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庸缓缓关上门, 呼出一口气。
他背靠在门上琢磨了很久,怀疑自己看错了。
苍庸重新把门打开,黑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是瞳孔大得有些夸张。
嗯,胸口没有毛线娃娃。
苍庸和寅峰都没有出声, 苍庸围着寅峰转了一圈。
他伸手扒拉寅峰的爪子, 爪子下面没有毛线球。又摸了摸黑豹的胸口,这里也没有毛线球。
苍庸往下摸,摸到了寅峰的原始袋。
寅峰的身材很好,可再好的猫猫也有原始袋。
苍庸在寅峰的原始袋下面摸到了一个很像毛线球的东西, 苍庸抬起寅峰的后腿确认了一下。
就是毛线球。
“啊。”真的有毛线球诶, 而且这个毛线球还有塑料眼镜和络腮胡挂件,它的衣服看起来也很眼熟。
苍庸默默把毛线球放回原位, 让寅峰的原始袋把毛线球盖好,随后摆正寅峰的后腿, 又轻轻拍了拍寅峰的腿, 安抚被他贸然打扰的毛线球。
做完这一切后, 他退到门口,重新关上了门。
寅峰眼见着这一切发生, 却无能为力。
在苍庸关门之后, 寅峰深吸一口气,他用厚实的爪子抱住了自己的头, 左右扭动翻滚。
而这时候苍庸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太怪异了, 怕让寅峰多想。他又一次推开了门,正好看到了扭曲挣扎,无声咆哮的黑豹。
“打扰了。”苍庸重新退回去。
扭曲的黑豹停住了,那一刻, 寅峰莫名想起苍庸写的那一句【他金色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寅峰的豹头咚地一下落到地板上,他无助地看向了房门。
而苍庸蹲在门口,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系统哇。】
【嗯?】这一个字系统抖出了三个音。
【刚才那个豹子是部长吗?】苍庸问。
【可能不是,你部长可能也有黑豹朋友。】系统说。
苍庸:【啊~这就合理了!】
系统:【是啊是啊。】
这段对话结束之后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苍庸还是欺骗不了自己:【……就是部长吧。】
【呜呜呜。】系统崩溃了。
不过这也给苍庸解了惑:【所以我梦里那只活泼的黑猫猫就是部长!】
【部长爱我爱得不得了!】苍庸的眼睛缓缓睁大。
虽然部长的人设破碎,可苍庸觉得这也是个机会。
他想通了,蹭地一下打开门。
一只黑色的豹子低垂着头,独自站在窗边,窗户是打开的,风吹动黑豹身上的短毛,他看起来特别忧郁。
“不要跳!部长!!”苍庸连忙冲上去把黑豹给抱下来,黑豹就跟死了似的,毫无反应。
豹子脑袋软趴趴地耷拉着,整个豹透露出一股看破红尘的慈悲气质。
苍庸松开寅峰,起身去关了窗户。
而后他又看了眼地上挡路的毛线球,苍庸把毛线球踹开了。
慈悲黑豹一下子跳起来,他紧张地接住毛线球,随后询问苍庸:“你没事吗?你不疼吗?”
苍庸:“啊?”
他仔细琢磨,困惑道:“部长你以为这个毛线球是我吗?”
“不是吗?”寅峰不解,“我对它做的所有事都能反映到你的梦里。”
“它只是个媒介,部长你玩它的时候会想到我,脑子里只有我,而我也非常非常在乎部长,所以我们两个就这么沟通上咯。”苍庸解释。
这其实有点像供神明,泥塑的神像是个媒介,把抽象的“神”这个概念在人心中变得具象,而祭拜的那些步骤也是在排除人心中的杂念,通过仪式加强人心中对神的概念。
苍庸是个修士,他对这方面很敏锐。
他记得自己爸爸妈妈以前也救过很多人,现在他们世界还有熊熊神庙,也有人供奉他爸妈,这种供奉对修行是有益的。
等等,这不就是说……
他收获了第一个信徒?!
