”

里正娘子神色一变:“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又东张西望一会儿,气道:“亏得是老大媳妇还没来,若是来了,我定要好好管管她那张嘴!”

溪哥儿追上罐罐他们,几个小娃在大门口的沙子堆又玩了一气,忽然就见小冉姐儿小声道:“又来一辆马车。 ”

“又来了一辆马车?”

罐罐他们都朝前头望去,就见着这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他们小院门口。

轿帘一掀开,跳出四五个十一二岁的俊秀书生。

“罐罐!”

李行谦跑过来,抱着罐罐的胳膊急道:“我们是不是来晚了?有没有开席?”

“行谦,瞧你急的,就是晚了又怎么了?”孙览笑道。

还有几个师兄笑道:“行谦是出了名的好吃爱吃,这要是少吃了什么,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呢。”

“还没开席呢。”

罐罐从李行谦手下逃脱,乖乖叫人:“李师兄,孙师兄,王师兄,张师兄,宋师兄……”

这几人身后还都有书童,每人手上抱着个木匣子。

瞧那样子应该是恭喜乔迁的贺礼。

魏承也闻声走来,轻轻摸摸罐罐小脑瓜,又与几人稍稍寒暄过后便引着他们去见夫子和师娘。

许多来往村民瞧见这新起的小院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还下来四五个一看就是家世不俗,俊秀得体的书生,不由都有些眼热。

这承小子的日子还真是好起来了。

“开席咯!”

一声兴高采烈的吆喝,罐罐几个小娃扔下手里玩意儿,一溜烟跑进院子里,终于要吃肉肉了!

村中开席也有讲究,几个婆子收了装果脯的空碟子就开始上开胃小菜,先上冷盘再上热盘,待吃得差不离了几样主菜就风风火火的端了上来,最后才是炸丸子和甜糕点。

四张桌子坐得满满的,一时之间小院菜香四溢,其乐融融,看着故意来往的路人都吞咽口水。

可他们和魏承没有交往,更不想帮忙或是拿礼贺喜,也只能闻着香味馋着。

第四张桌子便是为私塾同窗和还有豆苗准备的,魏承本以为只会来两三个师兄没想到来了这么些人。

魏承夹了一块糖醋鲤子鱼,一边轻挑里面的长刺一边笑道:“虽说乡野菜饭没有酒楼滋味好些,但我请的兰婶子做菜是出了名的不错,师兄们若是觉得顺口就多用些。”

“顺口,顺口。”李行谦大块朵颐,吃得连连点头:“比如意楼做的要好吃多了!”

孙览吃相极其斯文,也笑道:“的确好吃,是从前不曾吃过的好滋味。”

那几位师兄也是满口称赞。

豆苗与有荣焉:“我姨母做菜是真的好吃!”

“大家爱吃就成。”

魏承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罐罐碗里,轻声道:“没有刺,多吃点鱼。”

“好哦。”

罐罐捧着小碗造鱼肉,又夹了一块鱼肉送进魏承碗里:“哥哥也吃!”

这糖醋鲤子,兰婶子做的相当好,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没有一点腥气,鱼肉酥嫩酸甜,很受众人喜欢。

李行谦左右看了看,小声对魏承道:“有没有那个呀?”

魏承不解:“哪个?”

“去!”

孙览轻轻敲了敲李行谦的饭碗,道:“夫子在这儿你还想饮酒,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行谦缩缩脖子:“我也不是想喝那些汉子的烈酒,只是有点馋果子酒,而且……”

他看一眼身后的书童,那书童便从袖中拿出一个花色小口大肚瓶。

“我特意拿来的李子酒,可好喝了。”

那几位师兄和豆苗顿时馋了,偷偷让李行谦的书童给他们倒在碗里。

孙览摇头笑笑,对魏承道:“既是李子酒想来没什么度数,你若是喝上一点也不碍事。”

“我从未喝过这李子甜酒,还是算了,一会儿家中还有客人要招待。”魏承婉拒笑道。

李行谦看向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罐罐:“罐罐想不想喝?”

