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圆圆捏着笔,指尖泛白,眼睛都差点要把卷子盯出一个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有无数疑问,差点忍不住就问出了声,还好掐着腿克制住了。
“姜沅同学,别人都开始写了,你怎么还不作答?”
监考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语气幽幽,带着冷意。
如果不是这个冒牌货,他就不会莫名其妙大早上挨骂,莫名其妙要写检讨。
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敢来华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倒要看看,这位“状元”能写出朵什么花来。
姜圆圆后背凭白冒出了一层冷
汗,指尖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是爸爸买通的老师有问题,给的答案是错的还是有别的原因,她刚要开口,就听监考老师又说——
“姜沅同学,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学校有校医,不舒服就让别的老师陪你去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再来考试。”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哪怕你病了,也会全程有人监督你,直到考完试。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姜圆圆想要装病的念头,她摇摇头:“谢谢老师,我没事。”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了。
沈安澜坐在她斜后方,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姜圆圆红裙后背已经被汗沁湿一块,颜色有些深。
她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听到姜沅说自己没事,沈安澜蹙了下眉头,不再理会。
这段时间姜圆圆都有跟着远房亲戚补习,这里面有些题目她看得懂,但大部分是看不懂的。
特别是英语题。
虽然英语只有两道题,只占了十分,可她看着就跟天书一样。
语文和数学还好,看到占了六十分的理化题,才是真的天塌了。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这位“状元”变化无常的脸色,出了这口恶气,心里终于舒服很多。
他捧着搪瓷杯,慢悠悠欣赏。
嗯,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听到收卷两个字响起的那一刻,姜圆圆说不清自己是懊悔还是如释重负,她脚步沉重走出教室,吴珍珍立马跟了过去:“怎么样呀圆圆,题目是不是很简单?我昨天就随便写写都考了八十五分呢!你这么厉害九十分不是问题吧?”
姜圆圆真想捂住她的嘴求她别说了,她又不是真的姜沅,还九十分不是问题?她看现在问题挺大的。
姜圆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可能是坐了这么久的车太累了,我没休息好,被子也没买,我想出去买两床被子铺下床。”
其实她是想去打电话给爸爸,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试卷上的内容和他告诉自己的不一样?
见她确实一副很累的样子,吴珍珍也没再打扰:“那你去吧,我待会儿还要陪安澜去隔壁大学看她弟弟,不能和你一起去啦。”
姜圆圆求之不得,勉强笑了笑,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低眉耷眼往宿舍走。
钱票还在行李袋里,她要去外面找个地方打电话。
“这圆圆怎么一下子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安澜,你们这次的题目难吗?”
为了避免考试时间不一样的同学们之间互相泄题,学校准备的试卷都是有编号的,吴珍珍考的是前面的那一套。
“还好吧,不是很难哎。”沈安澜对姜沅兴趣并不大,她并没有往深处想,任由吴珍珍揽着自己的胳膊,“我们现在去京大看看阿昭,他应该也考完了,我中午不想吃食堂啦,我们一起去国营饭店吃吧~”
“好呀好呀。”吴珍珍亲亲热热揽着她,“安澜,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姜沅呀?我看你对她好像挺冷淡的耶。”
沈安澜是个性格开朗张扬明媚的人,和她父母取的名字截然相反,她对于有好感的人向来是热情的。
可刚才在姜沅面前她太过礼貌了,和吴珍珍平时跟她相处时候不同。
“没有啦,就是感觉这个姜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给我的感觉很违和。”沈安澜想了半天,“反正我就是对她热情不起来,你要是想跟她玩就玩,我无所谓的。”
“好吧好吧,姜沅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看看阿昭,你回你外婆家住了大半个月了,他肯定也在翘首以盼呢!”
提到沈昭,沈安澜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姐弟俩是双胞胎,挺久没见了,沈安澜还真有点想他。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家阿昭有没有闯祸,每次闯完祸他都要去大院里其他的朋友家里躲一阵,怕爸爸打他。”
“悄悄告诉你,他昨天还挨骂了,我听张林他们说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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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
姜沅一大早就被堵在房间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父亲出现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
“沅沅,你怎么这么不乖,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姜大宝对这个妹妹没太多的印象,就记得她乖巧懂事。
其实他也分不清姜主任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对姜沅有点生不起来气。
而且这件事就算是真的,应该生气的人好像也该是小妹吧……
姜大宝眼神飘忽,被他爸瞪了一眼才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一声不吭跑来省城,现在赶紧跟我们回去,妈还在家里等你呢!”
