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在市中心高档酒楼, 只是一路走来，叶淮川已经觉察到不对劲,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只是个小范围的庆功宴，邀请的人最多一二十人，不至于把整个酒楼包下来。
但停了车一路走来，除了身着制式服装的服务员，竟然再也没有遇到别的客人。
对着门牌标识找到了房间号，站在门口的时候，叶淮川脚步顿住，拉着裴无修的力道沉了沉。
他心里有些不安，但却听到裴无修的声音：“没事。”
他声音很淡，却像是一块石子落在叶淮川的心里, 他掌心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
裴无修还没有掉过链子，他应该相信裴无修一次。
推开门，里面亮堂堂的，一桌子菜已经上齐了。
周湾恭恭敬敬站着，没敢坐下, 正对着门口的主位上, 坐了个黑衣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听到门开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我还是了解你，我就知道, 你要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裴无修，然后看向周湾：“我们准备的人没用了，拉下去吧。”
“是。”周湾面无表情, 把角落里的人拎起来。
那是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被精钢铁链五花大绑，嘴巴用黑色的胶带粘起来，发丝凌乱，很是狼狈。
她朝着叶淮川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来：“唔……唔……”的声音，正是凤轻仪。
“你准备用她来威胁我？”裴无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毕竟她给你们透消息，算做是你们的人。”主系统缓缓说道，“你们不来，我就把叛徒杀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裴无修拿了碗，给叶淮川盛了碗汤，“吃点东西，饿久了会胃疼。”
叶淮川没有胃疼的毛病，但确实是饿了，既然裴无修这么淡然让他吃饭，那他就好好吃饭，于是认认真真低头喝汤。
裴无修继续说道：“那我们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杀了啊，不然留着过年吗？”主系统的语气云淡风轻。
一听到这里，凤轻仪更着急了，挣扎着从周湾手里逃出来，径直跑到了叶淮川身边，扑通一下倒下了，靠在叶淮川的腿边，疯狂摇头，眼睛里满都是求生的渴望。
“没用的东西。”主系统轻哼一声，推了椅子，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凤轻仪，“要为我效忠的人是你，现在叛变要杀我的人还是你，你这样，让我怎么饶了你？”
裴无修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微的嘲讽：“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只有你能在那个位置上？为什么我不能？”他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晦暗不清。
“裴无修，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们就该对你俯首称臣吗？”
他的阴谋早已败露，在裴无修面前，连一句父亲大人都不称呼了，而是直呼姓名。
他抬手揭开了凤轻仪嘴上的胶带，看着凤轻仪说道：“成王败寇，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胜者，不会记得弱者。你知道你败在哪儿了吗？”
凤轻仪有些惊惧，她本以为自己有谈判的本钱的，从来没想过，到最后自己这么狼狈。
她以为是三足鼎立，结果是两者相争，她成了争斗余波之中被牺牲的棋子。
她没说话，主系统却继续说了：“因为你总想着依靠他人，想着靠别人的力量立足，称雄称霸。”
“但你有没有想过，只要还有一个人在你头顶上，就不是真的称雄称霸。”
“你没有野心，怎么能成功？”
他这话是对着凤轻仪说的，但叶淮川总觉得，他似乎在表面自己的心迹。
主系统和凤轻仪，差不多是一种人，有野心，有对权力的渴望。
而主系统更为极致一些，当他站在万万人之上的时候，他越发不能忍受，还有人在他的头上。
这样的人，你难说他的对错，唯有这样的人，能够成为一代枭雄，能成为传奇。
站在主系统的角度，他好像确实也没错，他只是有进取心，想要争取到更多。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我帮你杀了他们两个。”凤轻仪连忙求饶。
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死，包括前段时间找叶淮川合作的时候，她担心的也只是失去神级实力，失去权力。
但是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怕了，她望着主系统的那双眸子，那双眸子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草芥。
但这句话的话音刚刚落下，她就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垂眸看去，一把匕首没入她的胸口之中。
那把匕首抽出来的时间，溅起来的血花，瞬间扑上了桌子，一整桌的菜，全都染了血色。
叶淮川蹙了蹙眉，放下了碗筷，这肯定是吃不下去了。
他没有想过阻拦主系统，他虽然善良，但不是圣人，凤轻仪那么多次想要他们死，他没想过拼命救她。
叶淮川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一代天骄，玄鸟族的圣女，到最后死在一把普通的匕首下面。
最热衷于权势的人，最想要高高在上的人，最后死得像是尘埃，一文不值。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凤轻仪究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死在什么上面。
“她的尸首，我要带走。”叶淮川抬眸，对裴无修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他答应凤轻仪的事情，带她回去，带她的尸首回去，当然也算是带回去。
“好。”裴无修点了点头，叶淮川说的话，他都会认真听。