“啊!!”苍庸的尖叫忽然响彻云霄,寅峰的耳膜都差点被震碎了。
“部,部,部长!!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给我摆了甜品?!”苍庸记得自己每晚都有东西吃。
自己把梦告诉部长之后,部长总会像变魔术一样地拿出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甜食。
原来他被供奉了!梦里吃了一遍贡品,梦外也吃了一遍。
“哇哇哇!!”苍庸捂住了自己的面颊,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他的脸变得通红一片,“哇哇哇哇!”
一个人的供奉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可这是供奉诶!
他被人供奉了诶!
“啊!!”苍庸又大叫了一声,他搂住寅峰,猛地收紧胳膊,寅峰还以为苍庸要绞杀自己,“部长!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这段时间所有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苍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开始搂着黑豹跳舞,嘴里不断地哼着歌。
真的没事吗?寅峰被苍庸拉着蹦跶,他没法直立行走,两只前爪被苍庸抓着,两只后爪无措地跟随着苍庸的脚步。
【系统!系统!我爱这个世界!】苍庸对系统说。
【你爱得太随便了啦。】系统很无奈,不过苍庸这种纯粹的惊喜倒是把他从滤镜破碎的迷茫中拽了出来。
“我爱这个世界!我爱部长!我最爱部长!”苍庸说着说着,又把寅峰搂住了。
寅峰:“……咳咳!”苍庸这到底是什么鬼力气?
苍庸到底为什么这么亢奋?因为那个毛线球?
“毛球对你很重要?”寅峰问他。
“毛球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部长你对毛球的爱,也就是部长你对我的爱。”苍庸很惊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爱我!”
寅峰沉默。
苍庸郑重地注视着寅峰的眼睛,声音放得很慢:“我也爱你~部长。”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说爱了。
两只厚实的豹爪捂住了苍庸的脸。
寅峰的脑袋往后仰。
这种幼稚又炽热的感情真是太要命了:“咳,好了,我很忙的。”
苍庸表示理解:“忙着玩毛线球球吗?”
寅峰再次沉默。
苍庸松开寅峰,他捡起地上的毛线球,塞到寅峰怀里:“部长记得好好喜欢我哦!”
寅峰:……
“我,我先走了!”苍庸蹦跶着出了门,他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他要把这个关键时刻记录下来。
【系统!我有第一个信徒了!】苍庸疯狂跟系统分享,只有系统知道信徒代表着什么。
系统心情复杂地给苍庸放了鼓掌的音效。
【系统!我完全没有想到,部长居然偷偷供奉我,他好喜欢我。】苍庸打开了崭新的本子。
【嗯嗯,真棒。】系统附和。
【我也喜欢他!】苍庸一边说着,一边在日记本第一页画了一个小熊。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系统无奈,【你的喜欢快要溢出来了。】
【噢~这种感觉好棒哦。】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溢出来的那种感觉,心脏被蜂蜜塞满了,血管里流的都是小甜水。
苍庸又在熊身边画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豹子。
【亲爱的妈妈,展信佳。】
系统诧异:【你不是写日记吗?】
【对!我之后要把这个小本写满,然后把它给妈妈看。】苍庸说完又觉得自己忽略了爸爸,他在妈妈的后头画了一个增补号,加了个爸爸。
【今天我拥有了第一个信徒,一个可爱的信徒,他长这样。】苍庸画了个超小的寅峰速写。
苍庸把寅峰偷偷藏毛线团的事情写了,还画了一个黑豹冲着毛线团撒娇的卡通图。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我也会认真对待我的第一位信徒。】苍庸写承诺的时候表情也特别认真。
【爱你们,爸爸妈妈。】
【我现在也很爱他,他像一颗跳跳糖。】寅峰在沉稳可靠和可爱脱线之间反复横跳。
