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系统没有纠正他的用词, 在辛夷面前投射了个曲线出来。

【光是这个月,就有两拨可疑的人在皇宫里。谷梁泽明坐镇近十年,把先皇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 外族被迫退守百里之外, 几代辛苦一朝化为乌有, 已是遭了不少异族首领心头暗恨,当然都派了各种各样的细作。

不过还没到谷梁泽明跟前,就被抓起来了。原本的世界线里谷梁泽明被刺杀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辛夷听见这话, 忧心忡忡地问:“要是刺杀成功了, 辛夷还可以做妖妃吗?”

【…只要没死,就可以吧?】他安慰辛夷, 【不用担心,他改变的那么多世界线, 就算逃不过这个,宣朝也没那么容易在一两天内就崩塌了。】

“那就是有可能改不了了?”辛夷更忧心忡忡了:“那他可不能死掉,要是死掉了,辛夷就要从头开始了。”

“…”

谷梁泽明发现这几天猫咪变得忧心忡忡, 而且不太黏人了,每天一睁开眼,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往宫里一些犄角旮旯的宫殿里钻, 就连先皇时的冷宫也被他钻进去了好几次。

辛夷不知道谷梁泽明的忧心,还在每天奋力钻。

系统和他说, 刺客大概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平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宫人,一到关键时刻,说不定会变成刺客突然冲到谷梁泽明跟前拔出剑。

辛夷看看谷梁泽明比自己屁股还要健壮的肩膀,觉得这个暂时可以放到后面担忧, 于是问:“还有一种呢?”

系统深沉地说:“就是长在宫殿看不见的角落,伺机而动,窥视玄镜卫破绽出手的真刺客。”

辛夷犹犹豫豫地说:“这个,辛夷好像更打不过。”

不过辛夷可以自己偷偷找到后拉人去打!

辛夷扭头去找谷梁泽明把自己身后的玄镜卫撤掉。

一旁的谷梁泽明听见这个要求,脸色更寒,缓缓问:“这几日饭也不好好吃,甩掉玄镜卫,睡觉也总是半夜才回来,到底在做什么?”

辛夷在他旁边慢慢伸了个懒腰,抬起脑袋看看谷梁泽明不太好看的神色,欢快地晃了晃尾巴说:“在玩。”

谷梁泽明看着灰扑扑的辛夷,淡淡道:“禁宫之内没有其他宠物,你要同谁玩?”

辛夷犹豫的一下,尾巴翘成了一个可爱的问号形状:“和自己玩。”

谷梁泽明看了眼这明显不乐意说实话的猫一眼,并不说话。辛夷脑袋“砰”地在他腿上撞了一小下:“就要自己出去玩。”

谷梁泽明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把他的脑袋扶正了,还揉了揉:“不许。朕近日是有些忙,让徐俞陪你玩就是。”

辛夷胡子往下压了压,专制怪。他说:“好吧,那我在和野鸟玩。”

也就是顺路玩了那么一下,有时候就偷偷变成人玩那么一小会儿,还会被太监撞见,只好偷偷溜走。

辛夷继续说:“还有野树野虫——”

谷梁泽明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好同朕商量,若是胡言乱语,就咽回去。”他说着,看着辛夷后头一晃一晃的尾巴:“要么,说谎前,先把你的尾巴捋直了。”

辛夷身后的尾巴倏然就变成了一根天线。

他震惊地回头看了看,看见的就是自己宛若被说中一般僵硬立着的尾巴。

辛夷的嘴巴撇得更不开心,是一只很不满意这个情况的小猫。

他一把将尾巴坐在屁股底下压实了,只好说了实话:“辛夷大仙算到皇宫里有刺客溜进来了,猫要去抓他。”

谷梁泽明启唇:“刺客?”

辛夷点点脑袋:“平常不是很多人来刺杀你吗?辛夷也算到了,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要杀掉你。”

谷梁泽明垂眸打量了这猫妖一会儿。

玄镜卫从皇宫之中抓到的可疑之人多如牛毛,他分不出心思去探查哪些人有什么目的。若是这话叫人听懂,所有玄镜卫都要在紫宸殿外请罪,再把阖宫上下清理一遍,一直到半个有问题的人也拉不出来才好。

谷梁泽明似笑非笑地重复一遍:“来杀朕?”