罐罐看一眼魏承,摇头:“罐罐不想喝呢。”

“你口水都流下来了还不想喝?”

罐罐吸溜下口水,乖乖道:“那也不想喝!”

豆苗笑道:“罐罐是真喝不来甜酒,有一遭我用筷子给他点了几滴,他竟然就醉的睡了过去!”

几人笑了一气,罐罐也是要面子的,倚着魏承的手臂哼了声:“不理豆苗哥啦!”

可他还是边吃菜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盯着师兄们碗里那紫红晶莹的甜酒。

魏承见他这样,便用没用过的筷子只沾了一滴酒送到罐罐嘴边,笑道:“喝一滴尝尝也成,左右午后也没旁的事情,睡了便睡了。

“是哥哥让罐罐喝的哦。”

罐罐轻轻含住筷子,学着大人害呀一声,像是品味到极好的酒水:“罐罐不馋别的就馋酒呀!”

这小样还真像个小酒蒙子。

这顿席面一直吃到午后,夕阳暖辉笼罩着这一方小院。

魏承和罐罐将诸葛夫子师娘送上马车,又将私塾的师兄们送走,再一一谢过忙里忙外的婆娘婶子,把剩下的酒菜分给众人,桌椅碗筷都还了回去……

热闹喧嚣的院子一刹那就变得安静了。

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还有只在后院憋了半天的小狼杏儿。

魏承抬脚将门拴好,回头摸摸罐罐的头:“走,我们去看看夫子师兄们送的礼。”

堂厅桌上摆放了不少木匣子还有一些瓜果鸡蛋和红绸子。

木匣子这类物件是夫子师兄们送来的,瓜果鸡蛋红绸子是村人来送的礼。

魏承先前在屋头忙就是在记着谁人带了什么礼,以后这都是要还的。

“豆苗家送了一筐鸡蛋,一筐胡瓜,还有六十六文红绸子。”

魏承一边记一边念:“罐罐数一数丝瓜筐,绸子里面包了多少铜钱?”

罐罐将那红绸子打开,奶声奶气的数了数道:“总共有八十八个铜钱!”

魏承点了点头,道:“里正伯伯送来一筐丝瓜,一筐鸡蛋,一百文铜钱。”

“乔夫郎送来一对草药枕,并着六十六文铜钱。”

这么一算来,村中的礼他们就收了两筐鸡蛋,五六筐蔬菜,还有四百文铜钱。

里正家给了一份礼,李家三郎和秋哥儿单独出了一份,吴风吴大哥也出了一份。

李三郎和秋哥儿兄弟俩是个讲究人。

再去看私塾师兄们送的便都是一些不错的笔墨纸砚,待打开李行谦的匣子时,罐罐惊奇道:“是银元宝!”

魏承一愣,拿过来一看里面不仅有两支黑竹身的俊秀羊豪还有一枚沉甸甸的银元宝。

约摸也得有十两银子了。

魏承记得李行谦说,这份礼是李老夫人和他一同准备的,请他务必要好好收下,当时他没怎么多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将盒子扣上,道:“明个儿去还给李老夫人,咱们不过是搬个家而已用不上收人家这么贵的礼。”

“好!”

罐罐将师娘走时才交给他们的木匣子抱过来:“哥哥,这是夫子和师娘送给我们的!”

魏承轻轻打开,就见着里面安静的放着两枚红绳小玉观音像。

常言道,男子常戴观音,经商者,为的是祈愿平安;考官者,为的结“官印”,登高望远。

夫子师娘还真是用尽苦心。

罐罐轻轻碰了碰小玉观音:“凉凉的,滑滑的,好漂亮呀。”

魏承一笑:“哥哥给罐罐戴上?”

罐罐看一眼自个儿的花猫脸一样的衣服,皱皱鼻子:“洗完澡澡再戴好吗?”

