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二合一(含一章收藏加更)

虽然被埋怨了一下,可埋怨的人无怨色,被埋怨的人也无恼意。

他怎么不埋怨别人就埋怨我呢,这是他心里有我。

换成以往,这可能还带着几分曹操自己的心安慰,或者说不确定的想象。

可是现在,你看看对方腰上的玉佩,这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尽管曹操之前去探望并非怀有目的,可现在面对这份足够丰盛的收获,不免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感觉。

就连之前的烦心事,在见到陆离之后,那股烦躁都暂且被压下去了。

拉着陆离来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曹操带着他往后面走,坐到了平日办公休息的地方。

曹操:“伯安此次无事,真乃天眷,令国不失良才。”

陆离可见不得别人将功劳往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老天身上推:“怎会是天眷,分明是人予。

此次前来,一为谢孟德兄当时不弃,二为谢明公愿为我赴险,三为与司空排忧解难。”

“我知司空未必图报,只盼切莫拒绝我一片真心才是。”

陆离坐在那里,半点不见外的提起水壶给两人倒水。

功莫过于从龙,劳莫过于救驾。

可是若让驾救你呢,陆离打定主意要在曹操这里钉死这个救命之恩。

有些东西不怕亏欠。就怕没得欠。

他问:“司空如今,可是在为刘玄德之事烦心?”

曹操:“近日不乏有向我进言之人,道刘玄德以仁义为皮,内藏虎狼之心,昔日讨伐董卓之时,伯安与其相交,不知如何看?”

陆离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回避过自己对待刘玄德的态度:“若要让离说,我亦有此见,却不知孟德兄是在犹豫是用是贬,还是犹豫是杀是放?”

“用又如何,贬又怎样?”他好像不答反问,却又已然在反问中给出了答案。

陆离没有按照顺序回答:“若要贬,放于可尽数管控之处让他施为便是,若要用,去岁税收许多地方不曾上缴,其中各地有各地的为难与道,也不知今年情况如何,何不令他前去核实一二?”

这话一出,曹操不由侧目,倒不是说这计策不好,而是这不太符合陆离的一贯作风,有点太……狠了。

也不是说以前陆离不狠,而是他以前的狠都是相当有针对性的,不是针对地方的不法豪强与官吏,就是针对陛下身边的戚宦与佞臣,对待如刘备这般的人,他倒是很少用什么狠辣的计策。

又或者说,他以往跟这类人大多都是交好的,自然也没有对他们用这种计策的机会。

现在突然这么一说,曹操还真的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这场病之后,陆离的选择固然让人惊喜,但对方身上也多出了很多让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紧迫感,似乎追着赶着要完成什么目标一般。

差点死过一次的人都不免有这种表现,觉得世事无常,自己以为还有很久的以后,可能就在明天截止。

注意到曹操投向自己的目光,陆离淡定道:“明公勿虑,尽管险死还生一场,却也不至于令我乱了心智,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顾虑太多反而自缚手脚。”

“事实上,明知敌在眼前,何必要瞻前顾后,自缚手脚,何必要想是用是贬,何不……”

曹操:“伯安。”

坏了,我家保守派突然变成激进派了。

被打断的陆离也不恼,他只是不甚开心的望着曹操,像是猫科动物被抢走了毛线团,还不得不面对无取闹的人类即将到来的倒打一耙。

陆离没有继续自己被打断的话,只是问:“明公认为离关于用或贬的计策如何,躺了许久,应该没有把脑子一并留在床榻之上。”

曹操看着陆离这有些活跃过头的模样,对方似乎要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府中修养错过的活动量,迅速补回来。

曹操认为吧,这是还是循序渐进的来比较好。

陆离活动量的恢复是如此,关于刘备的处办法也是如此。

曹操:“伯安所想自无不好,只是关于刘玄德之事,容我再想想。”

陆离感觉自己简直不要太冤枉,曹操这话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是什么黑心甲方,对方是被逼着改方案的可怜乙方一般。

陆离:“左右刘玄德如今还在眼皮子底下,明公自然可以慢慢想,不骄傲自满的拍一拍脑袋就定主意固然是好事,只是明公也莫要学袁本初那般难以决断才是。”