等着揍你。
他昨晚回去,本来还以为爸的话是夸大其词,姜二宝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可能被小妹这么个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给打得动弹不得。
可看到了躺在床上哇哇哭的姜二宝时,他沉默了。
姜二宝是真的动不了,除了手。
所以他一边和姜大宝告状,一边挥舞着手比划姜沅是怎么打他的,还说斗柜上的煤油灯就是作案凶器。
要不是妈在旁边哭得眼睛通红,姜大宝差点笑出声。
后来找了个医生上门来看,说没多大毛病,躺两天就能恢复了,姜母这才放心。
“我要和校长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姜沅语气很平静,“放心,爸,我不会跑。”
姜德胜其实现在对这个女儿的观感很复杂,有种以往认知被颠覆的感觉。
他语气不太好:“所以你这次来省城真的是为了堵华大招生办的人?为什么?”
姜德胜倒打一耙:“是不是上次去姜主任家,你知道他家圆圆考上了首都的学校而你没考上大学,所以心里嫉妒。”
姜沅漆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哪怕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可姜德胜还是被看得心里发毛。
“你别这么看着我!”他恼羞成怒,“姜沅,从小家里就不缺你吃穿,怎么就把你养成这么一个人品低下的孩子了?招生办的老师在哪?你去跟我一起道歉,说明事实真相,说完了跟我回家!”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就是为了让别人听见。
姜沅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他真以为招生办的老师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姜城?
看来他真的是气急了,连头脑也不能保持清醒。
现在是孙副厂长最好的下手机会,姜城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随便激他一下都会自乱阵脚。
希望孙主任和孙副厂长能及时抓住机会吧。
“好。”姜沅说,“我和您一起去找招生组的老师们道歉。”
姜德胜没上过学,更没读过大学,还是后来为了进厂才学会认字的。
对学校招生有什么流程也不知道,他认为只要自己这边一口咬定姜沅是因为嫉妒才胡说八道这事就算完了。
毕竟姜圆圆通知书也有,名字也改了,自己这边不追究这事不久可以了?
他想得挺好,姜大宝感觉不太对劲,但也被姜德胜的思想带歪甚至被劝服了。
主要还是工作的事,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住工作,让姜沅安安稳稳嫁进姜主任家里。
所以当招生组的老师听完姜家人的话后,集体沉默了。
顾婉莹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想起来自己是个文化人,又忍了回去。
原自秋一直没有开口,因为姜沅朝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必须回去,她还要拿户口本把自己的户口迁去学校
这件事招生组的老师出面没用,哪怕证实录取通知书是她的,家长不想让孩子去读,他们也没办法。
到最后通知书就是废纸一张。
所以她需要先回去,让孙主任出面。
姜城的工作马上就保不住了,他对姜家的威胁不奏效,孙主任才是能决定姜家这几口人工作的那个。
只要她的户口不在姜家了,以后就不会再受姜家的限制。
但是现在姜母应
该把户口藏得很严,她轻易拿不到。
看了眼跟在姜德胜身后的姜大宝,姜沅觉得是时候和大嫂做交易了。
整个家里唯一聪明的也只有这个大嫂,她是明白人,不可能拒绝自己提出来的条件。
招生组的沉默让姜德胜更加确认自己想得没错。
你看,这件事不就这么轻松解决了吗?也不知道姜城昨晚发那么大邪火干嘛。
所以他同意了让姜沅去和关校长说一声,而且还道:“你跟他讲,这个书我们不读了,以后学校不去了。一个校长,不好好教书育人,静鼓动整些幺蛾子。”
姜德胜当年为了进钢铁厂,在学习方面是下了苦功夫的,有时候你听他说话像个文化人,但底是骨子里还是那个蛮横不讲理的。
姜沅没有反驳,乖巧应是。
姜德胜心里的火气已经灭得差不多了,不过想到还要把姜沅送到姜主任家去,自己还要再次面对那个喷火龙,姜德胜心里就有些发慌。
姜大宝挠挠头:“爸,我看沅沅真做不出这样的事,二宝真是她打的?不会是自己摔的吧。”
姜德胜虽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认为二宝会说谎,因为这个小女儿一直到现在都太平静了。
她好像对一切并不害怕。
这让姜德胜觉得不对劲。
“姜沅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回去先把人给锁房间里,二宝不是动不了吗,就让他盯着。”
姜沅一天不嫁出去,姜城那边一天不罢休,他就一天不安心。
姜大宝想说爸您还真会废物利用,但他没出声,父子俩就在门口等着姜沅。
