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是华大的罪人!

姜家,姜德胜大气也不敢出,又是泡茶又是擦凳子的,本来想递根烟过去让来人消消气,一摸兜里啥也没有。

他只能露出一个谄媚讨好但又无奈的笑。

姜二宝还躺在床上,躺了半天也就手指头能动,他神色有些绝望。

他姐这是奔着弄死他去的啊!

看这样子就不是亲生的,要是二姐肯定不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也不知道姜沅怎么砸的,他现在全身使不上劲。

呜呜,他再也不相信姜沅是老实人了!

姜母本来还在心疼儿子,听到外面动静这么大,刚从房门出去,就被怒气冲冲的姜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姜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明就里的姜母被骂懵了,听儿子说姜沅去了省城,心里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沅沅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从来不会顶撞反驳父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从小到大,姜沅是家里最不让她操心的孩子。

以至于她有时看到这孩子,心里总有些愧疚,所以当时姜德胜不让姜沅读高中,她还是坚持送去了。

“你们还敢问怎么了?”姜城阴着脸,打翻姜德胜双手递来的搪瓷杯,“你们家的女儿能耐大啊,带着校长去省教育厅堵华大招生办的人,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你们想想怎么把人嘴堵上吧!不然你们一家的工作还有彩礼都别想要了!”

他还不知道孙副厂长已经在查他,只以为顶替上学的事被发现了。

不过这件事就够孙兴和他叔叔打小报告,合伙把他从钢铁厂弄走了。

厂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作风人品有问题。

“啊?”姜德胜张了张嘴,“那不能吧,她不是去省城参加比赛吗?不信你问二宝。”

姜母也觉得自家女儿那胆子做不出这样的事:“对啊姜主任,是不是你听错了?谁告诉你的?肯定是瞎说!”

姜城都要被这两口子蠢笑了。

他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么蠢的人家怎么就生出来一个心机那么深的女儿。

真他妈变种了。

姜城懒得和这家蠢猪多费唇舌,语气狠戾:“明天一早去省城把人带回来,让她改口说是信口胡诌的,不管能不能成,人以后必

须给我扣在家里!”

就算这件事真的暴露了,他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姜沅去上大学!

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当成猴子耍!

姜城虽然有点傲,可平时待人还算和气,姜德胜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哪怕一肚子的疑问和委屈他都憋在心里不敢出声,姜城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他怕啊。

夫妻俩指天发誓明天一家老小绝对去省城押人,哄了半天才把这尊杀神哄走。

姜城走的时候还顺手砸了个收音机泄愤,把姜德胜心疼得脸直抽抽。

“老姜,你说现在咋办啊。”姜母顾不上还躺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疼得直哼哼的小儿子,看着一地的茶叶茶水发愁。

“沅沅真去找招生办的人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吧?姜主任是不是不想给彩礼了故意诈我们?”

“多半是真的,”姜德胜回过味来了,双手抱着脑袋坐在凳子上,苦笑道,“你没看见他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吗,谁能装成这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因为被人戏耍而感到震怒和耻辱。

姜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姜沅能做出这样的事,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难道她真的一直没把人看透?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姜母有种无奈的疲倦感,也可能是因为姜城撒了邪火把她吓着了,本来她应该生气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提不起精神。

“我去趟三道湾,让大宝明早和我一起去省城。”

“到底怎么回事见到人就清楚了。”姜德胜起身,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搪瓷杯,心里也憋屈窝火。

自己这个小女儿真是厉害得很啊。

还想去上大学?没门!

姜母犹豫:“这件事不能让那边知道吧……”大儿媳好不容易对他们态度松软些。

“管不了这么多了,人没带回来别的都是空谈,姜大宝他要是还想保住工作,必须跟我们去!”姜德胜斩钉截铁道。

这也是姜主任能拿捏他们的原因,一家三个男人,两个都在钢铁厂工作,还有一个即将进厂。

命脉都捏人家手里了,还能咋办?

姜德胜没有多费唇舌,出了大院打着手电筒往三道湾那边走。

有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田大姐,刚才姜主任咋回事啊……”

她目光四处扫,看到地上被砸了的东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得罪姜主任了?”