没想到这个好，却直接激怒了主系统：“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吗？”
裴无修眉宇轻轻扬了扬，淡淡道：“不然呢？”
裴无修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缓缓道：“你杀了我，又能如何？我还有下一次的转世。”
他创造那么多系统，就是为了保住他和叶淮川的灵魂不灭，只要系统依旧存在，他们不会死，只会一次次转世。
“没关系，我会一次一次杀了你，让你没办法成功。”主系统轻笑一声，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
外面涌进来一群人进来，顿时把整个包厢团团围住。
“蠢货，到了你这个地位，本来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你只要安安分分当好你的神灵，我可没有机会取你代之。”
“谁让你蠢？偏偏要以身入局，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凡人炮灰。”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裴无修啧了一声，也不起身，就随意搭着两条腿，坐在那儿，漫不经心看着他。
没等他反应，裴无修就继续说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个世界很流行的一句话。”
叶淮川忍不住轻轻笑出来，这还是来的时候，在路上他给裴无修说的。
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叫做电视剧，毁天灭地的反派，到最后忽然像是中了蛊一样，竹筒倒豆子地说自己的心路历程。
明明手握胜局，最后却因为废话太多，死在主角手里。
所以，他来之前特意跟裴无修说了，少说点话，免得到时候自己成了反派就搞笑了。
没想到裴无修活学活用，转身就用在了对手的身上。
“把他们给我绑了，不要弄死了，我要活的。”主系统脸色都阴沉下去了。
弄死了，就直接去转世了，他才没有这么好心，他还惦记着叶淮川揍他的那一顿，让他颜面全无。
一声令下，那些人面无表情朝着叶淮川和裴无修围了过来，都是在控制名单上的人，他们此刻像小白车司机一样，没有任何神智，甚至感觉不到疼，被裴无修一脚踹飞立刻爬起来，有种丧尸围城的诡异感。
但裴无修和叶淮川的身手都算是不错，这些没有理智的丧尸一样的人，在他们面前只是沙袋。
一脚踹开面前的人之后，叶淮川和裴无修背靠背站在一起。
也就在此刻，叶淮川忽然有种危机的感觉，一点锋芒在余光之中浮现，还有一缕熟悉的波动。
“灵力！”叶淮川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下一刻，忽然被裴无修推开了。
他确信，自己感受到了灵力的存在，在主系统手里那把匕首上，萦绕着一圈若有若无的灵力。
比炼气期的灵力还要稀薄，但是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大杀伤性的武器。
他眼睁睁看着那利刃朝着裴无修扎了过去，然后裴无修就那么直愣愣的，用手直接攥住了。
鲜红色的血，顺着裴无修手指的缝隙往下流，潺潺如溪，在地上汇聚起来小小的血泊。
这小子之前振振有词的很，说是让叶淮川再也不要把他推开了，结果现在，他把叶淮川推开了。
那把匕首被攥住了，主系统也没办法把匕首抽回去，神色一凝，周身灵力一震，居然整个人气势到了炼气期。
“裴无修，规则在我手中……”他咧开嘴，露出个笑。
只是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呈现，他眸子就沉下去了，他看到落在地上的血泊活了起来。
血色混着灵力一起，一瞬之间成为一道道血色的丝线，瞬间爬满了整个包厢的墙壁。
“你还挺努力的，居然在这段时间之内改造了系统核心。”裴无修轻轻甩了甩手，“规则，还在你手里吗？”
他的语气很缓，说话的速度也很慢，只是随着一个个字出来，主系统周身的灵力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一下被压制了。
“这……”他眸子一缩，下意识就想要离开。
他控制着系统核心，他随时可以传送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肆无忌惮。
但，他失败了，他感应不到系统核心的存在了。
“你做了什么？”主系统手持匕首，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让那些沙包挡在他的面前。
裴无修可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抡起来板凳，一下子就拍飞了他面前的人。
咔嚓一声，板凳断裂了，在他手里只剩下一根板凳腿。
带着赫赫的威势，直接朝着主系统砸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些被主系统控制的人，扑通扑通相继倒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是封印，你疯了吗，你把系统封印了？”主系统反应过来。
把系统封印了，也就意味着，裴无修如果死在这个世界，真的就是死了，没有转世的机会。
他从没想过裴无修敢这么做事，更没想过，到了这步田地，裴无修还有封印系统的能力。
他也回过味来，是因为他释放出来的灵力，裴无修借助了灵力，还有他的血脉契印，这才封印了系统。
裴无修可不想和他解释，这结结实实的一棍已经落在了主系统的身上。
高高在上久了，依赖系统力量太久了，后果就是，自己本身的能力很差，打架的能力也很差。
裴无修没有三两下，就把人制服了，从地上的沙包腰上抽了根皮带，把他捆起来了。
轻轻踢了一脚：“喂，反派死于话多，明白了吗？”
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一回头，对上叶淮川阴沉如水的眸子。
呲着的牙，一下子就收住了：“师兄……”
来的路上忘说了，他只说了引诱主系统出手，他有应付的办法，忘了说，要用自己的血封印系统。
外面响起来警笛的声音，裴无修来不及想太多，又给了主系统两脚，然后一掌印在他的天灵盖上面。
一道信息流被抽了出来，然后他整个人的身体陷入了虚无之中。
夺舍主系统，超脱于规则之外，只要融合了这一段信息流，叶淮川就也是超脱于规则之外的神了。
“师兄……”明明手握重宝，献上去的时候，裴无修的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
叶淮川：“……”刚才揍人的时候威风八面的，现在又来他面前装可怜，小绿茶，不能就这么饶了他。
然后就听到裴无修可怜巴巴的声音：“师兄，我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