姜德胜没让姜沅关门,他支着耳朵听,听到姜沅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了关校长才满意。
“行吧。”关校长接收到姜沅的眼神,似乎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想读就算了,这种事勉强不来。”
与此同时,姜沅用极轻的声音对他说:“老师,请帮我告诉孙主任,机不可失,让他尽快行动。”
关校长来之前有些犹豫是因为怕得罪姜城,没想到现在还能和孙主任搭上关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颔了颔首示意她放心,一定办妥。
姜沅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婉莹眼神有些担忧,不过通过昨晚的交谈,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自己到时候肯定会在华大见到她。
这么一想,她安心不少,目送姜沅的背影离开。
姜沅来的时候是坐小汽车,回去是跟着姜德胜父子坐公交。
为了早点过来堵她,姜德胜带着儿子四点多就坐牛车进城,屁股都快颠成八瓣儿,现在有公交坐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家后老老实实订婚结婚听到没?这个世上谁都会害你,爸爸不会。”姜德胜开始打感情牌了,“沅沅,你本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弟弟现在还在家躺着,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狠手?”
“等你嫁去姜主任家里了,记得好好补偿二宝,听到没?”
“……”
姜德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姜沅偏头看着车窗外面,脸色发白。
她很少坐公交车,上面味道混杂,有些晕车了。
姜德胜还以为她是后悔了怕了,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给她说结了婚之后要对家里人好,娘家人好了她才能更好,哥哥弟弟是她的靠山。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在中午十二点多到了钢铁厂附近的公交车站。
有邻居正好下班了,看到父女三人一起回家,还忍不住打趣:“老姜,你这闺女不就是去省城参加个考试吗,用得着这么紧张亲自去接?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以后嫁出去了你们爷俩还不得哭死啊。”
姜德胜一边笑呵呵回应心里一边咬牙切齿:等她嫁出去那天他一定买个十米长的鞭炮。
姜大宝和姜德胜今天都不用去上班,毕竟是姜城亲自发的话,他肯定早就帮二人找好了请假理由,然后自己批了。
这就是当车间主任的好处啊。
姜德胜刚到家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姜大宝说:“你去姜主任家跑一趟,就说事情解决了,让他定个婚期,早点把事办了。”
他是怕姜主任拖下去会反悔,工作名额不给了,彩礼也不给了,还有他的六级焊工证也不发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在姜大宝的连声抱怨中,一脚踹他屁股上:“赶紧走。”
“都饭点了,怎么着我也得先吃完饭才去吧……”姜大宝嘴里嘟嘟囔囔。
姜德胜冷笑不已:“想吃饭?回你的三道湾去!”
看到姜沅出现的那一刻,姜母的心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她板着脸,对姜沅说:“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算计家里了,现在知道自己的能耐了吧。”
姜沅垂眸没说话,姜母见状知道多半是姜德胜骂过她了,家里还需要她嫁给姜安,也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以后还有用到她的时候。
“沅沅,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待在家哪也不要去,安安心心等着姜家上门提亲,知道了吗?”
姜母放缓了语气,开始用和以前一样的招数。
姜沅仿佛认命了,她点头,轻声细语道:“我都听您的。”
哪怕她这样说了,姜母还是不放心,把她锁在姜二宝的房间里。
“沅沅,你太不听话了,今天就饿着吧。”姜母是怕她跑,这样她就没了力气。
隔着门板姜沅能听到锁芯扣上的声音,姜母抽出钥匙,交给姜德胜:“我下午还要上班,你在家等姜主任过来。”
姜德胜接过钥匙,随手往兜里一揣:“放心,我知道。”
等姜母走了,他打着哈欠坐到桌前吃完饭,又喝了两口酒缓缓,也懒得收拾,直接回房间补觉。
一大早开始折腾,昨天到现在一直提心吊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没一会儿鼾声四起,姜二宝听到只觉得绝望。
他爸睡眠太好了,只要他睡着了一般的动静是喊不醒的。
这样一来,他就得独自面对姜沅。
爸妈为什么要把他和姜沅锁在一起啊?他现在可动不了啊!
