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喜

【惊喜:展现作者创造力的发糖桥段。<例句:当然,把握不好尺度,惊喜有可能变成惊吓。>】

学院上周发了通知,让老师们把手头的青基报告交上去。院里请了几个专家来,可以统一看看,给老师们提提意见。

美其名曰学校福利,其实是变相赶工。

孟初害怕交出去的本子被鞭尸,反复修改,还是觉得这里用词不够清晰,那里图解不够美观。

他盯着自己造的某个专业名词,为难地咬着指甲,隐约听到厨房传来翻炒声。

这才九点,难道一早上要吃三顿饭?

不过,厨房只是持续着翻炒声,偶尔夹杂着门的开合,进出的脚步声。

洪亮的召唤声响起时,他已经改到最后一页,太阳都有点偏西了。

他回过头,看到付关山换了今天的第三套衣服。

“家务服。”付关山说。

孟初合上电脑,还没到餐桌就震惊地愣住。桌上摆着的不是菜,是艺术品。

付关山一一介绍:“文火慢炖雪花牛肉配松露汁、百花酿羊肚菌和翡翠白玉菜心。”

“什么……”孟初眨了眨眼,又死盯着盘子边缘,“什么??”

“你说这个吗?”付关山顺着他的视线介绍道,“可食用花瓣和香草,增加一点仪式感。”

“上回我做的早饭,”孟初问,“在你眼里就是饲料吧。”

“怎么会呢,”付关山深情地望着他,“你端出来的,当然是专家认证的高蛋白高营养谷物礼包和丹麦皇家奢华手工面包。”

快消行业市场营销部门痛失人才啊。

在付关山“快吃,要凉了”的催促下,孟初忍痛破坏了迷迭香与牛肉的完美拼图,尝了一口,迎上付关山蓬勃而出的期待目光:“太好吃了。”

付关山的点头既有喜悦,也有“不出所料”的得意扬扬。

“你不知道,”他用沧桑的口吻说,“前年那部剧里,我演了个能把鸡蛋煎糊的料理白痴。把青菜炒到灶台上的时候,唉,那可是穷尽了我毕生的演技。”

孟初穷尽了毕生的词汇,也没找到回答,只得点头。

“做我的室友多么幸福,”付关山感叹,“我都想跟我住在一起。”

孟初把牛肉咽下去,味蕾的享受冲淡了一切,让他能平和地看待这些话:“你的粉丝要是知道你这么会做饭……”

“他们不知道,”付关山压低声音,“要帮我保密。”

孟初愣了愣,随即意识到,确实。

评论里,粉丝提到了那么多虚幻的优点:谦逊、好学、有文化……但没有厨艺。

“你为什么不在采访里说你会做饭?”孟初问,“这么大的优点,你该满世界宣传才对。”

付关山筷子上的菌菇掉进碗里。“你,”他眼睛里闪着金光,“看我的采访了?”

孟初闭上嘴。老祖宗说“食不言寝不语”,果然是有道理的。

“哪个采访?什么时候看的?我说了什么?”

“就是……《襄阳》的采访,我上网的时候,它跳出来了,我就点进去……”

付关山眯起眼睛:“五年前的采访,怎么跳出来的?”

这家伙净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就是……我本来在搜《襄阳》……”

“你看我的剧了?!”

孟初感到很抱歉:“还没有。”

“为什么?!”

孟初低下头,夹了一口菜。理由很简单,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看你和登对的男演员亲密接触让我难受。

“我看了下简介,觉得还是算了……民国时期的作品基调太沉重……”

付关山没有失望,反而更兴奋了。“那玄幻修仙怎么样?”他说,“快去看《墨魂书》,那部剧真是……”他满脑子搜寻溢美之词,最终只能概括为,“太顶了!剧情、服化道、镜头……反正哪哪都好。”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的颜巅——虽然他一直都颜巅,但《墨魂书》堪比喜马拉雅山脉中的珠穆朗玛峰。

“好的。”为了报答这顿大餐,他也会兑现诺言。

那里面应该没有贺镇吧?

付关山心满意足地给他夹了羊肚菌:“你说的啊。行,现在开始点餐吧,晚上吃什么?”

孟初想说晚上他来烧,但他怀疑自己中庸的水平对方看不上。

“能简单一点吗?”他问,“就一个动词加一个名词的菜,卤牛肉、炒青菜之类的。”

付关山一脸“那我这绝世厨艺如何施展”的表情,摇了摇头。

孟初只得又选了几种食材。

吃完这顿国宴,孟初刚准备献上最后的赞美,回去改本子,付关山忽然抬手阻止他。“还有一道甜点。”

妈呀,这家伙把自己家变成米其林了?

