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王栓柱本来不打算回来的,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见一群人都围在那里,他心说不好,以为是有学生出了事。
疾步上前,却见到冯燕文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
有人说冯燕文脾气大,一言不合就上棍子。
也有人说冯燕文嫌贫爱富,前夫明明好声好气的求和了,还这么不识好歹。
有些话难免落入了冯燕文耳朵里,她听着刺耳,对王栓柱也没什么好脸色,见他匆匆赶了过来,冷着脸说:“你回来干嘛?”
真是的,这么狼狈的样子,落到他眼里。
这一路过来王栓柱也听了个大概,在她面前单膝,开始检查她的手。
果然刚才太用力,虎口都受伤了,好几下其实都没打到徐解放身上,而是被旁边的门板给挡住了,棍子打在硬的地方,反弹回来的力气很大,当时震得她虎口就有些开裂了,现在手都捏不紧。
王栓柱握住她的手,见上面都有血迹了,想必刚才是下了死手的,赶紧去家里取红药水,给她把渗血的地方消了消毒。
纱布家里没有,最好还是去附近的卫生所看一下。
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见有人凑过来问:
“冯老师,刚那个是谁啊,是你前头那个,我看他脾气也挺好的嘛,一直都在说好话,你都那么凶的骂他了,他也没打回来啊,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好歹也给人好好说句话,咱们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可千万别着急上火。”
这话一出,好像是冯燕文不对似的。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升了上来,冯燕文冷飕飕的看了过去。
对方被吓的一哆嗦,嘀咕了句什么。
这人以前给她做过介绍,说的是她娘家一个快四十还没娶上媳妇的兄弟,滥赌还欠了一笔债,现在在家里啃父母,就这样父母还把他当个宝,嫌弃冯燕文不是京市“本地人”。
这样的人冯燕文也不待见,跟人打听了一下,连面都没见。
那户人家本来也看不上冯燕文,嫌弃她二婚又嫌她不是本地人,打算见见面就回绝了的,哪里知道冯燕文更狠,连面都没打算见,她觉得被人驳了面子,一直看冯燕文不爽。
正准备回句话,就听见有人说话:“婶儿,那么好你去嫁啊。”
今儿黄晓莹心里有事儿,午饭开餐之前,就跟张明卿请假要回来了,一走近就听说了冯老师出了事,紧赶慢赶的过来,听到这种风凉话她哪有不生气的。
这种得罪人的话她讲,冯老师还是别说了。
咱们冯老师以后还要在这边做生意,形象得保持好了。
那女人被人这样抢白,面儿上过不去,嗫嚅着:“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对啊,我就牙尖嘴利了,怎么着被人说了我还要憋回去啊,谁规定年纪大的说话年纪小的就不能回嘴,你这么喜欢教训人,上辈子大概是个爹?”
那女人被人抢白,觉得很不痛快,本来想骂回去,但见到王栓柱用那种眼神看了过来,她屋子都还是租的王栓柱的住*的,得罪谁都不愿意得罪房东。
这个王栓柱是不是脑子有病,那么有钱,找个年轻的不好吗,非得要找个快四十的,还拿她当个宝。
长春巷的那些心眼儿小的,男的就没有不嫉妒王栓柱的,女人就嫉妒冯燕文。
屁大一点地方,出了这么一家名人,怎么能叫人不眼馋。
最后在王栓柱跟黄晓莹的陪同下,冯燕文去了附近的骨科医院,虎口应该是撕裂的伤口,伤的不算很深,但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最好不好碰水,也不要用力。
王栓柱说:“医生,你给她好好检查一下,刚才她不光右手用了力气,我看她左手也有点奇怪,还有脚,你脚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脚崴了吗?”
冯燕文的左手被捏了一下,疼的直哼哼。
她忍着的,不然刚才就叫出声了。
这次虽然没看到现场是个什么情形,但之前他是远远的见过那男的一眼,长的高高壮壮的,而且听徐梦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男的以前还会打人?