辛夷一个劲地点脑袋:“没错没错。”

谷梁泽明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忘记这是只想着当妖妃的猫。

不太敬业。

他说:“这就是你最近专挑偏僻的宫殿里钻,还钻得一身灰的缘由?”

辛夷点得更用力了:“我最近在宫里头看见了很多陌生人!”

谷梁泽明伸手轻轻托了托猫脑袋,摸了一手的灰。

“皇宫之大,你哪能认得所有宫人?”他心平气和地收回手。

“朕同你一起去找。”

辛夷:?

辛夷的脑袋晃成了小拨浪鼓,真奇怪,他是找刺客的,又不是把谷梁泽明送过去给人刺的:“猫会自己去!”

谷梁泽明看着跟前很有干劲的辛夷,一时间居然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道:“那便不叫玄镜卫跟着了,直接派人跟在你身后。”

辛夷漂亮的眼睛里逐渐溢满了疑惑,谷梁泽明说:“行刺杀之事之人大多心狠手辣,杀猫不过顺手而为,你如何自保?”

辛夷:“我有仙术。”

谷梁泽明这时候记起来辛夷确实有些法子,就连玄四也奈何不得。

他思索了一会儿,换了个说法:“皇宫之大,哪怕是坐着轿子也要坐上一天一夜,若是累了,找个人抱你走,不是更好?”

谷梁泽明不急不缓地道:“行为坦荡些,只当是来巡逻或者误入的,刺杀之人只要没露馅,也不会想。”

辛夷被说服了:“不要玄镜卫,要笨一点的!”

要是有聪明的,猫猫还要装傻。

谷梁泽明看看跟前的妖怪,觉得还是拨个机灵些的好。

一个就已经够笨了,真将两个都拨了过去,那要笨成什么样子?

他说:“御前佥事,明威将军赵勇心细如发,行事谨慎,让他跟着你,好不好?”

将军!听起来很能打。

辛夷点点脑袋:“好呀好呀。”

谷梁泽明笑了笑:“母后近日宣了些官员家眷入宫作伴,为几位太妃解闷,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回来告诉朕。”

其实这话的意思是,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同他说,可惜辛夷没有明白,只一个劲地点脑袋。

谷梁泽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猫脑袋:“真厉害。”

辛夷离开后,内殿变得寂静下来,殿内只有窗外透过帘幕摇曳的光影,两侧的宫人恭谨无声。

谷梁泽明神色逐渐变得冷淡下来,他淡淡唤了声:“玄一。”

桌案前悄无声息地落下个黑色身影,玄一单膝跪地:“陛下,可要宣司天监的人觐见。”

“不必,”谷梁泽明神色浅淡,有些懒散地倚在座椅中,道:“清理宫中,莫让闲杂人等扰了他。”

玄一抱拳:“是,陛下,可要让人暗中盯着?”

“不必,”辛夷古灵精怪,玄镜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发现,谷梁泽明沉默着,在心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再寻些志怪本子来。”

“…”

另一头,辛夷送谷梁泽明去和一群老头子开会,自己开开心心地在宫殿里等着那个明威将军过来。

他满意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谷梁泽明都夸得那么好了,不知道这个将军长什么样子呢?

最好是白白的,高一点的,猫喜欢站在高的人身上。

辛夷满含期望地等在宫殿里,等宫殿门口有了响动,地砖传来了似曾相识的震动。

辛夷心底冒出个不好的预感。

几息后,那个人“砰砰砰”走过来,朝他一抱臂,辛夷面前就跟刮了一道大风似的,差点被吹跑。

“御前侍卫赵勇,愿为主子驱驰!”

看清了的辛夷:“…”

什么嘛!!这不是上次抱他那个大汉吗喵!!

一旁的徐俞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扶起赵勇:“将军,陛下只是想你带小主子出去散散心,只要跟着不丢,这差事就不出了差错。”

赵勇又是一个抱拳:“能为陛下效劳,是末将之幸。”

辛夷不情不愿地让这个走一步路能让地抖三抖的御前侍卫当了自己的跟屁虫。

他很怀疑谷梁泽明是想通过这个大汉破坏自己的抓刺客计划,可是刺客没抓到,受伤的就是谷梁泽明,这个理由也说不通。

辛夷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宫里头好大,可是他又不想让赵勇抱着他。

虽然赵勇现在闻起来香喷喷,但是辛夷还是有一点阴影,所以他只试图小心地顺着赵勇的身体爬上他的肩头。

赵勇见状,立刻蹲下伸出手臂。

辛夷肉垫踩着他的肩膀,借着他的高度一览了周围徐俞等一众内侍的脑袋。

好吧,虽然有点笨,但是很有眼色,辛夷同意你跟着了!