让他安心的是,付关山并没有整出什么长得像荷花的糖酥,细的像头发丝的豆腐,而是打开冰箱,端出一块普通蛋糕,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插在蛋糕上。

数字1的蜡烛。

孟初望着他拿出打火机,给蜡烛点火。

“虽然不知道你哪天变成28岁,有没有变成28岁,”付关山说,“但我知道,你已经过了27个生日。”

微弱的火苗在跳动。孟初盯着它,有些茫然,并非不理解这个举动代表的意义,而是短暂的情绪冲击,让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你少过的27个生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补一个,”付关山说,“正好,也可以养成过生日的习惯了。”他期待地望着孟初,“许个愿吧。”

孟初静默良久,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吹灭蜡烛。

“哦,”付关山忽然醒悟,“忘了唱生日歌。”他清了清嗓子,展开中气十足的歌喉,“祝你生日快……”

“不用了,谢谢。”

付关山悻悻作罢。蜡烛在短暂的燃烧后,归于沉寂。他将它们重新装好,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递给孟初。

他做这些动作时,孟初一直注视着他。

“我要那个带草莓的。”付关山示意。

孟初这才回过神来,从他手中接过刀。蛋糕胚很软,很难让它完好地分离出来。这一切对孟初而言都很新鲜,他努力保持住蛋糕的形状,递给桌对面的人。

“结婚誓词里不是说,要一生一世陪着对方吗?没有谁能真正做到,但我们算是做到了,”付关山感叹说,“你所有的生日,都是跟我一起过的。”

孟初低下头,假装用塑料叉子刮奶油,接着这个机会深呼吸,让眼眶的泪水别掉下来。

他有种预感,一旦他开始哭,就不会停下来。他可能会把二十多年的眼泪都流干,而他哭起来一片狼藉,毫无美感,他不想让付关山看见。

不管付关山有没有察觉到,他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过了一段时间,等孟初调整好状态,他又开始用那种三伏天的热情说话了:“我住在这儿也有一阵子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有什么地方烦我,可以告诉我。”

孟初顿了顿,摇摇头:“没什么。”

“那你盯着茶几叹什么气?”付关山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叹气了。我等着你来告诉我,等了几天,我明白了,你是永远不会主动说的。”

“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变成大事,那可就完了,”付关山说,“你的1岁生日都是跟我过的,打小的情分,你连句牢骚都不敢发?”

他的逻辑又奇怪起来了,目光满含鼓励。孟初低头思虑良久,最终挑了几件最小的事说:“嗯……你知不知道隐形家务?”

“你看我的眼神。”

“好的,”孟初解释道,“隐形家务就是不显眼但实际需要花费时间的零碎活,比如晾完衣服之后,把它收起来……”

付关山的衣服惊人地多,一些不干洗的,比如贴身衣物,就晾在阳台上,几乎侵占了所有晾衣架。孟初每次想晾衣服,都踌躇良久,因为不好意思收别人的内裤袜子,但不收又没地方晾。

“添置日常消耗品……”

付关山每次能用小半瓶沐浴露,护发素也在他入住后很快见底,孟初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承载这么多甘油和丙二醇。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穿着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等等。他婉转地介绍完,付关山思考片刻,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消失了。

孟初有点害怕。一半是怕对方生气,一半是怕对方没听懂。

幸而付关山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纸笔,他将纸笔推到孟初面前:“列个清单吧。”

“……什么?”

“需要我注意的地方,”付关山说,“你贴到冰箱上,我路过的时候看看,就能想起来了。”

“不用这样,”孟初说,“只是些小事……”

说实话,在度过刚才的半小时后,付关山每天和蟑螂开party,他都愿意给他们修音响。

付关山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说:“把它当成生日礼物吧。”

“什么?”

“我给你过生日,不要送礼物的吗?”

“真没必要……”

“孟初。”

孟初刹住了话头。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用这样的嗓音说出来,让他有些心跳加速。

“你的喜好和意见,在这个家里就是最重要的,”他说,“如果你觉得不重要,那我们就得好好谈谈了。”

孟初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你也该给我列个清单……”

“哪用得着,你能不过度迁就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孟初觉得他有些夸张,自己不是把茶几上的瓶瓶罐罐都搬回了浴室吗?

“不过,你还要过26个生日,还有26个愿望,短时间想不出那么多吧,”付关山思索片刻,“要不我给你26根银针?”

“……不用,扎人的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