【我喜欢吃跳跳糖。】
苍庸写完日记之后兴奋地搂着日记左摇右晃。
随后他恋恋不舍地把日记本放进了自己的小纸袋里。
他不知道,在他写完之后,系统偷偷扫描了日记的全文,送到了苍庸熟悉的地方。
某个世界的某个城市,围着围裙的大熊打扫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看着地上被坐秃的那块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不长草了,坐在这儿的熊也没了。
忽然,后院的门被打开,另一只大熊挥了挥手中的纸对她说:“是老三的信!老三的消息到了。”
围裙大熊连忙放下手中的浇水壶,一边在围裙上擦爪子一边往屋里跑。
戴了眼镜的男熊学着苍庸的口吻念着苍庸刚写下的东西。
在念到多了一个信徒时,男熊停了下来,他和自己的妻子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尽管他们的信徒已经很多很多了,可还是会为了自家小熊的第一步而惊喜。
他们不约而同地鼓掌。
随后男熊继续往下念。
他们时不时停下来鼓掌,时不时一起发出欣慰的感叹。
随后两头熊凑在一起,那张信在他们大爪子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小。
“是他吗?”女熊指向纸上的速写。
“嗯。”男熊点点头。
“我们可以给跳跳糖先生拍张照,放进老三的熊生相册里。”女熊继续说。
他们行动力很强,拍照放大,随后塑封,在塑封的时候他们加了一条补充说明——【庸仔的跳跳糖先生】。
并不清楚因为自己没写真名,导致父母给寅峰起了绰号的苍庸此时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钻进被窝里等寅峰了。
苍庸单手撑着自己的头,侧躺着直面房门。
很久很久之后,寅峰推门进来。
刚跟苍庸打了个照面就出去了。
“部长?!部长!!”苍庸嚷嚷,“回来!你没有错!”
房门重新被推开,但只推开了一条缝:“看样子你今天不难受了,你可以去你自己的房间。”
“我不难受了,可是我高兴诶。”苍庸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我想紧紧地搂着部长睡觉。”
寅峰完全没有动。
“被子里好暖和噢。”苍庸眨巴眼。
寅峰还处于观望状态。
【部长果然是猫咪啊。】苍庸知道寅峰还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因为他的瞳孔太大太圆了。
“部长,如果我不搂着你,我就会做噩梦,我会胡思乱想。”苍庸维持着侧卧姿势向前倒,最后啪叽一下拍在了床上,“我会觉得是我看到了不该看的,部长讨厌我了,部长以后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我会很自卑很自卑的。”苍庸嚷嚷。
寅峰不信他,苍庸早就在他的面前暴露本性了,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
“自卑到死掉。”苍庸加码。
“死掉也无所谓吗?果然这个世界没人在乎我。”苍庸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真难过了?
寅峰有些纠结。
他看着被子鼓起来的那部分,他没法透过被子看清苍庸的表情。
寅峰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竖起耳朵听床里有没有啜泣声。
没有。
他睁大了双眼,那双被苍庸所钟爱的,能表达各种复杂情绪的金色眼瞳此刻看起来呆呆的。
寅峰围着床走了一圈,他想掀开被子看一眼,可他担心被苍庸发现。
要掀吗?
他听到了苍庸吸鼻子的声音,寅峰连忙伸手掀开被子往里看。
正好和苍庸面对面,苍庸笑得挺开心的。
“恭喜你,部长,你拯救了你的特助。”苍庸说。
寅峰默默捂脸,他的耳朵有些红,苍庸这些幼稚的行为弄得他不知所措。
被子里的苍庸往旁边挪了挪,他继续往自己身侧的位置拍:“部长!来!”
寅峰不太想动,他总觉得他钻进去就是对苍庸这个幼稚鬼妥协了。
他这么厉害一个人,供养起了第十军团,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特研局行动部部长,他不能因为这种幼稚的哄骗就自己往陷阱里钻。
可这样想着,寅峰也没有松开被子,他还在通过被子洞看苍庸。
“你不喜欢这边吗?”苍庸打了个滚,自己滚到那边去了,把空位留出来继续拍,“那这里!这里!”