他“喵”了一声:“出发出发!”

赵勇也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陛下命他出来溜猫,那一定随着这猫主子想往哪去往哪去。

赵勇带着猫四处乱逛,只要猫有点不高 兴地“喵”了一声,他就立刻切换道路,渐渐地,他察觉出来这猫似乎更喜欢走些偏僻无人的小道。

野嘛,人之常情。

赵勇很理解,循循善诱地问这只猫:“猫主子,末将知道几条宫中小道,荒凉得很,平日里只有值守的侍卫才会经过。”

他说这话时神色谄媚,和憨厚长相的一张脸格格不入,辛夷趴在他的肩膀上,很满意地伸出爪爪拍拍,意思是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辛夷看着跟前御前侍卫值房:“…”

他虽然是猫,又不是笨蛋!

辛夷的爪子勾住了赵勇肩膀上的布料,赵勇立刻道:“虽是值房,但附近的栖梧宫已荒废许久,值守的侍卫不过一二,巡逻一天也回不来这里。”

辛夷狐疑地看看他,从赵勇的肩膀上蹦跶下来,在附近走了走。

如赵勇所说,这一块区域虽然看起来精美非凡,但是细看透着一些落寞的气息,一些精美的雕花纹饰上都落着灰尘,显然是许久未被宫人细心打理过了。

辛夷挑了个看得顺眼的宫殿,试图从门槛下钻进去,就被旁边试图让他出来的赵勇吵到了。

“猫主子,我们不能进啊,宫殿是不能随便进的。”他边说着,边跟着辛夷从墙上翻进去了。

朱红高墙周围没有树,辛夷还是一只小猫,一时间爬不过去,好在门底下的空间很大,他轻松地进去了。

宫殿里头殿门紧闭,朱红描金的柱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褪色,可是辛夷扒拉一下,就扒拉下一块墙皮,露出里头深褐色的内里,看起来补过好几次似的。

辛夷:“…”

他默默地收回爪子。

真的好破。

辛夷绕着庭院走了一圈,赵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真的有点烦!

辛夷好不容易看见有个侧殿门没有掩实,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里头有点声音。

他眼睛一亮,就要从门缝里钻进去。

“猫主子,要不您进值房吧?这天也有点冷。”赵勇说着,三步两步上前,额头似乎因为散步冒了点汗,“可是卡住了?末将来抱你。”

辛夷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猫是在思考!不是卡在洞里了!

辛夷很生气地骂人,然而在赵勇听来,就是一连串的喵喵声。

他有些无奈,陛下让他机灵些,可是对一只猫,人该怎么机灵呢?

辛夷:“…”

这个人还有一点笨!!

辛夷好一阵比划,赵勇才恍然大悟,然后老老实实蹲下来给门开了锁。

辛夷:?

赵勇低声道:“末将前几日被安排在附近轮值,有这里的钥匙。”

辛夷失去了探索的兴趣,他仔细听听,里头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像是风声。

辛夷把猫脑袋探进屋子里,屋子里虽然很空,但是基本的布置都有,就是一些架子里头是空的,什么宝贝也没有放。

辛夷很没有兴趣地逛了一天,等被赵勇送回紫宸殿的时候,吃完饭在谷梁泽明耳边说坏话。

“我觉得很不对,辛夷明明听见里头有声音,但是他一来就没有了!”

谷梁泽明看小猫还在吧唧嘴就在说自己的怀疑,觉得有些可爱。他今天已听一群老迂腐争吵一天,每个人看似公正,却都大宣这根柱子上的蠹虫。

他忽地笑了笑,温和道:“赵勇家世清白,世代勋贵,父亲与祖父皆是武进士,辛夷再观察几日,再和我说,好不好?”

“哦,好喵,”辛夷也不生气,点点脑袋,又转过头问谷梁泽明,“辛夷今天跑了很多地方!那你今天做了什么?”

旁边的徐俞手里拿着几本折子,显然是等会儿谷梁泽明休息时批着解闷的。

辛夷一开始还会震惊,现在已经习惯了,谷梁泽明就是一个吃折子机器,难怪宣朝现在还没有灭掉,主角才从地里爬起来,又被按到京城的荒郊野外去了。

他的猫脑袋跟着走来走去的徐俞一起转:“又要忙了吗?”