今天从邻里嘴里听到一些七零八散的闲话,大概就了解今天发生了什么。
是这个男的自己跑来纠缠冯老师!
王栓柱想想就觉得后怕,那人毕竟是男的,力量上占有优势,这幸好是大白天人来人往的没出什么事,要是晚上过来,光想想他就打了几个斗。
医生一寸一寸去捏冯燕文的左臂,捏到疼的地方,她又小小的惊呼了几声,医生却是很专业的,一上手就知道这里曾经骨折过,皱着眉头捏了好几下,有些生气的说:“怎么会有好几处骨折,这几个地方当初也没长好,今天又伤到了,你是家属吗,这伤口不像是正常伤口啊。”
不那么善意的看向王栓柱。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医生这么专业,一上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王栓柱被看的心里发毛:“医生,到底怎么了?”
冯燕文觉得冷,把袖子放了下来:“不干他的事儿,这地方是以前别人打的,后来也没休息好,这只手有事儿吗?”
刚才打人的不是这只手,只是混乱中碰了几下,但又疼了。
幸好当初伤的是左手,这要是伤了右手,不是成了废人了。
被打断的手臂,当初断了三处,但庆幸的不是贯穿裂,只是光这样也够疼的,人的骨头这么硬,都能打断,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王栓柱听到这里大概就猜出来是谁打的,顿时就怒了,杀了徐解放的心都有。
黄晓莹顿时就看出他的冲动,轻轻撞了冯燕文几下:“医生,这手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啊。”
医生看向病人,这年头看病也不强制病人拍片子,再说了骨伤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应该问题不大,休息休息就好。
冯燕文想了想:“不拍了。”
反正拍了也不会让手好起来,最后也是要注意休息,不要用力这些话。
王栓柱总算是理智回笼,去问医生注意事项。
检查完了,医生开了药,又叫他去拿药。
把王栓柱支走了,两人坐在走廊里面,黄晓莹问:“二姨,那男的以前打你?”
冯燕文却不是很想提这些,轻轻的“嗯”了一声。
王栓柱听了却心疼的不行:“要不回头我弄条德牧……”
徐解放挨了打,也没马上回家,在外头东游西荡了好一阵子,却不想回家。
他就这样在外头晃荡,刚好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胡同里,一扇门推开,女人从里面倒出来一盆水,差点全泼到徐解放身上,尽管闪避的快,徐解放身上难免也溅到了些。
这两人一对上面,都觉得对方有些熟悉,那女人先认出来了他:“徐解放,你还住这一片呢?”
女人头上顶着一头大卷发,脸上涂抹着劣质的粉底,一张嘴涂的鲜红,身上也穿着一身红艳艳的棉袄。
徐解放想了很久,没想起她是谁。
那女人笑着招呼他进门:“你怎么把我忘了呢,我杨姗姗啊。”
这一说徐解放就想起来了。
这个叫杨姗姗的人当年还跟他好过一阵。
初中毕业了两人还处了一年,再后来听说杨姗姗家里给她找了个对象,两人就分手了,只是这么多年没见,杨姗姗怎么变成他不熟悉的模样了。
杨姗姗看了看他说:“刚才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吧,快进来快进来,我拿块干毛巾擦擦。”
徐解放犹豫了一下,抬脚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一股子不太好闻的霉味,这在北方是很难见的。
这边是一片低矮的棚户区,一整条巷子,都是沿着一条街,在两侧搭出来的,这里的屋子最高的地方目测最多两米五,杨姗姗的这间屋子最多十五个平米,外间是堂屋,里面更加阴冷黑暗,徐解放一走进去,就有点受不了的把脸瞥到了外面。
当初那户人家可是条件好得很,父母都是单位的正式工,儿子高中一毕业,就接了母亲的班,现在不知道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杨姗姗很快拿了块干了的毛巾过来,跟块晒干了的海带似的,在他身上几处湿掉的地方擦了擦,也不知道是哪里取悦到了徐解放,他突然间笑了。
“你男人不在家?”
杨姗姗低下了头,却没抽出那只手:“我离婚了。”
“离了?”