姜二宝看到姜沅黑沉深邃的眸子,差点就要尖叫了。
“你别过来!”
姜二宝连忙求饶:“姐,求你了,别打我,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姜沅没有理他,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书包放在小桌子上。
在姜二宝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她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煮好的两个白水蛋,不紧不慢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女孩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剥着鸡蛋壳,姜二宝想到这双手昨天握着煤油灯往他后脖颈来了一下,到现在脚底板还直窜冷风。
“姐……”他语气艰难道,“你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姜沅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姜二宝顿觉脊背发寒,只想立马撇清关系:“姐!这不是我的主意,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爸,他让我瞒着你的。”
“你知道我,我每天就喜欢到处走走窜窜,我根本不想去工作,是爸逼我的!”
姜沅小口小口吃着蛋白,对此不置可否。
她的态度让姜二宝越来越害怕,他想往后缩,但是身子动不了,只有手拍着墙壁,大声喊着:“爸!爸?”
爸,救救我啊!
姜大宝想着赶紧跟姜主任说一声,自己好回去吃饭,或者踩着点到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姜主任家的伙食。
上次他没来,但是姜父在厂里跟他说过,姜主任家的饭菜可好了,顿顿有肉吃!而且还是大肥五花肉。
可他刚到筒子楼下面,就看到厂里保卫科的人带着枪过来了。
姜大宝赶忙闪到一边,生怕碍了他们的路。
这是咋回事啊?
和他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可不少,一个个都
恨不得赶紧跟上去看看究竟。
没一会儿,保卫科押着不断挣扎的姜主任下来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厂长!”
“就算是抓我也总要有个原因吧?是不是孙兴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打小报告?他就是想踩着我上位,你们不能相信他的话!我要见厂长!我要见厂长!”
保卫科的人直接塞了个布团过去:“闭嘴!”
“唔唔唔!唔唔唔!”姜城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姜大宝,他不断挣扎用眼神示意他去找高厂长。
奈何姜大宝完全看不懂他的眼色,姜城气得脸红脖子组,额角青筋暴起。
围观的钢铁厂工人不敢靠近,保卫科这可是和公安挂钩的,他们身上的枪可是真玩意,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还同时兼任公安局的副局长呢!
“咋回事啊?姜主任这是犯啥事了?”
“不知道啊,别说了别说了,保卫科的看过来了……”
姜大宝只能眼睁睁看着姜主任被带走,他急得直跺脚,“哎呀”了一声,立马掉头回去找他爸了。
不好了不好了,姜主任好像完蛋了!
……
而远在首都的姜圆圆因为拨不通爸爸办公室的电话,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打了十来通还是没人接,最后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华大。
她想着破罐子破摔,就算这次入学考试没过,她就说自己状态不好,如果没有补考就算了。
她直接去招待所找那个办事员,一起回宣城。
回到华大校门口,没有来时的期待和意气风发,姜圆圆踌躇不决。
“圆圆?你怎么在这儿,被子没买吗?”吴珍珍和沈安澜以及她弟弟吃完午饭了,三人聊着天走过来。
看到她手上空空如也,吴珍珍问:“没带钱票还是什么?我可以先借给你。”
姜圆圆摇头,脑海里一片混沌,她现在有些听不清吴珍珍在说什么了。
脑子里都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哦,那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安澜的弟弟,沈昭。”吴珍珍说,“阿昭,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姜沅。”
沈昭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对不熟的人他没心趣多说话。
“没礼貌。”沈安澜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姜圆圆勉强扯出笑容,抬头看向少年:“你好,你和你姐姐长得很……”
本来是想随口夸一下的,双胞胎在她印象中应该很像才对,可看清沈昭的长相后,她卡壳了。
沈昭很高,比沈安澜高了整整一个头,身形挺拔修长,眉目俊朗。
他不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眼睛有些狭长,双眼皮很窄,一脸的不耐烦,一看就不好接触。
沈安澜这个弟弟长得比她好看多了,两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很不像是吧?”吴珍珍替她解围,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小时候听说沈家有对龙凤胎姐弟也很好奇呢,后来偷偷跑去沈家看,结果你也知道了,大失所望哈哈。”
“安澜和阿昭的性格也截然相反哦,阿昭可叛逆啦,安澜有时候都管不住他。”
沈昭懒得听她们这些悄悄话,对沈安澜说:“姐,我们下午还有课,晚上我来接你回家。”