寅峰还是没有动,但是他的眼睛在那个空位和苍庸之间流转。
明显心动了。
“有点冷了,部长。”苍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寅峰立马就钻了进来了。
【噢~我的豹豹。】苍庸等寅峰躺好就搂住了寅峰的腰。
寅峰叹息。
“我不是变态。”寅峰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知道,部长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喜欢对我撒娇。”苍庸点头表示认可。
寅峰有点想走了,可苍庸已经紧紧地搂住了他。
“部长你养了毛线球,就是我的信徒了哦。”苍庸蹭了蹭寅峰。
“信徒?”寅峰微微皱眉。
“部长你不满意吗?”苍庸对寅峰的皱眉相当不满。
“也就是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得信吗?”寅峰不解,“你成我的领袖了?”
“不行吗?”苍庸皱眉质问。
寅峰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你现在想给我什么指示吗?”
“部长你要很认真地爱我。”苍庸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了,“好吗?”
“你既然是我的领导,干嘛还问我?”寅峰有些好笑,他又搂住了苍庸。
苍庸感觉寅峰在自己身上重重吸了一下:“因为部长的意见也很重要。”
苍庸也学着寅峰的样子,在寅峰颈边吸了一口气。
“我今天很开心哦,部长。”
“嗯,感觉得出来。”
“部长你呢?”
“我也很开心。”寅峰被苍庸这么一打岔,压在心中的郁闷也少了许多。
苍庸无奈长叹一声:“我明天要去面对小倔驴,你要去救老倔驴。”
寅峰:……
“部长,我听见你骂符老先生倔驴了。”苍庸站在门口看完了全程。
寅峰很无奈。
苍庸又问:“部长你累不累啊?”
寅峰下意识想说不累,不过他话还没说出来就意识到苍庸不会信他。
“累,很累。”寅峰说,“有时候开会的时候很想把他们都咬死,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部长一点都不成熟诶。”苍庸还挺高兴的。
“胡说,我挺成熟的。”寅峰在苍庸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他有些困了。
他和苍庸头抵着头,沐浴露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
他俩的对话越来越简洁,到最后他俩的意识都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聊天,却不知嘴里说了什么。
苍庸喊一声部长,寅峰答一声我在这。
他俩就这么来来回回念叨,声音越来越小,发音也越来越模糊。
苍庸嗓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嗷嗷”声,他还是在喊部长。
寅峰回应的也是奇怪的“嗷”。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两道缓慢清浅的呼吸声。
……
“我回家之后认真琢磨了一下,你不是狰礁的人,你行事太鲁莽了。”季晓亮坐在那男人对面,“现在烽明星已经全星封锁了,你杀了看守符舂的人也跑不出去。”
“符家人不该就这么死了。”男人低下头。
“你去救他,他死得更快!”季晓亮敲击桌面,“幸好你当时碰上了我,还有,你准备杀人的时候不做调查的吗?”
“特研局谁都该死,偏偏那个看守符舂的是个单纯的呆子,他这辈子已经够惨了,你还要开枪打死他?”季晓亮质问。
“我查过他,他确实没有参与过多少特研局的行动。”男人说,“如果不是查出他没问题,我何必靠那么近?我在远处把他一枪爆头不行吗?”
“你靠那么近是为了及时拉走符舂!”季晓亮冷笑一声,“你的同伙在哪儿?”
男人看起来有些懵。
“你一个人带不走符舂,跟你一起犯这种蠢的同伙在哪儿?”季晓亮深吸一口,“你去查了苍庸的信息?怎么查?在哪儿查?”
“不会是在烽明星吧?”季晓亮被这男人蠢得头疼,“如果你在这颗星球上调查了特研局的人……你就等着特研局来抓你吧。”
季晓亮起身离开拘留室。
然而一出门他就遇到了等在门口的季老局长。
“拘留室的监视器被人关了,你有头绪吗?”季老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晓亮这个让人糟心的儿子。
季晓亮不吱声。
“你都被停职了,谁放你进来的?谁帮你弄监视器的?!”局长一巴掌拍在季晓亮的脑壳上。
“我来看我爸爸,不行啊?”季晓亮捂住了自己的脑壳。
“你来看我?看我什么?!看我死没死?”局长气到极致,居然止不住笑了出来。
“里面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局长问,“你还要给我惹多少麻烦?!”