“嗯,离了四五年了,他在外头有了女人,刚开始只是不回家,后来就说要离婚,还把我跟孩子赶了出来。”她自己以前就没个工作,离了婚以后顿时就没了进项,这年头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她在外面找了几份工,最后都干不长久,后来干脆搬到这里来了。
徐解放的笑容就更深了,突然间握住那只手。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如今的冯燕文,跟当初的杨姗姗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贪慕虚荣捧高踩低的女人,以后也会是落到一样的下场,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更愉悦了些。
杨姗姗的声音更温柔了些:“你手上怎么有伤,我给你拿点要擦一擦去。”
……
徐解放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
薛老太把他回来的事情跟兄弟几个说了,原本这俩兄弟以为,会看到徐解放垂头丧气回来的模样,却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虽然脸上跟身上一些显眼的地方也有伤,但他看上去心情不赖。
徐老大叫了一句:“老三,吃过饭了没?”
他们一家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桌子中间摆着几盘子菜,薛老太坐在正当中的位置。
也是因为今天有闲话说,两个儿子这才破天荒的把老娘请上了桌。
徐解放一回来,大家就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
其实也算不得不太对,就是看上去志得意满,很高兴的样子。
明明刚才老太太跟他们说,刚老三冲出去,是为了跟冯燕文和好。
看这样子,难道是跟冯燕文和好了?
要说不说,薛老太现在心态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动不了的时候,冯燕文现在也不是以前那样听话了,她才不想冯燕文回来,现在老三一门心思跟她好上,等她回来,家里还有老太太说话的地方吗,所以一见到儿子心情好的样子,薛老太心情就不好了。
馒头往前面一搁,脸就拉长了。
“娶了媳妇忘了娘!”
徐解放一看那情形,都懒得过去吃那一口了。
薛老太见他回到家,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了,做西子捧心状:“老二,我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啊,这几天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怕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徐老二想去安慰他妈几句,碰到了他媳妇的眼刀子甩过来。
又来又来,真当自己是十八美少女!
“我早就跟您说了,油腻点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吃完这一顿以后还是喝粥。”王美丽瞥了老太太几句,把她面前那几个还没吃的馒头给拿开了,以前也是这样,但凡薛老太作一点,王美丽就说她身体不好,不适合吃好的,偏这老太太一点都不长记性,
薛老太顿时被噎住。
王美丽也想八卦,但瞅着老三的眼神,没好意思直接问。
等晚饭一散,王美丽就跟徐老二在私底下说:“老三真的跟冯燕文和好了?”
徐老二:“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空管管你闺女,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我看她以后能去哪里混!”
徐佳却是眼前一亮:“要是三叔真跟前三婶和好了,那徐梦他们会搬回来住吗?”
王美丽瞪了她一眼:“你又在想什么美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偷录取通知书是犯法的,少给我打这些主意,她是傻子吗,你偷了她就查不到吗,人家早就不是当初的徐梦,她现在学习成绩那么好,一录取就要出光荣榜的,哪怕她自己不去学校问,未必学校老师不会找她,你少给我想这些事情。”
徐老二忙问是怎么回事,于是王美丽把徐佳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当成个笑话说给丈夫听,于是徐佳收到了父母的双重嘲笑。
徐佳恼羞成怒:“我这都怨谁,还不是怪你们没给我一个好脑子!”
王美丽的脸色收了收。
连她都没见过徐梦的父母,徐佳却整天提这些。
徐佳挽住王美丽的手:“妈,你说徐梦的父母到底是干嘛的?”
王美丽的眼皮跳了跳:“你又想干嘛?”
看来这个女儿是一点都不想努力了。
王美丽望着一脑门子歪心思的女儿就生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就算人家回来认女儿,我们送过去是谁人家就认谁吗,人家只要稍微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当初被收养的到底是谁,你少给我想这些东西,谁家孩子像你这样,整天都把心思打在这些东西上面,有这个脑子你还不如读读书,拿着个京市户口给你用都是浪费,真是要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