谷梁泽明一天到晚都忙得团团转,肯定有很多能说的。

“没做什么,”谷梁泽明倒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下了朝回到寝宫,有人坐在他旁边一句一句聊今日做了些什么。

当太子时只有做不完的课业,母后督促着他,太祖看着他,说他父皇无能,能撑起大宣的只有这一个孙子。当了皇帝自然更不可能空闲,忙着同臣子周旋,在各怀鬼胎为家族争夺利益的官员中,挑选出得用之人。

天子受天下供养,自当如此。

谷梁泽明看着小猫失望得连耳朵都压下来的样子,坐下慢慢道,“今日朝堂上吵得厉害,召几个阁老议了会儿事,就到傍晚了。”

他说得干巴巴,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张口就是辛夷听不懂的那些话的本事。

辛夷的耳朵又压了压:“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是有些无聊,”谷梁泽明笑了笑,“好在一回来就看见辛夷,不无聊了。”

辛夷很满意,人!还说猫的胸膛没有用吗!

“那下次我也早点回家。”

他很亲昵地靠上去,用胸口细短的绒毛蹭蹭谷梁泽明的手心,没注意把谷梁泽明手心也蹭上了一层灰。

“难怪之前我回来晚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虽然听起来没做什么,但是真是辛苦你了呀,”辛夷说,“那还是我讲给你听。”

谷梁泽明摸摸他,嗓音温和:“好,也辛苦辛夷了。”

“不辛苦不辛苦。”

辛夷被他抱着,屁股上头的尾巴得意得翘起来,顺着谷梁泽明的下颌扫来扫去。

谷梁泽明垂眸,发现他的尾巴尖尖也是黑的,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捉了猫尾巴,抽了张帕子给猫擦了擦,辛夷没有察觉,尾巴尖尖还兴奋地晃悠着从帕子里抽了出来,又开始抽谷梁泽明的下巴。

辛夷想到什么,又黏近了一点:“今天我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少棠院!看起来比赵勇还可疑,里面有奇怪的声音,赵勇还有钥匙——这个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喵?”

谷梁泽明听见这个名字一怔,笑了起来。

辛夷很奇怪他在笑什么,绕着他打转:“干什么。”

“怎么去那里了?”谷梁泽明抱住猫,把他放回腿上,垂眼看着猫咪抬起腿,娴熟地踩在他手臂上,把小小的脑袋凑到自己下巴底下,眯着眼用耳朵蹭蹭。

辛夷看着他的表情,很警惕:“不能去吗?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是坏地方?”

谷梁泽明唇角敛着笑意,说:“不是,是我住过的地方。”

“年少时先皇为了表示亲近在离宫划了院子,我有段时间未居东宫,就是住在这里。”谷梁泽明垂着眸,好像太子搬离东宫只是一件小事,当时朝廷上因此骤然掀起的风波也不值一提。

他说:“登基后迁址麻烦,便把秘库设在了那里,将一些宫殿改成秘库,想来你是误入了。”

他说着,指尖亲昵捏了捏辛夷的爪爪,看着里头被养得健康锋利的爪子:“里头守备严密,恐怕是有人不小心弄出的动静。”

所以也有天罗地网一般的眼线。

辛夷眼前一亮。

秘!库!

宝贝宝贝宝贝!

他扭捏地靠近了,谷梁泽明从来没见过辛夷这副样子,像是块快融化的蜜糖,黏糊糊地粘在人身上,毛茸茸的耳朵贴上来,将他的手压在柔软暖和的肚子底下,甩也甩不掉。

谷梁泽明感受着猫咪暖烘烘的热意捂着手:“怎么?”

辛夷仰头期待地看着他,尾巴还挂在谷梁泽明手腕上,圆滚滚的眼睛亮亮的。

“辛夷给你讲了这么久的事情,也很辛苦,是不是应该有一点奖励?”辛夷说着,尾巴在谷梁泽明的腕骨上扫来扫去,有些发痒。

谷梁泽明唇角的笑意深了些,明知故问地重复了一遍:“想要奖励?”

辛夷猛点脑袋:“多多的奖励!”

谷梁泽明摸摸他:“自然。”

他想起猫咪喜欢玩的性格,说:“那一片私库,溜进去找到什么,都归你了。”