说完,好像觉得自己的比喻挺有意思,陆离朝着曹操笑了笑。

他笑得很好看,曹操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该说不说的,伯安你跟奉孝不愧是好友,你也挺懂得比喻的,曹操觉得这都算得上是他被骂的最狠的话语之一了。

而且被这么比喻了一番之后,曹操好像终于明白当初陆离跟先帝都是怎么闹起来的了。

就这样也能将他原谅,先帝在面对陆离的时候确实是有心胸。

同样半点没磕绊的就在心里将陆离迅速原谅的曹操,在心中对先帝如此评价道。

看着陆离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曹操起身将开着一道缝透气的窗户给关上了。

曹操:“到底大病了一场,伯安当要多多注意才是。”

说着,他跟陆离分享起了养生小秘方,这方面的知识,世家大族都有收藏,至于到底有没有用,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如今曹操亲爹一大把年纪还挺硬朗的,知道曹操将自己给他从董扶那里得来的玉佩送给陆离后,还拽着他念叨了一个多时辰。

曹操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位列三公了,回到家里竟然还是逃脱不了来自老父亲的“制裁”。

也幸好对方只是盯着陆离的相关情况使劲,不然要是被朝中哪个人给忽悠了,对曹操而言也是挺麻烦的。

大汉的以孝治国,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对于曹操的好意,陆离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他不仅接受,他适时地给出反馈,引导着对方付出更多。

他这个人摆烂的时候是真摆烂,真想要争的时候,也是挺有事业心的。

这个世道已经如此无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死去,他穿越一场,便是最后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只是给东汉死亡名单上添上一个名字吧。

想想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步入官场,不就已经想好了,最坏不过是一死,好的话有一点收获都是白得来的一世赚到的。

可结果呢,活着活着,得到的越来越多,反而将自己给束缚住了。

可明明他一开始得到那些,只是为了让自己未来走的更加顺利,这人怎么还能这样本末倒置、作茧自缚呢。

陆离生死之间大彻大悟,陆离觉得不可以,陆离选择横扫顾虑、做回自己。

想想亲爹,自己但凡有对方那个洒脱劲,说不定现在都不用在这里跟曹操商量,自己提着刀就去将刘备给一刀切了。

当然了,这完全属于是美好幻想。

毕竟不说对方身边常带挂件关羽与张飞,对方自己那也斗过吕布的将军,陆离真要提着刀去了,就算是在降低对方防备的情况下出手,胜算最多也就是五五开。

至于说下点药把对方给药倒,这个时代的药倒不是说完全不能办到,但想要作用于一个人,那分量必然不能少,分量多了,那味道……

总之,只能说懂得都懂。

没有在曹操这里多待,倒反天罡的催促完老板之后,大病初愈的打工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半点带病坚持上岗的意思都没有。

他也不说自己不爱干活,只说:“明公放心,离必定会好好休息,好早日回来为明公效力。”

离开了司空府,陆离掐着点来到了贾诩居住的地方。

今日对方休沐,但出现了特殊情况需要对方处,等到陆离来到后,“正巧”便看到对方回府。

没有拜帖贸然登门自然失礼,但如果是“恰巧”遇到,“正好”两人都无事可干,还“碰巧”的都有话可聊,相谈甚欢之下一同回府,那就很有礼了。

相请不如偶遇,正是如此。

看准时机,陆离带着几分惊讶与对方打招呼:“文和兄?”

本来还惊讶怎么凑巧遇到了,结果打完招呼后发现这就是对方居住地附近,陆离笑道:“真是巧啊。”

贾诩就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你别说,演的还挺好看。

有这么一张脸就是作弊啊,你说当初他但凡也有这个长相,这仕途一定会顺遂不少。

面对贾诩的了然目光,陆离一点演戏被拆穿的羞窘都不存在,有些戏份,演的就是一个你知我知,然后大家互相配合着继续演。

而贾诩也确实配合了一把,他道:“不想竟然是陆侍中,可真是巧啊。”