“怎么!特研局又来问你要人了?”季晓亮嗤了一声,“老季,你偶尔也硬气一点行不行?别把无辜的人交给特研局了。”
“无辜?我怎么记得他腿上还绑了枪?”局长扯了扯嘴角,“特研局的人说,他要谋杀特研局的人。”
“这事儿是特研局做得不对,本来就是他们先绑架了符舂。”季晓亮说完,连忙一个侧跳,躲过了季老局长的扫堂腿。
“老季,你就帮我这个忙成不成?”
“我怎么记得他要杀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我不会让我朋友出事。”季晓亮跑动着远离了季局长,“他要杀的是特研局的人,不是我朋友,我朋友跟特研局那群神经病可不一样。”
季晓亮跑远之后又跑了回来:“爸爸,给我一点钱呗。”
“停职又不扣钱,你的钱呢?”局长询问。
“我没存款,都捐了。”季晓亮把自己的收款页面打开,“停职了,没工资了,我待会儿还要去跟朋友玩。”
“孽种。”局长给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儿子转了账,捂着自己的额头,继续头疼。
季晓亮乐颠颠地去找苍庸和符舂去了。
出门之前,局长不忘叮嘱:“只准玩!不准把人抓到这里来!”
季晓亮压根没有回应。
他蹦跶着去了苍庸那边。
见到苍庸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苍庸不一样的地方:“啊呀,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啊!”
苍庸笑着点头:“我昨天经历了一场灵魂的蜕变。”
“你干什么了?”季晓亮问他。
“秘密。”苍庸笑得更开心了。
忽然,他们旁边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苍庸和季晓亮看向了鼓掌的符舂。
符舂为苍庸感到高兴:“恭喜你,你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苍庸:……
季晓亮:……
“你不是说你的父亲很危险吗?”季晓亮觉得符舂一点都没有为他父亲担心的样子,他在乎的都是其他的事。
“我父亲有他自己的理想,他死于自己的理想也很正常。”符舂长叹一声。
苍庸很好奇:“如果有一天,有一道魔法能把你爹忽然从你的星系变到安全的地方去呢?”
“我父亲不愿离开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符舂说,“如果他被转移了,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回去的。”
季晓亮满脸惊诧:“送回哪儿?”
“送去自己的星系。”符舂很痛心。
【也就是说他要把自己亲爹推出去送死?】苍庸深感震撼。
季晓亮问出了苍庸的困惑:“你是不是想让你爹死,然后你好继承家产?”
“我爸死了,我们家也得没。”符舂想得很清楚,“那时候我自有我的去处。”
季晓亮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苍庸也睁大了双眼:“如果你爸半路上假死脱身……”
“这怎么可能?!特研局和特安局那群人不会放过他的。这种意外死亡肯定会遭受调查,同样会有无数无辜的人送命。”
“我爸必须在被定罪之后由联盟处死,这样最好。”符舂说。
“哇……”苍庸深感震撼。
季晓亮无话可说。
“有没有可能,你爸能活?”
“他不能。”
“也许呢?”