魏承笑着勾了下他鼻子:“你这小娃,连自个儿都嫌弃。”

晚间烧了一锅热水,兄弟俩都在柴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回到火炕上,魏承给罐罐穿好干净的里衣,罐罐仰着白净的脸蛋道:“哥哥,现在可以戴小玉观音啦!”

“观音是雅物,睡觉时不能戴,明儿早起哥哥给你戴。”

罐罐乖乖盖好小被子:“好,哥哥不要忘了哦。”

“忘不了。”

魏承轻轻拍拍罐罐的肩膀,轻声道:“睡吧,今儿都玩累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罐罐平稳的呼吸声,魏承见此便点上油灯去了书房。

他昨个儿就将自个儿的书放置在身后的书架上,现在看来有几分正经书房的模样了。

将油灯又拨了拨,魏承展开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几日就算是再累,他都要多读一个时辰的书。

明个儿他就要早起练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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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承起早在院中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将昨日没有人动过的菜热了下,他便出门上山去打鸡草苜蓿草,家中还有余草,不过早晨的鸡草新鲜水嫩,母鸡多吃这些也可以多下些蛋。

算上昨个儿旁人送的鸡蛋还有他们自个儿攒的鸡蛋,眼下家中已经有了近二百多个鸡蛋。

今儿就要带去镇上都卖了。

这炎炎夏日里存不住蛋,吃不了还容易坏。

他从外头回来时就听到堂屋柴房有动静,推开门一瞧就见着罐罐正在从锅里往外端饭。

他个子圆小都够不到锅台,可还朦胧着睡眼,踮着小脚去够锅里的馒头。

魏承推开门,笑道:“罐罐,你醒了?”

“哥哥!”

罐罐端着馒头跑过来:“罐罐给哥哥端饭呢。”

“别烫着。”

魏承将馒头接过来,他也不拦着罐罐做这些小活,想了想道:“赶明让木匠叔给你做两个小踩凳,成不成?”

“成!”

罐罐揉揉眼睛,露出个笑:“那罐罐就可以,天天给哥哥端饭啦!”

兄弟俩吃完饭后,魏承对罐罐道:“罐罐,去屋头将你的小铜罐拿来。”

“好!”

罐罐将铜罐拿回来,道:“哥哥,给!”

魏承将里面的银子一股脑倒了出来,银子碰撞的声响尤为清脆。

盖房没花上六十两,但乔迁宴买肉买鸡买佐料和酒菜,买招客人的果脯糕点,再加上请兰婶子做饭给吴风赏钱这些林林总总并在一处还真花光了六十两。

眼下礼钱收了四百文,鸡蛋二百多个,也能卖上六百文,这就是一两银子了。

这一两银子够他和罐罐这几个月买肉了,家里的菜现在不愁吃,上完私塾回来许是还要继续做菜干,不然吃不了就浪费了。

笔墨纸砚这次师兄们又送了许多,这么一看还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现在要紧的就是应付马上要来临的夏税然后再养些家畜。

罐罐小手点了点银子,欢呼一声:“哥哥,我们有好多钱钱哦!”

“对啊,能给你买好多肉肉吃。”

魏承将银钱收拢在罐里,道:“里正伯伯的十两银子咱们今儿下学就给他送去,李师兄的十两银子等会儿上私塾就送。”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李行谦今儿却没来私塾。

问过孙览师兄后,他笑道:“他昨个儿吃得太多,在你那头吃完回去又吃了些他兄长带回来的南边腊肉,这下可好晚间就闹了肚子,郎中给他看过之后便道他吃得太多太杂,想来这段日子有名堂不来上学了。”

魏承笑道:“这个李师兄是真的爱吃。”

想当初与他们结识就是要请他们去酒楼。

今儿,魏承破天荒被夫子留堂了。

他背书识字一流,书法刻苦练习,定会小有成就,不过因着启蒙太晚,书读得不够多,有些典故理解还是有些不专。

饶是天生我材,也需严师引导。

诸葛夫子便让他先送罐罐去陈老童生那儿,然后再回来继续读书,魏承只得照办。

小罐罐最怕的人就是夫子,虽然不舍哥哥可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收拾书箱。

“罐罐。”诸葛夫子道。

罐罐小手一顿,乖乖道:“夫子。”

此时书堂也只剩下他们三人。

诸葛夫子看一眼他兄弟俩脖子上的红线,尽量放缓声音道:“小观音像可喜欢?”