为了这份巧合,陆离被请入了贾府。

“京城居,大不易”,许都哪怕刚刚成为都城没有多久,也并未跳出这个规则。

贾诩如今的府邸是来到许都之后,曹操吩咐下去给对方安排的,当时处这件事情的正是陆离。

陆离跟着对方进去后迅速打量了几眼,也不知是是入住时间还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方府里看起来还挺清气的。

像是一个不好,背上小包袱就能走人的样子。

不是哥们,曹操阵营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还是说你看出了哪里存在漏洞。

有啥事咱就直接说,可千万别当锯了嘴的木头。

人的名,树的影,陆离前世可没少吃关于贾诩多么善于谋己的洗脑包。

什么五禽戏、养身茶,见势不妙赶紧跑,不跟异性睡觉觉,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俩字——活着。

但真的跟人相处,也不能全靠前世真假难辨的洗脑包不是。

陆离笑着坐在对方对面,看着毒士给自己倒应该没有毒的水。

陆离抬手试了试温度,轻抿了一口。

“之前在长安几番见到文和兄,无奈情况不允许,以至于难有私下交谈,却不想你我还能有今日之缘分。”

贾诩觉得那些嫉妒陆离的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嫉妒错啊,你听听对方说的这话,但凡想歪点,总觉得里面充满了阴阳怪气。

对方的文章也是如此,简直仿若对敌的天赋技能了。

陆离要是运气不够,都活不到这么大。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们为什么会有今日的缘分,你难道会不清楚吗。

不说今日见面,就说他今日会在曹操的地盘上,你陆伯安也是有着很大的“功劳”在里面的。

心里思绪万千,贾诩分毫不曾外露。

比起这些已经发生、无从更改的事情,他更好奇陆离今日的来意。

贾诩:“人生际遇素来难测,能有今日,难道不好吗?”

陆离笑着回应道:“于我而言,能够这般与文和兄交谈,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不知文和兄之心,是否与我一致?”

贾诩的目光迅速扫过对方腰间的玉佩:“诩从无通敌叛国之心,你我同为汉臣,自是心念相同。”

陆离虽然戴了玉佩,却也不会否认自己是汉臣,毕竟如今曹操也还是汉臣呢。

陆离:“之前于陛下处听闻,此前东归路上,路遇逆贼叛匪、羌胡鲜卑,全赖众臣与之周旋,其中文和兄出力不小,却不想竟然事了挂印去。”

贾诩在等对方的下文,却不想对方的下文竟是:“自董卓乱政至现在,文和兄之经历不可谓不令人称奇,以文和兄之见,溃败自何而始?”

在敷衍他跟说假话之间,贾诩一个都没有选:“不过二字而已。”

“哦?”陆离身体微微朝着贾诩的方向倾斜:“不知是哪二字?”

贾诩言简意赅:“顺与乱。”

一切顺利了,人就容易飘,飘了就会失去智的判断,失去了智,难道还能有好吗?

可如果一切不顺利,反而处处相逆,人就容易愤怒且慌乱,这样的情况下同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偏偏如今这个世道,人们往往不是顺,就是逆,没有多少人有机会长时间保持一个中间值,所以每个势力其实都在朝着溃败伸脚。

无非看谁技高一筹、能够更多的维持智,又或者运气够好,能够及时避开那些最为差劲的结局。

贾诩没有洋洋洒洒的解释一堆,陆离也不需要对方将一切解释清楚。

他只是疑惑对方府里的状态,然后成功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到了答案而已。

俩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对方是个狐狸精的共识。

虽然他们两个没有特别多的交际,但间接造成的影响相当密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离可称得上是贾诩的苦主了。

当初在李傕郭汜那里本来已经有些端不稳的饭碗,在对方去了一趟之后彻底砸了。

在张济那里待得还行,但是张济被曹操赶去刘表那边死翘翘了。

继任的张绣对自己可谓是几位“明公”中最为不错的那个,但现在一起被打包来许都了。

陆离从未直接对他做过什么,但确实几次间接影响了他的仕途规划。

陆离没有过多的与对方谈论政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转而与对方说起了边地情况。

事实上如果刷满了几个任务主线后再继续仕途的话,陆离挺想让曹操给他配上武将,一起去守边境的。

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想要去为祖国守边疆,这不是很正常的爱国情怀吗。

贾诩是西凉武威姑臧人,地地道道的边地人士,对于这事还真挺有的可说的。

事实上守卫边地可不是什么士兵站在城楼上,时刻警惕着,敌人来了就开始攻防这么简单。

城池的修建是有限的,胡人大多为骑兵,本也不善攻城,很多时候入侵的胡人都会绕过城池,去劫掠城外的村庄与农田。

他们骑着马,来得快、跑得快,但凡机动性差一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事后处烂摊子。