回去得赶紧和自家那口子说一下,以后避着点姜德胜一家人。

免得被姜主任迁怒。

“……没什么事。”姜母勉强露出笑容,一张脸越笑越像苦瓜,“这不是最近老姜在车间总是和孙主任说话嘛,被姜主任记恨上了,上门警告呢。”

她才不会傻到实话实说,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敷衍过去。

“哦,是吗。”门口的人半信半疑,“你们家老姜也真是,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去搅这趟浑水。”

活该嘛这不是。

问清楚了她心满意足回去睡觉了,姜母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

“谁啊谁啊,大半夜还敲门,让不让人睡觉了?”

现在还不算晚,不过姜大宝正在陪媳妇儿看电视,你侬我侬被人打断心里多少有点不爽快。

他一边喊着一边出来开门。

姜大宝住的是岳父岳母家,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也够一家人住了,比那些大杂院筒子楼清静。

“你爹。”门打开的一瞬间,姜德胜黑着脸骂道,“活了二十多年在三道湾住了两年连你爹是谁都分不清了是吧,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还给你找工作,白白给人家养儿子!”

姜德胜越说越气,姜大宝看清是谁后,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等他爸骂够了才说:“您这么晚找我啥事儿,要不进屋说?”

姜德胜在姜城那里受的气终于发泄出来了,他心里好受很多:“别了,你那爹妈瞧不起我们,我们这种普通工人和他们粮食局的没法比。”

阴阳怪气一顿,见姜大宝低着脑袋跟只鹌鹑似的听训,姜德胜这才消停下来。

“跟你老婆说一声,明天你要去趟省城,今晚跟我回去。”

“啊?”姜大宝抬头,茫然道,“不是爸,我为什么要去省城啊。”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姜德胜没好气道。

“这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啊,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明天要是不去,这辈子都不用上班了。”

姜德胜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姜大宝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说话也结结巴巴:“爸,二宝……二宝的工作是阿沅的录取通知书换的?”

“难怪,我就说他那德行怎么可能进得了钢铁厂。”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姜主任动怒了,人要是带不回去咱们爷仨都得直接滚蛋。”

“那可不行!要是这样我老丈人会让小蝶跟我离婚的!”姜二宝一蹦老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您等着,我回去跟小蝶说一声,就说二宝病了念叨着让我回去看看。”

说他妈会露馅,他妈明天还得去棉纺厂上班呢!

姜大宝是真的急了,自从上次小蝶和他一起从姜家回来之后,丈人丈母娘对他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总是横眉冷眼,还瞧不起他家里人。

现在夸他爸妈厉害,不仅给游手好闲的儿子找了个铁饭碗,还给闺女找了个好婆家。

姜主任人脉广,可以结交谁不愿意搭上这条线啊。

姜大宝这段时间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他好不容享受一把正常女婿的生活,可不想再像原来一样。

姜德胜没等多久,姜大宝就急匆匆出来了,手里还拎了两瓶橘子罐头。

爷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姜大宝说:“爸,这事必须解决。”

姜德胜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亲家要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到时候罐头都得上门来提回去。

他重重点头:“放心,姜沅她去不了首都。”

……

天刚蒙蒙亮,姜圆圆就被同车厢的办事员给叫醒。

“圆圆?到首都了。你待会儿跟着我走,我把你送到华大再去招待所。”

姜圆圆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侧头往车窗外看,外面雾蒙蒙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看样子还不到六点钟。

“好。”

不用办事员催,姜圆圆怀揣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构想,从包里掏出牙刷毛巾去洗漱。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现在是春天,早晚虽然有点冷,不过到了九点钟就开始升温了。

她换上了那条之前问姜沅要不要的红底白色波点小裙子,又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

姜圆圆从小被养得好,头发又黑又亮,看起来可精神了。

办事员看着她捯饬自己,也不由点头。

别说,小姑娘这么一打扮还挺好看,年轻有活力,朝气蓬勃。

看起来不像是坐了一天的一夜的火车。

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收进行李包,姜圆圆又穿上带蕾丝边的袜子,换上小皮鞋,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对自己很满意。

既然来到了首都,她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才不要被人比下去。

火车在铁轨缓缓滑动,没过几分钟就停了下来。

“旅客同志们,火车已到站,欢迎大家来到首都。请带好随身行李,妇女同志们牵好自己的小孩,注意身上财物,有序下车……”