罐罐也不怕了,露出个大大的笑:“喜欢!”

“凉凉的好漂亮,而且罐罐和哥哥戴的一模一样,罐罐可喜欢呢!”

诸葛夫子点头道:“那便成。”

“这两枚玉佩,我和你师娘早在寒山寺寻师傅开了光,你二人好生戴着,定会佑你们日后平安顺遂。”

魏承颔首:“让夫子师废心了。”

“那,罐罐可以在这儿陪哥哥吗?”

罐罐小手搭在诸葛夫子的书桌上,小猫儿撒娇一样:“夫子最好啦!”

“不成。”

罐罐小脸上的软肉耷拉下来。

诸葛夫子淡笑道:“时光不待人,夫子如今授你兄长的于你来说太过深奥,最为重要的是你不喜,而陈老先生授你的,却是你极其有天赋又喜爱学的,你兄弟二人因着盖房也落下太多,再过几日夏税还要休田假,你们如今年岁小能多学些,总是好的。”

罐罐这回听懂了,他点头道:“罐罐,知道了。”

从私塾离开后兄弟二人照常去了陈老童生院处。

因着陈老童生腿脚还未好利索,魏承便没让陈老童生颠簸去乡野吃席面,陈老童生说着还要给他们银钱,也被他兄弟二人拒了去。都已经吃吃喝喝拿拿陈老爷子那些好东西,他们可没有那么贪得无厌。

魏承蹲下来摸摸罐罐的头:“等会儿哥哥就来找你,你就在陈老爷子家好生学着,莫要乱跑。”

“好!”

罐罐摸摸魏承的头:“哥哥也要乖乖读书,不要和旁人出去玩,不带罐罐哦。”

魏承笑道:“你这小娃,原是怕我出去玩耍不带你,放心吧,在这儿乖乖等哥哥。”

罐罐背着小书箱乖乖走进了那方小矮院子,又冲魏承摇摇手。

魏承一笑,瞧着罐罐圆小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今儿可就要带罐罐去医馆瞧瞧。

为什么这娃只变圆,不长个儿呢?

.

今儿个陈老童生考过罐罐一些珠算口诀后,点头道:“你小娃话说不清楚,口诀却记得极牢,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是背了许久?”

“罐罐没有背哦。”

“哥哥给罐罐讲过之后,罐罐就这样,拿着算盘打呀打。”罐罐小手快速拨动算盘,歪歪头,“然后罐罐就会啦!”

陈老童生稍稍惊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有些人还真是天赋异禀。

他笑着感慨:“不错不错。”

罐罐欣喜道:“那罐罐可以,去走商了吗?”

“会打算盘就能走商了?”

陈老童生摇头笑道:“想要走商,你要学得可就多了呢。”

“罐罐还要学什么呢?”罐罐抬着小脸不解。

“要想走商,不仅要学会珠算辨银,还要识五谷,辨菜子,出行,兴贩,行路行船,开张吉日也要会。”

说话间,忽然就听到院门一动,一声粗狂的笑声也随之传来:“陈老爷子,你今儿可在,可有时间为我算个吉日,何时出镖?”

那人很快走到他爷俩跟前,就见他胡子缠脸,个子高大魁梧,像座巍峨小山。

小团子罐罐都看愣了。

天怎么都黑啦?

陈老童生看看震金镖局的镖头,又看一眼小罐罐,想到什么笑道:“成是成,不过你要答应我老爷子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