而想要在边地为官,也不全然是与胡人为敌,你还需要跟一部分交好,分化拉拢,转化为自己人,挑拨离间、远交近攻……

公孙瓒与刘虞之间的矛盾之一,就是前者在对待乌桓人问题上趋向于赶尽杀绝,后者则倾向于怀柔教化。

陆离静静地倾听着对方的分析,从他平静的外表下,很难看出什么特别的倾向。

提起自己的家乡,贾诩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的是陆离——一位自己没有多么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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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

陆离去偶遇贾诩了,曹操还在思考对方说的关于如何用刘备的事情。

让对方去收税,那铁定是一点都收不上来的。

可让对方去做这种事情到底行不行,你别说,真的是具有可行性的。

虽然这似乎有点刻意让对方去送死的感觉,可实际上地方税务收归中央乃是应有之义,如今作为迎奉天子、讨伐不臣的存在,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该放过。

可这般去要,要不到自然是不美,要得到,地方也极有可能给百姓加税。

真要这般,明明是维护中央与君主的正义之行,也不免平添几分祸国殃民之感。

而刘备素有贤名,皆传他爱民如子,又为汉室宗亲,岂非是做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

此事他若做不成,自是他无能,半路逃跑,则是他名声尽。

至于做成了,曹操自能得到钱粮,而地方若真有加税,百姓也所恨有依。

仔细想想,竟然几乎无一处于己方不妥,可若是他真成了,百姓加税,却又似乎与陆离以往行事不符。

他素来冷得下心肠,却又总在某些地方莫名柔软,此次大病或许左了性情,可人就是那样一个人,万一有一天正回来了,岂不要为之后悔。

当陆离几天后再次来到司空府,听到曹操的担忧:“明公倒是当真高看刘玄德,不然怎就这样设想上他的成功了呢?”

事实上陆离半点没有往对方会成功上想,任他如何巧言如簧,你别管是袁绍、袁术、刘表,又或是李郭、韩马、张鲁、刘焉,他们哪个像是能够出钱出粮用于资敌的?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真成了,他们拿出来的钱粮怕也有限,爱惜民力之人不会肆意增税,不爱惜之人早已增无可增。”

“唯有天下叛逆尽除,百姓方得安居乐业,反倒若是在这里空耗时日,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不仁。”

刘备得到了来自天子的任命后,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张飞气的差点冲出去将来传旨的天使给打了。

虽然名义上是天子任命,实际上到底是谁,刘关张三人都清楚。

这里面凶险固然是凶险,可你要说不看重你、完全是让你去送死的,却也并不是。

这份任命下来后没多久,陆离的拜帖也递了过来。

等到他按照刘备回复的时间来到三人住处时,气氛微妙到有些危险的地步。

虽然他们并不知晓陆离在其中的作用,但当初那股子相谈甚欢的氛围,确实是散了个七七八八。

刘备面上平稳:“伯安前来,可是司空有何交代?”

陆离:“并无。”

“离此次前来,仅代表自己,有几句话想要说与玄德兄。”

刘备:“伯安不妨直言。”

陆离好似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们三人的审视目光:“我闻玄德兄旧日有鞭打督邮之举,如今得天子任命税务之事,一路必然艰难险阻,可莫要成己之所恶。”

刘备若有所觉,他看向陆离:“昔日陆侍中斥责董卓种种,似是犹在耳边,侍中可有成己之所恶?”

陆离坦然一笑:“自是没有。”

刘备也道:“备,自然不会有。”

他没有说“也”,显然不觉得陆离没有。

陆离不由抬手放于唇边,轻咳两声。

再次抬眸看向对方,陆离也是不闪不躲的:“如此甚好,是我多此一举了。”

“愿诸位此去,诸事顺遂。”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