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在车厢走动,同时火车门也打开了。

上车的时候没觉得,下车人是真的多,要不是自己的胳膊被办事员抓着,姜圆圆都有些害怕了。

她随着人流慢慢挤出去,就在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的时候,办事员用力一拉,把她从人

堆中解救出来。

出了站,呼吸到新鲜空气,姜圆圆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没事吧圆圆?”办事员贴心的问了一句。

姜圆圆摇头,她此刻没有心情打量周围的景色建筑,低头看了下被踩了几脚留下鞋印的小皮鞋,有些欲哭无泪。

突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办事员也没空安慰她,拉着她走到了公交站,同时感慨:“首都的交通就是发达,你看,这么早公交就开始跑了。”

现在还早,还没到上班的时候,来来去去的公交也让姜圆圆睁大了眼睛。

不像云县,几个小时才能等到一班车。

她终于从刚才的挫败感中回神,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象。

和她想象中的高楼大厦不同,四周的高层建筑很少,道路两边都是矮旧的老楼。

看了一会儿才找到熟悉的筒子楼。

这已经算得上是目之所及里最好最高的房子了。

姜圆圆忍不住说:“首都好像和云县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除了公交车多一点。

办事员也是第一次来首都,她笑了笑:“以后会慢慢开始发展的,圆圆,你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以后国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姜圆圆被她说得一腔热血滚烫翻涌,已经想象到了以后的道路。

火车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公交站都没处落脚了,办事员眼尖,看到有公交车驶来,车窗前面的牌子写着火车站——华大的,立马推着姜圆圆过去。

“待会儿你就使劲往上挤,我在后面推你。”

一开始姜圆圆还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公交车刚打开车门,人群一窝蜂地往上挤,姜圆圆眼泪都快被挤出来了,圆润的脸蛋皱成一团。

办事员在后面使劲,就连打票的同志也在下面帮着推上车的乘客。

“同志们往后走往后走,后面有位置啊。”司机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姜圆圆直到下车的时候,也没看到位置在哪。

也是下了车她才知道,上这辆车的不一定是去华大的,也有可能经过华大。

“到了。”这大早上的,办事员愣是急头白脸弄出一身汗,把姜圆圆的行李袋递给她,“圆圆,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去招待所给你爸打个电话报平安,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招待所找我,这两天我都在。”

办事员给她留了个地址,又叮嘱了两句,等公交车来了身手矫健挤了上去。

姜圆圆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神。

她手里除了行李袋还有办事员塞的纸条,上面有个地址和电话号码,姜圆圆把纸条收好,看着眼前的老式建筑,她拎着行李袋昂首挺胸进了校园大门。

而此刻,华大教师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凝滞。

张望津昨晚收到原自秋的电话后就气得破口大骂,今天一大早不少老师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对这位学术界老前辈,同事们心里苦哈哈:“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许辛作为华大的老师,公然受贿纵容犯罪,开除!必须开除!”

张望津不想听这种场面话,他看了一圈办公室内或沉默不语或义愤填膺的同事们,不确定其中还有没有蛀虫。

“冒名顶替的那个姑娘应该差不多到了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有几斤几两才敢来冒充我们华大学子。”

也是昨晚张望津才知道,学生虞必先托他查的那个学生竟然是本次高考的总分第一。

不仅是在华大是第一,就连隔壁京大的天之骄子也只能屈居第二。

不等他继续发火,教导主任通知他们去校长办公室开会。

“姜沅同学是实打实的全国第一,目前隔壁大学还在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想截胡抢人。”

校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我不知道你们下面是怎么弄的,竟然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多新鲜啊,全国第一被人顶包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作为国内有名的高校,这就是我们给恢复高考后第一次招生出的答卷。”

“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中午我要去给上面做个汇报,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好自为之,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主动写封检讨交上来。”

“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在核实学生学籍以及个人信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注意以绝后患,还有两个多月又是高考季,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情况。”

“散会。”

他全程没有提过许辛,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就已经不是华大的老师了。

他是华大的罪人!

老师们战战兢兢出了校长办公室,比起发火的张望津,这种平静下面隐藏的怒火才更加让人心惊。

谁也不知道校长会不会秋后算账。

可这件事他们也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