“好。”沈安澜也看出来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你回去吧。”
沈昭随意点点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珍珍撇嘴:“臭沈昭,还是这个死样子。”
“好啦好啦,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沈安澜替弟弟说话,“阿昭就是这样,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多接触。”
“他这样可不好,在学校里会没朋友的!”吴珍珍气呼呼道。
沈安澜笑着附和两句:“好珍珍,不气啦,我先去教室看成绩,等下再去图书馆看书,你要不要一起呀?听说华大图书馆的藏书可多了。”
“行吧行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陪你一起去啦。”吴珍珍看向旁边的女孩,“圆圆,你去吗?”她问的是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姜圆圆轻轻摇头:“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行,不然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去考试的那个教室?这个时间差不多出分了,老师会在那里等的。”
“你们先去吧,我等下来。”姜圆圆有力无气道。
“行吧。”多次被拒绝,哪怕是自觉非常友善的吴珍珍也有些小郁闷了,“那我们先过去了,你别迟到,老师会生气的。”
姜圆圆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揉了揉太阳穴。
正午的太阳晒得她脑袋有些发晕,她咬着嘴唇,最后还是选择往教学楼那边走。
总要面对的,大不了就回家,这没什么的。
她安慰自己。
在教室门口等她们的不是之前那个老师,分发试卷的也不是监考老师。
是一个年龄有些大的老教授。
姜圆圆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沈安澜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姜圆圆坐在座位上,听着别的学生叫他张教授。
“卷子都放在你们的课桌上,同学们可以自己看看成绩,满分是一百分。”
张望津头发花白,说话却中气十足。
“有些同学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华大,这么简单的题目连六十分都达不到,到底是高考的卷子太简单了,还是这次的题太难了?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沈安澜翻过试卷,看到正面鲜红的九十八分,她愣了一下。
扣了两分?
又翻到另一面,沈安澜终于看到扣分的那题,是道化学题,步骤错了,旁边有红笔标注正确方法。
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哎呀,差一点就满分啦。
妈妈是科研所的,要是知道她连这么简单的化学题都能做错肯定会笑她是小笨蛋。
其他同学也在交头接耳说自己的成绩,不过都过八十了,所以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张教授会说有人连六十分都达不到,到底是谁啊?
他们抓心挠肝地四处看,问完这个问那个,都不是。
只有姜圆圆一直不敢看成绩,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六十分?连六十分都没有吗?
她神色黯然,看来只能收拾东西回家了。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鼓足勇气翻开卷子,看到上面红笔写的分数后,她如遭雷击。
十五分?竟然只有十五分?
不是说六十分不到吗?
此时此刻,张教授再次说话了——
“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一批学生里面有人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也有人蠢笨如猪无可救药。”
这么严重的话让交谈的同学们纷纷噤声,不敢置信地看向讲台上的老教授。
骂、骂这么狠的吗?
“十五分,我第一次见人考十五分。”张望津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下面的人都炸开了锅。
“什么?十五分?哪个人才啊快让我看看!”
“就算是发挥失常,这也太失常了吧?!”
姜圆圆捂着脸,从耳后根红到脖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异样也让同学们知道了,到底谁才是那个人才。
沈安澜有些不可置信,眸色十分复杂,似是有些不理解。
但很快,张望津给出了答案。
“姜沅同学?不,我应该叫你姜圆圆吧,你费尽心思顶替姜沅来上大学,就是为了拿着这张卷子回去交差?”
“你也有资格说自己是姜沅,你配吗。”
他的话让下面的同学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冒名顶替?啊?冒名顶替!
天爷啊!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各色目光和嘲笑讥讽如潮水般向姜圆圆涌来,把她彻底淹没。
姜圆圆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是寂静
无声。
知道了,学校早就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一幕,姜沅站在狭小的书架前,对她说:“圆圆,我很喜欢学习。”
原来在那个时候,姜沅早就知道了。
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姜圆圆痛苦地闭上眼睛,趴在桌上,悔恨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