“没有也许。”
【他真是个绝世大犟种,他真的不恨他爸吗?】苍庸深感震撼,同时他也无法理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的父母做了类似的事,哪怕苍庸知道他们是对的,也会忍不住埋怨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符舂提起自己父亲的次数一多,他的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符舂眼里有泪光,他捏着自己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就是活不了啊。”他的嗓子有些哑。
苍庸不敢再追问了。
“就是活不了。”符舂一直以来维持的冷静终于崩塌。
季晓亮看向苍庸,他做了个口型——你弄哭的。
苍庸连忙上前搂住符舂的肩膀,轻拍符舂的后背。
“我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个学生,他年纪不大,没有人脉,没有渠道去救自己的父亲,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做好了准备。
他满腔的正义感帮不上任何的忙,他只能等待,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他在等待自己至亲的死亡倒计时。
符舂心中偶尔会埋怨自己的父亲,可很快他这种埋怨又被自己压下,因为他知道对错,他看得清世界。
早早地看清,却无力改变任何事。
符舂每晚每晚地煎熬,如果特研局安排过来的人是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符舂能凭着自己的一腔勇气,干脆和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可偏偏来的是个呆子,还是个善良的呆子。
符舂无所适从,只能把一切激烈的情绪都压在自己的心底。
此时苍庸以一种近乎冒犯的方式把符舂弄哭了,符舂哭得越来越大声,一边哭一边辱骂一切。
他骂自己的父亲,质问父亲为什么要教给自己这些道理,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睁眼看着人世间的痛苦。他辱骂特研局和特安局,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都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他哭得实在太痛苦,这种情绪感染了苍庸和季晓亮。
苍庸纯粹是受情绪感染,眼眶中有了泪水,自己也莫名委屈了起来。
而季晓亮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他点了一大堆酒送到符舂的临时住所。
季晓亮也开始骂人,骂的也是特研局和特安局,还有薛定谔的正义和他被磨平了棱角的爹。
他们越喝越多,骂得越来越脏。
苍庸不喜欢酒,他喝不醉,酒的味道对他来说太过怪异了。
季晓亮搂住苍庸的脖子,硬让苍庸喝了一口。
“你心里也郁闷吗?”季晓亮问他。
苍庸点点头:“有点。”
“那你也骂!!”季晓亮大声嚷嚷。
“啊?我吗?”苍庸有些不适应。
符舂已经彻底喝醉了:“骂!骂他们这群混账!”
苍庸深吸一口气:“局长是脾气古怪的坏猫!”
“你带点脏话啊!”季晓亮觉得苍庸特别没气势,他又喝了一口酒,大声地吼出了自己对警察局的不满。
最后苍庸看着他们哭天喊地,质问世道不公。
而后他们的思想出现了一些分歧,而失去伪装的他们根本没有和对方辩经的意思,怒视着对方,直接大打出手。
苍庸:……
下午,寅峰吃完午饭之后给苍庸打了个通讯过去,想问问苍庸怎么样。
结果通讯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两道极其刺耳的声音。
“呃啊呃啊”的嘶哑嚎叫和“嗷呜呜呜”的防空警报混合在一起。
苍庸好像说了什么,可寅峰根本没听清。
发生了什么?!
寅峰点开全息视频。
在苍庸那边的画面弹出来之后,寅峰沉默了。
苍庸面如死灰地躺在地毯上,而一颗驴头就在苍庸的头上方,驴好像很难过,不断地发出哭喊。
苍庸的下巴抵着灰狼的脑壳,季晓亮有坎高犬的血统,体型不小。
这灰狼的哭喊也特别惨烈。
苍庸嘴巴张了张,他似乎说了什么话,可寅峰没有听清。
苍庸想要爬起来换个位置,但他刚一动,头顶的驴和头下的狼就叫得更惨了。
苍庸只能躺回去。
寅峰:……
“季晓亮脖子那里的毛怎么秃了一块?”寅峰问。
苍庸张嘴说话,寅峰还是没有听到,不过他根据口型分辨,苍庸说的是——“被驴咬掉了”。
寅峰再次沉默,他很好奇苍庸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苍庸今早去上班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眼中都是光彩,全身上下的热情都要溢出来了。
结果就上了这么一会儿班,眼神也没光了,表情也没有了,看上去死气沉沉,跟冯冲似的。
“苍庸!符舂在嚼你的头发!!”寅峰睁大眼睛,之前他用舌头帮苍庸理过毛,苍庸头发的触感特别好,很松软,寅峰很喜欢。
“快把他赶走!”寅峰接受不了这个。
“他嚼头发就不会再叫了。”苍庸无动于衷,反正他的头发也很难咬断。
在驴开始嚼头发之后,苍庸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像是终于寻到了一线生机:“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啊,部长。”
“部长,这种安静就是幸福吗?”苍庸闭上眼,看起来格外虔诚,他在感恩,感恩这个安静了一半的世界。
毕竟狼还在嚎呢。
寅峰:……
啊啊啊!他的孩子啊!
好端端一个孩子!!
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